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肸
西北师范大学体育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从诞生到进入文明社会之前,人类一直进行着身体活动,而对于这一意义的身体活动并不能称之为体育,但在这一阶段的确产生了体育的雏形。人类初始社会形态产生之前经过了七十万年的进化成为了原始人类,原始人类在严酷的生活环境中生存,不仅需要快速奔跑,还需要掌握跳跃、攀爬以及投掷等生活技能,个人生存需求要求人类在出现进化过程中掌握多种身体技能。徐一冰所著的《体育史》中提到的“古代之田猎”“古代之射御”就是生存所需要的身体技能,这些技能在现今的游牧民族体育项目还有所体现。伴随着人类个体的不断繁衍,以血缘为纽带的氏族出现,氏族是原始的社会形态,社会分工的出现使得人类在掌握生存技能时也有了差异,不同分工的群体掌握自身需要的身体技能,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人类运用身体看待自身和世界的方式。不同氏族之间在一定的区域和相似的生存方式面前,面对贫瘠的自然环境产生了冲突,这不仅表现在某一区域,在世界人类文明出现的地方也出现各种各样的冲突,基于对生存的物质基础的争夺,冲突变得愈发激烈,战争成为了唯一的解决方法,生存的身体技能在工具的加持下发展出不同于自身血缘的氏族,而战败的氏族将迁往适合生存的另一个区域,或者永远消失在人类的历史中。
中国古代社会是一个农业社会,生存的物质基础来自于土地,相较于游牧民族来说更加的稳定,但古代中国因地理环境的原因北面有契丹、西夏、金、辽等游牧帝国的不断侵扰,氏族冲突在中国古代社会演变为国家战争,农业生产的身体技能在战争中不断的变化成为一种军事需要,战争将生存的物质基础扩展到了生命存在,这无疑激发了身体活动的发展,各方势力割据,战争时有发生,在这种社会环境中,人类期望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这一时期就诞生了不同派别的思想家。纵观各家各派的思想,都不愿身体活动和身体技能在战争中运用,他们期待一种归于生活、自然、稳定国家建立的身体技能展示,众多的身体技能中尤以儒家思想独成一家。身体技能和各家思想在面对战争激发下的身体活动进行了道德层面的限制——“礼”的产生,原有的身体生存技能在战争中对抗和血腥中激发的暴力进行压制和包裹。“在中国古代的传统体育中十分注重品德培养,武德和尊师重道被放在开展体育的首位,成为一大特色。”在品德和礼仪制度的包裹下,战争中出现的身体活动逐渐成为社会阶级和权力的代表,不同身体活动礼仪代表不同的阶级和权力。
稳定社会出现了不同阶级,这是更进一步的社会分工的表现,身体活动在不同阶级中的意义变得不同且形式多样,农民在农作中进行身体活动,这是延续人类发展生产生存的物质基础,伴随着生产劳动,逐渐产生了一些与劳作相关的其他活动,体育也逐渐与生存生活分离。古代社会的上层阶级在生活之余喜好颇多,这其中就有含体育原始元素的一些活动,例如:杂技表演、斗技、游戏等。
关于身体的探讨,中国古代主要有儒家、道家、中医等观点,中国古代是一个以政治建设为主的社会,“修身养性”则是主要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观点,将身体作为政治的工具,主要体现为身体在政治中的依附性。“吾日三省吾身”“修身养性治国平天下”等都是将身体作为道德教育、政治教育的途径,这也为当时社会的政治稳定带来保障。中国体育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通过身体锻炼以外达内,由表及里,由形而下的身体有形活动促成形而上的无形精神的升华。现如今武术评价中“精气神”一词依旧是对武术人的称赞,这其中体现的不仅是武术本身的特点,也体现武术这一体育项目所承载的民族精神。伴随着中国体育在各个时期的发展,身体政治性贯穿在中国古代社会的各个阶级,“重文轻武”等社会现象一直持续到清朝末期。可以说,身体是可以改变的,生物性的身体在人的社会化过程中被政治、经济、权力所塑造,并通过一些具体的事件体现出来,身体的可变性是历史、文化得以形成的前提。
在欧洲各国强大武力的打击下,西方思想逐渐渗透,革命先辈积极探索,国人身体主体性逐渐恢复。而这种身体主体性在中国古代社会也并非是不存在的,道家将身体和生命相较于自然、宇宙,将身体的各个部位同自然的四季四时相提,将身体誉为小世界,以身体观世界,所以道家所倡导的身体运动都是返璞归真、休闲、健康、养生的静态体育。对于身体主体性的恢复,主要体现在学校体育的出现,近代以来学校体育经历了军国民体育、快乐体育、健康体育等体育思想;学校体育的形式也是逐渐变化,从最初的兵式体操到现在的各式各样的体育项目。
身体主体性的揭示也并不代表着身体政治的消亡,身体政治正在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在各国之间甚至在国际社会中凸显。身体主体性从我国封建社会的瓦解到新中国的建立期间经历了近百年的演变,身体不再被掩盖和蒙蔽,不断发掘身体本身的潜力。身体主体性随着国家危难之际逐渐成为国家崛起和复兴的开端,清末主张革命的严复、蔡锷等人将西方体育带入中国,由此拉开了体育启蒙与强国的道路:一方面,一代觉醒的知识精英认识到只有打开国门向西方学习,变法维新,才能实现“强国强种”“富国强兵”的目标;另一方面,千年大国的中国是在帝国主义列强“坚船利炮”威逼轰击下才被迫打开国门的,因而,在当代中国的文化精英集体无意识中无不充满了屈辱感与痛苦感,趋使其在推动西方文化启蒙的同时,又在内心中坚守民族主义的“根性”。在近代社会身体逐渐政治化和社会化的进程中,随着体育学科的不断发展,学校体育在经过近代社会的变迁后在现代社会以身体主体性凸显的时代特征中定型。在身体主体性凸显下生命不仅仅是身体消逝更是独有生命体悟的象征,而对于这种自然现象下人类开始关注生命体悟的过程,这一变化将身体的意义上升到哲学层面,在自然科学的干预下身体变得具体,身体也有了更多的解释,而体悟生命也变得更加多样化。在身体从属性较强的以小农生产为主的传统社会,在社会理解中身体主要是生命存在的基础,对身体理解还处于最初满足生存的状态。随着西方思想在我国的传播,自然科学对中国封建思想的冲击中逐渐接受自然科学,对身体的理解也有了更多的扩展。
中国传统哲学中对身体独特理解使得中华民族传统体育独具一格。道家老子的身体观将可见的身体与无限的精神联系起来,“无为”思想展现出其修身养性的独特方式,这其中并不能理解为纯粹的身心一元论。“道”成为老子终其一身(生)追求的境界,这也成为武术这一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的最高境界。继老子之后的庄子的身体观则在“道”的基础上展现其对自由的另一重解释,与西方思想中谈论的自由不同,庄子的自由是身体顺应自然场域中并自在的逍遥,其将身心的区别逐渐弱化,更加体现两者矛盾的联系。老庄的身体观思想逐渐演化为以“修身养性”为特色的中国传统体育思想。
相较于中国哲学的不以身心对立为论,西方哲学下的身体论则经历过以身心二元论与身心一元论的争执,尽管自然科学不断的验证着身体话语的重要性,而对于另一个“身体”的讨论往往独立于身体话语之外。在自然科学的进入和西方哲学思想的影响下,中西文化的身体观逐渐的融合,在西方竞技体育思想的影响下,我国民族传统体育逐渐加强其训练体系,其中武术训练受到西方竞技训练的影响,走向现代化的探索道路。不可否认的是中西哲学思想的碰撞,使得大众对身体的理解具有双重性,既有西方自然科学理解,又有中国传统哲学解读,体悟到以中国哲学为基础下的自然身体中民族传统体育涵义。
体育作为一个依托于社会经济发展的学科,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随着体育产业崛起,其中尤以体育竞技产业为长。一定程度的纯粹的体育产业是不存在的,体育象征性在社会性质变化中不断变化。封建社会中的中国古代体育象征着皇权的稳定和兵权的强大,民间体育也象征着门派、乡里间的权威,同时也体现着封建社会的宗法制度。古代民族传统体育的传承是建立在血缘关系或者模拟血缘关系的基础上,有些民族传统体育项目被当作非常重要的记忆,其传承只限于本门派、家族或者模拟血缘关系。西方体育正式进入之际,以“武术”为代表的民族传统体育和以“体操”为代表的西方体育被赋予了危难之际救国救民的使命,在学校、军队中逐渐的运用体育训练的方法锻造身体。至此,随着体育的大众化,体育象征性逐渐的淡化,伴随着西方体育的竞技化、大型赛事的出现、现代化体育建筑的出现、数以万计的观众的观看,中国民族传统体育逐渐的表演化。体育始终被当成某种公共和规范的理想世界,它有着空前的集体感召力。体育从象征权力居多的一种现象逐渐变化为表演居多的综合性产业。部分民族体育项目在其产生之初就具有独特的艺术体现。毋庸置疑,美学在体育项目的发展中占据了重要地位,体育表演性也在其原有的基础上有了更加贴合美学发展的突破。
中华民族传统体育在原有的表演性下进入竞技体育的产业中,原有的实战性逐渐趋于表演化,逐渐消逝其本质特征,这也成为学界讨论的热点问题。对于民族传统体育的表演化,在一定程度中对其传播有一定的积极影响,但在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的展现中就有所欠缺。民族传统体育中以武术为例,其产生之初是防身御敌的作用,在历史的舞台上展现了不同时代的民族精神,但现如今的武术表演化,使民族精神黯淡失色。民族传统体育在体育表演化的现象下,如何能保持民族特色也成为了民族传统体育现代化的重点。
中华民族传统体育在现代化发展中注重技术动作的科学化和竞技成绩的优劣,而对其中蕴含的中国哲学思想与独特身体观逐渐在竞技体育产业化的道路中淡化,这也是中华民族传统体育中思想弱化的表现。近年来,西方体育在我国的发展逐渐成为一大趋势,纵观我国本土体育的发展只是在节日与各民族运动会中可以看到,而这些发展也仅仅停留在技术动作层面,对于中华民族传统体育中的文化甚少涉及。在中华民族传统体育的发展中,应将其中蕴含的哲学思想与民族精神应用于技术动作传承发展中,使其更加注重其独特身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