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季 何孝荣
明代献俘礼制承唐、 宋之旧典, 间采周礼,规格与隆重之程度空前。笔者认为: 一方面,明朝作为最后一个汉族中原王朝, 其献俘礼制续元朝军礼之断裂, 为清代军礼的形成奠定了基石, 并在本朝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对“献俘”这种古老的军礼进行继承与发扬, 透露出丰富的政治、 文化寓意, 保存了中华传统礼制; 另一方面, 考证明朝诸帝对献俘礼的重视与实践, 也有助于我们了解明代的尚武精神及对加强边疆地区控制的努力。
目前, 学界对明代以前及清代的献俘礼研究, 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有研究结合出土的甲骨文卜辞、 金文及传世文献, 探讨商周时期献俘礼内容及其功能意义, 认为献捷献俘礼至迟在殷商时期已经存在, 并形成了较严格的礼制;有研究考证先秦时期宗庙献捷献俘礼及唐、 宋时期的献俘礼制, 并通过献俘礼考证军事战争。此外, 还有对唐代献俘礼举行的空间与时间特征的描述、 对宋代献俘礼渊源流变的探究, 对清代军礼及献俘受俘礼仪等也有相关论述。但有关明代献俘礼的研究尚处于介绍性阶段, 在整体性把握与演进性的研究方面都存在不足。因此, 本文通过考证明代不同时期的献俘礼制, 梳理斯典发展演变的脉络, 并探究其背后的历史意义, 以求见教于方家。
明朝在军礼仪制尚未构建之时, 兵行告祭,常为兴师出兵之前序, 如洪武元年(1368)二月,明太祖朱元璋诏伐元廷, 命中书左丞相李善长“致祭江河淮济之神”。随着战争的逐渐结束,明廷对献俘礼制的建设也提上了议事日程。
洪武元年闰七月, 朱元璋诏定军礼。 于是,中书省臣会同儒臣考历代旧章, 曰:
周制, 天子亲征则类于上帝, 宜于大社, 造于祖庙, 祃于所征之地, 及祭所过山川。 师还, 则奏凯献俘于庙社, 后世又有宣露布之制, 若遣将出师, 则授以节钺, 亦告于庙社, 祃祭、 旗纛而后行。 宋又有祭告武成王之礼, 归则奏凯献俘, 然后天子论功行赏。 定为亲征、 遣将诸礼仪。 奏上, 诏并从之。
可知, 洪武时制定军礼, 参考周制, 借鉴唐、 宋典章, 定“亲征”“遣将”诸仪。 明代献俘礼制也随军礼而定, 如亲征师凯还, “献俘庙社, 以露布诏天下, 然后论功行赏”。 其具体仪式,“皇帝率诸将以凯乐俘馘陈于太庙之南门外, 大社之北门外。 然后以付刑部”。 此外, 遣将师还, “则陈凯乐俘馘于庙社门外而祭告之, 与出师祭告仪同”。 至日, 献俘将校引俘虏自东华门押入, 至午门前举行献俘, 礼毕从西华门出,期间奏军凯乐, 皇帝御门楼受俘, 宣读官宣读露布, 文武官员就其位。 最后大将以下就拜位,“称贺致词讫, 百官复四拜, 礼毕还宫”。 同时,对参礼人员的衣冠服饰要求, “皇帝服通天冠、绛纱袍”, 百官具朝服, 以示隆重。
洪武朝虽制定了献俘仪制, 但并未举行过献俘礼。 史载明太祖曾两度拒绝举行献俘礼。
其一, 俘元嗣君子买的里八剌等, 申前元恩德, 以昭正统, 拒绝献俘。 洪武三年(1370),朱元璋命徐达、 李文忠分道北征残元。 彼时元顺帝已死, 其子爱猷识里达腊嗣位。 是役, 李文忠率军奔袭应昌, 俘获元嗣君嫡子买的里八剌及后妃、 宫女、 诸王、 将相属官数百人, 遣送至京师。 省臣杨宪等请“以买的里八剌献俘于庙, 宝册令百官具朝服进”。 但朱元璋一再拒绝诸臣请献俘的奏请, 曰:
元虽夷狄, 入主中国, 百年之内, 生齿浩繁, 家给人足, 朕之祖、 父亦预享其太平。 虽古有献俘之礼, 不忍加之。 只令服本俗衣以朝, 朝毕, 赐以中国衣冠, 就令谢。
朱元璋此段话颇令人玩味。 重大军事胜利举行献俘礼, 可宣国威、 振军容、 慑边鄙, 自古皆然。 但此时朱元璋着意国家法统的合理化, 尊前元正统, 怀柔远人, 申明德义, 更能彰显本朝之正统地位, 拒绝献俘, 可谓高瞻远瞩, 正如鲁大维研究表明: “在亚欧大陆的东端, 明与北元陷入了一场争夺正统性和认同感的政治博弈, 而展现朝廷的壮观威严正是这场博弈的一部分。”
其二, 俘蜀夏明昇等, 谕臣下尽忠, 怀柔远人, 拒绝献俘。 明朝在招降蜀地明昇政权失败后, 洪武四年(1371)正月, 朱元璋下诏, 命中山侯汤和及颖川侯傅友德率水、 陆两路大军伐蜀。 明军陆路主将傅友德率师“破阶文、 捣江油”, 拔汉州, 以攻成都。水路一方, 廖永忠率水师破瞿塘关, 克夔州, 与汤和分道并进, 蜀军大溃。 六月, 蜀王明昇遣使乞降。 时指挥万德送明昇并降表至京师以献。 朱元璋命中书集六部、 太常、 翰林、 国学议订受降礼制。 彼时, 省部臣请“如宋太祖受蜀主孟昶降故事”。 如《明太祖实录》载:
今拟明昇朝见礼。 上御奉天门, 昇等于午门外跪进待罪表, 侍仪使捧表入, 宣表官宣读讫, 承制官出传制, 昇等皆俯伏于地。侍仪舍人掖昇起, 其属官皆起, 跪听宣制。释罪, 昇等五拜, 三呼万岁。 承制官传制,赐衣服冠带, 侍仪舍人引昇入丹墀中四拜,侍仪使传旨, 昇跪听宣谕, 俯伏四拜, 三呼万岁, 又四拜出。 丞相率文武百官行贺礼。
但朱元璋再次否定了省部臣的献俘安排, 表示“明昇与孟昶不同, 昶专治国政, 所为奢纵; 昇年幼, 事由臣下, 宜免其叩头、 伏地上表请罪之礼”。 是日, 使明昇及其官属朝见, 并授明昇为归义侯, 赐冠带衣服及居第于京师。朱元璋将罪责归咎于夏国臣下, 而善待国主明昇等, 其劝勉臣下尽忠、 怀柔远人之意可彰。
由上可知, 洪武时期考订旧章, 诏定军礼,创建献俘礼制。 虽因朱元璋怀柔远人、 谕臣尽忠、 彰显正统的政治目的, 两次拒绝举行献俘礼, 使得明初斯典未能实践, 但在具体的献俘程序、 仪制等方面均已确立了规章, 故洪武时期构建的明朝献俘礼制无疑具有奠基之功。
永乐四年(1406)成祖命修订献俘礼制, “凡捷, 兵部官以露布奏闻, 大将在军, 则进露布官行礼, 次日行开读礼, 第三日行庆贺礼, 余如前仪”。 在献俘礼中改由兵部官宣读露布, 追加“开读礼”“庆贺礼”。 又如《明会典》载, 永乐四年定: “前期兵部官以露布奏闻, 礼部告示文武百官具朝服, 并坊廂里老人等, 行庆贺礼。”斯典在此次修订中得以完善。 次年, 明军征安南军大胜, 献俘京师, 此次修订的献俘礼制得以实践。
先是, 建文元年(1399), 安南国相黎季犛弑其主陈氏, 谎骗明朝安南王陈氏嗣绝, 获封为王。 后故安南王之孙陈天平来朝请援, 黎季犛假称谢罪, 佯请陈天平归国。 永乐四年, 成祖遣都督黄中率兵五千护送陈天平归, 遭黎氏伏击, 陈天平被袭杀。 闻讯, 成祖大怒。 加之“安南屡兴兵侵夺”广西、 云南边境地区, 占领边境村寨以及侵犯邻国占城, 为行使宗主国权力与索回被侵占土地, 七月成祖以张辅、 沐晟为将兴兵征讨安南, 得胜俘虏黎氏父子等。 征夷大将军张辅、副将军沐晟遣都督佥事柳升等, “赍露布, 献俘至京”, 并其伪造金印图书一十六颗献之阙下。成祖为之举行献俘仪式:
上御奉天门受之。 文武群臣皆侍, 兵部侍郎方宾读露布, 至“弑王篡国, 僭号纪元”等语, 上使问季犛父子曰: “此为人臣之道乎?”季犛父子不能对, 宾读毕。 诏以季犛父子苍及其伪将相胡柱等悉付狱, 而赦其子孙澄、 芮等。
此次献俘, 令人意外的是成祖中途打断兵部官宣读露布, 特问黎季犛父子“人臣之道”, 诫臣下尽忠于君的政治用意可见, 后对黎氏仅下狱监禁, 赦其子孙, 宽容以待, 以示怀柔。
综上可知, 洪武、 永乐时期制定、 增修献俘礼制, 使其逐步完善, 但在具体执行中, 不拘常俗, 灵活变通, 并巧借战事以劝谕臣下尽忠, 宽待俘馘, 彰显正统, 实现其政治目的, 体现了明初军功之盛与加强对边疆地区控制的一统宏图,又可见明初诸帝对军事武功的重视以及尚武的精神。
明代献俘礼, 自洪武定制, 为后世帝王所继承, “永乐、 宣德、 正统间, 率遵用之”。 景泰、 天顺时期国遭多变, 无举行大礼献俘。 成化、 弘治时期, 献俘礼亦不举。 明孝宗时修《大明会典》, 献俘礼载入典册, 逐渐完善。 至正、嘉时期, 内地叛乱发生, 边疆危机加剧, 在内外战争中出现擒贼献俘, 但此时国家武备废弛, 军事衰弱, 加之皇帝荒嬉、 怠政, 献俘礼制出现变化, 也走向了衰落。
明武宗荒嬉、 好游, 国家政治风气荒怠, 任内有两次地方藩王叛乱。 平叛后, 武宗以内地叛臣为俘, 大举献俘礼, 其礼制的举办不同旧典,表现了正德时期献俘礼的特色。
其一, 受俘安化王, 异于常制。 正德五年(1510), 明武宗派大理少卿周东度往宁夏屯田,周东度贪婪敛财, 依附刘瑾, 惹发众怒。 此时,受封于宁夏的藩王安化王朱寘鐇趁机拉拢当地武臣都指挥何锦、 周昂等, 以讨伐刘瑾为名起草檄文反叛, 烧官府, 释囚徒, 不久兵锋直指陕西,关中大震。 明武宗获悉, 遣杨一清提督军务, 张永监军, 率大军西讨叛乱, 师至宁夏, 安化王已被游击将军仇钺等擒拿。 于是, 张永携俘虏安化王朱寘鐇等十八人还师, 胜利回京。 明武宗为之举行奏凯献俘仪, 是日:
太监张永, 远自宁夏, 上戎服御东安门, 文武诸大臣候于桥东。 寘鐇及亲属十八人, 有旨送诸王馆, 领系何锦及诸从逆者数百人皆反接, 由东华门入, 献俘御前。 毕,复出西华门, 金鼓之声, 彻于大内。
此次举行斯典, 武宗着戎服, 文武大臣候于桥东, 在东安门举行献俘, 与明初午门献俘皇帝服通天冠、 绛纱袍之制殊异, 礼毕赐死安化王朱寘鐇, 除其国。
其二, 受俘宁王, 殊非旧典。 正德十四年(1519)六月, 就藩于江西的宁王朱宸濠在南昌发动叛乱。 武宗闻讯, 自称“奉天征讨威武大将军镇国公”, 率兵万余南下亲征。 七月军行涿州, 传来汀赣巡抚佥都御史王守仁擒拿宸濠的捷报, 但武宗“秘不发”, 下令军队继续前进。 八月, 王守仁在浙江钱塘将宸濠等俘交与太监张永。 十二月, 武宗大军抵达南京。 次年, 张永押朱宸濠等俘至南京, 向武宗献俘。 武宗欲自以为功, “乃与诸近侍戎服, 饬军容, 出城数十里,列俘于前, 为凯旋状”。 此番献俘, 武宗以大将受俘, 伪造凯旋状, 首次在南京举行献俘礼,罔顾旧章。
正德十五年(1520)八月, 武宗以“亲征”之师, 携俘宸濠等回京。 对于武宗师还朝的礼制安排, 礼部尚书毛澄奏:
宸濠反逆, 皇上亲率六师, 往正其罪,与宣德间亲征汉庶人高煦故事相同, 但一应礼仪, 无从查考。 请于师还之日, 圣驾从正阳门入, 遣官告谢天地、 太庙、 社稷。 朝见皇太后。 次日早, 上御午门楼, 文武百官朝见, 行五拜三叩头礼。 毕, 行献俘礼, 劾奏得旨, 仍择日诏告天下。 次日早, 文武百官上表庆贺。
明宣德年间(1426-1435)至正德时期, 不过百年, 宣宗亲征礼已不可考。 毛澄奏告祭天地、宗庙、 社稷, 于午门行献俘礼, 诏告天下, 可谓对明初旧礼的回归。 但武宗对毛澄的礼制安排持保留意见, 诏曰: “宸濠朕自有处置, 余如所拟。”然武宗“凯旋回师”之日:
文武百官迎于正阳桥南。 是日, 大曜军容, 俘诸从逆者及家属数千人, 陈辇道东、西。 ……上戎服乘马, 立正阳门下阅视, 良久乃入。 诸俘自东安门踰大内而出。
武宗戎服出, 百官迎于正阳门, 诸俘改由大内出, 但此次行献俘礼, 终因武宗身体欠佳, “弗果行”。病重的武宗遣定国公徐光祚、 驸马都尉蔡震、 武定侯郭勋等代替自己祭告天地、 太庙和社稷。
由上可知, 正德时期两次举行献俘, 其礼殊非常制, 异于旧典, 虽与明初典礼日久失传有关, 但在本质上却与武宗朝荒嬉、 腐朽的政治风气密切相关, 同时也反映了武宗潜隐的尚武精神。 正如美国学者鲁大维的研究表明, 明朝军事大典包含了许多不同的意义和功能, 它是一种消遣方式、 一种运动爱好和军事训练, 也是一种政治符号、 宫廷典制等。
明世宗以地方藩王的身份承续武宗大统, 初与群臣争“大礼”, 欲有一番振作, 如在礼制改革中, 仿唐制立武成王庙, “以太公望为宗”,以汉唐以来的名将配享, 每岁春秋致祭, “武教有所兴”。恰如赵克生所指出的, 嘉靖时立武成王庙, 重视祀典, 是为了强兵御敌, 振兴军事。但不久世宗便沉迷于斋醮修道, 怠于国政, 其任内南倭北虏为患, 官军不能制, 反之军事上出现小胜献俘、 佞幸充军功的不良风气, 献俘礼又被朝臣附和道教“玄典”, 谄媚于上, 献俘礼走向衰落。
嘉靖二十三年(1544), 因内地叛民王三多次引导蒙古吉囊部入犯大同, “官军计擒之”。礼部请“择日献俘, 百官称贺”, 但世宗认为“此逆卒, 原非夷种, 乃我叛人。 ……尔等所言, 虽是礼仪, 终为欺世饰词, 大将为谁? 何地交战而擒者? 是可欺也, 孰不可欺也。 乃命以是日告谢郊庙、 社稷, 罢百官贺”。 不过在礼部官员的坚持请求下, 原本还保留一丝清醒认识的世宗最终准行献俘。 值得注意的是, 世宗另“命官告谢朝天等六宫庙”, 附会其崇道的庇护。 官军擒一小贼, 根本无补于北部边疆局势的改善, 但明廷仍告祭太庙, 举行献俘, 粉饰武功。
在东南海疆, 嘉靖三十五年(1556), 浙直总督胡宗宪诱杀倭寇徐海, 生擒麻叶、 陈东、 辛五郎等倭寇及其党羽。 时提督军务工部尚书赵文华奏称: “擒获贼首陈东等三名, 倭首辛五郎等四名, 及首贼徐海首级函解到京, 乞要献俘。”世宗命礼、 兵二部查议。 于是礼部会同兵部回奏:“陈东等本以华民, 背逆天道, 勾引倭奴辛五郎等, 侵扰内地, 流毒三省, 恶逆深重, 罪不容诛。兹当奏凯之辰, 宜举献俘之典。”主张举行献俘礼,得到世宗的准允。 十二月行献倭俘礼:
前期礼部告示文武百官具朝服, 诣午门前, 行庆贺礼。 ……献俘将校引俘列于午门前西边, 文武班之后。 候文武班齐, 献俘将校引俘至献俘位, 北向立定。 俘跪于前, 刑部官于楼前中道跪, 具本奉闻, 候旨处决。其合受刑陈东等七名, 刑部官同将校押出,仍赴法司监候, 文武百官行五拜三叩头礼,以次退。
是日, “群臣俱具服称贺, 仍举谢玄大典, 论平倭功, 加赵文华少保, 胡宗宪右都御史, 各任一子锦衣千户, 余升赏有差”。 在海疆未靖之际,世宗君臣不顾大局, 举行献俘礼, 封赏诸臣。 “严党”赵文华无功获赏, 在献俘礼制上, 官员们又罔顾常典, 将献俘礼附会道教“谢玄大典”, 取媚崇道的世宗, 反映了嘉靖时期政治的腐败。
又隆庆四年(1570), 明蒙议和, “俺答封贡”, 俺答汗执叛人赵全来献。 为此, 穆宗举行献俘礼, “十二月乙卯, 遣成国公朱希忠、 英国公张溶、 驸马许从成、 固安伯陈景行, 以献俘分告郊庙。 上御午门楼, 受赵全等俘, 文武群臣致辞称贺。 是日, 磔全等于市, 传首九边”。 穆宗在无军事战争胜利的情况下举行献俘礼, 虽有振兴军事、 励精图治之志, 但难免有虚饰“文治武功”之嫌。 显然, 嘉隆时期明廷举行的献俘礼宣国威、 振军容、 慑远人的实质内涵未免失色。
综上所述, 正嘉时期, 明朝举行献俘礼受政治风气影响甚巨。 武宗荒嬉, 戎服出阵受降; 世宗崇道, 攀附道家玄典, 献俘大礼受其所处时代特征的影响而发生变化。 此外, 随着王朝的衰落, 出现军事上小胜献俘、 佞倖充军功的不良风气, 对待俘虏动辄磔杀, 也失去了明初诸帝恢宏远阔、 怀柔远人的气度。 正如柏桦研究所表明的, 明代举行献俘礼只是满足了统治者的虚荣,并未达到宣国威而励军心的目的。
万历初, 张居正辅政, 推行变法, 一时朝纲振作, 出现“万历中兴”的良好局面。 在军事上,张居正用李成梁镇辽, 戚继光镇蓟门, “边境晏然”。彼时国家的相对安定也为献俘礼制的建设提供了条件。 但随着万历朝渐次频繁的军事战争, 资财耗费巨大, 损伤了国力, 献俘礼盛极而衰。
万历二年(1574), 正值“江陵柄政”, 自正嘉时期献俘礼制的演变、 衰落后, 明廷再定斯典, “前期礼部告示文武百官, 具朝服诣午门前, 行庆贺礼”。 此次议订献俘礼制, 将百官行“庆贺礼”置于午门献俘前, 斯典臻于成熟。
1. 万历三年(1575), 受建州首领王杲俘
万历二年, 建州女真首领王杲以贡市绝, 纠土默特、 泰宁诸部, 大举犯辽、 沈。 辽东总兵李成梁率诸部兵, 以炮石、 火器围攻王杲寨, 王杲不敌遁走。 次年, 王杲集余众犯边, 又被明军所围, 王杲借道海西女真王台部逃跑, 被“边吏檄捕送”, 王台“率子虎儿罕赤, 缚王杲以献, 槛车致阙下”。
神宗君臣于午门举行献俘, “先期命辅臣扈从, 无入班。 是日, 驾至皇极门, 辅臣张居正等前致词”, 神宗谓张居正曰: “此皆先生运筹之功。”又驾御午门云楼, “受辽东守臣所献逆酋王杲俘, 百官称贺”。 礼毕, “因起入楼中,观成祖所持矛, 复循城东行, 凭垣俯视内阁, 顾瞻良久, 乃还宫”。此次献俘, 可见神宗君臣欣欣求治, 万历朝武功又振, 献俘礼制得以再兴重举。
2. 万历十二年(1584), 受云南缅俘
我国云南与缅甸接壤, 明初朱元璋在云南边地设六宣慰使司, 授予当地上层分子宣慰使职衔, 使其临土治民, 但他们具有相当大的独立性, 明廷统治往往鞭长莫及。
万历初, 缅人莽瑞体统一缅甸, 建立东吁王朝, 数次派兵侵袭明朝边境。 时江西商人岳凤勾结莽瑞体, 以为向导。 万历十一年(1583)正月,岳凤勾结缅甸军队分道内侵, 焚掠施甸, 进攻顺宁、 盏达、 南甸, “杀掠无算”。 明廷震动, 黔国公沐昌祚等命邓子龙、 赵睿、 刘綎等分道并出, 抗击缅军。 刘綎与邓子龙部队会诸夷兵,“坚壁垒静待, 时贼势甚盛, 綎与子龙伺间突出击之”, 在姚关以南的攀枝花大破缅军。
岳凤见大势已去, 投降刘綎, “(岳)凤偕其妻子弟侄及所统夷汉归命, 尽献所受缅书、 缅银及缅赐伞袱、 器甲、 刀枪、 鞍马、 蟒衣, 并伪给关防一颗”。 是役明军取得胜利, 抚臣刘世曾献俘岳凤等, 明廷于万历十二年九月举行仪式:“上御午门受俘, 及廷臣称贺, 磔凤于市, 尽诛其妻、 子族属。 抚臣与黔公沐昌祚晋官, 与世锦衣, 辅臣申、 余、 许三公俱峻加公孤, 荫子玺丞中书。”岳凤等主动出降, 被献俘午门, 妻子、族属等尽被诛戮。 但实际上抚臣刘世曾张大其功, 并未完全解决缅甸扰边问题, 以降人献俘,“而缅酋之称兵掠地, 则如故也”。 不过, 此次平缅战争的胜利还是抵制住了缅甸东吁王朝的入侵, 收复了被侵占的国土, 举行献俘礼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宣国威、 震边鄙的作用, 有利于明朝加强对边疆地区的控制。
万历十年(1582), 张居正去世。 次年, 神宗下诏追夺张居正所有官阶, 改革中止, 明王朝再次走向衰颓。 但凭借万历初的军事振兴, 财力累积, “万历三大征”均取得胜利, 献俘礼亦达致极盛。 然战争也消耗了明朝最后的国力, 万历朝斯典的屡屡举行可谓暮日下最后的荣光。
其一, 万历二十年(1592), 受宁夏哱拜俘。万历二十年二月, 宁夏镇原副总兵哱拜父子勾结蒙古河套部落发起叛乱, 克中卫、 广武、 玉泉营、灵州等城, 取河西四十七堡, 全陕震动。 四月,明廷命李如松总宁夏兵, 往讨哱拜。 首先, 李如松动用辽东铁骑击败蒙古河套部落骑兵, 剪除哱拜叛军外援。 其次, 围宁夏城, 引黄河水淹之,宁夏城防奔溃, 哱拜自杀, 其子承恩等被擒。
明军槛送承恩等, 献俘京师。 对宁夏之役的献俘, 时暂任内阁首辅的礼部尚书赵志皋有奏疏留世:
伏愿皇上念此非常之勋, 俯从礼官之请, 穆卜吉旦, 亲御午门。 ……生致归俘以献。 受朝受贺, 慰远近臣民之望; 告郊告庙, 答天地祖宗之灵, 且使风声远播, 德化弘宣。
从中可知, 宁夏之役的胜利, 神宗君臣甚为振奋, 献俘礼的举行旨在远播军威, “德化弘宣”。对于赵志皋请午门行献俘礼, 神宗准允。 是年十一月十二日, “上御五凤楼, 鸿胪寺官奏献俘,刑部引俘见, 致辞。 毕, 承旨百官行庆贺礼。 以宁夏奏捷, 祭告郊庙, 收回脯醢果酒, 赐辅臣等三卓”。
次年二月八日, 神宗颁布平宁夏诏书: “今槛致哱承恩等, 献俘千里, 传首九边, 近足以泄忠义不平之心, 远足以垂叛乱无将之戒。 ……兹特宣示, 薄海内外, 九边四夷军民人等, 安分者为良民, 保身者为常道, 恪遵王法, 共享太平。”由此可见, 举行献俘礼并布告天下具有宣国威、 慑边鄙的现实用意, 表现了明廷加强对边疆地区控制的努力。 其时翰林编修郭正域居官京华, 目睹了宁夏献俘的赫赫威仪, 作《宁贼献俘, 圣驾御午门受贺, 恭纪四首》, 其一描述曰: “华盖团团上凤楼, 绣裳滚滚绕螭头……君王赫怒安天下, 塞北风烟一剑收。”明廷此次献俘礼制之隆重可见一斑, 反映了万历时期军功之盛。
其二, 万历二十七年(1599), 受倭俘。 在宁夏哱拜之乱尚未平定之际, 万历二十年, 日本关白丰臣秀吉出动大军从釜山登陆侵入朝鲜。 统治朝鲜的李氏王朝难以抵挡日军, 三都十八道全部陷落, 朝鲜面临亡国的危机。 日军逼近鸭绿江, 也威胁到明王朝的边境安全。 朝鲜国王李昖紧急遣使向明朝求援, 明廷接报后命“李如松提督蓟辽、 保定、 山东军务, 充防海御倭总兵官,救朝鲜”。 该役历经七年, 战和起伏, 前期(1592-1593)明廷集结四万精锐, 在李如松等领导下, 取得平壤大捷, 收复平壤、 开城。 又经碧蹄馆战役, 明、 日双方各有损伤, 开始议和。 后和议破裂, 万历二十五年(1597), 日本发动十四万人再次侵入朝鲜, 此时明廷又调兵七万援朝,明、 朝联军, 在陈璘、 邓子龙、 朝鲜李舜臣等领导下, 取得露梁海战的胜利, 成功驱逐倭寇。
万历二十七年四月甲戌, 神宗“御午门楼,受总督邢玠等所献倭俘六十一人, 付所司正法,致词称贺。 是日, 祭告郊庙, 遣公徐文璧、 侯陈良弼、 驸马都尉许从诚各行礼, 收回酺醢果酒,颁赐辅臣”。
关于此次献俘的程序, 明臣朱国祯有详细记载:
神庙二十七年己亥四月二十四日, 献倭俘礼成。 大司寇萧岳峰大亨, 领左右侍郎出班奏事。 长身伟貌, 烨烨有威。 时上御午楼, 朝暾正耀。 萧跪御道, 两侍郎夹之, 首仅及肘。 致词先述官衔、 名姓及左右侍郎,并请犯人某某等磔斩。 末云: “合赴市曹行刑, 请旨。”凡数百言, 字字响亮舒徐。 宣毕, 俯伏。 上亲传“拿去”二字。 廷臣尚未闻声, 左右勋戚接者, 二遽为四。 乃有声,又为八, 为十六。 渐震, 为三十二。 最下则大汉将军三百六十人, 齐声应如轰雷矣。
献倭俘礼, 众礼乐官排列仪式, 三百六十名大汉将军齐声呐喊, 呼声如雷, 可谓隆重空前,目睹者朱国祯不禁感叹, “此等境界, 可谓熙朝极盛事”。 明臣陈懿典也亲睹了献倭俘大礼, 赋有《平倭献俘, 上御午楼受贺, 礼成还宫幸内苑, 恭纪》一诗, 曰: “御跸遥传出凤楼, 钧天合乐响城头; 黄袍云拥疑天上, 金甲星明动地愁。”可见盛况。 礼成后, 神宗颁布平倭诏书, 昭告天下:
于戏! 我国家仁恩浩荡, 恭顺者无困不援; 义武奋扬, 跳梁者虽强必戮。 兹用布告天下, 昭示四夷, 明予非得已之心, 议余不敢赦之意, 毋越厥志而干显罚, 各守分义以享太平。
诏书宣告了御倭战争的正义性, 警戒外藩, 跳梁者必戮, 应“各受分义”, 以享太平, 展现了万历时国力的强盛与军事自信, 可谓威德远播。 颁诏之举, 正如平倭献俘礼举行前夕阁臣沈一贯的上言: “今既荡平, 宜颁告天下, 以昭圣武神威之盛。”
其三, 万历二十八年(1600), 受播州俘。明初在播州地区设宣慰使, 命世代占据其地的杨氏管辖, 实行“以夷治夷”的羁縻方略。 但至万历时期播州宣慰使杨应龙野心膨胀, 出兵四出攻掠, “复攻破綦江, 戕参游, 执县令, 焚劫库狱, 杀军民无算”。 神宗闻讯赫然大怒, 命议征播, 特起前都御史李化龙兼兵部侍郎, 节制川、 湖、 贵三省兵事, 全权征剿。 李化龙驻重庆, 征兵达二十四万人, 分道八路征讨。 时总兵刘綎在綦江大败杨应龙之子杨朝栋、 杨惟栋军,诸军乘胜追击, 连夺关寨, 八路军兵会师围剿杨应龙最后的据点海龙屯, 不久大破之。 杨应龙自杀, 其子杨朝栋、 杨北龙等百余人被俘。
督臣李化龙上《献俘疏》, “剿平播逆, 循例献俘”, 以明国法, “以彰天讨”, 但由于俘获甚众, 途远不便, 建议“宜分别重轻, 酌量起解”,最终槛送杨应龙妻、 子族党六十九名, 行法司拟罪, 献俘京师。万历二十八年十二月, 举行平播献俘礼, 程序与受倭俘礼一致。 神宗御午门楼受俘, 军士押解俘虏由东华门入, 至午门“参礼”。 此次献俘, 据史记载:
寒甚, 百官噤栗。 ……每囚一镣, 肘外覆以朱衣朱巾, 名曰罩甲。 一官押之, 十人叉而扶, 且推之, 岀西长安门。 夹道观者无虑百万, 车拥毂枳。 大司宼督至西市, 仅二十里, 日晡方达。 比行刑, 近昏黑矣。
平播献俘礼也如一年前献倭俘礼一样盛况空前,观者如堵, 与献倭俘不同的是, 俘酋们被镣肘,覆朱衣。 平播战争历时虽仅一百一十四天, 但战况惨烈, 耗损巨大, 明廷调动川、 湖、 滇、 黔四省, 征兵转饷几半天下, 如明人茅瑞徵《万历三大征考》考证: “(播州之役)是役亦踰二百万,而调兵独最广, 疲中国, 空内帑, 以事鸟夷、 兽夷, 白骨山积, 海内骚动。”可见平播战争的损失、 破坏之大, 神宗可谓痛心疾首。 在斯典进行中, 神宗宣布对俘酋严加惩治, 诸俘付所司行刑, 磔杨应龙尸, 戮朝栋、 兆龙于市, “兄弟亲属党与, 各论磔斩戍遣”。
万历三大征的告胜, 献俘礼的屡屡举行, 彰显了明廷军事的振兴与鼎盛, 但也大大消耗了国力, 动摇了明朝的统治根基。 如播州献俘礼毕后, 阁臣沈一贯奏言: “方今王灵丕振, 屡奏武功, 哱贼授首, 倭奴遁踪, 北虏寻盟, 西戎归土, 今播酋又复禽刈, 举族为俘, 称盛际矣! 然兵非佳物, 武非善经, 费财损人, 涂原膏草, 内地之所伤者, 亦不可以数计。”“三大征”耗费了大量资财, 军民死伤无数。 正如《明史》所载:“(万历)二十年, 宁夏用兵, 费帑金二百余万。其冬, 朝鲜用兵, 首尾八年, 费帑金七百余万。二十七年, 播州用兵, 又费帑金二三百万。 三大征踵接, 国用大匮。”十九年后, 万历四十七年(1619)明朝在与后金的萨尔浒之战中, 惨遭大败, 辽东局势不可收拾, 万历朝再无重大军事胜利, 献俘礼的辉煌成了往昔的回忆。
天启、 崇祯时期依然有皇帝御楼受俘的记载。 如天启二年(1622), “四川献逆犯樊友邦等, 山东献逆犯徐鸿儒等, 俱遣官吿祭郊庙, 御楼献俘”。 崇祯三年(1630), 也有“上御午门受俘, 诛贾继钥等”。 但此时明王朝江河日下,辽东后金女真势力崛起, 国内农民起义不可遏制。明廷在无重大军事胜利的情况下, 将内地臣民视为“逆犯”献俘, 献俘礼制的内涵也异变成了对臣民的威慑, 失去了往昔宣国威、 慑边鄙的现实意义, 斯典在天启、 崇祯时期走向了终结。
本文通过考证明代献俘礼的肇始、 完善、 衰落、 重振、 鼎盛与终结的演变脉络, 可以得出以下三点结论。
其一, 元朝对中原唐、 宋礼制多有不采, 尚攻伐杀戮, 献俘礼制遑论有定。 明朝承续元朝礼制之断裂, 历考旧章, 接续唐、 宋献俘之旧典,间采周礼, 体现了对中华传统礼仪的继承与发扬。 《左传》云: “国之大事, 在祀与戎。”礼文化居于儒家文化体系的核心地位, “军礼”作为五礼之一, 备受明朝诸帝的重视。 洪武元年,太祖诏定军礼, 献俘礼制随之构建, 永乐至正统间一直遵用。 弘治时期, 斯典载入《会典》, 成为明廷在重大军事告蒇后举行献俘的依规。 又据相关研究, 清代的“献俘受俘”只是在明代制度的基础上进行略微调整。可见, 明朝重定军礼, 创建献俘礼制, 延续了元朝军礼的断裂, 为清代军礼的构建奠定了基石, 保存与延续了中华传统礼典, 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
其二, 献俘礼是古代军礼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明朝不同时期的演变透露出丰富的政治、 文化内涵。 洪武初, 太祖诏定军礼, 彼时军礼“亲征”“遣将”中即有“奏凯献俘”的条目。 永乐四年, 成祖又定献俘, 追加“开读礼”“庆贺礼”,献俘礼不断得到完善和发展。 万历二年, 明朝最后一次重订献俘礼制, 将百官行“庆贺礼”置于午门献俘前, 斯典臻于成熟。 可见明代献俘礼制并非一如洪武旧制, 而是处于一种动态的演变过程中, 也反映了明朝诸帝对军礼献俘的重视以及尚武的精神。
此外, 在实践中有所不同。 正德时期, 武宗荒嬉好游, 任内对献俘礼仪的实践, 唯意所适,于国朝正典置若罔闻, 斯典多有扭曲。 嘉靖时,献俘大礼附和道教“玄典”, 迎合世宗崇道。 正嘉时期, 献俘礼的演变反映了明中期政治的荒怠。 又如万历时期, “三大征”告蒇, 献俘大礼屡屡举行, “二十年十一月御午门受宁夏俘; 二十七年四月御午门受倭俘; 二十八年十二月御午门受播州俘, 皆非常典也”。 其中, 平倭战争胜利后, 明神宗敕谕朝鲜国王李昖: “尚文虽美事, 而专务儒缓亦非救乱之资。 忘战必危, 古之深戒。”直接表现了神宗的尚武精神与对武备的重视。 总之, 明朝献俘礼制在实践中不尽相同, 受明代不同时期的政治风气影响甚巨。
其三, 有明一代在战事取得胜利后, 举行盛大森严的献俘礼, 告祭宗庙, 奖励军功, 宣告国威, 震慑边鄙, 体现了王朝国家的统治文化。 正如有研究表明, 献俘礼仪不仅标志军事的胜利,也是明确特定空间的表演, 用以警戒群小, 震慑边疆。洪永时期, 太祖拒绝献俘元嗣君子买的里八剌, 豁免蜀夏国主明昇, 展示了怀柔远人、彰显正统的恢宏气度。 成祖在受安南俘之仪式中, 遣使问黎氏父子“人臣之道”, 隐劝臣子尽忠。 可见明初洪永二帝对献俘礼制的实践能审时度势, 灵活变通, 以实现其政治目的。
正嘉时期, 国家军事衰颓, 边疆局势恶化,皇帝荒嬉、 怠政, 在边疆事务中, 小胜、 未胜献俘, 此间献俘礼的举行, 更多是迎合统治者喜好与虚荣的心理, 粉饰武功。 如嘉靖三十五年,“严党”赵文华请献倭俘, 官员们趁此谄媚世宗,奏言: “首恶就擒, 地方底定, 皆皇上至诚昭格, 玄功允洽。”将平倭之功归为世宗崇道玄修。 万历初, 明廷军事重振, 财用充实, 在边疆战争中频频取胜, 献俘礼屡屡举行, 斯典臻于鼎盛, 展现了万历时期武功之盛, 如神宗在“三大征”最后一役的平播诏书中宣告: “八年以来,俄烦兵甲, 赖天地庙社之灵, 将相臣民之力, 内攘外却, 无捐国威。”其宣国威, 震边陲, 加强对边疆地区控制的政治用意昭然可见, 也展现了明朝对于奠定中国版图的历史贡献。 但天启、崇祯时期, 国力衰颓, 军事不振, 将内地俘虏献之大典, 献俘礼沦为对臣民的震慑, 体现了明末国势的江河日下, 斯典也走向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