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在争议中修复

文·图/姚虹聿

今年夏末，在距2024年巴黎夏季奥运会开幕还有不到两年之际，法国AIA建筑工程联合设计集团宣布中标巴黎圣母院修复工程，期望能够在奥运会开幕前令巴黎圣母院面貌一新。

遵照《威尼斯宪章》

2019年4月15日晚，有着850余年历史的巴黎圣母院身陷大火，在逾12个小时的燃烧之后，约三分之二的中世纪屋顶架构被焚毁，标志性尖塔倒塌。随后，法国政府设定了“5年内完成重建”的目标，并暗示“可融入一些现代元素”。

法国政府收到了来自56个国家的226个修复方案，其中有的提议以空中游泳池取代传统的尖塔和屋顶；有的提议把屋顶改为空中花园，设计露台和步道。斯洛伐克建筑师马泰勒设计了一个轻量化的尖塔，其顶部可射出一束光。他表示，这种设计旨在重塑哥特时代的精神。

巴黎圣母院修复方案在互联网上掀起了讨论和投票的热潮。然而，一些受到追捧的方案遭到许多法国建筑师的强烈反对。他们主张“修旧如旧”，重建的尖塔应与传统设计保持一致。他们的依据是《威尼斯宪章》。

1964年5月31日，从事历史文物建筑工作的建筑师和技术员国际委员会第二次会议在威尼斯批准通过了该宪章。它肯定了历史文物建筑的重要价值和作用，将其视为人类的共同遗产和历史见证。

《威尼斯宪章》分为定义、保护、修复、历史地段、发掘和出版6个部分，共16条。它明确了历史文物建筑的概念，要求“必须利用一切技术保护与修复文物建筑”。该宪章指出，古建筑修复是高度专业化的技术，必须遵照原始资料和确凿的文献，决不能有丝毫臆测。其目的是保护和再现历史文物建筑的审美和价值。《威尼斯宪章》还强调，当传统技术被证明不适用时，可以采用经科学数据和经验证明有效的现代技术来加固古建筑，但古建筑缺失部分的修补必须与整体保持和谐，“不能歪曲其艺术及历史文化的表达”。

《威尼斯宪章》是古建筑保护和修复领域的金科玉律——法国文化部表示，法国各界形成共识，巴黎圣母院至少在外观上须按原样修复。法国国家建筑与遗产委员会经讨论，也提议应按原样重建。随后，法国议会两院通过法案，要求修复工作须确保巴黎圣母院恢复原貌。为此，法国政府放弃了以国际竞标的方式修复巴黎圣母院。

遵照《威尼斯宪章》，火灾后的巴黎圣母院清理及加固工作已于2021年秋季完成，修复尖塔和拱顶的工程于2022年夏末启动。

在外观恢复原貌的前提下，尖塔内部的重建方案定名为“巴黎心跳”，代表着记忆、存在和希望，承载着人们对于巴黎圣母院涅槃重生的期望。该方案有三个亮点：“镜面尖顶”“时间胶囊”和“城市万花筒”。新的尖塔内部是一面聚光镜——屋顶由镜子拼接成，通过光线的反射与变化展示出“焕然一新”的主题，将巴黎圣母院与城市、时光变幻联结在一起；一个磁悬浮装置被设计成“时间胶囊”，能有节奏地上下移动，仿佛与这座城市有共同的呼吸和心跳；屋顶的阴影与玻璃折射出的光线构成了“万花筒”。

该设计方案一是为了向大火中“逝去”的玫瑰花窗致敬，二是代表着时间与空间交汇，唤醒巴黎。

巴黎圣母院重建工程首席建筑师菲利普·维伦纽夫表示，从灯光效果、艺术氛围到椅子的选用，他们对每个细节都进行了讨论。重建后的内部结构将尽可能接近原始结构。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CNRS）主任菲利普·迪尔曼展示了巴黎圣母院的高分辨率模型。他说，通过制作3D模型，帮助研究人员了解了圣母院本身的建造结构以及古代建造教堂的方式，以便修复工程的开展。

法国建筑界专家普遍认为，这一方案将现代的艺术科技与古老的巴黎圣母院合二为一，既适应了新时代的发展，也代表着传统文化的涅槃。

遭环保人士反对

按原样修复巴黎圣母院的外观，遭到环保人士的反对，引发不小的争议。

被烧毁的木质尖塔是巴黎圣母院建成时就有的部分。它的别名叫“森林”，因为修建这座尖塔几乎耗光了一整片森林，都是树龄在300—400年的橡树。据估算，重建尖塔需要约1000棵橡树，每棵价值约1.5万欧元。

法国的45家锯木厂已投入这项工作。相关企业在2021年12月表示，已砍伐8棵直径超过1米、高度超过20米的橡树，用于重建巴黎圣母院尖塔的基座。这些橡木需要晾晒一年多以降低湿度，随后要在木匠工作室完成打磨并组装，到2023年中才能运到施工现场进行安装。

修复工作启动以前，必须完成废墟清理和安全加固工作。大火将尖塔和部分屋顶烧毁，留下大量残骸。屋顶“大窟窿”附近的结构须加固，以确保在安全的前提下施工。

另外，必须关注大火引发的铅污染。巴黎圣母院大火后，警方建议附近居民用湿布擦拭家中的物品，因为其表面可能覆盖火灾产生的含铅粉尘。根据法新社公布的数据，大火导致约450吨铅以液体、固体的形式散落在周边。

在巴黎圣母院遭遇大火后的3个月内，在175名接受血铅检测的儿童中，有2人血液含铅量超标。医疗机构呼吁开展深度清洁工作，并加强对相关人员的血铅检测。自2019年8月至今，巴黎市政府多次在圣母院附近区域喷洒具有去污作用的表面活性剂和胶黏剂。

巴黎圣母院的屋顶由铅板制成。尽管沿用传统铅制屋顶能够使建筑保持延展性和耐用性，但可能导致铅污染，埋下环保隐患。参与修复的工作人员也面临健康风险。含铅粉尘中毒可能导致人体认知能力永久性丧失、癫痫、昏迷甚至死亡。 为此，巴黎市政府要求工作人员进入圣母院前必须穿戴全身防护服、面罩和头盔，离开工地时要全身淋浴冲洗。

失火时巴黎圣母院周围搭设了大量金属脚手架。当时如果没有这些脚手架，建筑物在大火中倒塌的部分会更多。然而，这些脚手架也成为修复过程中的棘手难题。一部分金属脚手架熔化，一部分在高温下扭曲变形，悬置在屋顶上，不仅有坠落风险，也给整个建筑增加了额外的压力。修复工程开始前，这耗费了大量人力进行清理。

在大批工作人员的努力下，覆盖在巴黎圣母院建筑表面的粉尘已基本上清除。在密密麻麻的脚手架之间，这座建筑物露出了昔日的白色。

最困难的工作已经完成

在修复工程正式启动前，清理和加固工作困难重重。先是因为新冠肺炎疫情，该工程不得不中止了3个月。今年4月，工作人员在清理废墟时发现了一具可能是14世纪的铅棺。考古学家将一台微型内窥镜摄像机通过铅棺的缝隙插进其内部。通过镜头可以看到人体骨架的上半部分，还有部分头发、布料和植物。在铅棺周围还发掘出了属于13世纪的彩绘屏风碎片、属于中世纪的石膏件等历史文物。

这些发现对于考古界来说是利好，但对于修复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为确保修复工程的进度，法国考古工作者争分夺秒发掘铅棺，于今年4月12日将它移出了巴黎圣母院，送往法国西南部城市图卢兹进行研究。

巴黎圣母院中文物众多，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火灾发生时正值维修期，部分艺术品已被转移，得以逃过一劫。但仍有许多文物须进行“抢救”。巴黎圣母院内著名的大管风琴没有在大火中受损，但大量铅尘布满音管，需要拆卸以便深度清洁。工作人员拆卸了8000根音管，分别送往法国的多家工厂进行维护。整架大管风琴预计到2023年10月才能重新组装好。

负责修复工作的工人让-路易斯·乔治林近日对法新社记者表示，巴黎圣母院的修复工程有着十分精确的规划。目前，最困难的工作已经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