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仁君
从皮肤看上去
估计因秋天失血过多
没有神色的喧哗
那几枚暗淡的石头
像初孕者的雀斑
所以我始终相信村子没有老去
你看山腰壮实
流淌的河水,顶风的麦苗
和埋伏的鸟虫草木
从古老的传说
从雪白的一场鼓舞中找到方向
借风抛撒发酵的故事
待严寒退法
时日翻遍每一处黄
会发现村庄早已酝酿出春天的模样
既然占据江滩
就如同选择了在这块版面
滋润地,有高度和幽深地叙事
摇曳很韵致的语言
听似有点随风
实则在用青灰扫除另一种暗淡
一丛丛头颅,昂起
不想让包罗的野鸭,水鸟
向行人岀售繁茂处隐藏的秘密
姑且压紧枯黄的光阴
一直在努力
也挥不尽一生纤细的惆怅
这冬风很残
明媚的日子把江水推远
我在乎你柔韧地护住仅存的温暖
这季节的深巷,涌起秋凉
许多树,没给过往的风儿付费
痛失一地叶子
有株树,在悲怆
立于深秋仍在思考逃脱
不愿像旁边的大石头那样古老沧桑
我掂量心底的中年守则
在秋风里安抚体内的金木水火土
每行一步,都怕碰到树桩
我努力地邀请这场秋风
再次擦拭我有过尘埃的生活
我勇敢地向深秋,伸岀了粗糙的手
我专注深秋的树上
一直自律的一枚枚叶子
为什么也不想在地面沉睡或枯黄
而我在通往冬天的路上
就该是一株掉光叶子的大树
瘦而精美,发出富有意蕴的光
微风牵起田野一块块勤劳的画板
那是九月端出的丰盛梦想
金黄的告白一浪追赶着一浪
稻浪完全掩护了田块的筋骨
谷穗谦逊地等待上岸
挥舞草帽的人,脸上挂满了笑靥
好多好多腰姿纤细的少女
头发被阳光天天打结
我对她们的体香保持着浓厚的兴趣
其实,天下儿女像稻子一样
爱着自己的田园,粮仓
每天都写着拔节般明媚的诗行
好希望人们都像稻子
脚步踩着大地
把一颗心,交给养育者想着的远方
秋天的根还在水田里
到了冬日,田里梦很丰盛
伸手至水田
触摸既软又凉的词汇
就动了随水荡漾的蓝天白云
于是,白鸥们优雅飞起
水面又一处闪动
继续筛下昨日疲惫
而水,体面地护住谷茬整齐的念头
我棒起水滴
仿佛怕漏岀一句轻溅的歌
风在水上小跑
田里展开羞涩的微澜
我动作幼稚
在村庄写下一次小小浪漫
其时,我已想到
再过九九八十一天
庄稼人的手,伸入田野
那一犁,就
犁开水田从秋后怀春的事实
水鸟们欢叫
似乎在探讨黄昏中
她们从我头顶飞过的姿势
又像是在说
夕阳辉映下的那场秧歌
踩上了她们滴落的一粒粒迷惑
辨认岀树顶那只鸟
像我年少冲锋时经验不足
过早仰头,远离了该遇见的涟漪
但她水中的本领
在于独处一觅,就吃个满嘴
最先钉入树冠享受暖阳
随她们飞行的路途想象
那万朵浮云覆盖下
某处树上的鸟巢,仿佛在我故乡
我眼前,早上开始的表演
是一缕欣喜的晨风
她以微凉气息
顺一株树中偏西的枝条
先轻描淡写地告叙
再试图把公共的夜的残留
或私密性话语
干净彻底地吹尽
她嗓音所及之处
构筑与我刚刚好不冒犯的间距
晨风不扰我
或因看见我逃脱鼾声的笼罩
惯于早起做事
践行早起的鸟儿有食觅
所以,她的歌唱该是一种唤醒
你看那些聆听的叶子
形状很像耳朵
听一缕晨风后,都用微颤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