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佳燕
中国的纸扎艺术是将扎制、贴糊、剪纸、泥塑、彩绘等技艺融为一体的民间艺术,最初源于丧俗。彝族的纸扎起源于古代民间宗教祭祀活动,后逐渐成为庆祝节日的一种装饰艺术,也是一种人们用来缅怀故人、慰藉悲伤情绪的方式。
在漾濞县苍山西镇,仍然有一些村落保留着使用纸扎的习俗,纸扎艺人的身影在这里依稀可见。今年46 岁的施环军,从事纸扎技艺已有28年,是大理州第五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彝族纸扎技艺代表性传承人。
纸扎在民间又称糊纸、扎纸、扎纸马等。在施环军的记忆里,18岁时,他就跟着岳父施标学习纸扎,经过长达10年的勤学苦练,28 岁时,他学成出师后,师傅就把6 名艺人组成的纸扎队伍交由他带。
从那以后,邻近的乡镇和大理州多数县市都有着他们做纸扎工艺的身影。凡是有白事、节庆活动,需要做纸扎的,人们都会叫他来做,所做的纸扎作品也得到大家的认可和赞扬。
今年年初,施环军接到徒弟的电话,徒弟说,自家为人宽厚、品行高洁的奶奶过世了,在奶奶下葬之前,要给享年88岁的奶奶扎一套狮、象、鹿、马祭品,寄托对逝去亲人的哀思。当天,施环军就带上工具、纸材、行李,召集起其他徒弟赶到徒弟家。
“要做好一件纸扎成品,必须熟练掌握篾编、剪纸、裱糊、绘画等技能,并会融合贯通。”施环军介绍说,彝族纸扎是耗时的细活,多用竹、木、线、纸为主要材料,主要有选材、设计、剖竹条、绷架子、撮、剪、蒙纸、上色(含绘画)等10 多道工序,以竹木为骨架,以线绑缚固定部位,糊纸彩画为装饰,经过构思设计,可扎成各种人物,动物花草、用具等。一些特殊类型的纸扎要求多种道具同时使用,如童男、童女、主神像,神龛等,这些精细的装饰和配件,既是对艺人技艺的考验,也是衡量纸扎艺人的设计能力和构思水平。
施环军除了扎传统配套的祭品外,有时还会根据主人家的需求,增加房子、轿车等祭品。这次徒弟家就提出增加房子的要求。“房子还没盖好,奶奶就不幸去世了,想用纸扎一栋,表示我对奶奶的一份孝心。”当天晚上,徒弟说出了自己的愿望,施环军不但爽快答应还免费给予帮助。
施环军带领着几个徒弟,经过3 天的分工协作,一套完整的狮、象、鹿、马、八仙图灯笼、房子等祭品就完工了,整齐地摆放在院子里。这些纸扎造型拙朴、寓意明快,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满足了亲友的祭祀需求。
狮、象、鹿、马是供奉给山神的,一般只有高寿、人品好、有作为的人过世后才能扎。”施环军介绍,这些动物各自有所代表的的含义,狮子有吉祥、繁荣、生生不息的寓意,能够镇得住煞气;象代表着吉祥如意;鹿取其谐音禄,它期盼后辈能够做官享受俸禄;马则代表着前路平坦和成功。除了造型之外,细节上也体现用意,比如狮子脚下踩着绣球,表示主人家人丁兴旺,鹿的头上没长角,嘴里叼着一朵茶花,表明过世的老人是女性,而如果过世的老人是男性,这匹鹿就会长出角来,同时嘴里的茶花也会改为毛笔。
“移风易俗文明乡风推行后,我们的纸扎也积极响应,只求文化传承,不求数量。”施环军说,按照以往的丧葬习俗,除主人家要扎一套狮、象、鹿、马祭品外,嫁出去的女儿都要各扎一套送回娘家。如今,客事从简后,每办一场丧事与过去相比要节约很多,各家各户纸扎的程序和花样也减少了,他们每一场也只给主人家做一套祭品。
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丧葬制度改革,纸扎这类传统手工艺的需求量逐渐减少,但施环军对这门手艺仍充满信心。他的儿子施学成已成为家族里的第4 代传承人,纸扎队伍有16 人。施环军说:“国家出台政策保护我们这些手艺人,我也要尽一份力,把民族文化保护好,不能让它失传、失真。”
死亡并不是终点,只有遗忘才是,人们总是希望某些物品能够寄托对于亲人的思念,那些曾经真切又温暖的爱,会在记忆中,变为永恒而存在。
在漾濞,偶尔还能看到一位补锅师傅穿梭在大街小巷的身影,他叫何炳清,大理州祥云县人,今年53 岁,已从事补锅32年。他骑着一辆蓝色的二轮摩托。摩托的货架上载着一个竹筐,右边堆放着大小不一的圆形铝制锅底,左边装着锤子、钳子、锉刀、剪刀等各种工具,走街串巷,为需要补锅的人家服务。
“老板,你们家的饭店给补锅底?”每路过一个饭店,何炳清都要上门问一问,遇到要补锅的客户,谈好价钱后,他便会在附近选一个远离学校、住宿区的角落,停好摩托,不急不慢地架起凳子,拿出工具,叮叮当当地忙碌起来。
在何炳清的记忆里,爷爷是一名铁匠,父亲是一名银匠,16岁他跟随父亲学习打制银器,21岁又转行学习补锅,此后,便挑起扁担四处游走补锅赚钱。
“80年代那时物资贫乏,家家户户的锅、碗用坏了都习惯修修补补,那时干我们这行的还是很吃香!”何炳清说,补锅匠是个游走的行业,哪里生意好就往哪里跑,起初他跑到陕西和西藏,之后又从德宏回到大理。现在何炳清主要给一些酒店和饭馆修补锅底。
叮叮当当声中,不一会儿的功夫,何炳清已接到3 口铝锅。只见他拿起一口锅,左右瞄上几眼,斟酌一番后,用一把大剪刀把旧锅底整齐地剪下来,再用一把小锤在边沿处轻轻敲打,直到锅底成钩状,再找来一个尺寸合适的锅底套上,用钳子将其扣紧,再用小锤轻轻反复敲打……“补锅底要用巧劲,每个剪、翻边、扣边、贴合的步骤都要下足功夫,否则就会把锅底补漏了。”何炳清一边补着一边介绍,不到半小时的功夫,一口铝锅就被补好了。
如今,何炳清的技艺已是炉火纯青,整个过程下来没有使用任何胶粘和焊接,全凭手工完成,每次补完锅泡水检查合格后,他才交到顾客手上。“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假如出现漏水问题,不超过48小时上门免费服务!”何炳清不忘提醒顾客。
“买一口新的不划算,用坏了我通常都找他补,他补得好,材料用得厚实,而且不会漏!”杨淮荣在漾濞县城开了一家小吃店,习惯勤俭持家的他是何炳清的老顾客。
常年在外奔波,何炳清要把每天的油钱、饭钱、住宿费等生活开支都要记在一个笔记本上,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超支。“如今时代变迁,生意也少了,继承的人也没有了,再干4、5年,把儿女们大学供毕业后也就不干了。”谈起未来,何炳清却很坦然。
“老板,多少钱住一晚?”“30 元!”……傍晚时分,何炳清收起工具,骑上摩托,在漾濞县城老街的一条巷子里找了家小旅馆。
“哥,下周六准备采茶果了,你能回来吗?”
“行,明天我就请假回家。”
每逢深秋时节,漾濞县顺濞镇新村的许光贤就会忙着选日子,打电话召集在外的兄长回家采茶果。
茶果是茶果樟的果子,茶果樟属樟科植物,是我国孙必兴教授等人于1991年发现的新种,据现有资料记载,茶果樟非常稀有,仅在云南省大理州漾濞县和云龙县有局限分布,生长在海拔2200——2400 米的山坡或山沟边,是唯一一种果实可以食用的樟科树种。
漾濞县境内的茶果樟主要分布在新村,树高约二十多米,树形高大成伞状,树冠发达开阔,树围三米多,树龄大多都近百年,目前挂果的有50多棵。由于茶果中含有丰富的营养物质,味道香醇,当地人都喜欢把它当零食食用。
许光贤家有5 棵茶果樟,4 棵由3 兄弟继承,1棵属5兄弟共有(加两个堂哥)。
许光贤说:“茶果樟结果率较低,民间有‘三年一小结,六年一大结’的说法,今年正好赶上三年一小结。”这些年,每到茶果成熟时,都由他负责召集家人一起请工采茶果。这传统从祖辈就流传下来,他们这一代人也会继续把它传承下去。
早饭之后,年轻的男人们负责上树打茶果,年长的和妇女们在树下捡茶果。今年42岁的蒙叶生是许光贤请来的爬树能手,主要由他和同伴负责上树打茶果。
“打茶果比打核桃风险更大的,因为茶果樟树比核桃树高大、光滑,每爬一步都要特别小心!”蒙叶生感慨地说。
高大的茶果樟树上,只见蒙叶生等人动作娴熟且行动自如,他们时而移动,时而抱在树杆上,随着他们手中杆子的上下左右挥动,成熟饱满的茶果纷纷坠地。树下的人抬头看着都不由得发出惊叹。
许光贤说:“采摘茶果时很艰辛,采收回来的茶果还需要经过捂、脱青皮、煮、洗、烟熏等8 道繁琐的加工工序,才能食用。”虽然每一道工序都凝聚着汗水,但每一次采收都能带来可观的经济效益。因为茶果是论颗出售的,22 颗茶果用针线穿成串,每串平均可以卖到4 至5 元,全村最高的一年卖到了50多万元。
由于茶果樟对生长环境要求高,成年的茶果樟植株稀少,幼树植株更新成长较困难。在许光贤的印象中,近30年来,全村移栽成活的茶果樟不到10棵,而且生长缓慢,更为奇怪的是周边的村民拿去栽种培植,也没能成活。所以祖辈人说栽茶果樟的人吃不到茶果,只能前人栽后人采。
然而,值得欣慰的是,近年来,茶果樟的保护与培育引起了当地林业部门的关注。云南省林业科学院漾濞核桃研究院也列出专项,对茶果樟生理生物特性、营养成分等方面进行研究,还选取了1万多粒种子进行人工培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