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高考

/王秀贞

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是女儿高考没发挥好；让我瞬间泪崩的，只因她的一句话。

“妈妈，留五个志愿给我随便填吧。”这几天，和女儿查找筛选她的八十个志愿，昨晚上，她提出了这么个要求。这是她的志愿，我没有理由拒绝。

女儿虽然表面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样子，但是性格比较倔强。老母亲唯一能做的便是把位次上下的相关学校找出来，理顺给她参考。八十个志愿，的确蛮多的，但是每一个也都有不确定性，至于命运将会把这颗种子带到哪里生根发芽也唯有随缘。

她平时不喜欢与人交往，只想安安静静地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比如写点小文。高中三年虽然学业节奏很紧张，但是带回来的还有好几本厚厚的日记本。小升初的那个暑假坚持每天码字，在某网站写了十几万字的小说。她文字不错的，颇为清冷的笔触下字里行间总能触动人的心弦，不煽情，但是也走心，我早就自愧不如。虽然热爱写东西，但是她既不参加文学社团，也不参加各种比赛，高中三年，我只见过高一有一次考试写我的文章，被打印出来在年级段分享。此后，再也没读过她的文字。我曾开玩笑说她以后也就是读读中文，图书馆或者报社杂志社考个编，安安静静与书为伴，与文字为侣。

此次高考没发挥好是当时出试场就知道的，但是当分数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傻眼了。本以为会痛哭流涕，没想到她反应比我想象中要平静，“妈妈，我没考好，但是，底还算保住了。”我甚是欣慰。人生大大小小考场无数，高考结束，正式成人，属于自己人生的一个个考场正拉开帷幕。然而，说不遗憾那是假的，在亲友的一个个电话问候中，她终于忍不住说：“妈妈，你让他们不要再问我考多少分，或者告诉我谁谁比我考得好或者考得差，我表面上的平静并不代表我不难过。不要打扰我，让我冷静地好好思考如何填志愿好吗？”我不知道，夜里关起门躲在被窝里的时候她有没有痛哭流涕，但是，十年寒窗啊，谁不指望考个好分数，上所好学校？！

不知何时起，女儿对四川成都情有独钟，心心念念着要去四川读大学。之前就尤其关注四川的院校，曾跟我讲：“妈妈，四川除了四川大学，其他的好学校很少，基本都是二本的。”我看见学校统一征订的近几年浙江省普通高校招生投档及专业录取情况那几本书上，有关四川的都用荧光笔特地标注过。四川大学曾是她心心念念的梦想，在那个慢生活幸福指数很高的成都。

女儿自小就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在学业上，从来没让我操过心。人家陪伴辅导孩子课业的各种抓狂在我这里是不存在的。虽然不是特别优秀，但是在阁巷这个小地方也算拔尖。小学升初中，以段一的成绩进去的；中考，也顺利地考入瑞安中学。她是看重自己的高考的，最后一个学期坚持要走读，她说，这样，起居洗漱等生活节奏稍稍可以从容些。几模和几次联考下来，她一直觉得梦想就在前方，冲一冲是可以到达的。

没料想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拥挤大军中，幸运女神没有眷顾，几门选考和英语全部用的是保底分，语数也没发挥好。表面的风平浪静下内心暗流涌动，她是很在意这次分数的，她的985，她的四川大学，她的有着小酒馆的成都梦，在这一刻，全都破灭了！

这一夜，很多家庭都是无眠的。夜渐深，我的眼皮开始打架，看着女儿坐在电脑前查看审阅志愿的单薄身影，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我除了给些建议，所有志愿的确定和排序都是她自己操作的，当然，也结合了我们所有人的意愿和建议，每一个专业或者每一个城市，承载着老父亲老母亲以及爷爷奶奶的希望，当然，她自己的意愿优先。

凌晨两点多，八十个志愿尘埃落定，她让我帮她检查一下再提交。我一眼扫过，四川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类、汉语言文学、法学）赫然排在前三。

“我知道肯定上不了的，但是，曾经我离它们很近，冲一冲也是有希望的，当给自己留个纪念吧！”女儿喃喃自嘲道。

忽然心里一痛，眼角一酸，泪就这么出来了……

今儿早上起来，看着打印出来的志愿填写列表，独自坐在书房，我，又瞬间泪崩，一发不可收拾，哭得稀里哗啦……小女儿从卧室出来，怯怯地问：“妈妈，你为什么哭了？”老头子闻声赶来，也不解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花样的年华，风华正茂，心心念念的梦啊，多少个日日夜夜置身题海埋头苦战，只为一朝梦圆奔赴远方那神圣的殿堂，可如今，这远方已经是永远！曾经多么执着的梦想，这是一个孩子朝圣的地方，而如今，已是可望而不可即！有生以来，这该是她最有挫败感的一战。

高考一战，她败了，然而，她没有落荒而逃，她没有消沉颓废，我颇为她骄傲！

（摘自《散文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