文/杨力
每年三四月间,丹顶鹤从南方越冬地飞回松嫩平原准备繁育后代。与此同时,黑颈鹤也从印度越冬地飞越喜马拉雅山,回到中国黑颈鹤之乡——四川若尔盖草原花湖湿地。
小时候,对鹤的印象源于书上一个故事。相传隋朝,隋炀帝为了组建仪仗队,在全国下令征收羽毛来制造氅衣。百姓被逼无奈,只好去捕捉禽鸟。成年的鹤为了保护树上的幼鸟,就用嘴扯下身上的羽毛抛下去,拳拳护子之心让人动容。稍大一点读诗,发现许多写鹤的佳句,比如唐代诗人崔颢那首《登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近年来,我一直关注鹤的种群,了解到世界十五种鹤中有九种分布在中国。在鹤的身边,还有一批摄影爱好者,他们一路追随鹤的脚步,用镜头记录下它们每一个动人的瞬间,时刻关注着鹤的生存空间和生态环境。我称这些人为鹤友。
去年夏天,我去了辽宁盘锦。广袤富饶的辽东湾不但盛产大米,还有珍稀的野生丹顶鹤。在这里,我与鹤友泽哥再次相遇。
三年前,我开车去四川阿坝州,半路车子抛锚。这时,一辆路过的吉普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对夫妻,晒得黝黑、爽朗热情的是泽哥,精神干练的是泽嫂。常年在外奔波让夫妻二人练就了一手专业的修车技术,车子修好,我们也熟络了起来。他们正要去阿坝州寻找第一批从喜马拉雅山北麓飞过来的黑颈鹤。泽哥说,如果我有兴趣,可以一起去看看美丽的仙鹤。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大批像泽哥泽嫂一样的鹤友,其中不乏像泽哥一样的摄影师,也有不少初出茅庐的爱好者。他们用镜头捕捉鹤的伸腰、抬头、弯腰、跳跃、跳踢、展翅、行走、屈背、鞠躬、衔物等动作,为每一次的精彩抓拍欢呼。鹤是大家的共同语言,也是陌生人之间友谊的纽带。
三年后,我们又在距阿坝州两千多公里外的辽东湾湿地相见,看着翩翩起舞的丹顶鹤,再看看独自一人的泽哥,不免伤感。
那晚,我和泽哥一起小酌,他主动讲起了泽嫂。其实,三年前泽嫂已是重病在身,她放弃了治疗,每天跟随泽哥行走在山川河谷,想让生命的最后时光融进大自然的怀抱。泽嫂走前的那个秋天,大批的黑颈鹤越过若尔盖草原花湖湿地远处连绵的山丘,围着他们的小车转了两圈,像是告别后,才一起飞往它们的越冬地。而泽嫂则面带微笑,始终靠在泽哥的肩头,遥望着黑颈鹤飞去的方向。
泽哥讲完了,我却想到另一个故事,它发生在欧洲的一个小镇。一天,一只飞翔的白鹤从天上重重地跌落到地面,它的翅膀被猎枪子弹击穿,一位老人看到在路边挣扎的白鹤后,把它带回家悉心照料。然而,由于翅膀残废,它已经不能长途飞行了。老人很难过,就在屋顶为它搭建了一个窝,白鹤慢慢恢复,还和一只飞来的雄性白鹤组成了家庭。它们相亲相爱,生儿育女,而冬季来临前,长大的儿女相继飞走了,最后雄性白鹤也不得不离开。望着重新变得孤独的白鹤,全镇的人都很难受。可是到了第二年春天,那只雄性白鹤又飞回来了。为了能与伴侣团聚,雄性白鹤连续十六年,每年从南非飞越1.3万公里来到伴侣身边。
我相信,人与鹤是心灵相通的。鹤与鹤友,正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相依相存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