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荆 凡 图/高梓淳
一家人在蓝瓷博物馆观摩了和中国青花瓷有深厚渊源的代尔夫特蓝瓷后,坐着火车来到了下一站——阿姆斯特丹。吃过晚饭,叶丹和叶青就缠着爸爸做实验。
妈妈虽然读了很多关于维米尔使用暗箱的资料,但心里也打起鼓来。无数研究者通过比对和还原等方法研究维米尔的暗箱,但至今没有定论。
爸爸看出了妈妈的心思,拍拍她的肩膀说:“暗箱的基本原理是小孔成像,先让孩子们了解底层逻辑,这么简单的实验不会失败。”
爸爸拿出准备好的纸杯,去掉杯底放在一边。他又拆下从超市买来的零食的锡纸包装,包在纸杯的空底上并用皮筋固定,然后在中间戳了一个小洞。叶青看着爸爸的一通操作非常好奇,忍不住拿起杯子从小洞口望向爸爸。
爸爸从他手里把杯子拿走,继续把饼干包装上的半透明薄膜撕下来,包到杯口上,然后点燃蜡烛。
“好啦,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听爸爸这么说,妈妈起身关上了屋里所有的灯。
“你们看!”爸爸把包着锡纸的杯子底部对着蜡烛,让叶丹和叶青在杯口一端对着小孔看。
一个蜡烛倒影出现在了杯口的半透明薄膜上,叶青忍不住“哇”地叫了一声。
“可是,我看到的图像是倒着的,怎么照着画呢?”叶丹不明白。
“你说得没错,所以研究者们猜测维米尔的暗箱除了应用小孔成像原理外,还用了透镜。”妈妈解释道。“透镜?这和暗箱有什么关系?”叶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们看,小孔成像实验投射出来的图像和实物对比呈倒立状态,这是由于光线在穿过小孔时会进行交叉,因此如果从光射进来的方向观察图像,那么这个图像上下和左右都是相反的。”爸爸仔细地解释着。
“那怎么办呢?”叶青边吃着做实验剩下的零食边好奇地问。
“如果用半透明的纸代替屏幕,我们站在纸的背面去观察,这样看到的图像左右与实物相同,可是……”妈妈托着下巴一字一顿地说。
“没错,这样做图像还是上下颠倒的。”爸爸看了妈妈一眼接着说,“说到这里就要感谢伟大的科学家们了。大约在十六世纪中叶,玻璃透镜取代了简单的小孔,让成像更加清晰明亮,但是对于如何呈现正确图像这个问题……”
“爸爸快说,听科学家们破解谜题有‘升级打怪’的感觉。”叶丹不等爸爸喝完水就催促着他赶紧说。“大人的世界真复杂,透镜能有零食好吃吗?”叶青怀里抱着没吃完的零食嘟囔道。
“德拉·波尔塔无意间提起,用平面的镜子成角度折射或者组合使用凸透镜和凹面镜,似乎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爸爸放下水杯说。
“他成功了吗?”叶丹对爸爸吊胃口的行为表示不满。
“让你爸爸休息会儿,”妈妈拽着叶丹阻止她上蹿下跳,“德拉·波尔塔的想法对开普勒有所启发。开普勒想出了图像矫正的方法——将两块凸透镜以合适的间隔放置,而不是用镜子反射,通过这种方法呈现的图像就是正确的。”
“哇,整个过程好复杂!”叶丹感觉知识量太大,她需要慢慢消化。
“说了这么多,能证明维米尔的暗箱使用了这种技术吗?”叶青有一搭没一搭地插着话。
“现在还无法证明维米尔的暗箱用了这种技术,但是根据资料显示,他的背后可是有位神秘的光学专家在帮助他呢!”妈妈耐心地回答叶青的问题。
“这位神秘人是谁?”仰面朝天躺着消化知识的叶丹听到“神秘人”便来了兴致,噌地坐了起来。
“荷兰显微镜学家、微生物学的开拓者列文虎克。他曾经是一位非常有经验的玻璃吹制工,很擅长打磨透镜,虽然不能证明他用在显微镜上的透镜可以直接用于维米尔的暗箱,但他的光学知识和技艺很可能对维米尔有帮助。”
“原来大师的背后还有大师!”叶丹惊讶地瞪大双眼。
“说了这么多,不过是为维米尔作弊找个借口罢了。”叶青撇了撇嘴说。
“你平时画直线时借助尺子也是作弊吗?”叶丹反驳道。
“那不一样!”叶青丝毫不让。姐弟俩又争了起来。
妈妈这次不再保持沉默,赶紧对他们说:“专家对维米尔是否使用暗箱作画各持己见,但大部分学者认为尽管使用暗箱作画也需要画家具有深厚的绘画功底和处理画面的能力,因此不算作弊。在当时的条件下,暗箱能让艺术家进入一个全新的光学世界。维米尔在光影、构图、色彩方面的成就,离不开他对光学的研究,这是科学和艺术的完美结合。”
“很多学者认为维米尔画上用点彩法表现的明亮闪烁的、看上去像没有对焦一样的光斑就是因为应用了暗箱装置。”妈妈补充道。
“所以,工具能给画家带来灵感,使画家的作品具有多样性?”叶丹抢先道。
“没错!如同我们来荷兰,目的是了解维米尔,至于怎么过来的并不重要。谁说一定要走路过来才表示虔诚呢,坐飞机不是更快吗?”
叶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妈妈的解释让叶丹想到了很多:在绘画时用十字线起形、用网格法起形、借助剪影画外轮廓……不都是借助方法辅助创作吗?
“君子善假于物也!”叶丹忍不住总结。叶青却不服气地提出了新的问题:“海马的微笑在哪里?”
叶青的话提醒了妈妈。她打开灯,拿出从维米尔中心买的《音乐课》复制挂画,一家人仔细看了起来。画面左侧有标志性的窗户;靠墙摆着一架钢琴,一位男教师嘴巴微张,似乎正在指导画中的女子弹钢琴;女子的头正好位于画面的黄金分割点上,成为视觉的中心;在女子身后,放着一把蓝色的凳子,一架中提琴平放在凳子旁边;近处的桌子上放着白色瓷瓶,深红色桌布上的纹理纤毫毕现。虽然是复制品,但画面层次丰富,色彩和谐,构图讲究。整幅画作庄重、静谧而神秘。
“你找到海马了吗?”叶丹问叶青。
“在钢琴上!”叶青指着钢琴上的海马花纹,“可是我看不出来海马在微笑。”
爸爸也很疑惑:“是啊,海马的微笑是什么样子呢?”
妈妈把画微微侧转,让他们从侧面看画中海马花纹的边缘线。当画正着放的时候,海马花纹的边缘线和钢琴的边缘是对齐的,可把画侧过来后,那看似整齐的边缘线呈现出一道弧形。
妈妈说,一位研究者精准地还原了维米尔的工作室,还用暗箱作画,还原了维米尔的《音乐课》。神奇的是,他发现钢琴上原本整齐的海马花纹通过透镜观察竟然变成了弧线,这和维米尔画中所呈现的一模一样,他把这称为“海马的微笑”。也正是这个实验,让越来越多的人认为维米尔在绘画时运用了透镜和暗箱。
“不过,这仅仅是猜测,因为缺乏史料,维米尔作画的具体方法目前仍不可知。”妈妈若有所思,“借助工具、驾驭工具探索艺术而不被工具局限,才是艺术家必备的能力。”
“至少这些艺术家留下的作品很经典!”叶丹笑着说。
一家人静静地欣赏着画,阿姆斯特丹的夜令人着迷。钟声从远处传来,将一家人的思绪拉回,此时的叶丹感觉自己更能读懂偶像维米尔的心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