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婷仙,林艳伟
(1.广东医科大学公共卫生学院 流行病与卫生统计学系,广东 东莞 523808;2. 广东医科大学人文与管理学院健康社会学系;3.广东医科大学公共卫生与健康研究院)
社会支持是指个体可以获得的来自他人、群体及社区等的资源支持[1]。研究证实社会支持是老年人生命质量的重要影响因素,良好的社会支持促进老年人生命质量[2]。生命质量是在不同的文化和社会环境中对个人身心健康的一种主观的自我评价[3],研究发现中国老年人的生命质量仍有待提高[4],尤其是丧偶老年人,即失去配偶、年龄≥60周岁的老年人。丧偶被认为是老年人晚年生活的重大负性事件之一[5],研究发现丧偶老年人的死亡风险是非丧偶的1.25倍[6],且丧偶老年人的独居比例日渐上升成为趋势。研究表明丧偶且独居的老年人抑郁发生率较高[7]、社会支持状况较差[8]。国内外不乏研究关注老年人婚姻状况和居住安排,但少有研究系统地分析丧偶老年人的社会支持状况,社会支持对于丧偶老年人生命质量的影响更是所知甚少。与其他婚姻状况的人相比,丧偶的老年人发生身心健康问题的概率更高,加剧了丧偶老年人的死亡[6],而非正式支持和正式支持则被证实可以有效地缓解丧偶老年人的精神或身体痛苦[9]。鉴于此,本研究以老年人是否丧偶及居住安排为切入点,对不同婚姻和居住状况下老年人的社会支持情况进行系统分析比较,并探索社会支持对于丧偶老年人生命质量的影响,从而为改善丧偶老年人生命质量的社会支持策略提供参考。
本研究以东莞市下辖的2个镇为抽样现场,采用整群随机抽样抽取6个社区作为调查现场。于2019年7~12月在抽中的社区内对符合纳入标准的老年人进行面对面访谈式的问卷调查。纳入标准:①年龄≥60周岁;②签署知情同意书。排除标准:①老年人认知功能智力状态简易评价(MMSE)分数<27(认知功能障碍);②疾病急性发作期。
1.2.1 基本情况 由研究者根据研究内容、参考国内外相关文献自行设计,内容包括性别、年龄、婚姻状况、居住安排、经济状况、患病情况、文化程度等。
1.2.2 社会支持情况 ⑴正式社会支持情况 对老年人来说,社区是他们晚年生活最主要和最理想的活动场所和交往空间,是老年人社会接触主要载体。鉴于此,本研究以老年人居住社区的社会支持情况作为老年人的正式社会支持视角进行生命质量的影响因素分析,测量变量包括居住社区提供支持或帮助种类数量、社区活动参与情况和社区活动参与效果评价[10]。其中居住社区提供的支持或帮助包括:①生活中的照料(如买菜、打扫卫生等);②一些适合老年人的娱乐、文化活动; ③紧急情况救助;④老年人的活动场所; ⑤免费体检活动;⑥专业的社工服务;⑦其他。社区活动参与情况采用“对于政府/社区等其他社会团体举办的活动,您”(从不参加、偶尔参加、经常参加、总是参加)条目进行测量。社区活动参与效果评价采用“您觉得社区开展的针对老年人的服务和活动对您帮助如何?”(没有帮助、没有太大帮助、一般帮助、有帮助、非常有帮助)条目进行测量。⑵非正式社会支持情况 非正式支持依旧是老年人重要的社会支持来源,而家庭支持和朋友支持是老年人非正式支持的核心[11]。鉴于此,本研究以老年人的家庭支持和朋友支持作为老年人非正式支持视角进行生命质量的影响因素分析。研究将vaux等编制的社会支持评价量表(the Social Support Appraisals scale,SS-A)[12]进行了汉化修订,通过信效度检验形成了中文版老年人社会支持评价量表,用于老年人的非正式支持的测量。该量表包含家庭支持、朋友支持和其他支持三个维度,共20个项目,克朗巴哈一致性系数为0.927[13]。量表采用李克特4级计分,从1至4分分别代表“非常不同意”和“非常同意”,家庭支持得分范围为8~32分,朋友支持得分范围为7~28分,其他支持得分范围为5~20分,得分越高社会支持越好。参照相关研究,本研究中家庭、朋友和其他支持得分均呈现正态分布或近似正态分布,故根据得分均值对各维度进行等级划分,将高于均值划分为支持较好,将低于均值划等于或小于均值划分为支持较差[14]。
1.2.3 生命质量情况采用简明健康调查问卷(The Medical Outcomes Study Short Form 36-Item Health Survey,SF-36)测量,该量表包含生理机能(physical function,PF)、生理职能(role physical,RP)、躯体疼痛(bodily pain,BP)、总体健康(general health,GH)、精力(vitality,VT)、社会功能(social function,SF)、情感职能(role emotional,RE)、精神健康(mental health,MH)八个维度和生理健康(physical components,PCS)、心理健康(mental components,MCS)两个领域[15,16],共36个项目,得分越高表明生命质量越好。
数据分析基于SPSS23.0软件,采用χ2检验、t检验、方差分析进行差异性比较,多重线性回归分析进行生命质量影响因素分析。
本研究共发放1200份问卷,最终回收1146份问卷,获取有效样本为1130份;男性314人,占比27.80%,女性816人,占比72.20%,平均年龄78.85(±9.04)岁,多为70~80岁(36.50%)和80岁~90岁(36.30%),月平均收入<1000元(50.20%)的居多,86.70%文化程度为小学及以下,患有一种及以上疾病(76.90%)的老人居多。1130名老年人中,未婚39人(3.50%),已婚(包括再婚)581人(51.40%),离异9人(0.80%),丧偶501人(44.30%),丧偶老年人比例较高。已有研究认为未婚老年人,尤其是丧偶老年人,健康状况最差[17],其死亡风险高达148%[18],是否丧偶对于老年人的身心健康意义重大[19]。1130老年人中,独居452人(40.00%),与配偶居住268人(23.70%),与子女和配偶一同居住239人(21.20%),与子女一同居住140人(12.40%),其他居住方式31人(2.70%),独居老年人比例较高。众多研究均表明独居与较高的老年人健康风险相关,与非独居老年人相比,独居老年人更虚弱[20],发生痴呆的风险增高[21],全因死亡率和心血管死亡率更高[22],是否独居是老年人健康的重要影响因素。鉴于此,本研究将婚姻状况及居住安排分为非丧偶非独居、非丧偶独居、丧偶非独居和丧偶独居四个类别,比较不同类别的老年人社会支持和生命质量状况,并分析社会支持对于丧偶老年人生命质量的影响。
样本501份,在总样本中占比44.34%。其中,女性443人,占比88.40%,平均年龄为83.25(±8.40)岁,多为80~90岁(49.30%),月平均收入<1000元的居多(65.10%),月平均收入的四分位间距为435~1000元,小学及以下(93.40%)文化程度的老人居多,患一种疾病(42.30%)的老年人居多。
丧偶老年人占比较大(501名,占比44.34%),丧偶独居老年人生理健康水平(95.17±22.58)最低(P<0.05),见表1。
表1 不同婚姻状况居住安排老年人生命质量的差异性比较(n=1130)
正式社会支持方面,丧偶老年人在寻求社区正式社会支持方面更为主动。非正式社会支持方面,独居老年人在家庭支持方面普遍低于非独居老年人,尤其是非丧偶独居老年人,推测此类老年人更有可能存在较高的家庭隔离现象。另外丧偶独居老年人家庭支持显著低于丧偶非独居老年人,提示独居不利于家庭支持的获得。朋友支持中非丧偶独居得分最低,其次是丧偶非独居老年人,提示此类老年人中可能存在较高的朋友隔离现象。其他支持中非丧偶独居得分最低,其次为非丧偶非独居,猜想此类老年人中可能存在较高的其他人隔离现象,提示非丧偶可能不利于其他支持的获得。见表2。
表2 老人社会支持差异性比较(n=1130)
90岁以上、月平均收入1000~1999元、独居、患有2种疾病、从不参加社区活动、朋友支持较差的丧偶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均分最低(P<0.05)。60~70岁、患有4种及以上疾病、社区能提供服务数量2种、偶尔参加社区活动、其他支持较差的丧偶老年人心理健康均分最低(P<0.05)。见表3。
表3 丧偶老年人生理健康和心理健康单因素分析结果(n=501)
将单因素分析中P≤ 0.1的人口学特征变量带入多因素模型进行控制。结果显示,社区活动参与情况(β=7.17,P<0.05)、朋友支持(β=6.93,P<0.05)、其他支持(β=-4.55,P<0.05)是丧偶老年人生理健康的重要影响因素。居住社区能提供的支持或帮助种类的数量(β=1.85,P<0.05)、社区活动参与效果(β=-3.43,P<0.05)、其他支持(β=4.99,P<0.05)是丧偶老年人心理健康的重要影响因素。见表4。
表4 丧偶老年人生理健康和心理健康影响因素多因素线性回归分析(n=501)
不同婚姻状况及居住安排的差异性分析显示,丧偶独居老年人的生理健康水平最低,与相关研究结果一致[23]。丧偶非独居和非丧偶独居的老年人生命质量与非丧偶非独居老年人的生命质量也存在显著差异,提示丧偶和独居可能对生命质量都存在负面影响,这与其他研究结果一致。进一步探究影响路径,多因素分析发现社会支持对丧偶老年人生命质量影响显著,特别是生理健康。另外,本研究发现丧偶老年人更加积极地寻求正式社会支持,非正式社会水平相对更高。虽然丧偶老年人主动寻求社会支持意识在增强[24],但是研究未发现其生理健康得到有效改善。这提示可能需要对丧偶老年人社会支持的满意度和需求结构进行分析,特别是正式的社会支持。
本研究发现社区活动参与情况对丧偶老年人的生理健康产生积极影响,同时发现居住社区能提供的支持或帮助的种类数量对丧偶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具有积极作用,这与已有研究[25,26]结果一致。但是研究发现社区活动参与效果对丧偶老年人的心理健康产生消极影响,这提示社区活动质量有待进一步提升[27]。该结果的发现既肯定了客观的正式社会支持的作用,也表明老年人对正式社会支持的主观感知效果尚待提升,再次说明对老年人社会支持的满意度和需求结构研究的必要性。提示社区活动需要进一步贴合老年人的社会支持需求,提高老年人满意度。
本研究发现朋友支持对丧偶老年人的生理健康产生积极影响,与已有研究[28]结果一致。如近年来研究发现目前国内老年人的社会交往模式已逐渐从以家庭为核心模式转变为家庭和朋友并重的模式,当来自家庭的支持不足时,朋友支持将凸显其重要性[29]。此外,本研究的对象为丧偶的老年人,这部分老年人已失去家庭支持的核心来源——配偶,朋友支持成为其非正式社会支持的重要来源,对其生命质量影响显著。同时,本研究还发现来源于其他人的非正式的社会支持对丧偶老年人的生理健康产生消极影响,但是对丧偶老年人的心理健康产生积极影响。分析原因可能是在生理健康不佳的情况下,老年人更倾向于寻求家庭和朋友的帮助,在生理健康尚可的情况下,其他人的非正式社会支持则是其心理健康的促进因素[30]。这提示增加朋友交往是改善丧偶老年人生命质量的有效手段,建议社区活动设置多注重老年人同辈之间的交往,积极地为老年人的同辈交往提供多样化的平台。
与以往研究相比,本研究系统地分析了不同的婚姻和居住状况下老年人的社会支持状况,并且从正式社会支持和非正式社会支持两个方面,探讨了社会支持对于丧偶老年人生命质量的影响。但本研究仍存在不足,一是本研究中正式的社会支持内容缺乏来自政府的社会支持,无法评价宏观政策支持的影响;二是研究样本量有限,外推结果有待证实。未来研究建议增加政府社会支持和老年人社会支持需求结构等内容,为改善丧偶老年人生命质量的社会支持策略和卫生资源提供更科学的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