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的接续与语境的更新
——新诗新时期以来对新古典写作的探索

2022-10-21 09:39吴宜平
当代作家评论 2022年3期
关键词:新诗古典传统

吴宜平

本文主要围新时期以来新诗新古典写作的几种思路,阐明新古典写作与新诗现代性的内在关系、在当下取得的成果,以及它带来的可能性。

一、古典话语体系的失效

无论是《文心雕龙》《诗品》,还是《沧浪诗话》《随园诗话》这些古典的诗文批评论著,由于身在此山中的缘故,其目光总体上都是从古典诗歌内部对诗文加以品评辨析。今天,我们则可以做一个更完整的回望,也就是重新思考古典诗歌与传统时代之间的关系,重新思考古典诗歌的根基和有效性如何得以生成。

总体精神的宏阔处,古典诗歌展现了天地精神与圣人之教。对自然的观摩与领会构成了一极,师法天地运行之道,强调以自由的心灵与之相应和,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所谓“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仁者之心构成了另一极,“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这是儒家的理想,张载谓之“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儒道两家思想构成了诗的底色。王维的诗文虽然佛家思想颇重,但已是佛老相融。而屈原的《天问》实属异类,它本有可能成为第三极,即理性与智性的传统,但与诸子百家竞争中名家、数术家之学的式微与消逝相同,其在中国古代并没有生存的土壤,以激发起人们探索自然科学与形式逻辑的巨大兴趣。

每个时代书写每个时代的精神与生活,古典诗歌的主题是山水、田园、离愁、怀人、咏物、言志、闺阁等,其依托的是一整套古典体系,这里当然包括制度、生产、生活,比如士人阶层的产生与变化,像两晋士族兴起、隋唐科举取士、北宋崇文抑武,对文人的宽容优厚,产生了璀璨的诗文,更重要的是,农耕时代时间与空间构成的基础性感知与古典诗歌是非常匹配的。农耕时代人感受到的是一种循环的时间观,没有大的技术革命,自汉以降,王朝的更迭也没有产生制度上的根本性改变,整体上处在一种时间之慢的缓慢节奏中。无论是官员还是士人,悠闲都是比较常见的生活状态,而悠闲的状态得以孕育细腻的情感,捕捉敏感的诗思,如广袤的土地以及与现代相比数量较少的人口,加之陆路水路交通流动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想象一下像陶渊明这样一出门就面对自然田园的,自然田园和四时的农事也就成为他写作时的主题;而像李白这样四处游历的诗人或者苏轼这样频繁调任贬黜的文官,其对山水风光、别后可能很难再见的朋友、旅途的孤寂、得意时的言志和失意时的抒怀,显然感受更深刻;以女性视角创作的闺阁诗,更加具有封建时代女性从属地位的特征。

长久以来,新诗对古典语言及方法的承接如果只是单纯的对古典语词的嫁接和传统价值的移植,其有效性就变得可疑了,这就是新诗自白话运动以来,或者说采用现代的自然语言以来,尝试接纳古典主义的一个未曾解决的问题。对古典诗歌的承接必须找到新的语境,它绕不开现代性的意识,而不是在古典语境窠臼下的修修补补,现代性和传统之间的融合重新成为需要厘定和尝试的重要问题。

二、古典意象的再融合

1984年,22岁的张枣写下了《镜中》和《何人斯》两首诗,特别是《镜中》,受到了广泛的关注。相较于他后来写的《卡夫卡致菲丽丝》《和茨维塔耶娃的对话》等,《镜中》并不是最成熟的作品,但从影响上来说却比后两者要大得多,其原因就在于它提出了一种现代性与古典相结合的路径,这一路径虽然之前的尝试还没有出现深富有效性的范例,但却如地下的群笋,已准备破土而出了: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了下来

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

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

危险的事固然美丽

不如看她骑马归来

面颊温暖

羞涩。低下头,回答着皇帝

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

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

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这首诗在新诗史中的重要意义来自它带来的启示性:一是在新诗新时期之后,张枣重新将人们的视野引向了古典的方向,重新激活了新诗中古典承接的问题。新诗不再以“去古典化”的方式确立自我,它与传统之间的紧张对抗关系,变成在现代性框架下的融合关系。二是张枣用一种现代语境来重新建构和配置古典的元素,这使这首诗在当下具有了古典承接的有效性。这种现代语境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个人经验的当代表达,尽管张枣在这一表达上保留了一定的私密性,从而导致意义上的晦暗不明。一方面,对个人性的强调、对个人经验的当代表达,是当时严密的集体主义话语开始松动与离析时产生的新的方式,非常符合社会生活从以“政治—阶级斗争”为中心向以“社会—经济生活”为中心的转型;另一方面,在新诗面对传统时,是以“我”为主,展现了对现代文化意识的强烈的信心。

三、新古典的风格化与怀疑精神

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是,张枣在写作《镜中》两年之后去了德国,而另一位当代诗人肖开愚则是在1997年去的德国,并且在那里有了一个明显的写作上的转向,即对古典语言进行采掘与使用,重新思考传统能传递给新诗什么。2004年,在张曙光等诗人办的民刊《剃须刀》春季号上,肖开愚发表了《致传统》一组4首诗,包括《琴台》《月亮》《突至的酒友》《衣裳》,此外还有一首《天鹅》,写作时间都是在2003年。《新诗评论》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些诗具有的独特意义,2005年第一辑刊发了肖开愚专辑,包括以上作品以及桑克等人的3篇评论文章。对比他之前的代表性作品《向杜甫致敬》《在公园里》《北站》等就能发现,他向传统寻求资源的转向非常明显。在德国的经历也许对他的这种转向有着重要的影响。尽管他的写作在国内已经特立独行,但在国外,那种独特性就湮灭在西方众多文本构成的大海里。因为我们的新诗采取的是西方看待世界的方式,即肖开愚所认为的新诗形成自身传统的支持之一是西方人文思想背景。我们采取的写作方式是源自西方的,这对骄傲的肖开愚来说,无疑是一种冲击。这些促使他重新思考在世界性的写作坐标里,他自身的独特性何在,而他得出的合乎逻辑的思路就是,在这样的视野中,得以让自身确立的正是传统。

薄冰抱夜我走向你。

我手握无限死街和死巷

成了长廊,我丢失了的我

含芳回来,上海像伤害般多羞。

我走向你何止鸟投林,

我是你在盼的那个人。

我所看到的几个解读效果都不尽理想,鉴于这组诗的总题为《致传统》,如果将传统喻为琴台,解释起来似稍能贯通些。琴台是奏琴的台所,让人想起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杜甫、岑参等诗人都写过关于琴台的凭吊司马相如的诗。琴台的核心是听玄歌而知雅意,是知音,在这里,即为传统的知音。“薄冰抱夜我走向你”,这一句意为在传统被遗忘,经受冷遇的寒夜,我重新走向你;“我手握无限死街和死巷/成了长廊”,传统的种种有如死街死巷,已没有了生气,但当“我手握”,即是要接续而让这传统成为新的通道和矿藏;“我丢失了的我/含芳回来”,那失去的我们自身文化的一部分,将会重新焕发香泽与芳彩;“上海像伤害般多羞”,上海作指代,意为现代,“上海”与“伤害”是谐音,也是偏学院诗人喜欢的小技巧,也就是现代应为对传统的伤害感到羞愧;“我走向你何止鸟投林,/我是你在盼的那个人”,这里“我走向你”呼应第一句,我回归传统,就像鸟回到了树林——我们遗忘的家园,而我,正是沉睡的传统在等待的那个,是承担这一艰苦工作再合适不过的那个人。如果肖开愚此诗的指向并非如此,将给这一解读带来极大的信任危机,但是相对来说,这一解释是合乎此诗,也合乎肖开愚骄傲的雄心的。

我们对他强烈的个人风格做一下分析。首先,诸如“薄冰抱夜”,词语奇崛险峻,在肖开愚之前是没有人这么用的,但他偏偏这么用了。再如,这组诗里另外的句子“你老而眼噙寥廓”“蹊跷像个支书”“我倒拎阴沟,另一手拎狂舞,/坚坐着”,这种强行的扭结需要强大的力气,才不至于牛头不对马嘴或者半途而废。他是通过他之前的作品提供了信用担保,从而使我们不得不去重新审视这种写法是否能带来新的路径。其次,通过对惯常语法的突破,如主谓结构的分拆,使诗具有不确定性。再次,通过判断句式和决断的否定来达到方生方死、自我相因的效果,从而增强意义上的深邃感。如《衣裳》中“有人实是无人,黄昏是我的破晓,睡者正是死者,/我梦见你的梦但又不是”,正是他典型化的处理方法。

肖开愚新古典写作的个人风格特征非常强烈,并且很有吸引力,包括他之后写就的《一次抵制》《就近谈致诗友》等。他的写作技术非常全面,关注的问题也颇具意义,就像《内地研究》用田野考察的方式,对当代中国乡村的问题给予关注。这其中,他对古典的承接,特别是理性怀疑主义的注入,以及语言的独特性,都是引人注目的。关于这种风格模仿者不少,但都达不到很好的效果,关于这种风格形成的具体因素还需要不断研究,以便让他的这种开拓成为未来有效的资源。

四、与古典的互文和当代重构

《清河县》各首诗自成一体,又连接成篇,增强了作品的开放性。朱朱尝试重构这段国人耳熟能详的故事,他采用了心理主义的方法,意图掀起欲望社会的根基一角。此后朱朱又续写了两组同题作品,与第一组写作时间跨度近20年,尽管他的写作体现的是现代主义的技艺,但以诗的形式与古典互文,确实拓宽了新诗接洽古典的道路。

柏桦于2007年完成的《水绘仙侣》则更具实验性质,200多行的诗作,重书了冒辟疆与董小宛在水绘园的眷侣生活,有烹饪美食、品茶调香的闲情逸趣,也有避乱侍疾的匆忙狼狈,直至董小宛因病亡故。中间有对冒辟疆回忆录《影梅庵忆语》的引文,以及大量注释,这些注释类似散文,达到了10多万字,涉及美食、茶道、诗学、曲艺等众多将生活艺术化的门类。古典文化中的经典文章往往注疏繁多,从而使经典文本获得了一种开放状态,使之成为仍在生发着的,而不是固化的、僵化的传统。柏桦别出心裁,将之引入新诗,并给予注释与文章本体同样重要的地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将诗的本体与注释的补充对调了关系,诗只是出于便利的一种引子,以便展现诗人“夜航船”般庞杂的百科知识。这里摘录《香》一诗中的部分诗句:

夜半天寒,我们独处香阁,

帷帘四垂、毛毯覆叠

烧二尺许绛蜡二三枝,陈设参差,台几错列,大小数宣炉,宿火常热,色如液金粟玉。细拨活灰一寸,灰上隔纱,选香蒸之,历半夜,一香凝然,不焦不竭。

甜热的香呀,绕梁不已,

夹着梅花和蜜梨的气味,

也混合着我们身体的气味

横隔沉、蓬莱香、真西洋香、生黄香、女儿香

无涯的香迷离广大,

似挂角之羚羊,无迹可求……

悄悄消磨着我们的好年华。

此处共有一、四、五节三处有注释,这里略去其他,以二、四节为引文入诗,从中可以窥见柏桦全新的处理方法。尽管这样的处理方法,在诗意以及诗人的独特经验上,可能有减损的风险,但带给新诗的丰富性是显而易见的。

在对古典的重构这一向度中,柏桦、朱朱外,也不乏其人。沈方的《读帖问道》凡61首,对王羲之《快雪时晴帖》、颜真卿《祭侄季明文稿》、苏轼《寒食帖》、赵孟兆页《定武兰亭十三跋》等书法名帖进行诗歌上的临摹写意。飞廉的组诗《冠先》《赤松子》《世说小集》也让人印象深刻。《冠先》共7首,分别以远古先贤为书写对象;《赤松子》共8首,处理的是神话中人;《世说小集》共11首,写的是魏晋风流人物。这些作品将我们传统中神奇、玄妙的一面重新展现给了当代的读者。

很明显的是,庞大的古典文化资源,对当代诗人构成了极大的吸引力,一旦当代诗人们厘清了古典与现代性之间的关系,也就是古典如何在当下获得写作的有效性问题,他们就可以全情地投入对古典文化的再审视中,以现代的怀疑精神去继承古典,发扬古典,让长久沉睡的古典文化重新获得巨大的活力和复兴的可能。

五、当代语境下新古典的多方位探索

新诗中新古典写作的兴起,以及现代怀疑精神的注入,为顾随曾批评的古典诗歌在主观抒情上较为虚弱乏力的弊病,带来了新的硬度。古典文学资源也在新的语境下被重新激活与重构,对古典传统的吸收与接纳已经越来越丰富而多样,在精神向度和价值观念上,也有值得注意的探索。

陈先发诗集《写碑之心》《九章》都显示了他对传统文化的吸收,《九章》遵循每组作品由9首诗歌组成的体例,也自然让人联想到古典诗人反复吟咏同一主题的先例。他在《秋兴九章·四》里写道:

钟摆来来回回消磨着我们

每一阵秋风消磨我们

晚报的每一条讣闻消磨着我们

产房中哇哇啼哭消磨我们

牛粪消磨着我们

弘一也消磨我们

四壁的霉斑消磨着我们

四壁的空白更深地消磨我们

年轻时我们谤佛讥僧,如今

加了点野狐禅

孔子、乌托邦、马戏团轮番来过了

这世界磐石般依然故我

这丧失消磨着我们:当智者以醒悟而

弱者以泪水

当去者以嘲讽而

来者以幻景

只有一个珍贵愿望牢牢吸附着我:

显然他是一个更加现代化的人,无论他的作品采取的方式,还是他内心的观念,都能看到中西方的影响同样在他内心激荡。他面对的无论是孔子、佛家,还是乌托邦、现代社会无所不在的表演者,他的价值更加朴素:即使空无永恒,但当下的生活依然深富意义。如果我们分析他的遣词造句,就可以看到一种杂糅性的来自现代西方写作和古典写作的综合体,“这丧失消磨着我们:当智者以醒悟而/弱者以泪水//当去者以嘲讽而/来者以幻景”,化用古典文言的语句使诗歌更凝练简洁,更深邃有力,并且这种融合非常自然而有效。

苏野的诗修辞凝练,接古入今,为新诗带来了一种可贵的音调——庄重。他善于在古典和当代事物之间切换,为语言注入活力,也让自己的注视保持在当下,所以说他的古有追远的一面,但更重要的是重新面对当下,为看待当下注入一种新的视角。一方面,我们在他的诗里看到云气、登高、鹤唳、倦意、微尘、招魂术等带着古典意境的语言;另一方面,诗中也充满了自动售货机、跨栏、高速公路、安全带这样的当代词语,甚至是斩仓这样的炒股术语,治孤这样的围棋术语,量子这样的物理学术语。他把这些词语进行融合之后,托出了一个新的领会与体悟。他对王维、韦应物、孟郊、叶小鸾、叶绍袁、夏完淳等人的追溯,也展现了他古典的精神脉络和价值秩序。更重要的是,他的风格用他自己的诗语来说就是“劲正方严”。如果我们读读《夏夜登如方山——追和津度、育邦、臧北》,就知道这一点:

月照千山,荒野足够远大

可以容纳广阔的寂静,和整条时间之河。

与星光、草木及天籁相混同

那些伟大的幽灵,为我们分配着悲伤。

在黑夜中的治孤战里

登高,偕同追远,编织着

精神时空的经纬。

星汉灿烂,凉风大饱

我们将整晚、整晚地谈论萧统、贺铸和刘禹锡

谈论水、梦、尘灰,和万法无滞

关于人世间衰落的美与善

关于生与死、轻与重

关于流转之心以及一切泡影、无常。

我们愚钝、贪欲、耽乐

奉肉体和现世为神

简练的痛苦,对悲观的信仰

将会北斗般把我们校正到永恒的方向

帮助我们纯粹

诗有宏音,凝重旷远,死生、美善、轻重、无常,文学、哲学、宗教,在短短19行诗中,这么多重大的问题在如方山的夏夜里被重新编织,获得了新的表达。在一个普遍轻逸化的时代,这种高格庄重的音调正显现出它的可贵。

飞廉的写作向度较丰富,除了前面提到的诗之外,他还有不少在杭州凤凰山山脚居住时写下的作品,融合现代与古典。最值得注意的是,这部分作品轻盈润泽,长于当代意境的营造,富有日常生活的意趣,甚是让人喜爱。试读以下这首《凤凰山春夜》:

傍晚,翻看《缘缘堂随笔》,

我烧焦了一锅红烧肉。

为螺蛳换上清水,

春风桃李,嘉客难期,它们

有足够的时间,吐尽壳里的泥。

在这样浓云欲雨的春夜,

荠菜在屋檐下静静生长;

雨下之前,适合写一首短诗,

思念我入狱的兄弟;

若雨槌,彻夜敲打木鱼,

则宜于写一篇五千字的散文,

谈谈我的父亲。

我已到了古人闭门著书的年纪,

到飞廉这里,我们已经明显感觉到,五四以后,新诗通过古典化的写作来表达现代生活的意图已经成熟圆融,现在它在每一个细部,即日常生活的细节上,都具有了强大的胃,足以消化我们日常所见所感,以自然妥帖的方式书写出来,并获得古典的意境与意趣。一种新古典写作成熟了。

综上所述,对古典的承接并非从张枣开始,包括前文提及的郭沫若等人从早前即已开始古诗今译,卞之琳晚期开始对“化古”进行尝试,但他们的工作往往被古典语境所吸附,没能完成现代语境上的转化。古典诗歌话语系统历经两千多年,与农耕文明相适配,以抒情言志为主,诗人更注重艺术上的审美,比如语言上的精练与雅正,想象的开阔,诗风的沉郁雄浑、清逸洒脱等的多样化,是不是书写了他的时代,等等。而统治者更注重它的教化功能,当杜甫渴望功名,想要在仕途做出一番成就时,他会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作为导向,这是他从理想化统治者的诉求角度提出的文化方案。古典诗歌围绕生活与劳作,围绕山水、田园、乡愁、别离、死生建立了最重要的古典主题,围绕这些古典主题,形成了独特的话语系统,同时又形成了自己的形式与音律。现代社会的专业化和细分化越来越强,首先无论五言还是七言,这一形式就面临着困境,“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我们阅读它,首先在我们脑海里展现的是一种农耕时代的景象,我们无法将“庐”与现代公寓、城中村的棚户房等结合起来,也不适于用“车马”来涵盖高铁、汽车和自行车。因为古典诗歌话语系统已经建立起固化的一一对应的词与物的关系,这就使语言使用时要相应的语境才能发挥其特定作用,将古典话语简单地移植到当下时,就会发生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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