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馨予
采访时,我的脑海里不断闪回小时候因为好奇嚼食槟榔的记忆碎片。槟榔入口微苦,又有些甘甜,厚实粗硬的槟榔纤维会在牙齿用力咀嚼后松散软化,挤出汁液,猛地让人头脑清醒。
这种拥有特殊口感与味道的植物,是早在东汉就出现在张仲景《金匮要略》里的中药,是佛教的供养物,是唐宋贬谪诗中表达诗人心迹的名物,是岭南婚俗中用作定情和订婚的礼物。但在近100余年,槟榔被剥离了种种文化喻义,作为工业化生产的成瘾品为大众所知晓。
建立在这种特殊成瘾品之上一路狂奔的槟榔产业,随着2021年广电总局发布槟榔广告禁令,以及市场监管总局要求对槟榔进行去食品化监管,走进一个难言光明的未来。
尼古丁、酒精、咖啡因和槟榔是世界四大成瘾性物质,但显然,槟榔未像前三者那样,发展出一个“大而不能倒”的产业。
青年作家曹雨进行了多年“饮食人类学”的研究,他對我总结了槟榔未能在全球范围内流行的原因:从16世纪至20世纪中期,槟榔没有被欧洲殖民者接纳成为贸易品,没能像烟草、咖啡和茶叶那样改变整个世界的资源配置格局,而植物性成瘾品如果错过了这个时间窗口,就永远丧失了成为全球性成瘾品的机会,因为人们已经可以通过各种提纯的药品来获取精神活性物质,不再需要直接通过植物成瘾品来获取。
而当槟榔在20世纪90年代开始从湖南湘潭走向全国后,还没流行多久,人们对健康的关注就已经在不断提高,槟榔危害健康的知识随着医学界的呼吁逐渐成为公众的共识,不似烟草那样在流行数百年后才被认定为有害健康。曹雨说,槟榔的工业化和商业化都太晚了,“它错失了人类蒙昧的机会”,这个产业未来也不太可能再扩大。
但即便槟榔产业不会像过去20年那样增长,它或许仍将在艰难中保有现在的规模。抛开槟榔产业对湖南及海南地方经济的贡献不谈,“槟榔危害健康”的告诫其实很难让槟榔嗜好者放弃槟榔。酒精与烟草是更为典型的例子,它们对人体健康的危害不比槟榔小,但却随处可得,嗜好者通常也会无视它的危害。
不少人称槟榔是“恶魔的果实”。曹雨说,槟榔的坏名声实属代人受过,“一串串青果子好好地挂在树上,谁让你去嚼了?又是谁把它烤干了装在包装袋里卖到全国各个角落?是谁在广告里怂恿人吃一颗?归根到底,是人做的事情,槟榔何言哉?”
36/2022 总第106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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