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敏江,李子为
(同济大学 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上海 200092)
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庄严宣告:“经过全党全国各族人民持续奋斗,我们实现了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在中华大地上全面建成了小康社会,历史性地解决了绝对贫困问题,正在意气风发向着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迈进。”“第二个百年”新征程,是中国共产党更为艰巨的“新的赶考之路”。在这一阶段,需要着重解决“双碳”战略如何部署、“全面绿色转型”如何赋能高质量发展、如何实现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的张力平衡等一系列难题。为此,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以下简称《决议》)旗帜鲜明地指出:“协同推进人民富裕、国家强盛、中国美丽”。这里并非单方面强调经济发展、民生改善和环境保护的重要意义,而是对执政党面临的形势和挑战有着清醒认识——绿色富强直接关系国家利益和公众切身利益,又是中国环境治理体制中的一个利益交叉点,在纠缠的“绳结”中找到拆解之法,无疑将为中国“双碳”战略的实现找到思路。然而,作为“第二个百年”的重要议题,中国学界对“绿色富强”这一新兴研究领域和概念却没有给予应有的回应。那么,“绿色富强”的价值意蕴究竟是什么?“绿色富强”概念的提出有何历史依据?“绿色富强”在实践中又呈现何种样态?对于这些问题的探讨,应致力于的绝不仅仅是在第二个百年依然颇为严峻的生态环境挑战,还是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提升,因而同时是一场国家意义、社会意义与生态意义上的宏大理论与实践创新。
先发国家的现代化历程表明,“国家建设和经济建设按理先于政治参与和物质分配,因为分享权力和福利首先要有权力和福利可以分享”。但是,后发国家的现代化大多面临的是经济发展、环境保护、民生改善和民主参与的共时性、重叠性难题,这需要在实现整体价值最优的动态过程中,寻求“财富-分配”与“风险-分配”的有机协调。绿色富强的概念正立足于此:一方面,民生需求和国家公共开支的增长需要以持续、有效的经济增长及其合理分配为基础。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发展是解决我国一切问题的基础和关键”,也是实现以“美好生活”为终极目标和功能导向的基本方略。因此,我们不能如同生态中心论者那样崇尚“回到丛林去”的浪漫、过“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和建立“生态乌托邦”社会而停下现代化脚步、回到工业文明前现代化状态。另一方面,“绿色”要求走出工业社会的财富分配逻辑和生态风险分配逻辑,进而创建可持续发展的良序社会。“绿色”是经济社会发展最基本的底色,蕴含着巨大的经济价值、政治价值、社会价值、健康价值与审美价值。因此,我们也不能将生态文明建设视为经济发展中的理想,把生态文明“悬置”起来看作“未来式”,不顾及传统工业文明现代化主导的经济发展对生态环境的破坏。
“绿色富强”的前提是绿起来。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工业化、城镇化速度加快,中国经济社会快速发展,但同时也伴随着严峻的环境污染和生态问题。近年来,由于社会公众环境权利意识增强,对环境公民权、健康权要求更高,各类环境信访事件、群体性事件持续爆发。绿色运动主张的一个特性就是,“认为环境退化和由此带来的社会紊乱是每一个人的难题,因而应当得到每一个人的关心”。大量的邻避冲突和环境抗争昭示,绿色发展是正确的发展观、现代化观,“绿色”是高质量发展最基本、最鲜明的底色。进言之,破解环境保护与经济发展之间的紧张关系,满足人们对美好生活与良序社会的期待,已成为衡量政治合法性强弱的重要标准。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生态文明建设是关系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千年大计,必须站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高度来谋划经济社会发展”。在第二个百年,经济社会发展依然面临环境保护、可持续发展和生态安全风险的挑战,人们行为的动机正在从物质短缺社会的财富分配逻辑向物质充裕社会的风险生成逻辑转变,即从“我要温饱”转向“我要幸福”。生态环境部最新的数据显示,2020年全国“12369环保举报联网管理平台”共接到环保举报约40.7万件,这体现出民众对生态环境的高度关注以及环境正义的强烈期待。环境正义是对与环境权相关的生存权、健康权以及人的尊严的承认。环境正义涉及三个层面的重要议题:环境风险的公平分配,多样化的参与者和受影响群体之体验的识别,创制和管理环境政策之政治过程的参与。
“绿色富强”的关键是富起来。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经济进入由高速增长向高质量转型的新时期,经济高质量发展意味着发展不仅要看经济增长指标,还要看社会和谐指标、资源节约指标和环境保护指标。邓小平同志早就指出,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同步富裕”也不符合科学社会主义的发展规律。邓小平基于当时中国的国情,提出“先富带动后富,逐步实现共同富裕”的战略途径,并将共同富裕上升到社会主义本质的高度。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中国的经济发展进入快车道,并于2010年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然而,衡量一个国家经济发展和富裕程度的重要综合性指标之一是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21年中国人均GDP约1.2万美元,远远落后于美国人均GDP约6.8万美元的水平,同人均GDP约4.3万美元的日本也有很大差距。应该注意到,在近年来党的政策文本中,较少提到“GDP增长”“GDP 翻番”之类的指标,而是更加聚焦“人均GDP”“民富”“幸福感”“获得感”等字眼。尤其是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将“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作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远景目标之一。这一表述转变内在地呈现出国家总体发展战略越来越从“国家向度”向“人民向度”、从“国富优先”向“民富优先”转换,同时也折射出中国共产党对于“美好生活向往之质”的彰显。
“绿色富强”的根本是强起来。实现绿色富强,绝不是轻轻松松敲锣打鼓就能实现的。绿起来、富起来的根本支撑是强起来。换言之,绿起来、富起来与强起来具有内在统一性。强起来是绿起来、富起来不可或缺的重要支撑条件,没有强,绿和富就可能是“沙滩上的楼阁”,根基不牢且缺乏可持续性。强起来主要表现为经济发展快且高质量、科学技术专而强、军事实力强、国家凝聚力强、治理体系简约高效和治理能力强,以及由此带来的国际话语权提升。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在其中扮演着基础和核心的角色。在我国国家治理实践中,顶层设计的决策机制、高位推动的执行机制、层级节制的监督机制,构成了国家治理效能的实现机制,同时也保证了中国特色国家治理体系的巨大优势的发展韧性。经过改革开放四十多年的发展,中国已经具备了成熟政治体制应有的“体制韧性”。然而,现阶段,正如《决议》所指出的,“党内也存在不少对坚持党的领导认识模糊、行动乏力问题,存在不少落实党的领导弱化、虚化、淡化、边缘化问题,特别是对党中央重大决策部署执行不力”等问题,如何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并转化为国家治理效能,如何使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人工智能赋能国家治理进而实现国家治理的智慧化,如何进一步推进国家治理的民主化、法治化、制度化使人民有更多的幸福感、获得感和更高的满意度,亟须在强国道路上创造性地作出科学回答。
总之,绿色富强从哲学、经济学、政治学等多学科维度,对物质文明、政治文明与生态文明的辩证关系进行了整体描绘。作为人民富裕、国家强盛、中国美丽之间的良性结合,绿色富强是一个与时俱进、开放融通的新概念、新范畴,不仅丰富了马克思主义政治观,也是对政治学发展的本土化拓展和深化。
与我国的改革发展进程相一致,当代中国语境下的绿色富强范畴正处于从单一性向总体性转变的过程之中,是一个与人的发展和社会的全面发展、进步相对应的理论概念。绿色富强不是政治家和学者们在官邸书斋以心智和谋略导演出来的人工气候,而是因应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和历史经验而出场的,是不同历史时期现实生活的发展需求促成的,是时代挑战的大趋势使然。
绿色富强观发轫于社会主义建设实践与马克思主义生态智慧的结合。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家“大难甫平,民生憔悴”。因此,中国共产党首先考虑的是“生存保护”与“生产保护”,而非“生态保护”。在那个时代,绿色富强的内容突显的是“富起来”。1949年7月,美国国务卿艾奇逊在致总统杜鲁门的信中说:“在形成现代中国之命运中,有两个因素起了主要的作用。(第一个因素)是中国的人口,在十八、十九世纪增加了一倍,因此对于中国成为一种不堪重负的压力。(近代史上)每一个中国政府必须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解决人民的吃饭问题,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政府是成功的。”
新中国成立之初,我国正处于“贫困陷阱” 之中。毛泽东很早就敏锐地觉察到,“一切空话都是无用的,必须给人民以看得见的物质福利”。秉持这一理念,1955年12月,毛泽东在《中国农村的社会主义高潮》按语中指出:“中国是一个大国,但是现在还很穷,要使中国富起来,需要几十年时间。”相应地,“富国”的任务也被急迫地提到了党的议事日程。1950年6月,中共七届三中全会把争取国家财政经济状况的基本好转确定为党在国民经济恢复时期的中心任务。1959年12月至1960年2月,毛泽东在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的谈话中指出,要“分几个阶段,把我们的国家搞强大起来”。他认为,社会主义制度建立以后,国家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和发展生产力,并强调发展经济是我们能够巩固社会主义政权的基础条件,并指出:“如果不在今后几十年内,争取彻底改变我国经济和技术远远落后于帝国主义国家的状态,挨打是不可避免的。”他说,“所有的农民都要富裕。并且富裕的程度要大大地超过现在的富裕农民”。不过,毛泽东也清醒地意识到,“我们还是一个农业国。在农业国的基础上,是谈不上什么强的,也谈不上什么富的”。
在新中国成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为了追求“富国”和“富民”,我国一度过多强调“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选择实施计划经济模式,动员和调动全国资源加快进行国家工业化,并重点发展重工业。然而,通过主观拔高和不断随意变革生产关系来刺激生产力的发展,最终使“富国”偏离了轨道。为了防止两极分化,推行了“一大二公”“一平二调”政策,忽视各地区的差异,片面强调全国各地在同一时间达到共同富裕,却陷入了“同步富裕”的陷阱,造成了“共同贫穷”的不幸后果。“不是说他不想发展生产力,但方法不都是对头的。”
迅速改变人民生活贫困的迫切愿望以及尽快缩小中国与世界经济发展的差距,成为中国共产党推动改革开放的最大动力。1978年9月,邓小平在听取吉林省委汇报工作时指出:“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根本表现,就是能够允许社会生产力以旧社会所没有的速度迅速发展,使人民不断增长的物质文化生活需要能够逐步得到满足。……如果在一个很长的历史时期内,社会主义国家生产力发展的速度比资本主义国家慢,还谈什么优越性?”1980年5月,邓小平对来访的几内亚总统杜尔说: “社会主义经济政策对不对,归根到底要看生产力是否发展,人民收入是否增加。这是压倒一切的标准。空讲社会主义不行,人民不相信。”党的十三大确认了邓小平“三步走”的战略目标和战略步骤,“三步走”的每一步都有相应的人民生活水平的标准,即“温饱型”、“小康型”和中等发达国家的“比较富裕型”,这种梯次递进的发展构想是邓小平非均衡发展战略的具体运用。
改革开放之初,针对分配领域“大锅饭”和平均主义现象,邓小平提出“先富带动后富”的政策主张,“让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大原则是共同富裕。一部分地区发展快一点,带动大部分地区,这是加速发展、达到共同富裕的捷径”。1985 年,邓小平在全国科技工作会议上指出:“社会主义的目的就是要全国人民共同富裕,不是两极分化。”1992年,邓小平在南方谈话中,明确把共同富裕纳入社会主义本质当中,强调社会主义的本质在于“最终达到共同富裕”。邓小平对社会主义本质的反思和重新界定,使一切阻碍改革开放的论点都失去了合理性,开启了生产力大发展的新篇章。
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发展是第一要务”的理念深入人心,经济快速增长,生态环境问题也逐渐凸显。1995年“九五计划”中明确提出了“可持续发展”战略,其核心要义在于“要以对人民、对子孙后代高度负责的精神,保护资源和生态环境”。1996年,江泽民在全国环境保护会议上作了题为“保护环境,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的讲话。1997年党的十五大报告进一步明确指出:“我国是人口众多、资源相对不足的国家,在现代化建设中必须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按照可持续发展的要求,正确处理经济发展同人口、资源、环境的关系。”“必须把实现可持续发展作为一个重大战略”,“决不能走浪费资源和先污染后治理的路子。”
进入21世纪以后,经济与环境的矛盾更加尖锐。2002年1月,第五次全国环保会议提出了环境保护是政府的一项重要职能。朱镕基总理在此次会议上忧心忡忡地指出:“我们提出可持续发展战略已有多年了,但人们的认识并没有真正统一到这方面上来,更谈不上深入人心,环境污染的很多问题都是由此产生的。”2002 年11月,党的十六大明确将“人与自然的和谐”作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目标写入报告。2003年3月,胡锦涛在主持中央人口资源环境工作座谈会时旗帜鲜明地指出,“环境保护工作,要着眼于人民喝上干净的水、呼吸清洁的空气、吃上放心的食物,在良好的环境中生产生活”。2004年5月,胡锦涛在江苏考察工作时强调,“树立和落实科学发展观,同大兴求真务实之风是内在统一的。要把树立和落实科学发展观与坚持正确的政绩观紧密结合起来,把树立和落实科学发展观与掌握科学的思想方法紧密结合起来,把树立和落实科学发展观与发扬优良的工作作风紧密结合起来”。2007年党的十七大上首次提出“生态文明”的科学概念。胡锦涛明确指出:“建设生态文明,实质上就是要建设以资源环境承载力为基础、以自然规律为准则、以可持续发展为目标的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生态文明”话语的提出是中国共产党环境政治话语的一次重大转变,生态文明开始上升到与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同等重要的地位,中国也开启了经济建设与生态文明建设相融合的发展模式。
2010年,我国一跃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与此同时,经济社会也面临着一系列亟须解决的问题,如资源枯竭、生态破坏与环境污染、发展不平衡不充分、法治不彰、腐败泛滥、贫富悬殊等,如何兼顾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问题,如何提升国家治理的规范化、民主化和法治化是当时中国社会亟须解决的难题。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美丽中国”话语作为新时期中国共产党系统性的环境话语被提出。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要把生态文明建设放在突出地位,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各方面和全过程,努力建设美丽中国,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2013年,习近平再次强调指出,“建设美丽中国,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重要内容”。2015年10月召开的十八届五中全会上,“美丽中国”被纳入“十三五”规划,首次被纳入五年计划。“环境就是民生,青山就是美丽,蓝天也是幸福”,“发展经济是为了民生,保护生态环境同样也是为了民生”,“良好生态环境是最公平的公共产品,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习近平总书记在不同场合多次强调环境保护在民生事业中不可或缺的地位,这便要求政府必须提供更多优质的生态公共产品,供给生态福利,真正做到生态为民、生态利民、生态惠民的价值目标,切实使“良好生态环境成为人民生活质量的增长点”。
随着人民的生活水平的不断提升,人民不再仅仅满足于物质文化需要,而是对美好生活有了更多憧憬,也对法治、民主、稳定、安全等有了更多期待。为此,中国共产党吹响了向“现代化强国”进军的集结号。党的十九大在坚持“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基础上具体划分了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两个阶段,到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到21世纪中叶把我国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为实现强国目标提供了时间表、任务书和路线图。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对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作出重大战略部署,为实现强国目标提供了战略支撑。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提出到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远景目标,将“十四五”规划与2035 年远景目标统筹考虑,为迈向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提供了行动指南。随着实践和认识的发展,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决议》,进一步在十九大提出的重大时代课题基础上丰富了“建设什么样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什么样的长期执政的马克思主义政党、怎样建设长期执政的马克思主义政党”等时代重任。这些都彰显了具有鲜明的“强”之特色。这里的“强”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不断满足民众美好生活需求的题中应有之义。
历史地看,中国共产党走过的百年历程,是一条谋求人民富裕和国家强盛的复兴之路,是一条不断调整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协同共生的绿色发展之路,也是一条推动绿色富强从部分到整体、从局部到全局、从确保自身发展到引领全球治理的接续发展之路。从“绿化祖国”“环境保护”到“可持续发展”,从“可持续发展”、“科学发展”、“生态文明”到“美丽中国”,从“美丽中国”再到“绿色富强”,始终围绕经济建设这个中心,突出“富起来”是关键,“绿起来”是前提,同时也重视“强起来”。在此语境下,绿色富强的提出是接续“绿色之治”后,立足于保全和实现人的价值与自然价值、人文价值与经济价值、代内价值与代际价值、区域价值与国别价值乃至全人类价值的重大目标愿景。
绿色富强是一种理念,更是一种实践,是基于生产关系、上层建筑不断适应生产力发展而向前推进的必然结果。绿色富强作为国家治理领域的一种新提法,是“绿—富—强”的嵌套整合和协同共进,必然推动理念、方式和途径上发生与之相适应的变化。这种变化,体现了从局部性到全局性、从碎片化到系统化的转变,体现了从外源型向内生型的转变。
人民富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追求,是“中国之治”的价值导向,也是推动国家强盛、中国美丽的关键。《决议》强调,“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推动人的全面发展、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实现人民富裕必须依靠绿色作为鲜明底色的高质量发展。坚持高质量发展,是要“能够很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发展,是体现新发展理念的发展”。“不能简单以生产总值增长率论英雄,必须实现创新成为第一动力、协调成为内生特点、绿色成为普遍形态、开放成为必由之路、共享成为根本目的的高质量发展”,是要实现从“有”转向“好”,从“量的积累”转向“质的提升”的发展,是持续做大“蛋糕”的根本保证。只有坚持包括绿色发展在内的高质量发展,才是“经济—生态”系统的协调发展,才是上下游之间和左右岸之间的和谐发展,才是代际之间的可持续发展,才是体现福利最大化的具有绿色福利的共同富裕。从这个意义上说,人民富裕不仅仅是摆脱贫困,还要防止贫困和生态的恶性循环,防止自然生态环境约束型贫困。
“中国美丽”是美好生活的基础条件,是可持续发展最重要的基础,也是人民富裕、国家强盛的前提。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大自然是包括人在内的一切生物的摇篮,是人类赖以生存发展的基本条件。”“人类发展活动必须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否则就会遭到大自然的报复。这是规律,谁也无法抗拒。”“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科学论断的实质是统筹兼顾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维系人与自然之间的生态平衡。实际上,山清水秀、天蓝地绿,本身就给人类带来最普惠的民生福祉,也是美好生活的题中应有之义。“实践表明,生态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是辩证统一、相辅相成的,建设生态文明、推动绿色低碳循环发展,不仅可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而且可以推动实现更高质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续、更为安全的发展”,因此,实现国家富强、人民富裕,必须进行“美丽变革”。不论是生产、生活、生态的空间布局,还是工业化、城市化的整体谋划,都要遵循自然规律,在“人—社会—自然”的三重维度中实现生态现代化。生态文明本身是由多种要素构成的复杂系统,包括自然物质条件的基础要素、社会控制的调节要素、绿色发展的战略要素、人的发展的价值要素和科技进步的支撑要素等。“美丽变革”和生态现代化“牵一发而动全身”,必将引发经济、政治、文化现代化的生态转型。
国家强盛体现了中华民族的整体利益,是中国梦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人民富裕、中国美丽的保障条件。国家强盛强调的是“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形成的全面和完整的全系统,全系统内各子系统及要素间相互联系、相互支撑、相互依存、相互促进,强调的是经济现代化、政治现代化、科学技术现代化、治理现代化、生态现代化的耦合和协同发展。没有强盛的国家,人民的生活就会风雨飘摇,生存也可能难以为继,更遑论人民富裕;没有强盛的国家,政府主导和市场决定的耦合机制就会低效,环保非政府组织和居民在环境治理中的参与就会不畅,环境治理就会缺乏智慧且能力孱弱,美丽中国建设也就无从谈起,美好生活也必将是一句空话。从这个意义上说,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也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