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
我要去放羊,在冬天即将完结时
赶着黑山羊和黄羊,穿过向南的石拱门
到长满坟茔的后山
不会与锥形石和小蓬草为敌
受伤的右眼,抵挡不住极具攻击性的幽怨
巫师远走,咒语早已失灵
只留下一场未完的仪式
进入尾声,背对一棵老树
敲响每片落叶,仍旧找不到刻字的箭矢
我问,我问,我问
羊啃完了最后半截预言
饥饿的狼和披着蓑衣的猎人
去了哪里
风吹走了鸟语。穿过废弃的花园
我在黄昏的空白里
站成一个枯萎的黑点
像壁虎一样断尾。短了三寸的左脚
插入荒乱尘世,仍需在眺望的窗口
挂几声血迹未干的嘶吼
目睹提灯经过的黑衣老者
正沿着巫师败退的方向行进
忘记了黎明升起的白,忘记了树倒下的时间
失去眼珠的黑洞,摇曳着稗草
三根残指燃尽,破壁的杯盏里
挣扎着被诅咒过的独角兽
叶子继续飘落。传闻像鸦鸣一样隐晦
影子越发瘦薄
需要一些疤痕,让经过的人看见
身后已没有桃花盛开,半片蝶翅
挂在空气稀薄的午夜窗口
一盏灯和一片即将凋落的叶子
拒绝打破沉默,红衣男孩停止哭泣
仰头寻找撕裂夜空的闪电
更多时候,我像胆怯的猫
贴着水泥墙根向南行走
前面是引路的素食主义者
尾随而来的,是挥舞着寒光的怒斥
我承认,跛行的左脚
无法在混浊的玻璃幕墙上
留下印记,我必须举起玄黄旗帜
穿过拥挤的荒凉,在黎明到来之前
找到藏匿了锋芒的箭矢
虫鸣里插满稻草,铜镜是母亲的嫁妆
影子倒在木栅栏旁,谁在低声抽泣
寅时,火把燃尽,夜莺嘶吼着
撞向饥饿的石头。明晃晃的咒语
扎进肌肤里,疼痛不已
河畔,楸树顶,乌鸦流血的翅膀
到处都是巫师丢弃的铃声
葬礼接近尾声,每一片需要救赎的叶子
迎着幕布后透出的微光,开始歌唱
黑夜很长,我仍在回头
寻找奔跑过田园的白发
不要敲响墙角椅子
那里没有缝补泪痕的药引
不要在楼梯口大声喧哗
铜镜里返身的影子正在穿堂而过
在烛台走失的窗口继续聆听吧
我已洗净耳上风尘
古铜色谚语趁夜滴落的异响
又在掀起稻麦无边无际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