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行天下
每一场雨,都是光的舞蹈
天空擦亮了一根又一根火柴
只为看清,无数种命运的交错
怎样在雨水的鞭打中,现出原形?
我本来是,青灯不归的倦客
只因贪恋用夜光杯,喝下
人间多余的雨水。我从没想到
会在春天的拐角处遇见你
命运如此恩宠,馈赠如此丰厚
一场轰轰烈烈的雨,将很快过去
但每一滴,都将在我身上闪闪烁烁
写下一些莫名其妙的句子
乌云密布时,你慨叹:情愁难写
伤心难画。但雨总会过,天总会青
云破处,一弯新月仍在
那便是,我仍爱着你的最好证据
右脚这页是南海,左脚这页是东海
一本摊开的大书,夹页处
有我,还有崇武航标灯塔这根还算顺手的笔
撕下一角波澜当便笺,随手写到:
似水流放年,如花前尘事
这便是我,八卦阵般转不出去的故乡
可以心事浩荡,也允许只回味一桩事
可以大苍茫,也允许小美好
可以放出心中斑斓猛虎,也允许
豢养这一大群,浪花的小绵羊!
当你离开,大海立即黯淡下来
浪花一片寂静。仿佛田野中
只剩下稻草人图案。我的长镰刀
已忘了与大地的低语,自以为
从悲伤中走出,但往事的鞋底还
粘着故乡的泥巴。当你离开
所有的精灵都在窃窃私语
像你农闲时,夕阳赶制着稻草人图案
我用你留下的象牙梳,把黄昏
梳成一条条金线
用飞来飞去的燕子,剪掉多余的云彩
用带有软穗的花,编织着
最甜蜜的梦。母亲,台风己改道北上
留下现实的山冈上一堆乱草
在等待着,那风吹来的你
从匍匐的田野中
抬起身来,带给我绚烂但虚弱的光!
水关的底板上,留下昨夜窗口
折射出的几缕光线
叮当的錾凿声中,还能拼凑起人像的轮廓
一束光,要多久才能
抵达水关?又要经历怎样的
内心艰难,才能长驻水关?
挑选光线的人,是我的石匠父亲
他让一些石头,脱颖而出
更多的黑暗,留给他自己
洗涤光线的母亲,遴选着种子
继续着海面种栗的梦想
她把一海的波涛,慢慢捶打成
月色迷离的摇篮曲
多年以后,我们都忘了
光线经过的脚印
但忘不了,午后阳光的墙角
有朵崴了脚的小花
突然一声惊呼——让我们
不约而同地回头,遇见
一个又一个,陌生的自己
大雨滂沱。而她
仍坚持着,竹篮打水
这命里缺水的女人啊
一生干旱着
却从不接受上天的恩赐
只相信着自己
积攒的一点一滴
一颗红纽扣,守住
大河的渡口,不许春光乍泄
沉默着,春天的全部想象
一枚红印章,看管着
龙蛇飞舞的青春,不让笔黑
洇出道德的纸张
一轮红月亮,向人世间
输送着鲜血
让村庄苍白的嘴唇
有了鲜花雀跃
这古老的火焰
正把一颗心投入熔炉中
炼成金丹
炼成朱砂痣
人世间的事,想不明白时
不妨去看星空。写满
天空的象形文字
一笔一画的微光,都
伸出小手抚慰你
人世间的情,取舍不决时
最好去听蛩鸣。来自
草间的乐队,每件乐器
都有着悲伤的故事
很容易与你胸腔,形成共鸣
可我的星空,已被涂黑
我的耳朵,灌满风声
只能选择,在这个雨夜
默数着檐前的雨滴
一针一线,慢慢缝补着我
千疮百孔的山河袈裟
越来越羞于谈诗,那个夸夸其谈、恬不知耻的我已经隐身了。三十多年来,写着写着倏忽就茫然失措。就像我去年春节回乡时,在故乡的小路上走着走着,越来越不认识周遭的一切,突然就成为迷途的孩子!
诗人是什么样的人?顾城说得好:诗人有一种虔诚。他希望自己变得透明、通达,好让光能清晰地通过。
让光通过!——这就是我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如果阻挡了光,我会侧身、蹲下,甚至趴下!因为,现实中的我还有重重顾虑,无法让自己通透起来,只能选择躺平和逃避。
顾城还说:写诗时,我觉得,我成了空空的走廊,风吹过去,在另一边,就产生了花朵和万物。
较之于生活的按部就班,诗歌自由自在得多。诗人在传达生命经验时没有共同的尺度,只忠实于自己的内心,根据个人的生命体验,表达出自己独特的感觉。
在我眼里,所有的诗人都是孩子,他们有一颗赤子之心,甚至还有一点点拽、一点点执拗。他们与周围的世界相处,在顺从的同时,总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妥协。
同样,我对于自己的诗,不满又无奈的同时也在选择突围。突围有两种方向:一种是向外发散的,侧重于方向的选择;另一种则是向内凝聚的,更专注于“微粒子”的新发现。
就目前而言,我倾向于后者,故而日益木讷,汲汲于自我寻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