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用图像学浅析《韩熙载夜宴图》

侯月 苏州科技大学

《韩熙载夜宴图》是中国画史上的名作，也是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它以一系列长画卷的形式展示出南唐时期韩熙载的宴席场景。这幅长卷线条严谨流畅，细腻灵活，极富表现力，特别是对韩熙载眼神的描绘非常具有艺术性。本文运用图像学的分析方法，对图像内容进行归纳和整理，寻找更清晰的图像分析，进而对艺术作品进行分析和解读。

一、图像学的研究方法

（一）瓦尔堡——确立了图像学

将图像学第一次从意大利美术史象征意义研究当中发展出来的是瓦尔堡，他是一位意大利学者，被人们誉为“图像学之父”。他在第十届意大利美术研究会上第一次提出了“图像学”这个新的概念，从此图像学便开始作为一个科学研究和分析方法广泛推广。挖掘抽象绘画方面深层的含义，指的是图像学的象征意义与概念观点，从意象绘画记事开始，才能深刻解释出当代图像学的象征意义。

（二）潘诺夫斯基——图像学的发展与成熟

当前图像学作为现代艺术史重要构成部分，在其发展中经过多位学者努力才有了现在的成果，其中帕诺夫斯基对图像学发展贡献极大。潘诺夫斯基出版了《图像学研究》，在这本书中，他更加系统地论述了研究图像学的目的是“研究艺术品的主题活动和意义。”其中我们了解到瓦尔堡和卡西尔这两位都对潘诺夫斯基的图像学理论研究和学术发展有着突出贡献和深远影响，在他的著作中，他对图像学进行了系统的阐释。书中将图像学分为三个层次：其一，前图像志阶段解释了图像学最自然的意义；其二，图像志阶段解释了图像的传统意义；其三，图像学阶段解释了这个艺术家所处的政治时代背景等因素的影响。

（三）贡布里希——图像学修正

之前潘诺夫斯基对于图像学已经有了很深的研究，虽然潘诺夫斯基对图像学的理论研究和方法已经进行了根本性的变革，但还是没有真正解决“符号”宏大的叙事方式是否真正实现和还原当代艺术品本身这一最重要的问题，无法真正去解决画家的艺术品是否具有一定的客观性。针对这个客观性的问题，贡布里希认为一个作品想要表现的艺术意义其实就是一个画家在作品中能够表达的艺术意义，因此作品的解释者必须能够确定一个画家的创作初衷。

二、《韩熙载夜宴图》背景

《韩熙载夜宴图》 是我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是五代十国时期南唐画家顾闳中的绘画作品，现存宋摹本，为绢本设色，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以连环长卷的方式描摹了南唐巨宦韩熙载夜宴的场景。他的绘画技法代表了古代工笔画的最高水平。这幅图有着深刻的意义，正因为有了它，才让我们得以一窥千年前南唐的衣食、乐舞和文化。

韩熙载生活于五代十国时期，这是一个动荡不安的时期，艺术却在乱世中不断发展，并且成为人们对安稳生活的寄托。因此五代十国时期的画家对花鸟画有着极高的热情，这一时期的山水花鸟作品非常有名，人物画也在不断发展，五代十国时期的艺术最高境界就是画家们利用自己的绘画技能描绘出当时老百姓真实的生活情况，我们当前依然可以从保存下来的绘画作品中去了解五代十国时期的历史文化。韩熙载本来出生在一个贵族家庭，家庭环境十分优越，但后面因为战乱逃到了南唐。李煜登基后，南唐受到北周内外政治问题的困扰，韩熙载本人也得不到皇帝的信任。为了逃避现实生活，韩熙载选择每天纵情声色，一方面排解心中幽闷之情，另一方面消除李煜对他的疑虑。《韩熙载夜宴图》为手卷形式，以韩熙载为中心，展示了顾闳中绘画的高超技艺。画家充分刻画人物，给人物以忧郁、悲伤的气氛，作品表达了对韩熙载悲惨一生的不满和同情。韩熙载是一位学者，擅长诗歌和写作，在唱歌、跳舞、书法和绘画等方面也极具天赋。他有许多远大抱负，但同时他又傲慢而清高，南唐末代皇帝李煜登基后，政局发生变化，皇帝不准备出兵中原，这自然使得很多渴望收复失地的人有挫败感，韩熙载也是其中之一，他统一中原的伟大愿望没办法实现。结合政治自我保护的实际需要，他故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生活中的腐败分子，放弃了一生的志向，李煜对韩熙载产生怀疑，于是命令顾闳中晚上把他送到韩熙载的住处，希望真正了解韩熙载的生活。

三、《韩熙载夜宴图》前图像志分析

本部分对《韩熙载夜宴图》图像的自然含义进行分析。《韩熙载夜宴图》是当时中国的十大名画之一，它描绘了南唐中书韩熙载宴饮的情景，整卷分为：琵琶独奏、六幺独舞、宴间小憩、管乐合奏、宾客应酬，详细描述了韩熙载宴席上的不同场景。这五个部分展现出创作者顾闳中高超的绘画水平和细致的观察力。我们还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对图像进行分析：第一，主题分析，这幅画是一幅经典的长卷中国画，在绘画中分离不同的家具和陈列品。第二，画家在画中使用了青色颜料，青色的使用比唐代更为自由。第三，画中的女性形象细腻真实，喜欢用线条作为人物造型，鼻子嘴巴以及身体的曲线都会用非常柔和的线条去表现，塑造出细腻真实的感觉。

四、《韩熙载夜宴图》图像志分析

南唐后期，国势日渐衰败，面对北方敌国的威胁时，南唐李煜一面向北宋求和，一面又对北方官员百般猜疑。当李煜得知韩熙载在府内设宴并邀请朝中官员，立马冷汗直流，生怕韩熙载趁机谋逆，所以立即派遣画家顾闳中趁夜潜入韩熙载宅邸，将府内夜宴的情况通过绘画的方式如实记录下来。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府内一派祥和欢乐的气氛，锣鼓喧阗、载歌载舞的景象更在顾闳中意料之外，宴会过后，他将夜宴的每个细节默记在心，回去挥笔作画，所以才有了《韩熙载夜宴图》。这幅画描绘了韩熙载宴请宾客时的情景，画中对韩熙载本人的描绘非常传神，从面部上可以看出韩熙载和参与宴会的大小官员神情有明显的差异，他的内心并不是真正的高兴，脸部愁眉紧锁，毫无喜悦之情。

其实宴会也是韩熙载保护自己的明智之举。画中的第一部分描述“琵琶游戏”，主要描绘了韩熙载亲自出面迎接大小官员，一番觥筹交错后与宾客们坐听琵琶。琵琶演奏正在进行，参加宴会的人都在欣赏演奏，这一部分结构紧凑，人物数量众多，疏密有序，而在画面当中顾闳中所捕捉到的，正是琵琶独奏开场、在宴席间空气凝注的瞬间，可以看出宾客虽繁多，仪态却多少有些拘谨。第二部分为六幺的独舞，画家对这一段的描绘十分细致，我们可以看见韩熙载正在拿着鼓锤准备表演敲鼓，只见他用两手抑扬鼓点雷动；而身姿绰约的王屋山正在独舞《六幺》，他身边的人正在欣赏王屋山的舞技，在这种气氛之下席间欢喜不已。一旁可以看见一个和尚也参加了夜宴，在这种场景里有和尚出现仿佛不太合适，而且在画面中可以看到和尚只看着韩熙载击鼓而不看舞伎，后经过史料分析，这人是韩熙载的好友德明和尚。第三部分宴间小憩，这一部分的宴会场景描述为宾主在夜宴间隙略作小憩，这时候侍女们奉上更多的乐器和杯盘，再点亮红烛，准备让宾主作长夜之饮。至于击鼓击累了的韩熙载，一边洗手还一边与侍女交谈。这时候其实他是心如明镜，借着小憩之机正在思考应该如何应对宾客间的窥探者。可以看见这时被子已经被整齐堆叠起来，宾客们随时累了就可以躺下小憩，同时我们看到了正在小声谈论一些事情的两位女子，在这种场景下她们能自由的小声讨论，让我们感觉到这场夜宴上一种轻松自由的氛围感。第四部分管乐合奏，这部分人物疏密有致，奏乐的女伎们排成一列，各有不同的动态，统一之中又显出变化，席间管乐和鸣，两个人吹横笛，三个人吹筚篥，女伎们吹奏管乐的过程中，韩熙载已经换了一身便服，就这样就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韩熙载袒胸露腹，他脱掉鞋，盘膝坐在椅子上，正跟旁边的一个侍女说话，手中正挥动扇子欣赏吹奏。第五部分宾客应酬，到这时欢宴终于结束，诸位宾客心满意足，宾客们有的离去，有的依依不舍地继续与女伎们谈心调笑。而重新换上正装的韩熙载送走宾客，神情却怅然若失。曲终人散，韩熙载却依然眉峰双锁。在欢歌热酒的盛况当中还是无法消除他心中的沉郁寡欢，这时的宾客间窥探者已无法激起他心中波澜。除了纵情声色中释放压力，韩熙载已经没有其他办法。《韩熙载夜宴图》 中画家对画面中的每一个人物的刻画都非常仔细，小到衣纹褶皱都显示出了画家高超的艺术水平。尤其对主人公韩熙载描绘得非常细致，表情惟妙惟肖，表现出了他在不同场合始终眉峰双锁、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状态。韩熙载脸上表现出来的细微表情传达出他内心的闷闷不乐，同时也与画面场景中歌舞欢乐的热闹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深刻表现出我们的主人公虽身处歌舞夜宴中，却依然难掩他内心对现在国家局势江河日下，自己却无可奈何不能挽回的苦闷之情，从而更加深化画家创作这幅《韩熙载夜宴图》想要表达出来的深刻意义。

五、《韩熙载夜宴图》图像学分析

《韩熙载夜宴图》这幅画描绘了当时朝堂重臣韩熙载和官员的宴饮场景。画家对韩熙载的描写充分表现了韩熙载的内心世界，同时画家对韩熙载的内心，以及人物表情的细微变化也描绘的十分传神。在绘画这方面显示出画家顾闳中的高超绘画水平，充分体现了南唐时期的画家画人物的技术已经成熟。我们从画中可以看到主人公坐在主位上，面目表情十分严肃认真，紧皱的眉头表现出了他心中的不愉快，他的这种状态持续到夜宴结束，韩熙载的表情与宴会上的热闹场景形成了对比，表现出韩熙载内心世界的苦闷。画家匠心独运地描绘了一个矛盾的内心世界，自己虽有心报国，但是南唐政治江河日下，已无力回天。韩熙载是一个很有政治理想的人，但是由于南唐内部的分裂，韩熙载也知道李煜内心深处是怀疑他的，他虽满腹学识，但是受不到皇帝的重用，所以他决定逃避现实。在此期间，李煜计划将韩熙载重新封为南唐重臣，以改善其日益窘迫的政局，所以派顾宏中到韩熙载的府邸仔细观察，并向李煜汇报。在这项任务的实际实施过程中,顾闳中观察得非常仔细，在某些方面，他也钦佩韩熙载的为人，并持肯定和欣赏的态度，但是皇帝不重用人才，他对国家局势也无能为力，这就是他当时自相矛盾的原因。

《韩熙载夜宴图》画出了晚宴中人物的外貌神态，画家以绘画的方式向皇帝李煜汇报。李煜政治上可以说是腐败无为，重用的都不是有才能之人。李煜本来是想重用韩熙载，所以当时就是为了详细了解韩熙载平时日常的生活状况，所以特命顾闳中在深夜的时候潜入韩府，当时顾闳中在现场观察其夜宴状况，回去之后便画下了这幅画，顾闳中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作为臣子他必须向皇帝汇报这种情况，从某些方面来看，画中顾闳中是有批判韩熙载的，但是另一方面顾闳中又是赞赏韩熙载的。画家通过对韩熙载神情的细微描写，深刻表现了当时场景中的人物内心世界，也使中国人物画历来讲究“以形写神”的这个理论得到了充分体现。画家对奢华的宴会进行了十分深入的刻画，为此凸显出主人公韩熙载看起来心事重重的状态，为我们整个画面增添了一丝悲伤惆怅的感觉，使观者体会到一种十分悲伤和苦闷的情绪，同时表达出我们的画者对韩熙载当时悲苦生活的同情。我们可以看出《韩熙载夜宴图》用了连贯性与主体性这种独有的表现手法，创造出了画面当中众多生动的艺术形象，给人一种《韩熙载夜宴图》本质就是朝廷官员举报韩熙载的图像奏折。李煜看到韩熙载夜宴上的人物大多只是一些三教九流之辈，才对韩熙载放松了戒备。

《韩熙载夜宴图》真实的反映了五代时期南唐官吏的奢华生活。这幅画作通过对人物外在变化的细致入微的描绘，揭示了中国画中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让我们感受到当时人物想要表现出来的各种心理状态。《韩熙载夜宴图》这幅画传达了韩熙载对当时朝廷上腐败的强烈抨击。韩熙载虽然有巨大才能，却不能得到重用，这就是为什么他决定逃避现实，在宴会上和官员们一起放纵享乐，但是每当韩熙载想到现在自己的国家处在危难时，他会表现出忧郁的神色。这幅画清楚地展示了一些官僚由于关心国家安危导致自己情绪低落的内在心理。

这幅画运用非常写实生动的绘画方法生动活泼地再现了五代、南唐官员的奢侈生活场景，表现出中国画家不断探索形神的辩证关系，力求形神兼备。我们所知道的“生动理论”是中国画最典型的特征。韩熙载的形象生动地向我们展示出绘画的目的和重要性，展示了画家分析主人公韩熙载的内心世界和南唐动荡背景的高超技巧。从图像学的角度解释图像文本所表达的社会背景，能让我们看到艺术家创作出来的作品的深层内涵。韩熙载的宴席形象深刻反映了五代十国当时的社会现实，为我们了解考证当时那个时代的发展现状提供了重要依据。

六、结语

《韩熙载夜宴图》采用中国传统技法，表现了连续不断的故事，主人公韩熙载出现在画面中的每一个小部分，所以使图像具有了连续性。首先，《韩熙载夜宴图》体现出十分高级的绘画表现形式和艺术水准，这幅画信息量格外丰富，在同类经典作品中十分罕见，线描和图绘相结合，体现出画家在表现手法上的跨时代性。如连环画般把五段场景在观画者面前徐徐展开，从构图来看，画家极富有想象力，完整呈现出韩熙载家夜宴载歌行乐的场面。场景之间，以独特而巧妙的连环画式构图，分别使用了屏风、隔扇、床帐等意向使全作段落分明，似分实连，浑然一体。同时又通过不同的环境布局、人物着装、动作、表情变换的刻画，使观者顿觉置身其中。《韩熙载夜宴图》相传为画家顾闳中唯一的传世作品。顾闳中在画面中以用笔圆劲、设色浓艳，他以擅画人物著称，与当时另外一位著名画家周文矩齐名。这幅图构思异常精密，画家以非常细致的笔法及柔和的敷色，深刻描绘出宴会上的各种人物表情，就连桌椅器物也刻画得一丝不苟，让人不禁惊叹当时贵族生活的状况。而主人公韩熙载在人物上略大于宾客及歌伎的形象，画面中无过多描绘空白背景，这也亦是中国早期人物画的一大特色。

其次，这幅图是中国五代时期在写实性上较强的代表作之一，其画面内容十分丰富，更涵盖了家具、乐舞、衣冠服饰、礼仪等方面，是研究五代时期服装、装饰等其他艺术风格的重要历史方面的参照物，它也对研究中国古代绘画、传统服饰、民族音乐以及古代人文艺术具有极高的参考价值。《韩熙载夜宴图》的图像内容非常丰富，呈现出特征鲜明的人物造型，画面中多种不同身份的人物服饰，以及成套的陈设家具、大量的生活用具和器皿、装饰花纹图案，为图像学研究提供了大量的图像信息，是进行图像学研究不可多得的美术作品。

再次，对中国五代时期绘画图像文化内涵的诠释，需要建立在充分的图像志研究的基础上。因此对《韩熙载夜宴图》图像的研究，要宏观的从古代历史发展的过程中去考察研究，并且全方位地从人物造型、人物的服饰和图案、生活器皿、室内家具陈设等方面进行分门别类的研究。比如《韩熙载夜宴图》中的家具就有床、桌、椅、凳、衣架、屏风、烛架等很多类别，每一种都有其发展历史，并且每一历史发展阶段还以不同的家具进行组合，不仅要分门别类地理清家具图像的发展序列，还要理清同时期家具的组合状况，因此，对《韩熙载夜宴图》的图像进行全面深入的研究有很重要的现实意义。

最后，运用图像学的方法对韩熙载的宴会形象进行分析。画家通过对人物的精细刻画来强调人物的个性，尤其是中国画的“以形写神”理论得到了充分的阐释。

通过对图像学三个层面的探索和分析，从客席形象中韩熙载的图像内容到图像的深层意蕴，再到画家与文化背景的互动，这就是帕诺夫斯基图像学理论体系理论与实践的全过程，可以从他作品和绘画的一些角度开始进行观察，可以研究整个艺术史时代与其中的社会文化背景。通过图像学和艺术研究的方法可以清楚地理解它，可以探索现实主义艺术作品和当代艺术作品的社会价值，以及与当代政治、社会、艺术和文化的关系。我们运用图像学的方法对《韩熙载夜宴图》进行分析，深刻地理解图画中所蕴含的意义，从而挖掘出这幅作品当中的内在价值，可以看出图像学研究这方面的作用，无论是在形式这一方面，还是内在意义这一方面，都能够让我们对绘画作品有很好地理解与把握。这种方法使我们能够更好地理解艺术作品的内在社会意义和外在表现形式，让艺术有了新的发展和突破。图像学不仅缩短了我们平时艺术和生活之间的差距，而且还证明了我们的艺术是来源于生活同时又是高于生活的。图像学使我们的观念与图像结合在一起，当然这就要求我们能够理解作品，理解更深层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