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通讯员 林俐
人这一辈子短暂得就像流星划过天际,盛年之时不会重来,一日之晨也不会再现。人与人之间不管是浅浅的相遇还是淡淡的转身,又或是秋去春来,沧海桑田,最后都会历经悲喜,天道循环。然而,人一旦打开了这红尘画卷,总有那么几笔墨彩,擦不了又忘不掉。
距今姥爷已经去世十几年了,他的一生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忙碌的。他勤劳、朴实、善良,人长得精瘦,历经了生活的悲秋。但他没有因生活所累而苦恼过,从来都是以积极乐观的心态去生活。在这偌大的果园里,他种下一棵棵果树,犹如种下生活的希望,他会耐心地侍弄每一棵果树,甚至还会饶有兴致地给它们起一个好听又上口的名字,像是孩子的乳名一般。
闭上眼,仿佛又置身于那片果园,姥爷满脸含笑地望着我,镌刻着岁月痕迹的双手正在给一棵树苗剪枝,我雀跃着蹦到他面前,大声呼唤着他。
不知不觉脸上悄悄滑落几滴泪,心里咒起了这惹人恼的思念,如吐不尽的蚕丝,紧紧地缠住我,逃不了走不掉。这也是源于自己内心深处的心结,懊恼于不善表达情感的自己,姥爷健在时,从来不曾拥抱过他,即便他病重卧床时,笨嘴拙舌的我也不曾说过几句安慰体己的话。每次忆起,心不由得焦灼起来。
恍惚间,在眼里腾起的薄雾中,似乎又看到了姥爷和我穿梭果林间逮野兔的趣事。
那个年代的光景,虽不至于青黄不接、食物匮乏,但是荤腥也是难得一见。姥爷借助果园荒烟蔓草的地理优势,经常会有意外之喜。先不说那香醇甘甜的野生蜂蜜,单是在果园草涧胆大自由、狂野如风的野兔,常常引得我们“趋之若鹜”。姥爷那时又化为身经百战的老猎人,目光敏锐,行动如风,从不曾放走任何猎物。每当看到他举着野兔向我欢呼时,我幼小的心底就会泛起无比崇拜之意,仿佛他周身散发出英雄的光芒。
曾经我也想学姥爷的样子,独自去捕捉野兔。当时刚刚下过一阵春雨,乍暖还寒的空气中溢满了香甜湿润的味道。我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恣意地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忽然被眼前不远处一只有着灰黄色皮毛的动物所吸引,我立马认定这是一只野兔,脑海里浮现出了一锅冒着热气香喷喷的兔肉。我难抑兴奋之情,想在姥爷面前表现一下自己,想到这些,全身上下注满了关羽单刀赴会的豪情。虽然我质疑于自己的捕猎经验,但是一腔孤勇的傲骨不能认输。
于是我屏气小心翼翼地靠近它,生怕惊扰到它把它吓跑。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心绷得紧紧的,但是小东西似乎发觉到了什么,两只明亮的眼睛朝我的方向瞅了瞅,却没有动,我明显感到了它对我的不屑,我恼怒于它的不以为意,完全没有看清楚其实它长得与其他野兔迥然不同,正准备扑向它时,它忽然喷出一些液体,臭味袭来,把我熏得连连后退,那味道令我头晕目眩,再也顾不得眼前的“野兔”,脚下生风似的跑回了家。
姥爷察觉出了我的异样,我不得不告诉他事情的经过,他听后乐呵呵地告诉我,我发现的根本不是野兔,而是一只狡猾的黄鼠狼。
果园里这件“指鼬为兔”的事也成了家人饭后的谈资笑柄,让我好长一段时间都寄颜无所,心中总有失光落彩之感。
家人的呼唤声把我从“过去”拽了回来,望着眼前浸透着人间烟火的小家,这就是生活该有的样子吧。每一段记忆都有一个完整的序列,只要把时间、地点、人物组合排列,无论“过去”离你多远,都会完美重现。
我们曾经以为不会结束的“过去”,其实早就准备好了结局,就如少年时的我曾经以为姥爷与果园会一直陪伴我,如今只剩下了写满告别的字句。
过往皆为序章,将来皆为可盼。穰穰满家,如登春台,这人间烟火,谁能不爱。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