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英译本的跨文化传播效果研究

江 离

（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国际交流与合作学院，广东 深圳 518172）

《诗经》作为中国经典的诗歌集，已成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一部分。“文化是一种代代相传的，大家共同学习的行为”[1]，作为中国文学的瑰宝，一代代中国人都会学习《诗经》，并代代相传。然而，现如今的世界是个多元文化并存的世界，每种文化都有其自身的优势特点，随着各国人民的交往日益密切，中国也需要面向世界传播好中国文化，进行跨文化的传播。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文化，成为“有效的交流者”“你就必须迎接跨文化传播向你提出的挑战”[2]。同样，《诗经》在海外的传播也面临挑战。在研究《诗经》英译本的跨文化传播效果之前，有必要厘清传播效果的概念。在厘清概念之后，再分析跨文化传播的语言载体——《诗经》英译本的代表作品，最后再具体分析英译本的传播效果。

1 传播效果的解释

周鸿铎认为，“传播效果既是传播学研究的重点, 又是人类传播活动的目的。”[3]同样，《诗经》的跨文化传播效果，不是仅限于学术研究中，更应是对《诗经》进行传播活动的目的。翻译《诗经》不是为翻译而翻译，而是为了实现在海外读者中的传播效果。

“传播效果”的定义，在传播学上有六种观点，周鸿铎推崇第六种观点，认为这是中国传播学界20多年的研究结论，即“传播效果指传播者借用传播媒介将传播内容传递给受众的全过程，对受众、对社会以及对传播者自身所产生的影响以及由此所带来的根本性的变化。”[4]袁立庠从广义和狭义的两个角度对传播效果进行定义，广义的传播效果是“传播行为所引起的客观结果，包括对他人和周围社会实际发生作用的一切影响和后果”，而狭义的传播效果是指“传播者的某种行为实现其意图或目标的程度”[5]。这个观点正如周鸿铎所述，只是强调了传播过程中某一要素的作用，不够全面。郭力华从受众接受心理的视角来分析传播效果，认为绝大多数的传播“都是有效传播”，有效传播包括“正向有效传播”和“负向有效传播”[6]。正向有效传播是“对受众心理达到认知和谐的影响力，产生正面、积极的引导作用的传播”，而负向有效传播是“使受众产生认知偏差，从而对社会、人生、人际互动产生负面影响，进而对受众行为产生负面影响的传播”。

综上观点，《诗经》的英译本在向海外传播的过程中，传播者是译者，传播媒介是书籍，包括纸质和电子版本，传播内容是《诗经》。本文研究《诗经》的跨文化传播效果，主要就是研究英译本的各位译者，通过出版的译著，在向英语国家传播《诗经》的过程中，对英语读者、西方社会、译者本身产生的影响和带来的变化。实现有效传播首要的条件是，能让西方读者读到《诗经》译本，否则便是无效传播。得到书籍的最主要途径是借阅图书或者购买图书，所以本研究以图书馆馆藏和购书网站评分评论为切入点，分析《诗经》各译本的反馈情况，然后具体分析最受欢迎译本的“正向有效传播”和“负向有效传播”情况。

2 跨越语言的障碍——《诗经》的英译本

“文化的组成部分包括历史、宗教、价值观、社会组织和语言。”[7]《诗经》作为中国文字写就的经典，要实现跨文化的传播，首先要跨越语言的障碍。英语是世界通用语，是英美等主要西方国家的母语。将《诗经》翻译成英语，有助于《诗经》在海外的传播，有助于西方对中国的文化的理解。根据汪榕培的研究，尽管《诗经》完成于公元前6世纪，但是“在18世纪以后才开始被译成西方语言的”。《诗经》“各种译本从19世纪相继问世”，形成了极具代表性的英语译本[8]。如表1所示。

表1 《诗经》主要英译本信息

这些译本出现于不同年代，对《诗经》的传播发挥了重大作用。那么是否不同译本的接受程度或者传播效果有所不同？从《诗经》的传播受众来看，主要是学术读者和一般读者。学术读者包括高校教师、学生、学者等。一般读者即售书网站等的购书者，他们阅读的主要目的非学术研究。按照受众的不同，《诗经》英译本的传播分析主要集中于两个平台的数据分析。一是Worldcat数据库中可查询到的各个英译本在世界各高校、公共图书馆中的收藏情况；二是Amazon网站上，读者对所购书籍的评分和评价。通过这两个平台所反馈的各个译本数据，能够得出《诗经》英译本在海外的传播情况。

3 传播效果：《诗经》英译本的世界图书馆馆藏情况分析①

Worldcat网站可以查阅到全世界的高校及公共图书馆的藏书数据。以表1所列译者为关键词进行搜索，得到同一译者的多个英译本收藏数据。再通过筛选，将每位译者收藏最多的版本作为代表，得到表2内容。

表2 《诗经》译者馆藏最多英译版本的信息

相较于表1，表2中多了Ha Poong Kim的版本。虽然Ha Poong King只是翻译了诗经的《国风》部分，但因为他的《诗经》版本较新，为2016年出版，且有超过498家世界各地图书馆收藏，在所有译本中收藏馆数排名第二，值得关注研究，故也在表格中列出。总体而言，收藏最多的是Arthur Waley 的版本，共有783家图书馆收藏。第三和第四分别是William McNaughton和美国诗人Ezra Pound，他们分别有431家和421家图书馆收藏。Arthur Waley的版本最受高校及公共图书馆欢迎，说明他的版本在全世界接受度较高，有传播学研究的价值。

通过分析国别馆藏情况，了解《诗经》译本在海外传播的分布情况。以《诗经》收藏最多的Arthur Waley译本为例进行分析，结果如图1。

图1 《诗经》Arthur Waley译本的世界图书馆藏分布

从图1中可看出美国的馆藏占据绝大多数，共有641家图书馆收藏Arthur Waley的译本，且多数为学校图书馆，包括大学、学院、职业院校、中学等（绝大多数为大学图书馆）；公共图书馆相对而言较少，主要为政府设立的图书馆，共有65家。加拿大收藏图书馆为32家，1家为公共图书馆。英国为30家，其公共图书馆收藏较多为13家。澳大利亚为27家，6家为公共图书馆。德国为10家，1家为公共图书馆。

“其他”国家包含21个国家，每个国家馆藏图书馆数都少于10家，总共有43家图书馆收藏Arthur Waley译本。详见表3。

表3 《诗经》Arthur Waley 译本“其他”国家具体馆藏分布

从图1和表3发现，Arthur Waley英译本在美国的学校图书馆广泛收藏，有5个国家的馆藏图书馆超过10家，并且总收藏的国家为26个。由此说明，Arthur Waley英译本在美国的接受度很大，并且收藏的国家众多，能产生较大的影响力。

4 传播效果：《诗经》英译本在英文亚马逊网站上的评价情况分析②

虽然图书馆的收藏能说明该版本的受欢迎程度，但是从传播效果的角度来讲，学校图书馆的受众范围比较狭窄（仅限于师生），且公共图书馆总体较少。研究《诗经》在亚马逊的销售评价信息，能够了解到更大受众范围的传播情况（只要有账号即可购买，且不限地域）。亚马逊上架的《诗经》版本跟Worldcat检索得出的图书馆收藏数据有所不同，图书馆可以收录在市场无法购买的绝版图书以及用于收藏不对外借阅的古籍版本，而Amazon作为商业网站，需要考虑市场销售情况，通常销售的都是有市场价值的版本，可以是纸质，也可以是Kindle的数字版本。

从表4中可以看出，得到最多读者评分的是Arthur Waley的版本（共80次评价），平均分为4.6，并获得20次留言；其次是James Legge（共41次评价），平均分为4.3，仅有4次留言；Clement Allen、Launcelot Crammer-Byng、Ezra Pound都有2次评价，但仅有Clement Allen有2次留言；Bernard Karlgren有1次评价和1次留言；而William Jennings、 William McNaughton以及许渊冲的版本均无评价和留言。从中可以看出Arthur Waley 和James Legge对于普通购书者来说，是比较受欢迎的，至少是关注度最高的两个版本。尤其是Arthur Waley的版本，获得读者的20次留言，说明这个译本产生了实际的传播效果。读者只有认真阅读了译本，并进行思考，才可能会有积极的反馈。由此也证明不同的译本，会产生不同的传播效果。综合Worldcat和Amazon的数据，Arthur Waley的版本是最受读者欢迎的版本。

表4 亚马逊上架《诗经》部分译本信息

5 正向有效传播和负向有效传播：Arthur Waley译本的亚马逊评论分析③

Arthur Waley的译本共有80位读者评分，1—5星的评价都有，各自的比重如图2。

图2 Arthur Waley英译版本不同评价分数占比

其中5星评价及4星评价占绝大多数。评分为5星，同时在Amazon上的读者留言支持人数最高（32人认为有用）的评论是，这是“杰出的译本。它并不是威利（“即Arthur Waley”）早期版本的重印。它恢复了诗歌原始的排列顺序（威利翻译时按照个人喜好，对顺序进行重新排列），编者斯提芬·欧文也增译了内容，包括威利删去的诗歌。诗歌排版精美，简明清晰，并且还有关于300首诗的历史研究和内容研究。 这本诗集是早期中国诗歌重要的版本。”其中的关键字是“杰出”“精美”“简明清晰”“历史”。“杰出”“简明”等正面评价词在其他读者的留言中也能看到。评分为5星，且有8人赞成的评价认为Arthur Waley的译本“内容组织得很好，有很棒的脚注，诗歌的历史背景介绍得很详细”。评分为5星，且有7人赞成的评价认为，“读完现代和当代诗，再读一读孔子时代之前创作的诗歌，体会简洁的诗意令人愉悦”“……注释对于读者理解诗歌的历史和文学背景，帮助很大。”

因此对Arthur Waley译本评分为5星的读者，其评价意见可概括为Arthur Waley的译本内容简明清晰、注释详细、背景介绍充分。

作出4星评价的读者意见也具备参考价值，他们对译本基本认可，但是还有些许的缺憾。4星评价的意见中，支持人数最高的评论（86人认为有用）是：“虽然诗经有很多译本，但是他的译本是最好的版本……很多对威利其他作品熟悉的人，可能会觉得这本书让人失望。……问题在于如何把这些材料变得生动，我想威利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另外一位支持人数为17人的评论认为，“这本书是最好的英译本。但有些翻译内容读起来感觉很傻。……威利犯了想当然的毛病。”因此，4星评价的读者基本上都认为Arthur Waley的英译版本是最好的版本，但客观上《诗经》的确是很难翻好的书，所以没有给到5星的评价。

4星和5星的评价意见占大多数，可视为正面有效传播。1—3星的评价意见支持度最高的评论也仅为5人。综合他们意见，有的认为翻译很糟，有的认为诗歌枯燥乏味，有的甚至认为对中国诗歌真的不是很喜欢。这些都属于负向有效传播，但比例极少。

综合以上评论意见，大部分读者认为Arthur Waley的版本是《诗经》最好的英译本，英译的内容简明清晰，能了解到中国早期诗歌的风格，并且有详细的注释和背景介绍，有助于理解中国古代社会的风土人情。尽管翻译过来少了些韵味，但是都认为《诗经》的翻译难度很大，Arthur Waley已做了最大努力。从传播效果来看，Arthur Waley实现了《诗经》的有效传播，且正向有效传播占绝大多数，可认为该译本对西方读者产生正面的、积极的引导作用。

通过以上分析，不难理解Arthur Waley的版本能够被26个国家的783家高校及公共图书馆收藏，以及在Amazon上评分和留言人数最多的原因。

既然Arthur Waley的英译本被认为实现了有效的跨文化传播，那么进一步可得出结论，即《诗经》英译本要想实现有效传播，有必要吸取Arthur Waley版本的特点：（1）内容简明清晰，这需要具备良好的英文文字水平，才能用简明的语言，清晰地传达中文原文内容；（2）注释详细，译本所面对的主要是西方读者，大部分对《诗经》的了解甚少，需要译者照顾到他们的水平，详细地进行注释；（3）背景知识，译者同时需要将《诗经》所处年代的历史背景、政治、地理、生态等信息进行充分介绍。

以上总结内容不是实现《诗经》跨文化传播的充分必要条件，还应考虑到Arthur Waley最初的版本出版于1905年，最初的译本已经流传百年，而他最受欢迎的1996年版本，也经过了修订，吸收了学者的研究成果。好的译本也是需要时间的沉淀和不断的修订。出版时间早意味着能够有充足的时间、在更广的范围和更多的读者中得到传播。

6 结语

对《诗经》英译本的海外传播效果研究表明，在所列的九种主要译本中，Arthur Waley的1996年版The Book of Songs：The Ancient Chinese Classic of Poetry，是被公认为最好的英译本，这个结论可以从世界图书馆收藏该版本的馆数以及Amazon评分情况和评论内容分析中得出。中国译者的《诗经》译本中，许渊冲2015年的版本Book of poetry：version of classical Chinese poetry得到世界65家图书馆的馆藏，其中不乏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哥伦比亚大学等美国名校，说明中国翻译家中，许渊冲的译本是最受认可的，同时也是被认为有研究价值的。但相比较西方汉学家的译本来说，总体而言在西方世界的关注度还是要少很多，这从许渊冲的译本在表1所列9位译者中，收藏图书馆数量排最后一名可看出。并且在Amazon的读者评论部分，许渊冲的版本没有读者参与评分和留言，也进一步说明译本的关注度在西方国家不够高的情况。

相比较表1中其他8位译者，许渊冲的译本出版时间最晚（1993年），出版商为中国国内出版商，这能解释关注度少的部分原因。但从表2中能发现，出版于2016年的Ha Poong Kim的Joy and sorrow: songs of ancient China：a new translation of Shi Jing Guo Feng，只是翻译了《诗经》的国风部分，却得到498家世界大学、学院、学校及公共图书馆的收藏，超过表1的8位译者，仅次于Arthur Waley的译本。虽然Ha Poong Kim的版本在Amazon无评分和留言，但在另一书评网站goodreads，查询到有4位读者给出评分（1个5星，2个3星，1个1星），1位评分3星的读者给出的留言表示，“希望提供更多的注释，该译本引用过多的日语材料，对于英语读者来说困难很大”④。

通过搜索还发现，Amazon2021年8月上架Martin Bidney等的最新《诗经》译本Shi-Jing，or Book of Songs：China's Earliest Verse Anthology，目前尚未有评分和留言。一方面说明诗经的译本，全世界读者还不够满意，对《诗经》的研究依然还在继续，所以随着最新诗经研究成果的出现，新的译本也会出来。

本研究主要着眼于《诗经》英译本的海外传播效果，采用的数据主要是来自Worldcat的馆藏数据以及Amazon网站的书评数据，尽管这两个网站具有代表性，但由于在Worldcat注册的学校图书馆有限，且以美国图书馆为主，美国的Amazon也仅是网上购书渠道之一，所以数据有一定的局限性。另外，对《诗经》英译本的海外传播效果，仅是《诗经》传播语种的一种，还应纳入亚洲语种，以及欧洲其他国家语种；在研究译本的基础之上，还应加入海外对《诗经》的研究论文以及社交媒体对《诗经》经典语句的引用情况研究。后续将加强该部分的研究。

注释：

① 本节数据均为2021年11月初在worldcat.org网站上的搜索结果。

② 本节数据均为2021年11月初在Amazon.com网站上的搜索结果。

③ 本节中的评分和评论数据，均为h t t p s://w w w.amazon.com/Book-Songs-Ancient-Chinese-Classic/dp/0802134777/ref=sr_1_6?keywords=Arthur+Waley&qid=1638031605&sr=8-6上的信息内容，原文为英文，由笔者自译为中文。

④ 此读者评论信息来自https://www.goodreads.com/book/show/28592725-joy-and-sorrow---songs-of-ancientchina，原文为英文，由笔者自译成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