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泽远
(河南大学 音乐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物件”作为名词意指东西、物品。对于戏剧创作而言,“物件”通常指在戏剧演出过程中所使用的道具,戏剧演出中所用的一切道具从理论上说都可以被称之为物件。但对于“物件剧场”创作模式下的戏剧作品而言,“物件”主要的作用为暗示和感召。物品并不直接表达呈现或者说“让人看到”,而是暗示意义“让人感受到、仿佛看到”。物品如同某种符号,创造出诗意的语言。所有的偶戏都借助符号语言,但是在物件戏剧中尤为突出。
最初“物件戏剧”中的物品都被用一种不加修饰、粗糙的方式使用和操控,这倒是与“物件戏剧”的原则相符。但大多数时间来说,物品都已经不能再被修饰、改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都是“现成物品”(ready made),并非刻意为戏剧舞台制作的道具。它们的存在先于戏剧的存在,并在戏中以原始的样貌出现并使用。无论哪种戏剧种类,只要它使用物件,并将这些物件汇集起来用以表现其他形象,这样的戏剧形式都与偶戏更为接近。“物件戏剧”的典型特征在于拒绝使用刻意雕琢、精致加工的形象。那么引申一下,“物件戏剧”拒绝拟人化。减少具象,增加抽象。而使用物质(材料)让“物件戏剧”与偶戏更加渐行渐远。
为能让物件的表达不只限于自身的物理属性,而成为一个具有隐喻力量的实际存在,就需要为给它加载特定的意图,即演员(操纵师)投射在它身上的意图。因此在物件戏剧中,演员(操纵师)是必不可少的。与偶戏中可以隐身于舞台场景或背景中的操纵师相比,物件戏剧要求操纵师必须现身。更准确地说,是演员与物件融为一体,在特定情况下物件甚至成为演员身体的延伸。这种融合将叙事委托给物件从而隐身,演员自己表演或承担叙事从而现身。
物件戏剧创作通过对物件的微微改动加大物件的可能性与表达性,从而增加物件的发散性的思想含义。同时在戏剧创作的过程中难免会遇到一些因为客观因素无法正面表达的画面或情感,而“物件”的特殊性具有十分强烈的意象化的表现特点,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代替现实主义来表达死亡、暴力、性等压抑敏感的情绪或者画面。这种突破传统表现手法的手段,使得物件戏剧相对于现实主义戏剧,有更多表现的可能,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导演与演员需要共同营造出来一个令人信服的规定情境,使观众能够相信物件的生命力与物件所表达的含义。
物件并不代表某一特定的物质或者道具,他是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触手可及的事物。同时物件也可以只是一件道具,物件剧场思维方式就是把单纯的东西置换成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来使用和表达。这要求物件戏剧的创作者把生命融入物件中,并时刻注意身边的事物并用发散性的思维去思考,从而用物件来表达更多的含义和故事。例如在波兰物件戏剧《田野与我》中,创作者用大小、长短不一的布来描绘田里的生活画面,用稻草来表现田野的风车等等。随手可见物品在演员手中成了规定情境中的一部分,从而隐喻物件戏剧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让艺术成为在生活中就会遇到的事。
在一定程度上用偶、物件来代替特定的演员和场景,这从锦上添花转化为某种必要的存在。在传统现实主义戏剧中对偶与物件的应用,行业基本上是为了追求新奇和形式感而采用,限制我们去更深层次在物件使用上的探索。在现有的创作环境当中用人来表达的隐喻是有一定限制的,但是用“物件”来做的隐喻代言有无限的空间。
当代中国戏剧发展有着非常丰富的表现形式,创作者们已经不再拘泥于传统戏剧形式的表现方法。各种导演手法、表演技巧层出不穷。作为戏剧种类之一的物件戏剧更是需要被戏剧创作者深度挖掘。早期西方的木偶剧表演常常借鉴中国传统木偶的表演方式和操控手法。时至今日,西方当代木偶剧艺术突飞猛进,出现人偶同体、人偶同台和单独的偶的表演以及偶的装置艺术与偶和数字媒体结合等方式。而不论是中国传统的偶戏还是当代的舞台剧演出,对偶与物件的运用都十分片面,在一定程度上割裂偶与物件的功能性和表达性。偶与物件相对于传统戏剧的优势是它所独具的巨大创作空间,它的即兴性、发散性和隐喻性能够填补传统戏剧在表达上的不足。
在戏剧创作的过程中一定程度上加入对物件以及偶的使用,能增强戏剧作品的表现力。戏剧作为一种能够表达人物内心情感的艺术形式,其存在的目的就是反思与批判,但由于政治环境、社会环境、创作环境等因素的干扰,导致一定区域内戏剧行业出现很多不成文的规定与约定俗成的禁忌。而偶与物件独特的隐喻性与表达性能够从侧面击中那些所谓的禁忌,在增强戏剧表现力的同时也能更深层次、更发散地表现出社会与人性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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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与物件作为舞台上较为特殊的“演员”,它可以表达出演员无法说出或不能说出的事情并将其放大呈现在观众面前,同样肢体语言也能达到类似的效果。《田野与我》的演出中就运用大量的肢体语言。两种表达方式的结合大大增强观众的感官效果,这两种表达方式的结合产生出的奇特的化学效果是日后戏剧创作中可以借鉴与融合的。
“物件戏剧”的主要表达方式是暗示和感召。物件或物质从中获取一种暗喻或借代的力量。大量表达空间都被留给观众的想象力。大多时候,物品并不直接表达呈现或者说“让人看到”,而是暗示意义“让人感受到、仿佛看到”。物品如同某种符号,创造出诗意的语言。所有的偶戏都借助符号语言,但是“物件戏剧”尤为突出。
每个物件戏剧都有与其剧情、意义紧密连接的特设的准则、惯例(codes)。一出物件戏剧就是通过创立、反复、打破这些惯例来让物件或物质对观众产生意义。摆脱传统、固有的戏剧思维是物件剧场导演思维给予戏剧创作者最大的帮助。
物件剧场的创作模式是让演员在舞台上完全地放飞自我,做到真正玩耍在舞台上,目的是做到让演员生活在舞台上并像孩童一样玩耍在舞台上。小孩子的想象力往往要比正常的成年人丰富得多,他们可以和自己心爱的玩具玩上一整天,甚至会扮演各种身份的人物,这种游戏就是戏剧的雏形。
物件剧场的创作过程中多次提及“想象力”一词,而如何通过对物件的微微改动,加大物件的表达性和可玩性从而增加物件的思想含义无疑是物件剧场创作中重要的一环。从创作初期演员放空自己,找到最单纯最原始的想象力。一方面又在强调要在练习过程中像孩子一样玩起来,去寻找练习过程中的快乐,在快乐的心情中去享受并且感受练习的过程;另一方面,剔除思想上的杂念,在这个过程中让身心与环境中的物件最直接的接触。将创作本身的目的——“探索、结果”转化为“享受、快乐、探索”,强调其游戏性。因为在孩童的世界中目的为快乐的游戏非常重要,小孩子会全身心地投入他们进行的游戏当中,一旦游戏引起些许的不适感便会中断这个游戏投入到其他游戏当中,小孩子是在游戏中寻找自己的快乐并且心无杂念地沉浸其中。
表演过程中真正的快乐是单纯的,而使自己像单纯的孩童那般生活在舞台上才是真正纯粹、放松、享受的。人只有在真正享受一件事情的时候才会不自觉地发散自己的思维去无限地联想。物件剧场提倡任何事物均可一定程度地运用到戏剧中,如何正确地运用需要这种丰富的想象力。成年人因为过于杂乱的思想干预,导致思想会受到某些方面的局限性。相比起来小孩子更像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的局限性与框架的束缚,可以无限地想象,无限地发挥,这正是作为成年人在创作过程中所缺乏的。创作过程中时刻保持着一颗愉快、单纯的心,让自己时刻如孩童一般生活并玩耍于创作之中,在不经意间迸发思考和想象是物件剧场创作模式对演员和导演的启发。
认识自己的身体是一个演员最重要事情,感受并想象当下自己的“心、身、脑”会使演员更容易开发自身的想象力。如何把物件看作一个与其本身属性无关的事物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如果把第一次的想象对象换成我们自身的身体和情感丰富的大脑就大大降低难度。
1.心
对于物件戏剧演员的要求第一步是从演员的“心”入手。作为演员最重要的是要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深挖自己的性格、认知以及人生阅历对作为演员的“我”的影响。只有真正认识“我”,才能在创作过程中更纯粹、更直接地认识“物件”。
2.身
身体拥有无限的可能性,在当今快节奏的生活压力与不良好的生活状态下,人没有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感受和开发自己的身体,从而越来越不了解自己的身体。通过训练使演员学会松弛与控制,从而更好地理解并感受身体,从中潜移默化地调动演员的想象力,为之后的戏剧创作奠定良好的开端。物件戏剧思维模式——“物件”是有生命的,要像爱护生命一样爱护身边触手可及的“物件”。
3.脑
改变固有的思维定势是物件剧场演员最重要的一点。“脑”的开发更多的是对演员想象力与感受力的集中开发。如何了解、利用、感受物件成了这个阶段的重中之重。把简单的物件通过变形、想象,从而变得不简单,把单纯的声音通过想象、组合变得更奇妙,把单一的物件通过变换形态、增加元素变得更神奇。在日常生活中的一个普通物件被剧作家在剧作中设置并运用,通过创造戏剧事件,产生制造意义。这需要创作者在平淡的生活中发现更多物件的不同,转换常规思维便能发现身边的美妙。启发、开放、创新、发散的思维模式潜移默化演员的思想,这不论是在常规戏剧创作中还是在物件戏剧的创作过程中都是必不可少的思维模式。
物件戏剧反映出的戏剧创作并不一定需要宏大的场面、精良的舞美,通过富有想象力、象征性的隐喻式手法同样能呈现出极具表现力的戏剧效果。物件剧场的优势还在于能通过截然不同的表达方式,营造出不同的假定性效果。其时空关系的设置、情节信息的叙事结构、人物角色的功能转换以及物件功能的变换,都凸显出假定性在物件戏剧创作中的重要性。
以创作中的“快乐”为基础,“物件剧场”的创作过程中夹杂着大量即兴表演的思想。“物件剧场”的创作模式中体现出对即兴的、偶然的事件进行抓取与筛选。“不放过任何一个突发的偶然事件,要接受偶然的事件”在物件戏剧创作过程中多次被提及的。偶与物件的运用展现出戏剧工作者无限的创意与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很多创意并不是一开始就出现在大脑中的,它更多是从生活的细节与偶然中提取养分。物件剧场的工作流程则是导演与演员共同发散思维,抓住偶然中的即兴与即兴中的偶然,共同完成对作品的即兴创作,在一定程度上对演员的主观能动性上给予最大程度的放松。从抓住“即兴”的角度出发,从不同视角来理解偶然,并将偶然的灵感呈现给创作者本身与观众。
物件剧场创作思维是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发展的,这离不开戏剧艺术的整体性。创作过程中灵活融入这一思维,丰富戏剧的假定性与象征性,从而丰富戏剧的表现手段,使其有机地融为一体,这是当代戏剧艺术不可忽视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