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杰
彭杰,1999年生于安徽六安,现居北京。
把手插进湖水里,让它能够
感受到我。
在死这件事上,我们的观点
不一样。
到处是事物对我的回忆。安静良好的树林
越向内,它越能想起崎岖泥泞的内心。
我惊异于这条鹅卵石路,连接的人物
和关系是如此漫长。最终抵达现在的我。
雨水的离场花费三天,他用了半小时。
云层移动植物的感官,折纸般相互隐匿。
邻座读取空桌,絮语切割遭遇,到窗外
树枝耐心地热身,距离被电网擦亮。
手头还剩什么呢?青年后奇遇并日常,
共催往事间长夜。耳窝中滑落的预感
如昆虫销蚀着声音,工作间日程
发出强力的邀请,夜空代替了他的脸。
喝酒,打牌。逝者的冷扶住眼中潮汐
或面临体内叛离的海岸,提醒自己
从一天的波光中起身,卸落满身倦鸟
羽翼温热,是山城环抱,车厢震颤
玻璃形成的过程,列车返回群居之地。
刹那的茫然,席卷靠岸后熄火的卵石。
无所谓必要性,松针尖端漫长的归途
车站外橘灯还原,将携他重返一夜。
节节衰弱的夜,树荫
从中召唤茂盛的海潮。
迟疑的脚,转梯身姿躲闪
终止于积水的滑落处。
还没有一种注视已经完成。
太快了。心思见缝插针
隔夜勾勒我的孔雀胆。看
你如何将松针的呼吸,刺入
听觉的晚宴,如何从
水鸟照过的房间,握住瓷瓶
如握紧你轻柔的舞剧。
夜空虚擎着的,烛焰险照
狡黠如新月,失神涨退。
花的执行者:美在重叠
扇面展开,
全都指向是或不是。
像瓷器中更替的花枝,每天醒来后
世界都在进入我,然后很快
就会被忘掉。推开窗户
风声里游鱼般的力,相互指证
抵消,将树荫中潜伏的细节剥开
如同剥洋葱的皮,最后什么也没有剩下
散步的时候,储水池总能吸引最多的光
而让我注目。讯息般的潮水,告诉它的
一些因为后怕而退却,一些在转述中
被磨损掉了。如同我所有的语言
都包含月下的鹤唳与模糊,无数个夜晚
它自转时急急压迫着我的神经。
摔破在地上,瓷器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我们的对话却并没有任何中断。
“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帮你说出的吗?”
死亡和遗忘,在低空中散布猛禽的阴影。
“每天”在市场上被摆成一列,货币是记忆力
它们一齐涌来,说:“买我,买我!”
那天傍晚,雨水收拾完落叶回来
蝴蝶洗净手指,触须
抵住墙壁。她说的话一直像夜晚
你该在内部生火呢,还是
一直走到田埂的尽头,摩擦它玻璃般
柔软的边缘?这都无关紧要。
房间里都是人和灰尘斗争的痕迹。面门
虚掩银匙,谈话开始前
你就清楚
关系已经完了,但还得
接受对方河流式的回溯。
你想到猿猴一个接一个爬下树
学走路、钻木、磨箭头,打猎结束后
坐上附近的地铁回家玩手机
你们是这条漫长的藤蔓末尾
葫芦的两端。
扶着快要消失的栏杆往下看
全是一些正在发出噪音的树
声音不断地侵袭这个世界,然后死去
我们没有形成任何一件有关经验的事
鸽色的墙壁被说服
然后是门和窗,挨个儿敞开
在椅状群山的注视中
墙角的灌木,从昏暗的顶端
“哗啦啦”地落进陶盆中
它预先成为了我们想要的样子
所有枝条发辫一样被树干束紧
强光般的痛苦照射下,枝叶的
掩面中,它也会像我们这样
毫无保留地看清自己的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