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学生全面发展的过程性评价体系研究*

2022-11-02 13:17李欣欣李倩文
上海教育评估研究 2022年5期
关键词:评价过程能力

姜 华,李欣欣,李倩文

(大连理工大学高等教育研究院,辽宁大连 116038)

学生评价是高校教育教学工作的重要环节,也是当前教育评价改革关注的焦点。深化学生评价改革是新时代破除“唯分数”痼疾、从根本上解决教育评价指挥棒问题的重要举措之一,对于提高人才培养质量具有重要意义。

一、问题的提出

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是内涵式发展,而内涵式发展的核心在于人才培养质量,学生评价是衡量人才培养质量的重要手段。学生评价的意义在于了解学生的发展现状,通过评价发现教育的不足,反思并改进高校在办学育人中的问题,以确保高校育人目标高质量、高效率的完成。

当前学生评价的相关研究可归结为三个主题,即学生评价的评价目的、评价内容及评价方法。从学生评价的目的性研究来看,主要呈现出从“关于学习的评价”到“为了学习的评价”的目的转换。之前的学生评价过于关注学生的学习结果,多采用总结性的评价方式,而当前的学生评价更多地关注学生的学习能力的习得,多采用过程性评价以及增值性评价。

对学生评价内容的研究多聚焦于学习成果评价和学习能力评价两个方面。在学习成果评价方面,艾斯纳于1979 年最先提出“学习成果”一词,他认为学习成果本质上是指以某些形式参与学习活动之后获得的结果,[1]此后有关学习成果评价的内涵、重要性和指标体系构建的研究层出不穷。但当前学生学习成果评价一定程度上把考试和测验作为检验成果的唯一形式,形成了对分数的唯一追求,评价难以产生有效的教育效应。[2]在学习能力评价方面,当前研究主要围绕学生的学习动机和学习策略,从个体成长和学校培养层面对大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进行考察,如对学生个体自主学习能力的评价以及一些大规模的学情调查等。国外一般采用标准化测试或借助在线开放式测试平台,对大学生的分析推理、批判性思维、问题解决能力和书面沟通能力进行学习能力的增值评估。[3]

从学生评价的方法研究来看,目前我国高校学生评价仍以学习档案袋法、课程考核成绩分析法、评价尺规法和问卷调查法等传统方法为主。但由于学生评价目的的变化,传统的评价方法已经很难为评价活动提供全面的信息,于是有学者提出学生的自我评价、同伴评价等方法,但学生自我评价的能力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与教师对学生的评价互为参照,后者往往对前者起到一种导向作用。国内也有部分研究探讨了机器学习等现代信息技术在评价学生的在线学习投入、在线学习情感倾向等方面的应用,但从总体上看,对现代信息技术在教育评价中应用的研究仍然不够。

综上所述,当前高校学生评价目的和评价观已经在学界内基本达成共识,即学生评价的目的在于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从评价内容来看,目前主要侧重于对学生学习结果的评价,缺乏对学生学习能力或是综合素质的评价,对学生道德修养和身体素质等评价的研究多停留在表面,对于高校学生的增值评价也还大多停留在理念的探讨上,从总体上来看未能突破结果性评价的藩篱,对过程性评价的探讨还不够。在评价方法上,目前评价主要以问卷调查、社会统计等传统评价方法为主,缺乏与人工智能、区块链和大数据等现代信息技术的深度融合。

2020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以“立德树人”为主线、以破“五唯”为导向,提出了“改进结果评价,强化过程评价,探索增值评价,健全综合评价”的总体原则以及“充分利用人工智能、大数据等现代信息技术”的实施建议,为新时代我国高等教育评价的改革与发展提供了总体方向。因此,要实现新时代对于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的诉求,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必须从高校学生评价改革入手,融合现代信息技术,强化过程性评价。

二、现行高校学生评价存在的问题

学生评价的复杂性不仅体现在评价测量技术的选择上,还体现在高校学生评价要关照教育与社会的关系,要协调个性与共性的统一等等。虽然当前对高校学生评价的重要性已经达成共识,但在实践工作中仍存在一些问题。

1.结果性的评价导向限制了“促进学生发展”功能的发挥

结果性的评价导向关注学生的考试成绩,注重评价的甄别和选拔功能,过于推崇工具理性的价值取向,倾向于将预设性的规范和统一式的尺度作为测量目标,而不是关注学生学习的整体过程和自身的全面发展。这既淡化了评价的原初价值,也扼杀了学生的个性化与发展性。学生评价的根本目的就是实现学生的发展,但如果评价结果仅仅是针对学生的考试成绩,即通过考试、测评等手段对学生分级,进而使之成为奖惩的依据,这就将评价从对学生发展和变化做出判断的价值性工具窄化为促进学生分级分等和优胜劣汰的强制性工具。结果性评价关注学生学科知识的掌握程度和专业能力的发展结果,这些“硬技能”虽然重要,但是却忽视了交流能力、批判能力、领导能力和团队合作能力这些重要的“软技能”。换言之,结果性的评价导向忽略了对学生整体学习过程的关注,也未能将评价过程和结果中的有效信息反馈给学生以促进其改进。

2.过于窄化的评价内容模糊了评价对象的复杂性

学生处于不断发展变化的过程中,学生评价的根本在于帮助学生反观自身、认识自我、实现自我。理想状态中的评价都是期望通过有限的外显行为进行结果表征,以反映评价对象内隐的、复杂的素质结构,但往往这种表征过程有可能是片面的。[4]也正是如此,以往的学生评价往往把复杂的学生表现简单化,仅关注学生的学业水平,而忽视了学生的道德品质、个性情感以及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等。这与教育不仅要提升学生的知识水平、还要使每个学生成为有能力追求幸福生活的个体的要求相去甚远。评价具有“指挥棒”的作用,学生评价内容的窄化使得高校的人才培养过程也发生异化,尤其在高等教育阶段,本应该关注学生综合素质与综合能力的培养,但评价的异化从某种程度上限制了对学生独立性、创造性和探索精神的培养。

3.评价技术的滞后性阻碍了先进评价理念的实现

教育评价是独特评价理念与专门评价技术的有机融合,[5]而当前高校学生评价中一个很突出的矛盾就是评价理念与操作技术之间的关系。有什么样的价值取向和评价理念,就应该采取相应的评价技术和评价方法。虽然我国高校学生评价中引入了西方国家的多元智能理论、构建主义理论、后现代理论等评价理念,但囿于教育发展阶段和评价技术手段的限制,这些理念在学生评价中未能真正落实。以学生的增值性评价为例,早在20 世纪80年代,在《科尔曼报告》(Coleman Report)的影响下,美国田纳西州统计学家威廉·桑德斯等研究者就将增值评价理念运用于学生学业评价中。在我国,虽然诸多学者提出了学生增值评价的理念与模型,但由于评价数据收集、评价者操作水平等限制未能大面积推广。这就要求我们解决评价技术的滞后性问题,切实加强教育评价技术的应用研究,挖掘现代信息技术在教育评价中的应用范围。

三、新时代学生全面发展的过程性评价体系的构建

实现学生全面发展的过程性评价是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的根本任务。为了充分发挥学生评价指挥棒的作用,学生评价的目标必须也与此契合,彻底实现从“对人的评价”向“为了人的评价”的转变。指向学生全面发展的学生评价,一定不是结果性的,而是基于学生德智体等过程行为数据生成的“学生画像”,是对一个“立体的人”的评价。同时,现代信息技术的发展为新时代学生全面发展的过程性评价的实现提供了支撑条件。教育智慧评价由信息技术赋能,依托高效的“互联网+”、海量的数据库、强大的云计算和便携的移动式学习平台等,在破解“唯分数”评价困境、优化教育生态等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以下主要从评价原则、评价内容以及评价的技术手段三个方面进行阐述,并构建出新时代学生全面发展的过程性评价体系。

1.新时代学生全面发展的过程性评价体系构建的原则

新时代学生全面发展的过程性评价需要秉持系统性原则,兼顾共性与个性、动态调整以及可操作性原则。具体而言,系统性原则是指评价要考虑学生的德育、智育和体育等维度之间的关联性,不同维度要在功能耦合的基础之上促进学生发展。兼顾共性与个性原则是指要考虑学生发展的复杂性和多样性,在新时代评价手段和技术逐渐成熟的条件下,既要考虑学生共性发展过程,又要能够让学生彰显自身个性,实现独立自主发展。动态调整原则是指学生过程评价的指标体系要适应社会的发展变化。当下知识更新迭代速度加快、代际之间认知差异变化加快,因此学生评价的指标也需要适应快速变化的知识体系与社会需求。可操作性原则是指要考虑评价的可行性,要能达到评价的预期目标并且要关注其成本问题。

2.新时代学生全面发展的过程性评价的内容和方法

(1)道德修养

道德修养是个人发展的关键,是指道德实践主体以求取完美人格为价值旨归,自觉修炼以培养高尚品质与道德智慧的实践活动。道德修养的形成需要先有道德认知,包括对个人自我品德的认知、对社会规范的认知;在道德认知形成后,则需要通过一系列的人际交往、生活实践以及学习实践等日常行为活动反映出来。因此,对学生道德修养的评价主要考察个人道德品质、社会规范遵守和个人日常行为三个方面。个体道德品质是指学生对于自我的认知,具体表现为个人对于“仁、义、礼、智、信”的认识以及将这种认识与个人的为人、处事、为学结合,对自我做出评判的一个内省结果。社会规范遵守是指学生对于社会的一种认知,体现了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包括思想政治觉悟、社会责任感、积极进取状态等方面。个人日常行为是个人道德修养表现的载体,是道德修养的至关重要的构成内容,包括日常行为习惯以及诚信、仁爱、互助行为等方面。

关于学生道德修养评价的方法,可以将传统的纸质档案转化为电子档案来记录,同时借助区块链技术对电子档案进行保存、追踪。电子档案是指学习者运用电子技术、档案开发技术等来收集和组织学习内容和素材的方式。[6]目前该方法主要用于学生的学习领域,还未拓展到学生非学习行为的记录过程中。首先,需要将学生日常活动信息转化为电子数据,档案主要通过学生自我归纳、辅导员观察等方式进行内容的填写,比如每学期让学生在网上填写自己的主要事迹、学校对于有过违规违纪行为的学生进行事件的描述,从个人道德品质、社会规范遵守以及日常行为三个方面进行记录。其次,借助区块链技术对电子档案进行存储、追踪。可以构建高校内外相关部门共同参与的联盟链,将学生的代表性事件记录在分布式账簿上,以便实现对学生道德素养评价的全过程追溯和真实性保证。

(2)核心认知能力

核心认知能力主要是指个体在成长过程中具备的高级认知能力,比如问题解决、批判创新等能力。在认知能力分类方面,布卢姆将认知目标由低级到高级分为知识、理解、应用、分析、综合与评价六个方面,呈现出较强的积累性和时序性。基于此,将学生核心认知能力分为理解认知能力、整合应用能力和批判创新能力三个方面。理解认知能力主要是指对知识的回忆确认、对概念和规律的掌握以及从现象观察到其本质的能力。理解认知能力一方面通过思考学习,从生活以及社会中的现象中抽离出相应概念,帮助形成自身判断力,另一方面通过广泛阅读、汲取和消化知识,内化为自身发展的文化素材。整合应用能力主要是指系统地分析并且解决某些集合性的知识点,对所学习的概念、法则和原理进行应用。整合应用能力在面对实践问题时尤为需要,有助于根据自身能力判断和选择解决问题的方法。批判创新能力是指理性地、深刻地判断出事物的本质价值,以及能够提出有一定创新性见解的能力。

对学生的核心认知能力主要采用增值评价的方式进行持续、动态的考核。增值评价结果的科学与可靠取决于增值模型选择的合理性和学生认知数据获取的准确度。在增值模型选择方面,有适用于考察学生单一维度的模型,也有对多维度联合分析考察的模型。其中,异方差多维度层次线性混合模型(HMHLM)能够兼顾不同高校办学目标、办学条件对学生增值的影响,一方面,模型中的“异方差”考虑到了高校多样性对学生增值影响具有差异的波动程度;另一方面,“多维度层次”避免了学生的多元考察维度受到个体、组织等多层面影响带来的估计偏差,[7]因此可认为 HMHLM 模型在考察学生核心认知能力方面更加科学与准确。此外,当前已有部分研究尝试采用大数据、机器学习等技术对课堂上学生的学习情绪、学习过程进行大规模信息获取与评价。因此,可以采用大数据技术和HMHLM 模型融合的方式进行评价。首先,应用大数据技术来捕捉学生连续多个学期的学习行为过程数据,对其学习动机、学习效果进行分析。还可以基于学校业务系统来获得学生的线上学习行为数据,包括学习内容、浏览时间、学习交流等。通过对学生日常学习行为数据的采集和分析,判断学生核心认知能力的发展情况。其次,采用HMHLM 模型对学生认知能力的增值过程进行评价,借助该模型可以追踪学生连续多年的理解认知、整合应用和批判阅读的得分,先进行联合性的增值评价,然后整体性地进行分析和探讨。

(3)身体素质

身体素质是人口素质的重要表现形式之一。考评学生身体素质,了解学生身体素质的变化过程,对于增强学生体魄、促进教育高质量发展至关重要。身体素质由内到外表现为身体内部器官的协调耦合、身体肌肉活动能力以及身体的外部形态特征三个方面,这三个方面相互协调来共同维持身体的运行状态。基于此,将学生身体素质分为身体机能、运动素质和身体形态三个方面。其中身体机能主要是指在新陈代谢作用下,人体各器官系统协同工作的能力,主要以肺活量、心跳频率等作为衡量指标。身体运动素质是指人体的基本活动能力,通过体前屈等生理肌肉活动表现出来,包括力量、速度、耐力等。身体形态主要是指身体的自然长度、厚度等外部特征。

关于身体素质的考评方法,一方面,大数据等现代信息技术的普及使得体检人员的档案可以采用电子形式保存;另一方面,运动型可穿戴设备的普及、智能运动软件的推广和应用,也能够进一步详细、可靠地获取学生的运动数据。因此,对于学生身体素质的过程性评价可以采用大数据技术和智能可穿戴技术结合的方式。对于身体机能的考察,可以充分发挥校医院的作用,定期对学生进行体检,同时将体检记录分类进行电子存档,建立学生在校期间身体机能的电子档案;对于身体形态和运动素质的考察,则可以采用智能采集技术,比如智能运动穿戴设备、智能软件等来获取学生运动情况的数据,持续地考察学生的身体素质。学校可以通过智能手机运动软件,如北京大学的PKURunner、清华大学的阿甘跑步App等,获取学生的日常锻炼数据。另外,还可以根据学生自己提出的锻炼方式来设置考评方案,指导教师进行审核后加以执行。锻炼过程可通过照片或视频的方式上传至软件,进而通过收集软件中学生锻炼的方式和持续时间、学生以往的多次体测数据等长效性数据,判断学生的身体素质变化(图1)。

图1 促进学生全面发展的过程性评价体系

四、结语

过程性评价虽然有效克服了结果性评价的弊病,但是又带来了一些新的问题。首先,由于过程性评价是一种持续的、不间断的评价,这种特点使得其评价范围广、评价周期长,因而在具体进行评价的过程中,评价所收集的资料和评价的标准可能都会因时而变、因人而异,很难找到一个统一的、公认的衡量标准。其次,过程性评价的成本相对较高,一方面是过程性评价需要持续进行,评价周期的变长会使得成本相应增加;另一方面,过程性评价往往要融合大规模的调查,且可能需要采用一些新兴的评价技术与工具,这都会导致成本的增加。再次,伴随过程性评价出现的这些信息化的评价工具,实际上也存在一定的硬件条件局限,评价工具的使用不当可能会导致评价的形式化。最后,长期以来结果性评价的思维惯性,使得过程性评价理念的推广在短时间内难以落实甚至会流于形式,如在学生核心认知能力的增值评价中,如何在问卷测试的环节保证学生全力以赴地作答,就是一个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这种情况的出现与当前高等教育领域中的评价文化有关,当前评价主体往往注重传统评价的甄别和筛选功能,对过程性评价存有一定程度的怀疑态度。扭转这种评价文化不是一蹴而就的,虽然有一些研究进行了过程性评价体系的构建,也阐述了现代信息技术的应用,但技术层面的改革只是教育评价改革的“表”,文化层面的转变才是“里”,这也是我们今后需要进一步探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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