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伦费尔大火：意外还是人祸？

2017年6月14日，伦敦，格伦费尔大厦发生火灾

5年多以前，伦敦北肯辛顿区的格伦费尔大厦发生一场持续逾24小时的特大火灾，造成72人死亡。这是自二战结束以来，英国发生的最严重的住宅火灾。

令人追悔莫及的是，出事当晚，紧急救援部门并没有马上让居民撤离，而是告知他们留在公寓里。

祸起冰箱

2017年6月14日凌晨，格伦费尔大厦四楼16号公寓的厨房最先发生了火灾。

根据邓迪大学法医学研究中心负责人戴伊德博士后来的临时报告，火是从一个冰箱的“内部或周围”被点燃的。

那天，公寓住户凯贝德（Behailu Kebede）被烟雾警报器吵醒。走进厨房后，其发现冰箱和厨房窗户附近正在冒烟。

凯贝德第一时间报了警，随后，4辆消防车被派往现场。0时59分，第一辆消防车到达。根据红外热像仪的拍摄记录，第一批消防队员于1时7分进入了公寓。他们先把卧室搜了一遍，7分钟后进入了厨房。

消防员丹尼尔·布朗进入厨房后，发现在距离天花板大约2至3英尺高的位置，一片燃烧的窗帘正在空中飘荡。当时的热影像显示，火已经烧到了窗边。消防隊员在灭冰箱的火时，发现一些小火苗已经“溅”出窗外。

从格伦费尔大厦外面，有用手机拍摄的照片显示，在凯贝德报警后过了大约11分钟，厨房窗户周围出现了橙色的火光。到1时9分，火已经烧到了建筑外部。

狭窄的楼道被浓烈的毒烟吞没。楼里的人，被困住了。

在消防员进入厨房之前，火似乎就已经蔓延到了建筑外墙的包层。戴伊德博士的报告指出，存放在冰箱和墙壁之间的不明物体—其中也许有一个“电烹饪设备”或“大电炉”。

消防专家卢克·比斯比教授认为，火之所以能蔓延到厨房外，可能是因为火和热气把内部的窗框（墙体与窗的过渡层）烧穿了。

这场火来势汹汹，从四楼开始迅速向上蔓延，穿过大厦的东侧，到达塔楼的北面。

手机视频显示，在大约1时26分的时候—也就是消防员到达后不到30分钟，大火就烧到了格伦费尔大厦东侧的顶层。

消防安全工程师莱恩博士在提交给格伦费尔公众调查小组的一份报告中指出，火势顺着塔柱垂直攀升，并在窗户之间横向扩张。到1时42分，塔楼的北侧也未能幸免。10分钟后，火势又开始朝着另一个方向蔓延，从东面向南面“入侵”。

2时6分，伦敦消防队宣布该火灾为“重大事件”，现场和路上约出动了40辆消防车。

致命失误

最开始，伦敦消防部门的指挥员采用了“留守”策略—从理论上说，只要消防人员行动顺利，建筑的设计可以将火势控制在起火的公寓内。

但随着火势逐渐失控，狭窄的楼道被浓烈的毒烟吞没。楼里的人，被困住了。

据莱恩博士所说，早在1时26分，“留守”策略基本就已经没用了。一些人不再待在原地，而是通过楼梯转移到安全区域。但一些无处可逃的居民只好往上走，希望能到楼上朋友或邻居的公寓里躲一躲。

到了2时10分，大火已经“占领”楼内多地；2时22分，火蔓延到了塔楼的南侧；2时30分，大楼东侧已经“完全沦陷”。但直到2时47分，消防部门的指挥员才终于放弃“留守”策略，“建议人们尽量离开大楼”。

2019年10月公布的调查结果指出，伦敦消防队对火灾的反应存在“系统性失误”。

2时51分，火已经烧到了西侧—此时，约有63个公寓着火，超过100人仍被困在大楼里。4时30分，整栋楼—包括100多个公寓—完全被火海吞噬。

第二天凌晨1时14分，这场火在烧了足足24小时后，终于熄灭了。消防员从大楼里救出来65个人；另有24人，葬身于塔楼顶层的火海。

消防员扑灭大火

2018年6月14日，伦敦，格伦费尔火灾一周年。大厦亮起绿灯，市民为遇难者守夜

在这场大火中，总共丧生了72人。其中最小的受害者是6个月大的婴儿莱娜·贝尔卡迪，她死在母亲的怀里；最年长的受害者是住在16楼的希拉—她84岁，已经在格伦费尔大厦住了34年。

工程“漏洞”

火灾发生后，伦敦警察局、伦敦市和英国交警部门立即开启了大规模搜索和重建现场的行动。时任首相特雷莎·梅也下令展开公开调查。

在法医、人类学家、考古学家和牙医的协助下，警察挨家挨户搜查了楼内的公寓，并检查了每一层楼的残骸。警方收集了3100万份文件和2500件实物证据。其中，1144名证人提供了证词，383家公司参与了调查。

格伦费尔塔建于20世纪70年代，是政府福利房小区“西兰开斯特小区”（一个拥有近1000套住房的社会住房群）的一部分，包括21层住宅和3层用作其他功能的空间，共有129户公寓。

在发生火灾前不久，格伦费尔大厦曾进行过一次翻新。2016年5月，格伦费尔大厦的外墙包层建筑商公司完成了一项价值860万英镑的翻新工程，内容包括翻新外部包层、更换窗户和公共供暖系统。

除此之外，大厦底部的四层楼也进行了改造，增加了7套住房，并改善了公共设施。

格伦费尔大厦在改造中最重要的部分，是增加了外部包层，这其中使用了塑料（聚乙烯）与铝片。卢克·比斯比教授在提交给公开调查的报告中指出，证据“强烈表明”，包层中的聚乙烯材料是火灾蔓延的主要原因。

具体而言，格伦费尔大厦使用的铝制复合材料（ACM）产品中，包含了一种可燃的聚乙烯聚合物填料。它在高温下会融化、滴落和流动，在燃烧过程中可能释放了大量能量。

此外，比斯比教授还发现，其他易燃材料有可能也助长了这场火灾—比如翻新前就在使用的聚氨酯聚合物泡沫保温板。消防专家莱恩博士也在报告中指出，整修塔楼窗户时使用的可燃材料，是火势蔓延的原因之一。

格伦费尔调查组还发现，大楼的排烟系统在关键时刻“瘫痪”了；消防员在供水方面也遇到了问题—大楼里并未配备供发生火灾时使用的“湿式立管”。

莱恩博士在向调查组取证时表示，大厦于2016年安装了暴露在外的燃气管道，这也成了促成这场火灾的因素之一。同时，整栋楼没有一个单元门符合目前的防火标准。另外，2005年和2012—2016年对电梯进行的改造，也不利于疏散居民和协助应急行动。

2020年1月，警方才开启了下一阶段的调查，此时距离最后一名受害者的逝世，已经过了两年。

责任编辑吴阳煜 wy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