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立春
它们从内心哭过后,就爬出洞穴
搬运大于身体的物质
恍若滞留于一座荒岛上
经历着桃花源里,无法愈合的哼唱
冲突和压力,各类昆虫的诱惑
轻描淡写的微雕、袖珍主义
只因,它们无比倔强和偏执
结伴无数天问和寂寞
从来不放弃,走马灯式的劳作
小心翼翼地捡到小词汇
紧紧抱住,在渺小的胸怀里
在窄窄的肩上,扛起来,跌落了
再拾起,如此——反反复复
霜冻来临,放不下的东西太多
肉体,可以蒙冤在大地的褶皱中风化
没有月亮的夜晚,就好比眼睛长了
挺厉害的白内障。那些草叶
花朵、翅膀,那些天籁声音
标尺的湖面,相爱相杀的植物
皆是边地的原生态
没有狼,几个牧羊犬无比寂寥
草地上蒙古男人的安达情
胜似弯曲的乌兰图格河
流淌着豪迈的修辞
听——唯有女人的鼾声
述说着她们的梦
从另一片草原,捻转到这片草原
置放一辈子的烈性
现在,老阿爸蹲在蒙古包旁抽烟
弓着瘦瘦的腰
像一枚,秋后的褐色蚂蚱
——吧嗒吧嗒
抽出他体内阴郁的部分
那是,一股牧场的味道
要说——他的前妻,十几年前
改嫁到乌兰巴托
兴许,那里的月亮比这里的亮
老阿爸,每每抽完一杆子旱烟儿
体内就有一块结石在肾脏处
——嘎嘣,嘎嘣嘣地乱响
于是,他习惯“哞”一声
这口技,恍若嘎查里那些黑白花牛
穿过芨芨草胸膛的哼唱
碧海连天的塔拉草原,每一株草旁
都隐居着,依附着一些开荒者
它们便是——草莽英雄
这些无名的草原之子,会爬、会飞
会跳、会唱,还会打洞
虽长相诡异,活得却孤单而壮烈
它们,不把短暂的日子当作末日
靠着饱满的晨露,频频充电
习惯用最简单的方言,检阅故乡
草莽英雄,有时锋利地对峙
维护行行草木的尊严,浸染在中草药
的江湖上,随时毒性发作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