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洛尼胜选的冲击波

曹然

在“最亲欧洲”的总理德拉吉辞职后，意大利将迎来“最反欧洲”的极右翼党派出身的新总理。当地时间9月25日，乔治娅·梅洛尼领导的意大利兄弟党在意大利议会选举中赢得26%选票，位居全国第一，联合其他右翼政党控制了参众两院的多数席位。45岁的梅洛尼由此将成为意大利历史上第一位女总理。德法等国媒体则指出，她将组建意大利“自二战结束以来最右翼的政府”。

意大利兄弟党的源头确实可以追溯到“二战”时期墨索里尼领导的意大利法西斯政权，但该党其实是梅洛尼一手创立、脱胎于多个右翼党团的全新政党。梅洛尼的崛起，和法国的极右翼领袖勒庞相似：新一代政客摒弃传统政纲，抓住欧洲社会的宗教保守因素和民粹主义话题，从而争取到选民的支持。

梅洛尼未成年时即加入了“新法西斯运动”的学生团体，此后一路成为意大利极右翼学生领袖、政治新星，乃至最年轻的政府部长。她因而目睹传统右翼高层的腐败和止步不前，也深谙民众心中最保守的一面。独立组党后，梅洛尼将选战重心始终放在一些保守色彩的议题上，诸如赞成天主教“自然家庭”，反对“政治正确”的性别、性取向意识形态，反对大规模移民、反难民，反对欧盟的“布鲁塞尔官僚”操纵意大利经济等。2013年首次参加大选，意大利兄弟党即获得9个国会席位;2018年大选，该党全国得票率达4.4%，国会席位翻三倍，跃升为举足轻重的全国第六、右翼第三大党。

但是，如果不是2020年新冠疫情和2022年俄乌冲突升级，梅洛尼很难从“第六”爬到“第一”。疫情暴发后，欧盟给予复苏援助滞后，乌克兰危机升级后欧盟迅速形成对俄统一战线，展开全面制裁，诱发能源和供应链危机。作为欧洲大国中受疫情和经济衰退影响最严重、与俄罗斯经贸关系最密切的国家，这些政策让意大利感到切肤之痛。

乔治娅·梅洛尼。圖/视觉中国

更深层而言，意大利作为“欧洲第三国”，却难以干预德、法主导的欧盟决策，这造成了该国社会特有的“反欧盟”情愫。当时的意大利总理德拉吉为维持欧洲的“统一立场”，不顾国内反对声音参与对俄制裁，最终导致其执政联盟破裂，本人黯然请辞。而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等布鲁塞尔政要在意大利大选前夕公开警告梅洛尼的“极右翼危害”，反而帮梅洛尼在国内拉了票。

在这样的背景下，梅洛尼的胜选并不意味着新的极右翼浪潮会向德、法等欧洲国家蔓延。但是，一个极右翼政府领导的意大利会对欧盟领导层造成重大冲击。梅洛尼已经表示，将重新审核来自欧盟的2000亿欧元新冠复苏基金，其政党高层则多次表示，欧洲对俄全面制裁的立场应该有所调整。英国广播公司（BBC）援引罗马第一大学教授帕萨雷利的分析指出，新政府的第一步或许是限制性少数群体的权利，并调整意大利的移民和难民接收政策。

此前，对于在国内国际政策上拒绝和欧盟保持一致立场的波兰、匈牙利等少数成员国，欧盟委员会多采取冻结援助基金的方式进行“内部制裁”。然而，这种政策对欧盟第三大经济体意大利未必奏效。分析认为，如果欧盟冻结援助基金，有可能会倒逼梅洛尼走向“脱欧”，或者部分恢复与俄罗斯的关系，欧盟的综合经济实力则将自英国“脱欧”以来再次严重受损，且可能在中东欧等“欧盟怀疑论”较流行的地区导致连锁反应。

但另一方面，与梅洛尼维持稳定关系，可能意味着容忍一系列不符合欧盟准则的内政外交政策在意大利落地，甚至导致一个“反布鲁塞尔小同盟”在欧盟内部建立，这将削弱欧盟及德、法在欧洲事务中的权威。

或许对欧盟来说，现在最合适的方案是“走一步看一步”。意大利最近十年换了6位总理。本次大选中有诸多不喜欢中左翼又觉得梅洛尼过于极端的选民没有投票，最终投票率不足64%，比2018年降低了10个百分点。如果梅洛尼在短期内不能提振经济，不能与欧盟一道解决能源与供应链危机，意大利选民估计也不会对她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