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乡

2022-11-04 14:53娄光
当代人 2022年10期
关键词:院墙爹娘姐夫

◇娄光

村子凹在海潮坝下一角,是实实在在的“洼地”。坝阻挡了海水,也积下了雨水,雨季,积水排不掉,村人的日子就浆里来泥里去的。时代在变,横七竖八地修了水泥路,就把村子隔成了格子。鱼松家的老屋就在一块格子的角落里。

村子古老,人口越来越多,海水倒灌,靠海的几块格子被故去村人的坟地占去了,面积无法外扩,镇上就想到了建楼。

下午,住在某块格子里的姐姐给鱼松打来电话,说有重要事情商量。鱼松能猜想事情的重要,毕竟姐姐已许久没有联系过他。她说,村里动迁,要把原有的老屋拆除,建楼房;父母的坟也要迁出。要鱼松必须回去,把事情说道说道。

鱼松听得出来,姐姐的意思深得多。

长祥走过来时,鱼松站在老屋的屋檐下,屋檐坍塌了,檐头本来就矮,压得人喘不过气;几十年的风吹雨淋,茅草也如老人的头发,秃了,墙歪歪斜斜,山墙与前墙间开了虎口般的裂缝,却相互撑持着,没跌倒。墙上的窗棂吃着力,被逼成了菱形。透过窗棂,听到了羊咩咩的叫声。鱼松凑近看,发现屋框里散养着几只羊,从气味和屋角的粪判断,羊早就在这里了,不知道谁的。

老屋四间,东边最衰败的两间消失了,换成了红砖砌成的拦腰高的院墙。长祥的叫声是从院墙那边传来的,他是老邻居,也是鱼松的远房堂弟。

“松哥回来了呀?”长祥两只胳膊架在院墙上,递上了一根烟。样子像看戏。他虽然没往下说,鱼松心里却冒出一句话: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呢。

的确,鱼松离开老家二十多个年头了,回来过两三次,当天回当天走,与村里大多数人未谋一面。长祥,更没见着,他常年在外打工。这次能见着,大概也跟拆迁有关。

进村子时,鱼松就注意到,家家门口都站着人,要么忙着搬砖递瓦,修缮房屋,要么忙着建置鸡棚羊圈,扩大养殖。姐姐在电话里说过,在外的年轻人被叫回了村子,想尽办法多增加些补偿。

鱼松接了烟,没急着点上。两人就那样站着,一墙之隔,四目相对,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多年过去,他们都有了或大或小的变化,但当年的一幕却未曾变过:在鱼松离开家的前天,也就是他母亲过世后的第八天,刚烧完头七,长祥也是站在另一侧,那时不是砖墙,是用土坯砌成的半截土墙。鱼松十五岁,长祥十三岁,踮着脚才能看到院墙这边。也是一墙之隔,四目相对,不说话,长祥朝鱼松笑。鱼松记着他的笑,让人难以理解。一会儿,他哥哥长贵过来了,他高半头,不用踮脚就能把胳膊架在院墙上,可他没架。他放松了肩膀,脸上挂着获得某种满足时才能浮出的笑。长贵说,我能尿出狼的形状,信不?长祥认输,说,我不行,只能尿成长虫形。他们往墙根上尿尿。不止是尿尿,还成桶地往墙根泼水。

晚上,鱼松听到泥土被铲落的簌簌声。他躲在西屋的破窗下,用被子蒙着头,不知是害怕在老屋里死去的父母,还是害怕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数天后,土墙被推倒了。长祥,还有长贵,终于把墙根掏空了。鱼松哭喊着去找他们算账,长贵一跘子将他放倒在地,骑到他肚子上,鱼松躺在地上,觉得他像一座山,好重好重,眼角的余光看向那堵墙——长祥,还有他妈妈,合力推倒了它,“轰”的一声,他们被激起的尘土掩去了半截身子,真像驾雾而来的恶鬼……

“我来看看。”鱼松指那破屋,老屋里正好传来咩咩声。

“荒了,”长祥说,“屋子啊,就怕没人住。时间长了就长蒿草,蒿草深了,阴气就重。”

长祥说得不错,庭院里,枯黄的蒿草深到鱼松的腰窝。

长祥家的院子,打了水泥地,后头还建了三层小楼,楼顶上撑着太阳能热水器,收拾得停停当当,有些模样。长贵接了他父亲的班进了城里工作,长祥独享了这座庭院。鱼松注意到,他在自家老屋东头空地上建了一间厨房,天渐渐黑下来,在做晚饭了,油焖大蒜的味道飘了出来。

鱼松看了一圈,长祥也看了一圈。他掏出火机来,隔着院墙给鱼松点烟。为了把深秋的风挡在身后,他将一只胳膊搭在鱼松肩上,温暖有力。话渐渐多起来。只是谁都没提过去,更没说到院墙,尽管院墙就在腋下。更多的,在谈亲情,长祥迫不及待地想了解鱼松的近况。时隔多年,他们能说的竟然是亲情。那一刻,连鱼松都觉得像多年不见的亲兄弟,想到过去的那些事,反倒是他抹不开脸,好像那个朝墙根尿尿的人是自己。

“晚上在我家吃吧,喝一杯,好好叙叙。”长祥随手指了指厨房,顺着他的手势能听到嗞嗞啦啦的炒菜声。

鱼松摇摇头,认真地抽烟。这时,姐姐打来电话,叫鱼松去吃饭。

鱼松从蒿草里穿出来,长祥走出来送。他才说,羊是他的。

母亲去世前的几个月,老屋已歪扭得不成样子。她坐在屋里吃饭,屋耙上掉下一块土,不偏不倚落进了她的碗里。她并没生气,认为这是一个信号,她活不久了。只有死人才吃土呢。放下碗,她幽幽地哭泣。之后下了一场大雨,屋耙坍塌,再也没法住了,母亲搬到了同村的姐姐家。

鱼松在读初中,吃住在学校。一天,正在教室上课,邻居跑到学校,说,你妈不行了!鱼松知道“不行了”的真实意思,起身就朝姐姐家跑。等跑到时,大门锁了。邻居说,她们去了医院。

鱼松就站在路边等啊等,搭上一辆去城里的农用车。车子喷着破壳腔往前跑,鱼松顶风站在车厢里,大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就是那个时候,鱼松意识到村子离城市是那么远。脑出血是大病。等他赶到医院时,母亲已经盖上了白布,一块雪白的布。跟父亲去世时一样,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姐姐和鱼松站在手推车两头,看着盖了白布的母亲。急诊室门口人来人往,他却觉得好静好静。母亲死了,没有人跟她告别。

救护车又把母亲还给了村子,是从姐姐家拉走的,自然又被送回姐姐家。姐夫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了。他是个木匠,平常在别的村镇做装修,很少回家。可他幽灵似的突然冒了出来。姐姐先跳下车,姐夫跟着凑过来,他把医生拦住了。姐夫有一套十分完备的规矩:父母的棺木应该停在长子家的堂屋里。他张开双臂,把母亲尚未冰凉的尸身拒之门外。

门口围了很多人,却异常安静。鱼松看了姐姐一眼,她已经哭成泪人。这规矩不是姐夫定的,也不是她定的,在规矩面前,大家都是孩子,除了哭泣,手足无措。

母亲被抬回了老屋。尽管老屋的山墙已垮塌半截,村人还是把她塞了进去,在堂屋中间的那块空地上,铺了一个草铺。直到火化之前,她都躺在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姐姐的家不是母亲的家,也不是鱼松的家。

二十多年过去了,鱼松始终记着这句话。他们有他们的规矩,他也有他的规矩。他跟姐姐说,吃饭算了,我在镇上开了宾馆,有什么要说的,就到镇上吃点吧。

晚上八点多,鱼松在小饭馆里见到了姐姐。姐夫没有来,鱼松问他在做什么,姐姐说仍在做木工。鱼松没再问下去,叫了几瓶啤酒,想跟姐姐喝一杯。

姐姐还是老样子,少言寡语的,酒也不喝。她怀里多了一个孩子,四五岁,虎头虎脑的,黑眼珠直转。鱼松这才知道,姐姐已经是当奶奶的人了。姐姐没怎么动筷子,话也说得少。鱼松端着酒杯无法呼吸,时间漫长得如同二十年前——他们一点都不像二十多年不见的亲姐弟,她没问他生活得怎样,他也没问她家里如何,除了聊一聊拆迁的事,什么都没说。

有那么一会儿,鱼松觉得,他跟她之间还没有跟长祥亲。倒是她怀里的孩子,挺爱说话的,姐姐教他叫舅姥爷,他便叫,一点也不怯。“我中间回来过两次,给爹娘上了坟就走了,”还是鱼松先说的话,“咱娘的棺材不好,怕是塌了,坟边上陷了一个坑。”

“我听说了。”姐姐说。

打鱼松记事起,姐姐就是这样子,从来不为什么吃惊,也好像从来没有快乐过。鱼松不知道她究竟听说了什么,是指他回来过,还是听说母亲的坟陷了坑,分辨不出。鱼松的眼前是无止境的迷惘,他说,我要把爹娘的骨灰带走。

鱼松不记得喝了多少啤酒,眼前有一点模糊,大概霜气就是那个时候爬上草尖的。回来之前,鱼松已经想好了:这么多年来,一心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却从未逃得彻底。只要爹娘的坟墓还在这儿,这里就还是故乡。鱼松梦到过,梦里,两座低矮的土坟化成了带着血气的脐带,把他和老家紧紧地连在一起,只要一动就隐隐生疼。一向逆来顺受的姐姐,也被这话惊着了。她抽了一张面纸,先给孩子擦了嘴,又朝自己的眼角抹去。她是最守规矩的人,鱼松能猜到,她像老家的大多数人一样,认定的是落叶归根。鱼松也知道,她沉默的根底,她的苦难,都来自这里。

村人共筑的大坝,横亘在眼前。他们将目光投向洼地的暮色。

“爹娘愿意吗?”姐姐问,问完了无声地哭泣。她还说,长祥的父亲,也就是远房堂叔,生前在城里工作,死了也是拉回老家安葬的。姐姐说得对,堂叔的坟也在村子临海的格子里。堂叔骨灰被拉回的那天,长祥挨家挨户地告诉没出五服的宗亲——每家都要出一辆车,出租车也行,打造出一个排场的车队,算是衣锦还乡。

“就算爹娘活着,我也是要把他们接走的。”鱼松很羡慕一生圆满的人,在一地出生,出去转了一圈,死后还回到那里,就像长祥的父亲。可他不行,他在生与死之间奔波,就像他跑出租的职业。

孩子困了,姐姐抹净眼泪问鱼松什么时候起坟。这即是道别。鱼松说,明天,镇政府的人已联系过了,他们会带挖掘机来。

姐姐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她的说道说道,变成了沉默。

从小饭馆出来,黑漆漆的了。鱼松没有去宾馆,又朝老屋走去。他想在老屋里再睡一晚。这是多年以来的心结,哪怕是坐一夜,也能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屋里黑洞洞的。深秋的夜晚有些凉意,鱼松借着酒劲蹚过蒿草,摸进了老屋。羊群再次发出咩咩的叫声。老屋的木门已经脱落,只用一块门板挡着羊群。鱼松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踅摸了一遍,羊群被赶进最西边那间屋子,鱼松搬动门板,把羊群堵了进去。原先的堂屋空了出来。多年前,父母都曾在这块地方停棺。他想找些柴火,今夜,需要一盆火,不只为了驱散老屋的潮湿和腐朽,也不只是为了驱散深夜的寒冷,鱼松还要一团活气,一团烟火气,来重温故乡和童年。

外面突然传来长祥的声音。

“是松哥吗?”

鱼松能听得出,他站在自家的当院里,用电筒朝老屋里照了照。鱼松答应一声,不知道说什么。鱼松知道,他肯定会找他的,养羊的事情还没说完。

果然,他从院门那儿绕了过来。

“我正想着去你姐那儿接你呢,你弟妹给你把铺盖都收拾好了,就搁二楼上。”长祥又给鱼松递了一根烟,他的个头还高一些,是蹲着半截身子钻进老屋的。

“真不用。”鱼松接过烟,用手电筒朝屋角的一口锈出斑孔的铁锅照照。“想在这老屋里坐坐。”他说。

“几十年不住人的老屋子,哪还能坐?到我那儿去坐吧。”

鱼松没有搭话,而是把铁锅支到堂屋中间,填了柴火进去。点烟的同时,把火盆点上了。光和热塞满老屋,内景终于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四壁被雨水绘出了不可辨识的图案,诡异又阴沉。这儿经年不见天日,成了蚯蚓、蜗牛、老鼠的家,或许还有蛇。屋里空荡荡的,仅存的几张破凳子,也都残缺不全,散发着陈腐的霉味儿。

鱼松挨着火盆坐了下来。

“就在这儿说吧,我就想在这儿坐坐。”鱼松抬头跟长祥说。长祥显得有一点尴尬,也拎了一个破凳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想跟哥聊聊。这些羊……”大概他没想到鱼松会回来,羊的事儿,有点难以开口。不过,长祥还是表达了他的意思,说租地方搞养殖,要的是产业损失,跟房子无关。

想好的话咽了回去。鱼松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关于房子,二十多年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母亲没搬到姐姐家之前,长祥曾骑在院墙上喊过,鱼松家的房子有他一半。那是他妈妈指使的,她在村里散布过这话,理由是鱼松父亲去世早,建房子时,她丈夫出过力。讲到出力的时候,全村人都笑了起来。鱼松虽听不懂她的话,但他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话。那天,母亲搬着凳子坐在他们家门口骂了一下午。那把凳子,现在就在长祥的屁股底下。

母亲死后,鱼松听姐姐说过,在去医院路上,母亲渐渐失去了意识,最后一句话是保住屋子。这让鱼松觉得,母亲就在头顶上看着他。但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已经不在这儿。

又坐了一会儿,长祥心满意足地走了。鱼松从地上捡根树枝,把火拨旺,顺便用树枝末端的火星子点了一根烟。

鱼松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泪——

霜降之后真下了霜。一路踩过霜打的野草,鞋很快就湿了,潮乎乎的。鱼松毫不在意,朝更宽更远的旷地走去。几座低矮的坟零星地散布在野草间,孤独而笃定。

这天起坟的共有四座。到了村子临海的格子里,挖掘机早在那儿等着了。鱼松没想到的是,长祥也选在今天给他父亲起坟,他头一天没有提及的。他哥哥长贵也在,穿的西装革履,据说已经改了名字,不叫长贵了。当然,鱼松还看到了姐姐,她是一个人来的,连孙子也没带。

远处,几副上了漆的棺材停放在麦田里,格外刺眼,有些棺材早已腐朽,经不起挖掘,他们重新置办了棺木。而鱼松,怀里抱着两个陶罐,父母都是火化过的,别人家的移坟称为“捡骨”,鱼松则只能撮起骨灰,陶罐已经足够了。

九点五十八分,选定的吉时,长祥的父亲抢得了头铲,挖掘机伸开长臂,缓缓挖了下去。按规矩,死去的人是不能见天日的,长祥早就做了安排,晚辈小子撑起一块大的红布,把天和地切割开来。只是,对待火化过的人,就少了点什么,整个起坟的过程就像履行一道手续,点到即止。而对于未火化的死者,则保持着敬畏,好像还会活过来一样。又是围观,又是哭泣。

鱼松父母的坟排在最后,挖掘机开过来的时候,已过了中午十二点。等待中,他和姐姐将坟上的荒草全都薅了下来,有带刺的刺蓬,也有细如发丝的蓑衣草。他们没有使用任何工具,全凭双手,抠进泥土里,扒挠荒草的根茎,抠出草根,也抠出蚯蚓,还有蚁穴,抠着抠着,眼泪滚了下来。二十年风雨飘摇,蝼蚁噬咬,爹娘的骨灰还够一抔吗?越往下扒,鱼松越害怕。只好转身,用事先准备好的布袋,连草带土装了一袋子。他早就预备了,这袋故土是要带走的。

挖掘机已经过来了,钢斗轻盈地吃进了泥土。

确如所料,母亲的棺木已经塌陷了。露出棺板的那一刻,鱼松跳进土坑,把钢丝的一头拴在挖掘机的机械臂上,另一头拴在棺材的天板上。就要开棺了,他和姐姐长跪在坟前……

“都别动。”偏偏这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略为凄厉的呼喊,紧接着是一声肝肠寸断的号哭。鱼松和姐姐都愣住了。转头就看到了姐夫,他牵着孙子远远地跑了过来,他大概是从临镇刚刚赶来的,工作服都没有来得及换。他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

到了近前,撒开孩子的手,纵身跳进了土坑里。就像二十多年前一样,虽然已经不再壮硕,但他还是伸开双臂,把将要打开的棺板拦住了。哭声从未停歇。

秋风劲朔,天高日远,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工作人员开始上来劝慰,连长祥也跳进土坑帮着劝。姐夫哭得撕心裂肺,始终不为所动。就给鱼松一种错觉,这个年近六十的男人,好像积攒了一生的眼泪,都要在今天还给爹娘。

日头渐渐朝西偏去。工作人员见劝不开,就叫鱼松劝。

“差不多了,”鱼松说,“爹娘的骨灰,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他跳下土坑,想扶姐夫一把,可姐夫把头扭向另一边,继续哭。鱼松看不到他的脸,更看不到他的眼睛,但从哭声里,听出了他的变化。

“骨灰能带走,房子不能带走。”终于有人说话了,但不是姐夫,也不是姐姐,而是他们的小孙子。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说完这句话,好像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嘴唇哆嗦着,眼泪在眼眶里打滚,终于“哇”一声哭了起来。鱼松真想过去捧起他的小脸,好好亲亲他,可在这一刻,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总算明白了。鱼松的眼皮闭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突然想到那个关于脐带的梦境。说来好笑,那根布满神经的,始终不敢轻易触碰的脐带,到最后竟是被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剪断的。

鱼松转眼看姐姐,她也在哭,跟二十多年前一样,除了哭泣,无事可做。

鱼松从土坑里爬上来,把两个陶罐连同装满泥土的布袋都搬了过来。夕阳下,真像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三口之家啊。

鱼松冲着他们说,房子我不要了,只要我的爹娘。姐夫还在哭,但是慢慢地爬了上来,工作服上沾满了新鲜的泥土,表情和前一晚的长祥一模一样。

鱼松不敢大哭,一捧一捧地把爹娘的骨灰捧到了陶罐里,生怕一口大气就把他们吹散了。他在心里默念着:爹,娘,世间并无新事,我还是要带你们重走一遭……

视线越来越模糊,那道横亘的大坝正在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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