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下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

2022-11-03 07:56薛秋童封思贤
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22年9期
关键词:双循环产业结构升级

薛秋童,封思贤

一、问题的提出

近年来,中国经济已从高速发展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其中,“转变发展方式,调整产业结构”已逐渐成为高质量发展的工作重心。据数据统计,2021年上半年,服务业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为55.7%,对经济增长贡献率达53.0%,表明产业结构调整有效缓解了传统产业发展中的不合理问题。尤其是在“新冠”疫情冲击下,当前世界经济环境和产业竞争日益激烈,所以迫切需要对我国产业结构进行转型升级以适应新发展形势。已有研究表明,产业结构升级是现代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以产业转型、产业与行业部门升级、产业内部演化为主要发展方向的产业结构升级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关键。产业结构升级依赖于各行业转型驱动,尤其是通过金融发展途径。金融发展能实现资源有效配置,是推动产业结构升级的重要动力之一。近年来,随着互联网科技的不断进步,以大数据、区块链和人工智能为基础的数字科技被不断应用于金融行业,为我国金融发展带来了“新动能”。数字金融作为金融新业态被广泛运用于各行业,通过其低门槛、低成本、便利性等优势,可突破传统时间和空间限制、降低家庭面临的不确定性风险,实现金融结构变革和效率提升,使之能够最大限度满足经济发展需求,以此促进产业结构深度调整,实现社会可持续发展。然而,在科技水平和金融服务不断优化的过程中,如何提升金融服务实体经济质效,并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已经成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下推动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现实问题。

我国正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将“形成强大国内市场、构建新发展格局”作为我国当前及今后一段时期发展的重大目标。市场经济内在关系是由供给和需求构成,要实现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其政策内涵还包括深化需求侧管理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这也是打通我国供需“二脉”的关键,因而在我国发展中具有谋篇布局的战略引导作用。在供给端,要发挥创新驱动的竞争力。我国正面临经济下行压力和劳动力成本上升等问题,其关键在于未能突破核心技术与产品的研发。数字金融充分发挥“科技是手段,金融是本质”的内涵,增加了技术要素投入,实现了供给体系对国内需求的适配性,解决了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等问题,为企业技术创新提供了基础和保障。因此,需要发挥数字技术的自身优势,加速产业结构转型和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在需求端,主要以扩大内需为出发点。新发展格局下扩大内需的重点应该由投资驱动转为消费驱动,我国国内消费市场的健康发展主要是以生产、分配、流通、消费为主的链条,扩大消费且实现消费升级,能满足人民对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的需求。数字金融利用自身优势可推动消费新业态和新模式的发展,提升社会消费能力,实现消费扩容提质,从需求端为我国产业结构升级和国内大循环提供动力支撑。可见,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需要不断加强数字金融在供需两端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综上,本文将从供给需求两端出发,从数字金融特征视角构建分析框架,探讨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并深入挖掘其中的作用机制。

在数字金融发展和产业结构升级稳步推进的同时,我国也出现了类似“大数据杀熟”、“用户隐私泄漏”、“P2P爆雷”等一系列金融风险,不仅给数字金融使用者造成了一定损失,还暴露了金融监管相对滞后等问题。为降低金融风险,同时也为改善数字金融生态环境,我国政府从网络技术和金融结构双重视角进行了整改。在上述背景下,探讨“数字金融—产业结构升级”的区域异质性特征、内嵌机制和实际效用,对完善我国数字金融发展、提升数字金融服务实体经济质效具有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本文边际贡献在于:一是,对经典“两部门模型”进行拓展,分析了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内在关联;二是,在“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下,讨论了“数字金融—产业结构升级”分别在供需两端的影响机制;三是,在政府金融监管和环境监管背景下探讨数字金融和产业结构升级间的关系,同时发现我国数字金融发展可以缓解“鲍莫尔病”。基于上述分析,本文首先进行文献回顾并提出研究假设,然后解释本文研究设计并进行实证分析,最后是总结与讨论。

二、文献回顾

(一)数字金融的发展

已有研究发现数字技术提高了金融服务质量和效率。随着区块链、人工智能、大数据技术的兴起,互联网技术被广泛运用于各个领域,数字金融由此而生。大量研究表明,数字金融自身属性能影响我国实体经济发展。一方面是信息优化,现如今,以互联网技术为背景的数字金融发展已逐渐缓解了信息不对称问题,提高了供需双方的信息透明度,从而解决了涉农贷配给、企业会计信息披露等问题。另一方面是提高数字金融的普惠性,由于传统金融市场无法吸纳分散规模较小的投资者,使部分“长尾群体”被传统金融市场忽略,而数字金融利用其远程服务优势可减少金融服务成本、降低“数字鸿沟”、缩小城乡收入差距、缓解融资约束、突破地域限制,为各种有金融服务诉求的长尾群体提供普惠性金融服务。

(二)产业结构升级的基本内涵

1.产业结构升级的含义

我国产业结构在经济转型背景下逐渐升级,主要有两层含义:一方面是指产业内结构升级。产业结构通常指一二三产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比例以及各产业内部配置,而产业内结构升级涉及的是产业间和产业内结构转换的问题,主要是指经济增长方式从量变到质变的转轨,即需要考虑产业间结构服务化状态和产业内生产率增长的问题,以此发挥资源的比较优势,更好地实现可持续发展。影响产业内结构升级的因素大致分为以下三类:一是政府政策,现有文献主要从产业政策、税收政策、财政制度等角度进行分析。二是技术创新,现有研究多围绕内生增长理论,以微观视角从企业技术发明、专利申请等方面进行探讨。三是需求规模,也有研究从扩大内需的视角进行研究。另一方面是指产业结构升级带来的外部效应,主要表现为产业结构高级化和产业结构合理化。产业结构高级化方面,有研究认为随着经济不断发展,第三产业逐渐赶超第二产业,使产业结构逐渐趋于高级化发展。这个过程是在既定生产力条件下,通过调整现有产业结构以实现更高经济效益和可持续发展的过程。产业结构高级化也称高度化,是产业结构按自身发展规律由低层次向高层次升级的过程,也就是第三产业比重逐步增大、知识技术密集型产业日益发展的过程。产业结构高度化的内容具体包括技术密集化、高附加值化、产品知识化等。在高度化的产业结构中,产品的加工度高、科技含量大、自然资源消耗少、附加值高,生产主要靠知识、技术等无形资产产品的比重不断增长,因此,产业结构高度化也是可持续发展的根本条件。在产业结构合理化方面,有研究认为一个地区的产业结构是否合理,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该地区的经济发展质量。还有研究把产业间协调发展定义为产业结构合理化的重心,认为产业结构合理化意味着各产业之间的比例关系协调、供求基本平衡、资源能够合理有效配置以及市场需求能得到及时满足,以此促进产业结构的动态均衡和产业素质的提高。综上,推进我国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不仅能助力产业内结构升级,还能极大程度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带来的外部效应,助力我国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

2.影响产业结构升级的因素

有研究认为影响产业结构升级的主要因素有:我国产品的需求结构、消费倾向与消费结构、投资结构、消费和投资的比例、劳动力和资本禀赋情况、技术进步及技术结构、国际贸易以及产业政策和经济制度等。在此基础上,本文将影响区域产业结构升级的因素划分为市场因素和政策因素,具体如下:

在市场因素方面,现有文献主要通过人力资本、技术创新、对外贸易等视角进行分析。有研究认为一个国家的产业发展取决于其所拥有的人力资本数量、质量和结构状况。人力资本结构优化不仅有利于提高产业升级速度,还有助于促进传统产业的改造与提升,使产业结构不断向高级化迈进。技术创新对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主要体现在生产力构成,从供给和需求两个方面影响产业的投入产出状况以及生产要素的配置和转换效率,进而推动产业结构升级。在对外贸易方面,有研究认为在内外资企业的共同推动下,我国的工业化进程开始由劳动密集型行业转向资本及技术密集型行业,因此对产业结构升级形成了巨大推动作用。而在政策因素方面,有研究认为中国地方政府的产业政策显著促进了地区产业结构的合理化和高度化。产业政策需要政府能力作为必要的支撑,对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正向作用也取决于地方政府行政效率。由于产业结构升级是高附加值产业代替低附加值产业的过程,因此,在我国各项政策实施的背景下,产业结构升级还表现为传统产业绿色转型的发展,进而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目标。

(三)金融发展与产业结构升级间的关系

金融服务实体经济质效是实现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动力之一。传统金融服务主要是指“只具备存款、贷款和结算三大传统业务的金融活动”,但该模式逐渐不适配于我国经济发展趋势。有研究通过金融发展理论验证了传统金融体系在产业结构中发挥的作用。例如,有研究以金融相关比、金融规模存量、金融集聚、金融效率衡量的金融规模来研究其对产业升级的影响,结果发现金融相关比的增长显著促进了产业升级,而金融规模存量增长与二、三产业发展水平呈倒U形关系,此外各地区的金融集聚和金融效率水平对产业升级的影响也并不一致,说明金融资源要在市场机制的作用下合理配置,才能兼顾经济发展与产业升级。

在经济发展新常态下,数字金融已经成为推动产业结构升级的重要渠道之一,并且为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了支撑点。有研究表明,我国需要优化数字金融体系、调整数字金融发展来支持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围绕资源配置问题,还有研究发现数字金融在完成资本积累的过程中已经改善并强化了资源配置效率,能解决社会供给需求的平衡问题,进而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围绕技术创新视角,金融发展为企业技术改革与研发创新提供了必要资金,在提高企业生产率的同时,也为产业结构升级奠定了良好基础。围绕数字金融不同维度,唐文进等基于我国地级市面板数据,结合门槛回归方法,实证分析了数字金融及其子维度发展和产业结构升级间的关系,发现数字金融广度、深度和数字化程度对产业结构升级均存在非线性关系且有着不同程度的促进作用。上述研究中有的仅从理论观点进行论证,缺乏实证依据。有的研究虽然进行了实证分析,但缺乏在当下金融体系深化改革和产业结构转型升级背景下的探讨。因此,本文尝试对数字金融与产业结构升级间关系进行深入探讨,以获得更加可靠的结论。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数字金融发展与产业结构升级的内在作用机制

Lewis提出了“两部门模型”(Dual Sector model),该模型将发展中国家分为农业部门和工业部门进行研究。随后,又有相关研究将两部门模型的逻辑扩展到其他领域,例如,Feder通过出口部门和非出口部门的两部门模型来分析出口扩张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孙晓华等将生产性服务业和制造业两大部门看作一个整体,以此构建两部门模型考察生产性服务业发展对制造业的影响。

其中,

两部门的产业部分和金融部分的资本存量达到合意比例如下:

经济的快速发展能推动消费升级,消费者对高质量产品的追求必然加大了生产商对人力资本、技术创新等方面的投入,数字化部门获得的投资会增加,且需要数字化部门中的金融部门提供更丰富的金融服务来满足消费者需求,相比之下,传统部门及其金融部门的投资需求相应减少。即和会不断减小,和会不断增加。根据Patrick提出的“需求追随”和“供给领先”理论可知,数字化部门比传统部门需要更多的资本支持,也就是说数字化部门合意比例大于传统部门,即

在产业部门和金融部门提供产品或服务不变的情况下,只是产品或服务的相对规模发生了变化,因此,在产业结构转变过程中,传统部门和数字化部门的合意比例不变,如下:

由于经济发展总预算约束在一定时期内呈稳定状态,各部门投资不能无限增加,在社会消费需求的推动下,产业结构转变时期,可用资源会从传统部门流向数字化部门,根据(1)式可得:

由(2)(4)(5)推导可得:

根据(3)可得:

从传统产业部门流出资本Δ大于流入数字化产业部门的资本Δ,总量不变前提下,差额资本进入数字化金融部门,由于这部分差额的流入,导致数字化金融部门的资本增量Δ大于从传统金融部门资本的减少量Δ,即产业结构升级后所需的金融资本要高于以前的资本。

通过以上两部门模型最终得出结论:在产业结构转型升级过程中,数字化部门所需的资本增量高于整个产业部分的资本增量,对金融部门的增长需求会比以前更高。因此,数字化金融系统发展是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必要条件。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数字金融发展是推动我国产业结构升级的关键。

(二)“供给侧”背景下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

我国提出“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并从供给、需求两端强调了构建双循环的抓手,一方面要“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另一方面要“充分发挥我国超大市场规模优势和内需潜力”。数字金融如何围绕“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推动产业结构升级和提升实体经济质效,已经成为我国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键问题。

供给侧方面,我国一直围绕“以创新为核心,以科技为战略”来进行实践。技术创新是衔接数字金融发展和产业结构升级的重要桥梁,也是金融市场对实体经济发展的有效供给。大量研究表明,数字金融能促进企业技术创新:一方面从微观视角,企业技术创新能缓解融资约束、财务费用和财务杠杆等逻辑机制,优化企业财务行为。另一方面从宏观视角切入,市场化水平和部门融资结构也能促进企业技术创新。数字金融利用自身信息优势特点,降低了金融部门与市场主体间的信息不对称问题,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金融供需双方的信息透明度、打破了传统金融发展壁垒、提高了企业金融配置效率和风险管理能力,在此基础上快速推动企业融资能力并且将所获资源在创新过程中实现效用最大化,以此推动企业技术创新。更有研究将企业技术创新分为核心创新与低端创新进行比较,发现数字金融会促进企业核心创新而抑制低端创新,说明数字金融发展会引导企业对核心产品进行深度研发,从而避免资源浪费或无效产出。也有研究认为企业技术创新是一个动态过程,所以将企业技术创新分为技术研发阶段、产品化阶段、产业化阶段进行研究。

企业是重要的经济活动主体,通过企业技术创新推动产业结构升级也是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有效路径。Romer提出了内生增长理论,该理论认为“内生技术进步才是保证经济持续增长的关键因素”,在此之后也有不少研究对其理论进行延伸,也证实了技术创新能推动产业升级,并且讨论了两者间互补与依存的关系。易信和刘凤良指出技术创新中的“结构效应”和“水平效应”能加强产业结构转型和促进经济发展。通过文献梳理发现,技术创新是“数字金融—产业结构升级”的关键机制,即数字金融能通过提高企业技术创新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因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数字金融可以通过企业技术创新推动产业结构升级。

(三)“需求侧”背景下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

需求侧方面,我国正加快建立健全促进消费长效机制,充分发挥消费在扩大内需中的基础作用,推动消费扩容提质,增强消费对实体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根据经典消费理论,居民消费水平最终取决于消费意愿和能力、社会制度环境、市场供给能力。随着数字金融在我国的迅速发展,金融产品逐渐丰富多样化,逐渐刺激了居民消费需求,很多学者逐渐将重心转向数字金融与居民消费的研究中。一方面是数字金融对居民消费水平的影响。有研究基于空间计量模型分析了数字金融对居民消费水平的影响,发现数字金融能通过居民收入、移动支付、消费信贷和保险等中介机制有效促进居民消费。也有研究发现数字普惠金融可通过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和优化产业结构这两条机制去提升居民消费水平和优化消费结构,为我国扩大内需和经济转型升级提供了现实依据。傅秋子和黄益平研究了数字金融对不同类别农村正规金融需求的异质性影响,发现数字金融对传统银行金融业务造成了冲击,同时提升了农村居民非正规金融需求,也促进了农村居民的消费水平。有研究还从微观视角探讨了数字金融与居民消费的关系,认为数字金融固有的第三方支付技术增强了居民支付便捷性,加快了消费决策,促进了居民消费增长。另一方面是数字金融对消费升级的影响。有研究发现数字金融提供的便利信贷功能有助于降低居民流动性约束,也能缓解资金跨时空配置问题,从而提高居民消费意愿,刺激我国消费升级。同时,数字金融在支付过程中削弱了消费者“心理账户”效应,因此也能有效促进消费升级。

在经济发展三驾马车中,需大力发挥消费在我国的基础性作用。有研究运用“需求创造”理论分析发现,消费者的消费需求将引起消费支出比重变化,这时的消费升级自然会带动企业创新进步、经济协调发展、产业结构升级、绿色生态平衡、居民幸福生活等目标的实现。也有学者发现我国结构性货币政策工具能刺激居民消费升级,进而促进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王宁还从消费社会学的视角进行分析,发现随着消费单位的扩大,消费者的消费层级也逐渐变高,在劳动力自由流动的情况下,地方消费升级能进一步推动城市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如今,我国数字金融发展不断进步,在提高居民消费水平且刺激消费升级的同时还逐渐倒逼产业结构转型升级,为我国经济与产业协调发展增添了新动能。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3:数字金融可以通过提高消费水平和刺激消费升级来推动产业结构升级。

四、研究设计

(一)模型构建

为检验上述假设,本文收集我国278个地级以上城市从2011年到2019年的面板数据,并通过时间和地区构建基准模型,具体如下:

在模型(10)中,表示产业结构升级,下标表示地区,表示时间,α表示常数项,α为滞后一期产业结构升级的系数,为滞后一期产业结构升级,α表示数字金融的系数,表示数字金融发展状况,α表示控制变量的系数,表示控制变量,分别是:人均GDP、政府干预、就业率、家庭收入、道路建设、房地产、城市化水平,最后μ和ε表示个体效应和误差项。

由于模型中有被解释变量的一阶滞后项作为解释变量,会使自变量与随机干扰项相关而产生内生性问题,如果继续使用OLS或GLS等静态面板数据的处理方式会使结果形成有偏且非一致的估计量。因此,本文采用两步系统GMM对模型进行估计。一方面进行序列相关检验,若AR(1)的值小于0.05且AR(2)的值大于0.05,表明差分方程的残差项不存在序列相关,即估计结果有效。另一方面是Sargan检验,主要检验工具变量是否整体有效。

(二)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

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为产业结构升级。产业结构升级的评价维度是多元的,国内学者对于产业结构升级的研究业已形成了若干成果,现有文献分别从“产业结构高级化”、“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升级率”等角度分别进行了讨论。其中,有研究认为产业结构高级化是指产业结构从较低水准向高水准的发展过程,可以用第二、三产业的比重、资金与技术知识密集型产业的比重以及中间产品与最终产品产业的比重来测度。有研究认为产业结构合理化可以反映产业间协调程度和资源有效利用程度的情况,因此常用泰尔指数表示产业间的聚合质量,还有研究用一个地区总体的产业升级水平来反映产业升级率。

综上,产业结构高级化是以第三产业在第二产业所占比例进行的测量,产业结构合理化用泰尔指数进行度量,产业升级率是将第一、第二、第三产业产值赋予一定比重,较为全面地反映一个地区总体的产业升级水平。借鉴现有研究并考虑数据的可获得性,本文运用熵值法对我国278个地级以上城市从2011—2019年的指标进行测算得到产业结构升级的综合指数,各指标的度量及属性详见表1。

表1 产业结构升级指标构建

2.解释变量

本文自变量是数字金融,采用北京大学数字金融研究中心发布的“数字普惠金融指数”进行研究。该指数反映了中国数字普惠金融发展程度和均衡程度,包含数字金融覆盖广度、使用深度和数字化程度三个维度。其中,数字金融覆盖广度是指使用人群的覆盖率;数字金融使用深度是指数字金融用户的使用频率;数字化程度是指居民便利性、低成本和信用化,这些都是影响用户使用数字金融的重要因素。

3.控制变量

根据我国发展现状,分别选择人均GDP、政府干预、就业率、家庭收入、道路建设、房地产和城市化水平作为控制变量,具体内容如下:

第一,人均GDP。该控制变量能反映一定时期经济发展水平的变化程度,也是反映区域经济是否具有内生活力的基本指标,本文采用地区人均GDP来衡量。

第二,政府干预。财政政策是政府实施宏观经济调控的重要手段之一,通过财政支出与税收政策可调节市场总需求进而影响本地区的经济发展。本文通过财政支出占GDP比重来测量政府干预情况。

第三,就业率。就业率与地区生产性活动相联系,会带来一定时期内的人口集聚,进而影响经济发展。因此,本文采用城镇单位就业人数与地区总人口的比重来表示。

第四,家庭收入。可支配收入被认为是影响居民消费开支中的重要因素,因而常被用来衡量一个地区生活水平和宏观经济发展的变化情况。因此,本文选用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对数来衡量家庭收入情况。

第五,道路建设。交通运输是推动社会进步、引导生产力布局、塑造区域发展新格局的重要支撑,而道路建设为交通运输提供了可靠保障,将直接改善区域经济运行效率和产业结构升级。因此,本文采用人均道路面积的对数来衡量道路建设情况。

第六,房地产。地方房地产投资是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的重要组成部分,房地产经营活动也是对社会资源的有效整合与利用。本文通过房地产投资占GDP比重对房地产投资进行度量。

第七,城市化水平。城市化水平是评价一国或地区发展程度的常用指标之一,也是衡量城市发展的重要标准。本文对城市化水平的测量是地区人口与面积的比值,再取对数处理。变量与数据来源计算如表2所示。

表2 变量与数据来源计算表

(三)数据来源与样本选择

本研究聚焦于数字金融与产业结构升级之间的关系,构建了我国278个地级以上城市从2011年到2019年的面板数据,数据均来自于《中国城市统计年鉴》《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中国城乡统计年鉴》《新中国六十年统计资料汇编》以及各地年度政府工作报告、国家统计局网站等。为降低异方差带来的影响,本文对所有非比值和未经标准化的变量取对数处理,各数据的描述性统计如表3所示。结果显示,产业结构升级的均值为0.174 9,最大值为0.834 4,最小值为0.021 2,标准差为0.040 9,表明不同地区产业结构升级差异较大。数字金融呈现“均值大,标准差小”的特点。从控制变量看,不同城市在人均GDP、政府干预、就业率、家庭收入、道路建设、房地产和城市化水平等方面也存在显著差异。

表3 描述性统计分析

五、数字金融推动产业结构升级的实证检验

(一)基准回归与分维度检验

基准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从模型(1)和模型(2)看出,无论是否加入控制变量,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始终为正且在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这与杜金岷等的研究结论一致,说明我国数字金融发展能推动产业结构升级,并且能加快产业结构优化,研究假设1得到验证。基准回归中控制变量的结果显示,人均GDP、家庭收入、房地产、城市化水平这四个控制变量与产业结构升级呈正相关,其中家庭收入、房地产和城市化水平显著正相关,能加快推动我国产业结构升级。就业率的估计系数显著为负,表明我国需要改善当前的就业环境以提高区域生产活动的高质量发展水平。而道路建设与产业结构升级显著负相关,表明道路建设不是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的必要因素。政府干预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显著为负,一方面说明财政政策可能更多地体现为“救急”“兜底”等公共产品性质而不是“优中扶优”等市场性质,另一方面可能也说明政府作为“看得见的手”在整个调节社会进步的过程中还需要逐步完善政策以更加适应社会需求。Arellano-Bond检验的AR(1)和AR(2)结果表明,存在一阶自回归,不存在二阶自回归,而且Sargan检验结果表明本文选取工具变量稳健有效,不存在过度识别问题。

表4 基准回归与分维度检验

分维度检验中,模型(3)到模型(5)中估计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数字金融无论是在覆盖广度、使用深度还是数字化程度方面都能有效促进产业结构升级。数字金融覆盖广度和使用深度拓宽了企业融资平台,降低了融资成本和信息不对称程度,有助于产业结构升级与调整,而数字化程度通过大数据、区块链、云计算等技术节省了时间成本,为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奠定了基础。值得注意的是,在基准回归和分维度检验中都加入了各解释变量的平方项且效果显著,表明数字金融及其分维度变量均与产业结构升级呈“倒U形”关系,即各解释变量与产业结构升级间呈先上升后下降的趋势。先上升的原因可能与李晓龙和冉光和的研究结论一致,该结论认为数字金融发展可以通过推动产业结构升级来为技术创新提供源动力,而后下降的原因可能与唐文进等的研究结论一致,该研究认为数字金融发展存在瓶颈,因此要防止数字金融的过度发展为产业结构升级带来负的外部效应。虽然我国已经在大力支持数字金融的发展,但是现阶段数字金融服务与互联网技术间还存在一系列不稳定因素:一是数字金融发展还未完全跟上我国经济转型的步伐;二是数字金融在经济欠发达地区与该地基建设施存在匹配不当等问题;三是可能存在金融监管层面的诸多问题。从长期发展来看,当前我国数字金融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还未达到拐点,为避免出现两者间的负向影响,应该在加强金融监管的同时着力发展数字化产业,以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

(二)稳健性与内生性检验

1.稳健性检验

本文采用六种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一是更换回归模型方法,采用一步系统GMM进行检验。二是更换时间段,由于业界普遍认为我国数字金融是从2013年开始正式进入发展元年,因此借鉴江红莉和蒋鹏程的做法,将测量时间段改为2013—2019年,再用两步系统GMM进行估计。三是将被解释变量更换为产业升级率和产业结构高级化。四是对因变量进行1%的缩尾处理,以排除极端值对结果产生的影响。五是联立方程偏误,将所有控制变量滞后一期进行处理。六是剔除直辖市,借鉴周坚的做法,剔除样本中的直辖市以降低回归偏误。表5结果显示,无论采用何种方式,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都与基准回归一致,即数字金融能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假设1再次得到验证。

表5 稳健性检验

2.内生性处理

本文采用两步系统GMM方法对因变量进行了滞后处理,用以尽可能消除“产业结构升级快的地方,数字金融发展越好”这样的反向因果关系导致的内生性问题,但模型中还存在遗漏变量导致扰动项相关。鉴于此,本文采用三种方法进行内生性处理,分别是:工具变量法、Heckman两步法、倾向得分匹配法。

(1)工具变量法。借鉴相关研究,采用数字金融指数滞后一期、各省互联网普及率作为工具变量进行两阶段最小二乘法回归。表6中根据工具变量的估计结果显示,第一阶段值和第二阶段统计量均通过检验,表明工具变量检验不存在弱工具变量和过度识别问题。

(2)Heckman两步法。由于我国并非所有地区的数字金融发展都能有效促进产业结构升级,采用两步系统GMM方法有时也无法完全避免选择性偏误问题,因此本文又采用Heckman两步法进行处理。第一步,对数字金融能否有效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的概率进行Probit估计。第二步,将上一步Probit估计中得到的逆米尔斯比率(Inverse Mils Ratios,imr)作为第二阶段的修正参数,将逆米尔斯比率作为解释变量引入第二步中以修正选择性偏误。具体模型如下:

公式(12)中φ表示逆米尔斯比率的系数,若该系数显著,则表明存在选择性偏误,反之则表明不存在选择性偏误。表6中Heckman两步法结果发现:Step1中,数字金融发展能有效促进产业结构升级;Step2中,逆米尔斯比率的系数在1%置信水平上显著,表明存在样本选择性偏误问题,但数字金融回归系数的结果并未受到太大影响,该结果也再次验证了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推动作用。

(3)倾向得分匹配法。为保证研究结果的可靠性,本文继续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法(Propensity Score Matching,PSM)进行内生性处理。首先,对样本区域内产业结构升级的概率进行Logit估计,得到各地区产业结构升级的倾向得分。然后,采用最近邻匹配方法对样本估计得到的倾向得分进行匹配,同时各协变量均通过了平衡性检验,消除了样本差异,匹配后得到数字金融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因果效应。PSM方法估计结果如表6所示,最近邻匹配的平均处理效应(ATT)估计系数为正且在1%置信水平下显著,其结果也与未匹配的主回归模型估计结果较为相近,该结论进一步验证了本研究的可靠性。所有内生性处理结果表明,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与上述基准回归一致,再次证明了数字金融能促进产业结构升级,即假设1成立。

表6 内生性处理

(三)异质性分析:数字金融何以依托区域特征推动产业结构升级

前文检验了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推动作用,本部分将继续探讨数字金融何以依托区域特征推动产业结构升级的问题。数字金融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传统金融的不足,不仅通过数字技术降低了运营成本,还解决了金融排斥等问题。既缓解了信息不对称造成的金融风险,又增强了金融服务供给的可持续性,具有金融服务“普惠性”和数字技术“科技性”,是当前我国国内大循环、国内国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下促进实体经济发展的新动能。那么,数字金融促进产业结构升级是否与其所在区域的发展特征有关?在不同区域又有何表现?本部分将探究此类问题。

1.基于不同区域的异质性分析

表7为数字金融在不同区域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结果。其中,第(1)到第(3)列是以我国中东西部地区为分类依据,第(4)和第(5)列是以我国中心城市与非中心城市为分类依据。回归结果表明,第(1)列显示,在我国东部地区数字金融发展与产业结构升级呈正相关但不显著,表明东部地区经济优先发展,传统金融在前期已逐渐覆盖该区域产业发展需求,数字金融提供的新产品和新服务仅作为传统金融的适当补充,导致数字金融对东部地区产业结构“赋能”的冲击效果不明显。第(2)列显示,数字金融在中部地区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推动作用在1%的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我国中部地区有很强的后发优势,在推进数字金融发展的同时能有效降低市场信息不对称和资源配置扭曲等情况,也能在我国新发展格局下充分释放经济活力以推动产业结构升级。第(3)列显示,数字金融在我国西部地区对产业结构升级也有促进作用,对于西部地区而言,由于地理位置相对较差,经济发展较为缓慢,数字金融作为金融发展新动能,可缩小“数字鸿沟”且释放一定经济红利,在该地区产生“鲶鱼效应”并推动西部地区的产业结构升级。第(4)和第(5)列的回归结果显示,相对于非中心城市而言,中心城市的数字金融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的促进作用更明显。可能的原因是数字金融政策在中心城市获得优先发展,其服务内容也已涵盖了与产业结构升级相关联的方方面面,所以在中心城市的效果会更加明显。

2.基于市场环境的异质性分析

地方市场化程度越高越能维系该地区供需平衡、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提高市场资源配置效率和全要素生产率。本文借鉴宋敏等以私营工业企业年销售产值与规模以上工业企业销售产值的比值衡量市场化程度,比值越大表示民营经济活跃度越高,市场化程度也越高。表7对我国市场化程度进行分组处理(以50%均值为界),表现不同市场化程度的差异性。第(6)和第(7)列的回归结果显示,相对于市场化程度较低的地区,市场化程度较高地区数字金融推动产业结构升级的效果更明显。原因可能是市场化程度较高的地区金融发展水平也高,数字金融的出现能缩小“数字鸿沟”,进而发挥数字金融普惠性与“赋能”的作用,刺激该地区经济主体的金融需求,以此推动地区产业结构升级。

表7 基于不同区域、市场环境的异质性分析

3.基于数字金融特征的异质性分析

推动区域数字金融发展需要考虑其本身具备的属性能否适应当地发展背景,即数字金融提供的产品和服务要适应区域经济发展和基础配套设施。数字金融作为金融发展领域和互联网发展领域的产物,既有金融服务的效率,又有网络技术作为支撑。因此,本文借鉴江红莉和蒋鹏程的研究,以传统金融发展水平和数字化程度分别研究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异质性,按照各地区样本时间内的均值(以50%均值为界)将样本分为金融发达和欠发达地区、数字化程度高和低地区。结果如表8所示,无论在传统金融发达地区还是欠发达地区,数字金融都能推动产业结构升级,且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但结果对于金融发达地区的影响更大。从数字化程度分组回归结果来看,在数字化程度较高的地区,数字金融更能有效推动产业结构升级,这意味着数字金融发展对区域数字化发展程度的依赖性较强。由此可见,在不同金融发展水平和数字化程度背景下,数字金融推动产业结构升级存在“马太效应”。因此,加强我国区域数字化投资与金融发展建设是拓宽我国数字金融发展和降低“数字鸿沟”的关键。

表8 基于数字金融特征的异质性分析

4.基于企业税负环境的异质性分析

我国税收政策具有目标导向性和调控性,是政府与企业间的重要沟通桥梁,也是激励企业实现产业结构升级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手段。由于数字金融不仅能缓解价格扭曲和融资约束等问题,还能使企业获得更多融资机会,进而提高技术创新意愿。因此,在我国普遍实施减税降费的大背景下,探讨数字金融在不同税负环境下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具有重要意义。本文借鉴卢盛峰和陈思霞的研究,选择用增值税与工业总产值的占比来表示企业税负环境,再以样本内50%均值为界将样本分为税负低和税负高的地区,探讨在不同企业税负环境下数字金融发展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接着又分别讨论了数字金融及其分维度与企业税负的协同效应。结果如表9所示,第(1)~第(2)列是不同企业税负背景下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相比之下,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推动作用在企业税负高的地区效果更好,但总体而言,无论在企业税负低还是企业税负高的地区,数字金融都能显著促进产业结构升级。

表9 基于企业税负环境的异质性分析

第(3)~第(6)列又继续分析数字金融及其分维度与企业税负的协同效应。第3列结果显示企业税负会约束产业结构升级,原因是税费负担会在无形中增加企业经营压力,企业如果想减少税收对其生产经营带来的影响,就要不断降低成本投入和缩小经营规模,在资金和技术有限的情况下会逐渐抑制产业结构升级。而对于数字金融而言,其本身具备的数字技术能缓解由于企业税负给产业结构升级带来的负面作用,因此在数字金融与企业税负的协同效应结果中,交互项的回归系数结果为0.004且在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为正,即数字金融发展能缓解由企业税负给产业结构升级带来的负面影响。第(4)~第(6)列分别为广度、深度、数字化程度与企业税负的协同效应,其回归系数与显著性也与数字金融回归结果相似,但数字化程度结果不显著,我们猜测可能由于数字化中包含的便利化、信用化和移动化特点对企业税负的影响较小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上述结论也给本文提供了新视角,以往研究多从数字金融带来的技术创新效应进行研究,但忽略了企业受地方税负压力的影响,若地方政府适当降低企业税费负担,同时提高相应政策补贴,则能激发企业技术创新能力与社会责任感,进而顺利推动我国产业结构升级与经济高质量发展。

(四)机制检验:探讨“双循环”背景下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路径

上述基准回归表明数字金融发展能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但未阐释其中的“黑箱”机制。因此,本部分继续对数字金融与产业结构升级的传导机制进行分析。在供给端,本文主要探讨“数字金融—技术创新—产业结构升级”的路径机制。在需求端,由于消费将成为“十四五”时期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核心动力,因此本文主要探讨“数字金融—居民消费—产业结构升级”的路径机制。为了验证上述渠道机制,本文参考温忠麟等提出的中介效应模型进行如下检验。

其中,中介变量是技术创新()、居民消费(),其余变量的定义及测度与前文一致。模型(13)反映了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总效应,系数α表示总效应大小。模型(14)中β表示在“供给侧”和“需求侧”背景下数字金融发展对各中介变量的影响。模型(15)中系数γ表示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直接效应。

1.“供给侧”机制检验

表10显示了技术创新这一中介机制的检验结果,第(1)列结果显示数字金融与产业结构升级显著正相关,第(2)列表明数字金融也能促进技术创新,在1%的置信水平下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且回归系数为正。最后,第(3)列将技术创新这一中介变量加入后发现,相比模型(1)的系数小,系数变小可以判断中介效应显著,而且中介效应占比为39.48%。即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有39.48%是通过技术创新来实现的。因此,可以证明技术创新是数字金融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的重要机制,该结果支持了前文假设2。

表10 “供给侧”机制检验:技术创新

上述结果表明企业技术创新是数字金融推进产业结构升级的中介机制之一。借鉴唐松等的方法,本文又将技术创新进行分类,一类是核心创新,以企业发明专利数为代理变量,其余专利数则为普通创新的代理变量。进一步分析核心创新和普通创新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效果,分析结果如表10中第(4)到第(7)列所示。结果表明,数字金融与核心创新在1%的置信水平下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且呈正相关关系,而且企业核心创新也能有效推动产业结构升级。同时也发现,企业普通创新对产业结构升级并没有产生促进作用,而且数字金融也会约束企业的普通创新活动。因此,综合分析发现企业核心创新作为中介机制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会更大。

2.“需求侧”机制检验

表11进行了以居民消费为中介机制的检验。第(1)列显示数字金融能显著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第(2)列显示数字金融也能显著提高居民消费,两者在1%的置信水平下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且回归系数正相关。第(3)列加入居民消费这一中介变量进行检验,结果显示,第(3)列中的回归系数比第(1)列的系数小,表明居民消费的中介机制效果显著。数字金融每提高1个单位,通过居民消费能够促进产业结构升级0.006个单位,中介效用占比为29.12%,说明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有29.12%是通过提高居民消费来实现的,该结论也验证了假设3。

表11 “需求侧”机制检验:居民消费

上述结果表明提高居民消费是数字金融推进产业结构升级的中介机制之一,因此,本文继续对居民消费结构进行分类讨论。第(4)到第(7)列是消费结构分类讨论的结果,借鉴何宗樾和宋旭光的研究,本文将居民消费分为了基础型消费和享受型消费,以探究在数字金融发展下居民消费升级是否会给我国产业结构升级带来影响。一方面,在基础型消费中发现,虽然基础型消费也能显著促进产业结构升级,但数字金融与基础型消费在1%置信水平下显著为负,说明数字金融发展不是带动居民基础型消费的主要渠道,即基础型消费也不是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的有效机制。另一方面,在享受型消费中,数字金融对居民享受型消费的影响在1%置信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数字金融能提高居民享受型消费,而且提高居民享受型消费也能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综上,数字金融发展会增加居民享受型消费支出,在促进居民消费升级的同时推动地方产业结构升级,最终为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注入内生动力。

六、拓展性研究

(一)政府不同监管背景下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

本文前面探讨了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但并未研究在政府不同监管情形下数字金融与产业结构升级之间的关系。我国政府绩效依赖其监管力度与监管效果,如何发挥政府监管在数字金融与产业结构升级间的作用便成了具有研究意义的话题。因此,本部分将分别讨论在政府金融监管和环境监管背景下,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参照已有文献,本文在指标选取上以政府金融监管支出代表金融监管,以政府环境行政处罚立案数代表环境监管,将金融监管和环境监管进行分组处理(以50%均值为界),分析不同政府监管地区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驱动作用,同时也对数字金融发展和不同政府监管的交互项进行研究,模型设定如下:

模型(16)中,政府监管指标为,代表金融监管和环境监管,数字金融与政府监管的交互项系数为α。若交互项系数显著为正,说明数字金融在政府监管下能发挥自身优势且推动产业结构升级;若交互项系数显著为负,表明政府监管与数字金融发展之间还存在一定不匹配问题,还需要进一步完善相关监管政策。

1.金融监管背景下的影响

随着数字金融服务范围逐渐扩大,各类金融机构在服务小微企业、弱势群体,助力智慧城市建设等方面有了显著提升,发展势态良好。但数字金融在其技术层面还存有一定缺陷,例如数据盗窃、系统风险和网络金融诈骗等问题。基于此,我国政府部门开始逐渐加强对数字金融的监管,2015年中国人民银行和银监会相继出台了互联网金融监管政策,以降低金融风险的发生。那么,政府金融监管会对数字金融发展产生何种影响?本部分将从政府金融监管视角探究数字金融和产业结构升级之间的关系。

结果如表12所示,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有显著驱动效应,回归结果中的系数都为正且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但在金融监管较弱的区域系数为0.132,在金融监管较强的区域系数为0.401,显然强金融监管可以助推金融环境规范化、有序化、系统化的发展,也可以减少金融领域风险衍生和套利行为,进而推动产业结构升级。交互项中显示,数字金融与金融监管的交互项系数显著为负,说明随着政府金融监管强度的增加,数字金融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的效果逐渐减弱。可能的解释是,数字金融自带金融属性和互联网属性,本就存在监管边界不清晰的问题,若监管不当则会引起非效率监管问题。而且产业政策效果和国家经济发展都依赖于地方政策,所以,我国应不断寻找数字金融发展与政府监管之间有效的平衡点,合理遵守两者间的运行准则,既要发挥政府作为“看得见的手”在整个过程中的调节作用,同时也要推动“有为政府”与“有效市场”的结合来促进产业结构升级,这样才能破解长期以来阻碍“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主要难题。

表12 数字金融、金融监管和产业结构升级

2.环境监管背景下的影响

为了加强环境监管力度,我国相继出台了“环保目标责任制”、“河长制”、“环保督察”等一系列环境监管举措。本部分将继续从政府环境监管视角探讨数字金融与产业结构升级间的关系。结果如表13所示,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在环境监管较强地区的效果更好,可能的原因是,政府环境监管能倒逼企业进行绿色技术创新,在降低生产能耗的同时也能达到优化产业结构升级的作用。交互项中显示,数字金融与环境监管的交互项系数显著为负,说明随着政府环境监管力度的加强,数字金融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的效果会逐渐减弱。可能的解释是,我国数字金融发展与政府环境监管之间还没有建立起有效沟通桥梁,也暂未打通二者间关系壁垒,因此,应加快建立新型数字化政府,一方面可以利用信息技术提高政府环境监管效率,另一方面可以利用金融手段为政府环境监管提供更多治理资源。

表13 环境监管背景下的“绿色效应”

以上结果均是讨论以政府环境监管为背景的影响效果,为进一步探讨数字金融带来的“绿色效应”,本文又以碳排放和环境污染指数进行检验。其中,环境污染指数是运用熵值法计算出工业三废(废水、废气、烟尘)排放量的综合指数,该指数越大表示污染物排放量越大。结果显示,数字金融与碳排放、环境污染指数均呈显著负相关,表明数字金融发展可以有效减少碳排放,也能抑制环境污染。可能的原因是:一方面数字金融利用线上平台能减少不必要的交通出行,从而降低了生活中的碳排放;另一方面数字技术能降低金融产业自身能耗,扩大绿色金融产品供给,促进碳交易市场发展,使我国产业发展更加绿色低碳。

(二)数字金融能否缓解“鲍莫尔病”

“鲍莫尔病”(1967)是指:一个经济体中,各部门劳动生产率通常存在差异。假设工业发展取得了技术进步,而服务业还在原地踏步,与之前相比,服务业产品相对于工业产品的价格或成本就会大幅上升。而工业技术发展会带动服务业工资上涨,服务业就会吸引更多劳动力而形成大量产出。久而久之,服务业在整个社会经济中所占比例会逐渐提高,从而抑制社会经济发展。克服“鲍莫尔病”的办法是提高服务业生产率,缩小服务业与制造业间的生产率差距。在当今高度依赖网络信息技术发展的背景下,数字金融能否缓解“鲍莫尔病”也是一项重要研究议题。前文中已经证实数字金融能推动产业结构升级,主要是指产业内结构升级,即经济发展重心从第一产业、第二产业到第三产业的升级,但并没有进一步探讨产业结构升级之后,第三产业的内部配置和对经济发展的影响问题,因此,本部分将继续探讨数字金融对第三产业(服务业)的影响以及能否缓解“鲍莫尔病”现象。在指标选取上,本文借鉴魏作磊和刘海燕的研究,用第三产业从业人员占社会就业比重代表服务业发展,又将服务业分为生产型服务业和生活型服务业,用实际GDP增长率代表经济发展。

结果如表14所示,在Step1中显示数字金融与经济发展在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为正,即数字金融对经济发展有显著促进作用。Step2加入了数字金融与服务业发展的交互项,结果显示数字金融的系数为0.089且显著。服务业与经济发展显著为负,说明中国当下经济发展的确存在“鲍莫尔病”现象。但交互项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在数字金融作用下,服务业可提升经济发展,即数字金融发展能克服“鲍莫尔病”。其原因在于我国数字金融发展已经延展到服务业的各领域和全方位,超越了鲍莫尔发现的仅在劳动密集型生活服务业的范畴,数字金融的“普惠性”特征也更加有助于提高服务业生产率,进而成为经济发展的重要源泉。Step3交互项中显示数字金融可以通过推动生产型服务业来实现经济发展。可能的原因是:一方面生产型服务业正好需要数字金融为其提供比以前更加快捷的融资方式来实现技术创新与升级;另一方面数字金融自带的科技属性也能推动现代服务业的数字化发展,还能破除不合理的体制机制对服务业发展的束缚,以促进经济发展。Step4交互项中显示数字金融可以通过提高生活型服务业促进经济发展。这表明生活型服务业比重上升并未对我国经济发展产生负面影响,即“鲍莫尔病”在中国经验的发展背景下不攻自破。

表14 数字金融、服务业发展和“鲍莫尔病”

七、结论与讨论

在“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下,推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实现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抓手。本文基于我国278个地级以上城市从2011—2019年的面板数据,实证检验了数字金融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结论如下:第一,数字金融及其分维度均能促进产业结构升级。第二,通过异质性分析探讨了数字金融何以依托区域特征推动产业结构升级的问题。第三,在“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背景下,供给端存在企业技术创新这一影响机制,并且其中核心创新较普通创新而言会更有利于推动产业结构升级,而在需求端主要通过提高居民消费和刺激消费升级倒逼产业结构发展。第四,合理有效的监管措施能发挥政府作为“看得见的手”在产业升级中的调节作用。第五,数字金融也能通过其“包容性”和“数字化”属性来克服“鲍莫尔病”现象的蔓延。

本文尝试厘清数字金融与产业结构升级间的内在关系,并且围绕市场经济供需两端进行了深度探讨,对我国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具有重要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基于上述结论,本文提出如下建议:

第一,优化数字金融资源合理配置,改善区域发展不平衡状况。由于我国特殊的空间集聚性产生了一系列经济发展不平衡问题,为缓解此类问题,可以从以下两点出发:在金融教育方面,随着我国数字化进程快速发展,居民日常生活已经离不开数字金融服务,但受知识结构等的限制,多数金融风险防范意识相对薄弱的人群往往容易陷入“金融陷阱”。因此,提升我国居民的金融素养便成为当下亟须解决的重要问题。一方面,数字金融可以通过简易的分布式视频教程传播金融知识;另一方面,接受了数字金融教育且掌握一定金融知识的居民,能进一步开展自主创业活动,在扩大城乡居民创业度的同时也能减少城乡收入差距和缩小“数字鸿沟”,间接引导产业结构向规范化和标准化方向转型升级。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由于数字金融的发展依托于网络通讯技术和地方数字化发展水平,而且在系统性金融风险频发和经济下行压力扩张背景下,我国还需要不断加强建立完整的数字金融生态体系,即推动“新基建”发展,才能为数字金融与产业结构升级打下坚实基础。

第二,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背景下提高数字金融服务实体经济质效。在供给端,可以加强数字金融对企业技术创新的推动作用,为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增加新引擎。过去我国曾陷入“产量高,创新低”的瓶颈,低效技术无法带动整体产业结构转型发展。在新时代经济高质量发展背景下,经济增长已由要素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变。随着产业转型升级步伐的加快,现代农业发展、制造业升级等对现代服务业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互联网金融机构可以为现代产业降低融资门槛和融资成本,进而促进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在需求端,我国正加快建立健全促进消费长效机制,充分发挥消费在扩大内需中的基础作用。居民消费升级为我国产业结构升级提供了有力支撑:一方面,由于城乡居民收入和中高收入人群比例不断增加,消费结构也随之升级,为高质量的生活产业发展创造了条件。因此,可充分发挥数字金融低成本、便捷性等特点,不断创新数字支付、信贷、转账等功能,以消费升级倒逼产业结构转型。另一方面,由于居民消费也带动了物流、金融、信息等其他产业的发展,因此,应健全多元化、广覆盖的金融服务体系,快速扩大消费经济的潜能,进一步实现金融服务对产业结构升级的促进作用。

第三,扩大数字金融与产业结构升级带来的绿色效应,推动形成绿色低碳的产业结构和生产方式。过去我国高污染、高能耗与低产能、低效益的发展方式已严重影响了生态环境,也不利于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因此,我国需要积极推动产业结构绿色转型:一是鼓励各类数字金融企业结合绿色金融政策为绿色转型产业及战略性新兴产业等低碳产业开辟办理业务的“绿色通道”。加快淘汰落后产能,培育战略性新兴产业,为产业绿色转型创造有利条件。二是为实现“双碳”发展目标,需要加快发展现代服务业。构建基于数字技术的线上金融交易系统,减少交通出行碳排放,提升服务业低碳发展水平。三是完善财税政策,推动各级政府加大对绿色低碳产业发展、技术研发的支持力度,设立碳减排货币政策工具,支持清洁能源和节能环保等领域发展。同时也要支持绿色债券发展,支持符合要求的企业上市融资,运用高新技术推动传统产业高质量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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