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益君
人总会怀旧的,旧时光里童真童趣,天真烂漫,总让人殷殷眷念。那些逝去的年华,苦也罢,乐也罢,都成了最美好的流年记忆……
说起小时候过年,能玩一把漂亮的“洋火枪”,那是最自豪的事了。
我出生于六十年代末期,那时,农村的文化生活极其贫乏,男孩子喜欢玩的除了打陀螺,就是玩“洋火枪”了。记忆中,一放寒假,就开始准备制造洋火枪的材料了。制作“洋火枪”的材料很简单,先用一根粗一些的硬铁丝弯成手枪的轮廓,再做一个扳机和枪栓,用铁丝固定好枪架和扳机的位置。然后开始制作枪管,枪管就是废旧自行车链条的六到十截链结组装而成,而后再卸掉一个辐条螺丝帽打磨成枪的机头。接下来是组装,把枪管和机头一起串到枪架上,再用自行车内带剪成的皮条固定在一起。最后把磨制好的枪栓放进枪管,用皮筋作击发动力,这样,一把“洋火枪”就制作完成。
“洋火枪”是用火柴当子弹来玩的,那个时候老辈人管火柴叫“洋火”,所以才有了“洋火枪”的叫法。有了“洋火枪”,我兜里就装一盒火柴,洋洋得意来到街上,开始“啪啪”地放枪。枪声很快引来邻家的伙伴,也不甘示弱地炫耀起自己的枪来。其实,“洋火枪”的造型都基本相似,只是我的“洋火枪”多了漂亮的装饰,枪把上不仅用很细的花电线缠绕出好看的样子,而且还坠了一块鲜艳的红绸,就像电影里八路军武工队手里的王八盒子手枪一样,枪用手一扬,鲜艳的红绸令人振奋。
玩“洋火枪”最有趣的就是学着电影里的镜头扮演各种角色了。每天晚上,无论多么寒冷,只要玩起斗汉奸、抓特务、打日本鬼子的游戏,我们个个都热血沸腾。一把“洋火枪”,在你来我往组成的各种队伍和角色中攻防拼杀,忘乎所以。那一刻,拥有“洋火枪”的孩子,成了世界上最幸福快乐的孩子。
玩“洋火枪”是需要“子弹”的,虽然那时候的火柴很便宜,才二分钱一盒,但对于当时小孩子而言,却是昂贵和奢侈的。为了能拥有更多的“子弹”,我把父亲给我买作业本的钱买了火柴,被老师罚站;还把家里的旧鞋子偷偷地卖给进村的货郎,害得姐姐冬天里没有了鞋子穿,被母亲好一顿打。尽管如此,只要是一盒火柴到手,拿起“洋火枪”一打,就乐得开怀,那些疼痛和不快,早已忘到九霄云外了。
除夕夜是玩“洋火枪”最鼎盛的时候,这时候父母好像也喜欢听那像鞭炮一样的枪响,会格外慷慨地多给我们两盒火柴,让孩子们尽情去玩。小伙伴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纷纷把枪亮出来,比试着谁的枪响。枪声和着鞭炮声,衬托出年的喜庆。整个小村的上空,弥漫着火药的味道和孩子们开心的笑声。
而今,随着社会的进步和文化生活的丰富,“洋火枪”淡出了历史的舞台,成为记忆。然而,玩“洋火枪”的冬天和岁月,却永难相忘,那是一个时代的烙印,是一代人苦乐年华的美好回忆!
小时候的记忆里,“腊八”是一定要喝粥的。“腊八”前一天,母亲就开始备料,将平常积攒的“五谷”精挑细选,就为做一锅香喷喷的腊八粥。
那时候农村穷,谁家也没有那么全的备料。为了做一锅精致香甜的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村里兴起攒粮做粥。攒粮,就是差家里的小孩子在腊八头一天到左邻右舍要粮。那时候,家里这差事只有我和姐姐做,我端着一个葫芦瓢和姐姐走东家串西家地跑。每到一户,我和姐姐就嘴甜地“大娘、大婶子”地叫着。看到我们,邻居们也都心领神会,笑嘻嘻地把积攒的大豆、花生等杂粮捧出一些放进我端的葫芦瓢里,有些讲究的人家还给一些冰糖、核桃等稀罕物。孩子们中我和姐姐最卖力,几乎跑遍大半个村子,等葫芦瓢里再也盛不下了,才回家。母亲就高兴地接过去,分拣着熬粥。
母亲是个最为讲究的人,那天,她哪也不去,就在家等着有孩子来攒粮。我们家院子里有一棵枣树和一棵核桃树,每年,母亲早早地就把红枣和核桃精选,就为这一天送给来攒粮的孩子。看到有小孩子进门,母亲喜笑颜开地捧出红枣和核桃送上。小孩子接过后开心地跑了,母亲也高兴不已,脸上现出舒心的笑容。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小孩子们还沉浸在梦里,母亲就在灶间忙活了。朦胧中,“呱嗒、呱嗒”拉风箱的声音就有节奏地传来,跟着芳飘四溢的粥香便弥漫了整个小院。粥熬好了,母亲就在厨屋里大声喊:“起床喝粥喽!”
听到母亲的喊声,我们兄弟姊妹几个就一骨碌爬起来,小燕子般围坐在桌前。母亲将香喷喷的腊八粥端上桌,十几种配料做成的粥,颜色鲜美,香气馥郁。早已按捺不住的我们就迫不及待端起粥,吸溜着嘴喝着。母亲总是在一旁关切地说:“慢点喝,慢点喝,小心烫着!”
我们喝完粥跑出去玩了,母亲就将那锅粥一直用文火温着,来家里串门的邻居和小伙伴们,谁来都能喝上一碗,喝过了就夸母亲熬的粥好喝、香。
那几年,每到腊八,我就喜欢和姐姐去攒粮,每年乐此不疲。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生活条件的改善,农村生产的粮食富足,到了腊八很少有孩子再去攒粮了,而且熬粥时,还加进了南方才有的莲子、桂圆、菱角等。尽管如此,我总觉得没有攒粮时做的那一锅腊八粥好喝。我想,这也许是因为困难岁月里的相互帮衬与友善,和当年那一锅粥香满村的美好与和谐,才让我殷殷眷念吧。
每年“六一”,我总会想起第一次系上红领巾的情景,一种甜蜜与激情、热切与感激,总会再次澎湃心海。
大概在我八九岁的时候,在村小学读一年级。一天上午,老师说,六一儿童节到了,下午全体操场集合,校长要给品学兼优的学生系红领巾。
当时正是小满芒种之间,山乡的夏天已然炙热无比,我们几个“泥猴子”已早早地脱掉衣服,开始下河洗澡,光着屁股满街跑了。那时家家都不富裕,像我们这样的小男孩,一到夏天就光屁股过夏,一来可以省下衣服,二来也图个清爽凉快,热了就来到河边,一个猛子扎到河里,好不自在。
那天下午,一至五年级的学生全部列队操场。首先就是给每个班新评出的少先队员系红领巾,高年级的学生站到队列前,校长系完红领巾,回身打个敬礼,就是一阵掌声。轮到我们低年级的时候,校长刚系完红领巾,还没等我们敬礼,队列里就笑开了,因为我们几个“泥猴子”除了脖子上系了一条鲜艳的红领巾,浑身一丝儿不挂。校长用手整理一下我们几个的红领巾,又拍拍我们的肩膀说,以后是少先队员了,这样可不行啊。不知怎么,平常光屁股的时候没觉着害臊,系上红领巾却一下子变得脸红起来。
回到队列后,校长讲的少先队员的义务、红领巾的象征,我几乎都没有听进去,只是想着赶紧回家,穿件衣服。
放学回家的路上,场院上打麦子的叔叔大爷看到我低着头紧赶着走路,就停下手里的活儿笑着说,哟,戴上红领巾了,就是光着身子不好看了,一席话说得我更加脸红心跳起来。
第二天去学校,我穿上了母亲为我新做的背心和短裤,脖子上是鲜艳的红领巾,感觉是那样神气和自豪。我知道,红领巾是五星红旗的一角,我要加倍学习,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来到课堂,我发现原来光屁股的系红领巾的学生,全部穿上了衣服。出乎意料的是,那些没有红领巾的光屁股学生,也穿上了衣服。
从那时,那条红领巾就自豪地飘在我的胸前,让我发奋进取,让我自重自爱,陪伴我走过愉快的小学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