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在宋词里的文学村

2022-10-29 09:15应清华
辽河 2022年10期
关键词:文学馆芭蕉公寓

应清华

我要写下我的爱与安宁,把你引向大自然。

——题记

我被文学村的美攫住眼睛,是在一个初冬的傍晚。

夕阳洒在明净的村庄,一棵恣意生长的香樟树,在傍晚和煦的阳光里,勾勒出弋阳江廖肖文学村的静谧。方塘内,一架水车倒映水面,作为中国农耕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至今已转动了1700多年,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不知疲惫地灌溉了一个民族。

想起小时候坐在农田边,我看父母脚踏水车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以至于每到一个水乡,看到村旁水车,总是喜欢去坐一坐,似乎这一坐,就能回到旧时光阴,看到有小舟摇摇晃晃送来一个故人。方塘里水波潋滟,水车好似一支正在构思的画笔,只待轻轻一划,就是一笔绝妙。

沿着弯曲的小路行走,树影扶疏中,一幢幢小家碧玉似的民宿错落两旁,那些红色、蓝色或青色的小房子,像日本名古屋朴素清简的小居,错落在村旁坡道,宛若平平仄仄的韵律,巧连妙构,又恰似一帧行草书法,笔墨淋漓之间,有一缕墨韵衔接着,构成了小村整体的完美。枯萎的花干在微风中摇曳,像极了林风眠画中的芦苇,虚淡几笔,向我们展示着从容和绝美的气象。

你在街上走,你忽然站在那儿了,你开始看点儿东西,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然后继续走,诗就在这里面。我相信,每一个到过文学村的人,当他们对自然心中一动的时候,他们就变成了诗人。

一个令人迷恋的村庄是应该有其独特气质的。

江廖肖文学村便是如此。

沿弯曲的小路前行,一个个主题文学馆弥漫着浓浓的书香气息,王蒙文学馆、梁衡文学馆、青年作家公寓、周大新文学馆等一个个欧式风情小楼错落在两旁。忽然,一幢淡蓝色的小楼映入眼帘,清雅闲淡,犹如一本厚厚的线装书,安静、典雅、气定神闲。

蓝色的木制牌上写着著名作家梁晓声的亲笔题词“青年作家公寓”。院内,鹅卵石小路蜿蜒入屋,院子里芳草萋萋,绿色铺满大地,一棵棵小小的太阳花探出青绿的脑袋,羞涩地看着客人,仿佛告诉人们:它正孕育着一场盛大的花事,等待来年的春季。

站在院落中间,阳光从头顶上落下来,院子右角,几枝小竹亭亭玉立,与它相对的地方,桂花树旁逸斜出,一阵风吹过,墨绿的叶子舒卷着摇曳着,带着生机勃勃的气息,文学纯粹的气息,向我传导关于生命、关于文学、关于光阴的故事。

最别致的当属小楼轩窗,精巧细致的木质架构的雕栏,让人想起“晓寒轻风冷疏窗”的清丽诗句,给这欧式风情建筑增添了别样的温情。屋顶,几只小鸟栖息着,以一种安详的姿态眺望远方。

院子左侧,一株叶大盈尺的芭蕉树,侵占着院子的半边天,旁逸斜出,像遮天的绿色幕布,又似从诗词里抖落出来的印记,把泛黄经卷的字迹还原成实景呈现出来。

这株芭蕉生长了至少几十年,已是自然的神奇。她兀自挺立着,这些细节作为写作公寓最初的存在,始终和花草、阳光构成对话的星系。我想到博尔赫斯的诗句“庭院是天空通往屋舍的通道”,这座庭院是无数来过文学村的写作者用来交换思想的场所。

从古至今,似乎文人的住处,从未离开过芭蕉的一抹浓阴。无论是宋朝诗人蒋捷的“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还是李清照“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馀情”,抑或李益的“等闲书字满芭蕉”……这些细腻、湿润、空灵的文字,无不借芭蕉抒发了时光易逝、怀恋岁月之幽情。而苏东坡的“雨打芭蕉闲听雨,道是有愁又无愁”,更是道尽了文人的寂寞。

隔了两千年的时空,诗人与后人,与这座文学村、与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寻访者,就这样无距离地相互谛听、对视。

有人说,世上最美的,一是女子,二是文字。当这二者有机的结合,自有一种不可形容之妙。秋风、细雨、窗外、芭蕉……构成生活中清幽静美又不失生气的画卷,最终化为经典的审美意象。这些闲雅而古典的词语,应该指向这所公寓的主人及安于寂静、热爱生活的三清媚女子文学社的成员们。

凝望眼前的蓝色小屋、绿色芭蕉、阁楼轩窗,忽然想假如能穿越时空多好,我最想到宋代去,在那里,我会在宿醉中被飒飒秋雨敲醒,倾听“滴答滴答”雨打芭蕉的声音,然后慵懒地推开木制窗棂,隔着竹帘,伸手从檐下细雨中,捧住那份清凉与自在。

多好,芭蕉与我立黄昏,不必问我粥可温。

走进公寓,一股浓浓的文艺气息扑面而来。从墙壁到桌案、从柜子到楼梯,书,像海潮浩浩荡荡地从进门的玄关处发端,又层层叠叠地向屋内向楼上推进,既有名家的专业书籍,又有残破泛黄的文史旧册,书页微卷,透出时光的素朴。墙壁、楼梯、书柜,每一份陈设独具一格,每一本书,都在无声地讲述着一段行走四方的故事,山川地理、风物人伦,在这里都可窥见;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屋子的主人对书籍的一片痴心。与其说是写作公寓,不如说是一座微型图书馆。

屋内的左边墙上,挂满陈列有序的名家照片,或彩色,或黑白,记录着这里的主人认识这个世界的足迹。房子右侧书桌上,几株插花玲珑淡雅,与摆放的文学书籍相映成趣,无论身在何处,你都可随手抽出一本,从中窥见智慧光火的广阔洞天。

房半间,窗几扇,阁中乾坤数重;茶一壶,书几册,笔下锦绣三千!就像归有光项脊轩里念不完的深情,蒲松龄聊斋里道不尽的狐怪。它寄寓着主人的心境和愿望,成为写作者心中理想的“心塔”。

一个写作者,终其一生,就是在建一座“心塔”。“心塔”可能是一座大楼,也可能是一所公寓,抑或是一角草房,作者以此安放内心。这座“心塔”是一条孤舟,在长江边,她随时乘舟出发,也随时乘舟返回。

此时,我就站在这座“心塔”面前,与她交换着思想。身边的毛会长始终陪伴着我们,不语却深情。这个倾注于文学事业,倾注于三清媚女子文学社的作家,成功地把天南海北一群热爱文学的女子聚集在一起,让大家在这里找到了一个文学创作的原乡。她追随乡愁,用文字推动家乡一方热土的美丽乡村建设。

她说:“这项事业,前路漫漫,注定有坎坷有曲折,但我会一直走下去,走到哪算哪……”

站在“光阴的故事”写作营门口,彼时,一株从宋词里斜出的芭蕉轻轻摇曳,我听到她平静的呼吸和心跳,我仿佛站在故乡广袤的天地间,被一种博大温存的力量包围着。我想起动画电影《小王子》——当爱默默地发生,当驯养已经完成,小王子问狐狸:“那你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吧?”狐狸看着小王子金黄色头发,和着麦浪里的风声,说:“不,我还有麦田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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