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灵
如果我没有看到月亮,就不会感觉到孤单,就不会轻轻解散身体的蝴蝶,在黑暗的写字楼上等到人群散去。
在新街口东站的灯影下,身体带有你的肢节、体温,有你微凉的星空,晚星和新月般的清新和疼痛。
你在一辆行进的夜班车上,双手插在空空的衣袋,城市的灯投射你明亮、晦暗的斑点。
车从出发时起,我们已经倾斜了位置,无数隐晦的、黑暗的念头在角落的绿化带奔跑四散,在碰着脆弱声响的和弦中显出魅惑的腰肢。
这才是真实的、年轻的身体,我们曾丢弃的、怯懦的亲吻、拥抱……
十年,只是一趟夜行车,我充满了南方的山峦和霭气;
你微笑着从路对面的肯德基走出,仿佛新鲜的汉堡和鸡翅。
我是你落在虚空中的孩子,飘扬的柳絮,无名的记忆……和十年后的你,在夜班车的月亮里渐行渐远。
我从一条河的南岸眺望。
那条河从西到东,包裹冰凉的寒气和无尽的宿命,它从源头变幻,刺激着土坡上一脉麻木的神经。
无序的水在不同的出发地生长,沿河岸长出一排排房屋,后面是杂乱的槐树和杨树,这些高大的家伙,它们的身上有隐藏的鸟巢,大多数是麻雀的,也有少数的喜鹊等一类的小飞禽,在那些树组成的林子里说话。
交谈和觅食是它们生活的重要部分。
鸟。河流。野花。稻谷。田埂中的蛇。同我们人类保持着联系,换句话说,在时光的链条上,它是我们血脉的一部分。
那只说不出名字的鸟站在那里已经很久了,它有灰白的喙,颈背上有暗青色的条纹。
我听见风的声音,然后,一棵枯死的树“啪”地倒在河旁边,过程简单自然。树杈掉下一只鸟巢。
鸟巢是空的。
在两岸接受了风的吹拂的是那些房子,疏落无序地排列,让你接受自然的美学,代表了人类理想的形象。
它们每天被风吹动一点点。
我想,它们会不会被吹到水中去,重新实现人类群居于水中的祖先的历史。
在水里看动荡的天空,是不是轻轻一点,就会有微微荡漾?
只有水中的鱼才知道,水擦亮鱼的眼睛,它们是水中寂寞的火焰,被保存了好多年。
一个叫小亚的姑娘告诉了我这些。
明媚的日子里,她穿着干净的布格子衬衫,坐在清澈的河底下,眨动的眼睛告诉你水中的秘密。
细碎的花和叶在水上漂泊,没有忧伤,全都是亮亮的明眸,凉透的寂寞比月亮更接近一座空空的村庄。
风吹得再高,也吹不散人间的烟火,大地上的农事仍在默默地进行,暗含深刻的伤害。
天空遥远,让人举手扶额;
三月过去,仿佛从未来临。
海岸线的尽头覆盖着言辞模糊的暗沙。
城市之夜,人们用欲望点成一盏伤感的灯,酒澄清了他们短暂的孤独。
我惊讶地发现你和我长着相同的面孔,这让我们成为故事可能的结尾。
而昨天,我们像两只没有碰响的杯子,毫无联系。
我们透过窗子看月亮。
动荡不安的爵士乐融化了窗纱。
我发现你是这个海边城市最奇怪的小动物,让月亮接受了某种巫术,萎缩成一个斑点,类似我的伤疤。
在闪烁的言辞里。你的小红帽子在沙滩锈蚀的齿轮上出现,我嗅着你银白的皮毛,你的冰凉、紧缩。
你无声的惊恐和睁大的眼睛,使我对一座岛屿产生了怀疑。
魔咒让你脱离了星光禁锢下的古老的大海,腥味的气息,像海沙一样弥漫,延续一个家庭的没落史。
你的汛期是不定的潮汐,我在潮汐的源头搁浅,感受一座深深的迷宫。
为了我,你保持忧郁的美。
当欲望尖锐地呈现,我双眼一片模糊,而你年轻的身体恍若天使,起伏无法解释的骚动,时光,暗示了我们虚幻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