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晚霞照月

新浪微博│高温上火

创作感言：写这个故事的过程很治愈，因为想到了很多从前的男同学，想到了他们做出的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他们跟男主一样，有不好的成绩和调皮的性格，他们中有一些人也许没能如男主一般蜕变成功，没能在学业上面收获满意的结果，但没关系，世上所有的角色都要有人去扮演，只要在无聊的生活里坚持善良，坚持热爱，那所有人的日子都很值得，都会熠熠生辉。男主有一些小自恋，不过恰恰好，这让他显得自信，却又不失趣味。希望读到这个故事的你也能拥有一点小自恋，不要太多，够支撑你热爱自己就好。

01

许临老早就听见身后传来模模糊糊的喊声，直到声音渐近，才听出是在叫自己。

来人问：“你不是辍学了吗？”

他回过头，发现是个嘴唇青紫的姑娘，她脸上的妆容张牙舞爪，一看就是刚从万圣节晚会上退场，他眼睛微眯，谁呀这是？

见他疑惑，她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亮自己的脸颊：“是我啊，陶陶。你考试作弊，我害你被发现，然后你就退学了！”

许临皱了皱眉，替她挪开光源，可别再照了，瘆得慌。

她一说自己的名字，他就想起来了。

那年他还是个差生，月考时，他的笔掉在地上，捡起来后不出墨了，他用力地在草稿纸上划拉几下，声音在静谧的教室里尤为突兀。见笔仍旧没法写，他索性将笔重重往旁边一丢。

反正试卷上的题目他也不会做，便静待考试结束好了，不料前桌的陶陶听见动静，朝后伸出了手。

他接过笔，犹豫着道了声谢，她不是一直记恨自己吗？

上次，她跟班上几位同学去半岛自助烧烤，老板只提供烧烤架，他们买了菜，却忘了带刀具。他家住半岛，同学把电话打到他家向他求助。他火急火燎地赶去送菜刀，众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刚才我进厨房拿菜刀，把我爸吓坏了，堵住我问我要干什么！”

陶陶想象出他举着菜刀凶神恶煞地穿街过巷的模样，一下子笑出声。

他多看了她两眼，有些讶异，她平时闷头学习，一向不爱跟同学们出去聚会，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打開水龙头洗好菜品，背过手冲他要刀，他一边跟同学讲话，一边把刀递了过去。

她的痛呼声与菜刀落地声一齐响起，两道声音将同学们的视线吸引了过来，她手心被划破了，他问：“你怎么不看着点？”

她吸了一口凉气，冲他嚷：“我没戴眼镜看不清不行啊，谁递刀把刀刃朝上啊！”

刀刃锋利，在她掌心留下刺目的划痕，害她好长时间不能握笔，错过了上一次的月考。这不，这次沦落到跟他同一个考场。

考试结束铃一响，老师让停笔，等收完卷才能离开。

周围是同学们收拾东西的窸窣声，还或夹杂着微弱的讨论声。

前排的陶陶仿佛还没从做题模式中走出来，虽然不动笔了，眼睛却仍在看试卷。

他拍她的后背，想沟通一下。

她还肯借他笔，看来不是个爱记仇的姑娘，以后可以与之建立友谊。

他一拍，惊扰了她的神思，使她条件反射性地一抖，她回过神，没好气道：“拍什么拍？”

略显凶狠的一声喊叫让邻座战战兢兢地藏着小抄的同学手一滑，小抄落到了许临的座位旁。

监考老师见许临快速从地上拾起某物，心下存疑，当即呵斥：“别动！”他走了过来。

学校正狠抓作弊行为，他被当成了杀鸡儆猴的“鸡”，得到了通报批评加留校察看的处分。

后来，陶陶就听说他辍学了。这会儿在A大校园里冷不丁地见到他，她满脸震惊，又问了一遍：“你不是辍学了吗？”

许临嫌弃地别开眼，她一说话，脸上怪异的万圣节妆容就显得更加瘆人，他把自己的电话号码抄给她，交代道：“等你下次洗干净脸，我再跟你解释。”

她可真能折腾，再不回去，宿舍楼就要关门了。

02

隔天，陶陶洗干净脸约他一起吃午饭，碰面时，他注意到她没戴眼镜。

菜单高高悬挂在墙上，许临照着菜名依次念出声，陶陶狐疑地瞅着他：“你干吗呢？”

许临垂眸看她的眼睛：“你不是近视吗，能看清？”

陶陶恍然地点了点头，随即仰起脸，冲他眨眼：“我高考后就做了手术，现在视力恢复啦！”

她眼角涂了亮闪闪的眼影，许临仿佛被晃了眼，他“噢”了一声后扭过了头。

陶陶摸摸自己的右手掌，手心留下了淡淡的伤痕。不过没关系，她也有对他抱歉的事。

思及此，她问出自己惦念的问题。

许临一听，大剌剌地感慨一声，三言两语就讲完了自己“退学”的具体缘由。

少年任性，想退就退了，父亲为他办理退学手续时没多说什么，回家却实实在在地教训了他一顿。他在家待了几天，父亲见他反思得差不多了，觉得原来学校的老师压不住他，将他送去了一所半军事化管理的学校。

从始至终，他没有供出真正作弊的同学。

讲完后，他挑挑眉，十分骄傲：“不是我说笑，我后来学习成绩好，全因生活无聊。”

陶陶满面不可置信，就这么简单？

她一度以为是自己害得他退了学，是自己阻断了一个少年求知之路。

许临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觉得我这种差生不可能考上A大？”

他知道，她和其他优生一样，根本看不上他们这类学生。有一次上体育课，他走到半路想起忘记拿篮球，于是折返回教室，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她闺蜜的声音：“你要去上体育课？你也想做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吗？”

那节课，他没有取篮球，她没有去操场。

他内心认定了她看不上他。

所以后来，看见她跟成绩不那么好的同学一起去野外烧烤，他才会觉得稀奇。考场上，她借笔给他时，他觉得是自己误会了她，于是后来跟她搭话，企图化解两人之间的“恩怨”，结果让自己背上了黑锅。

他再次确定了，她就是看不上他！

转学之后，有一天晚上，他梦见她指着他仰天大笑，他抓耳挠腮，硬是写不出来“1+1”等于多少，惊出了一身冷汗。

或许一部分原因是不服气，一部分原因是无聊，他开始从书本中寻找乐趣。那段时间他简直像着了魔一样，没日没夜地学习，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过程虽然很艰苦，但每次拿到成绩单后他觉得很欣慰。

他有时能透过成绩单看见陶陶冷傲的神情，他不屑，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成绩好一点，字写得好看一点，长得……漂亮一点吗？

陶陶不知道他一系列的心理活动，只注意到他手上喝空的饮料瓶，他要去扔时，她连忙出声：“等等……”

许临见她殷勤地接过自己手中的空瓶，以为她良心发现，意识到自己以前低看了他，要替他扔，他宽宏大量地道：“我不会跟你计较的，我们江湖人最擅长的就是相逢一笑泯恩仇。”

陶陶疑惑地皱眉，这货在说什么？

她收集空瓶是为了学校“变废为宝”的环保大赛，她们宿舍的手工作品刚好差这个形状的饮料瓶。她用食指敲敲桌面，问：“这个比赛以宿舍为单位，你们宿舍做什么？”

许临为了掩饰尴尬，干咳了一声：“我们宿舍没有参加这个比赛。”

03

对于这类小打小闹的比赛，他们宿舍的人都不上心，且他最近忙着考驾照，就更没时间去“变废为宝”了。

经他一提醒，陶陶才想起自己开学时也跟风报了驾校，考完科目一后就再没去过。

练车场与学校相邻，第二天她就风风火火地跑去了，没想到排队等着练车的人还不少，空气中夹杂着寒意，她缩着脖子站在风里。

许临选的是VIP套餐，享有一人一车的待遇。练了两把之后，他问副驾驶上的教练，能不能多带一个人。他肯将车分给别人练，教练自然乐得答应。

前几天，许临和陶陶由教练亲自带着，见他们都操作熟练后，教练便不跟车了。

陶陶不知是松懈了还是怎么回事，每当上坡起步，她总是下意识地挂倒挡。

眼看着车要向后滑去，許临赶紧替她拉手刹，反应过来的陶陶也伸手去拉，两人的手不可避免地叠在一起。她触电般缩回手，掩饰般地嘀咕：“我为什么总是记错呢？”

许临将手收回来，哂笑道：“可能是性别问题。”

陶陶炸毛：“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许临勾了勾唇。

以前两人在同一个班级里上课时，她随时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整个人绷得很紧，没想她私底下竟颇为生动。

考试前一天，教练带大家去考试场地练车，陶陶没有去。

学校的环保大赛正好在这天开赛，结束后她给许临打电话，问考试场地在哪儿。许临给她指了好半天的路，偏偏这姑娘是个路痴，他只得去接她。

见了面，陶陶就跟他夸赞第一名的作品，他们利用废弃的材料做出了霍格沃茨城堡模型。

“可气派了！”陶陶伸出手臂比画给他看，停顿几秒后，她又咧开嘴角笑，“他们宿舍的领奖代表可好看了，而且还那么有才。”

许临睨她一眼，默不作声。

到了考试场地，陶陶直奔他的专属练习车，他突然道：“有些操作我还不太熟，你就在这儿跟大家轮流用车吧，我想多练几圈。”

他把车窗玻璃都降下来透气，不知为何，听见她夸别人，他莫名不爽。有才？等着，他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才华。

陶陶哀哀地在休息亭等待。

上次两人一起吃饭，他顾及她眼睛近视，贴心地给她报菜名时，她以为他成熟了，都有了绅士风度。

他以前属于那种特不让老师省心的学生，他有一条出了名的语录：“我所到之地的方圆五里之内，寸草不生。”他说这句话时，正巧站在她座位后方，声音自她头顶兜下来，震得她耳膜疼。

她不禁抬头瞥他一眼，被他瞧见，他冲她单挑眉，活脱脱一个痞子。

她当时就觉得，他皮归皮，犯浑的样子竟然有点小帅。

这样想着，当“有点小帅”的他开车绕到她面前，终于肯让她上车时，她也就懒得再计较。

她嘟囔：“不跟任性的小孩子一般见识。”

这些天她只跟他一起练车，其余人一个也不认识。许临瞧见她孤零零地坐在一旁时，心想，好歹也同学过一场，他就多照顾一下某个可怜兮兮的人吧。

现在听到她来了这样一句，他当即不乐意地道：“我改变主意了。”

他本打算逗逗她，谁知身体听了嘴巴的使唤，脚下油门一时没控制住，车突然向前滑去，此时的陶陶一只脚已踏上车，他这一提速，她猛地一趔趄，脸朝下摔向地面。

04

许临和陶陶都没能参加第二天的考试，他陪她去医院补牙。

水泥地磕掉了她一颗门牙，她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满口鲜血时，彻底明白了“寸草不生”的意思，他的破坏力不是一般的惊人。

她做完烤瓷牙之后的几天，一直不肯张口说话，更别说笑一笑。

许临每天对她嘘寒问暖，为她送来各式各样的粥，好歹是打消了她再也不愿搭理他的想法。

在超市碰见时，他简短地跟身旁的室友小高介绍说她是他老乡，随后跑去鞍前马后地为她服务。陶陶仍旧不开口，只用手势跟他交流。

她比画，他取货，配合得好不默契。

小高看了会儿，识趣地推着购物车走开了，原来他老乡是个哑巴，怪不得他这么热心。

误会在一个月之后才被澄清。

那天小高回来告诉他：“你的哑巴老乡被堵在了网球馆，看样子挺为难的。”

弋乔立即赶去网球馆，朝里推开大门。里头的陶陶正背靠在门上，准备伺机撤离。他一使力，她被门把手带着朝前扑去的那一刻，觉得自己起飞了。

陶陶趴在地面上好半天没动弹，她不知自己身侧缓缓流出了鲜血，直到许临放声大叫。

她不耐煩地坐起来：“叫叫叫，你叫什么叫？”

许临握紧她的手安慰她别怕，不会有事的。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自己身下洇了一摊暗红色液体。

她拧眉静止一秒，伸手从兜里掏出灌满红糖水的玻璃瓶，那玻璃瓶小巧又精致，经这一磕，碎成了两半。

见状，许临窘迫地松开她的手，“嘿嘿”一笑：“我以为是你流血了。”

她有些无语：“你不说话，我还不知道你这么肤浅。”

许临嚎那几嗓子，引来了一大堆围观群众，陶陶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适才跟她搭讪的人也在其中。她沉思一瞬，将手递到许临面前，低声告诉他扶她起来。

小高也来了，见状，他惊讶得合不拢嘴：“你不是哑巴啊？”

许临搀扶着她，听见小高的问题，她不解地停下了脚步。小高急忙摆手解释：“刚才我看你被一个男生拦着，以为别人欺负你是哑巴，才让许临过来救场的。”

当被许临打发去清理现场时，小高心里后悔不已，他的好奇心为什么那么重？刚才许临离开寝室之后，其他室友跟他说许临肯定对那老乡心怀不轨，他一琢磨，许临的老乡生得标致，没准真有这种可能，于是他赶紧跑来看热闹，没想到……

离开了众人的视线，陶陶扔开许临的手，道：“我什么时候成哑巴了？”

许临的眼神四下飘荡，没个着落，他倏尔想起：“你被一个男生拦着，是怎么回事？”

陶陶成功被转移注意力：“他问我路。”

“什么路？”

“通往我心里的路。”话落，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05

为了表达自己的深深歉意，许临替陶陶买好了寒假回家的动车票，被问及他怎么知道她的身份证号时，他指了指自己的门牙：“帮你挂号时记住了。”

磕掉门牙的记忆被勾起，陶陶冲他狠狠攥了下拳。

许临看她咬牙切齿却拿他没办法的模样，暗觉好笑，她果然不记仇，而且她怎么越来越有趣了？

放假当天，为避免堵车的情况，两人早早来到车站。

上车后，陶陶的手机被玩得快没电自动关机了，车还未发动，座位下的插座还未通电，她站起身，许临抬头问：“你干吗去？”

“拿充电宝。”她斜他一眼，“放行李箱了。”

“噢，我以为你去发电呢。”

陶陶懒得搭理他，她觉得他今天像个巨婴。刚才在候车室时，她去厕所被问了一遍“干吗去”，去便利店又被问了一遍，他什么毛病？

回家没待上几天，许临约陶陶去看新上映的电影，档期跟同学聚会的日子撞了，陶陶没答应。

许临不满，他也是老同学，为什么没收到邀请？

他嚷嚷着也跟了去。

他到底是误入了不属于他的场合。

饭桌上，大家跟陶陶谈笑风生，他一句话也插不上。所有的情谊只在当时有效，离开那所学校之后，他便成了大家眼中的路人。

难得看他沉默，他自顾自吃饭的模样竟有几分落寞，陶陶倾身跟他小声道：“现在知道一中的好了吧？”

他夹菜的手顿了顿，心头突兀地漫上暖意，由于受冷落而生出的委屈，因她这一句话，莫名地消散了。

他用目光指了指桌上曾跟她关系很好的某个人，问道：“怎么没见你跟她打招呼？”

陶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言简意赅地道：“关系崩了。”

她也遗憾过，那曾是她定义为闺蜜的人，可那人的某些价值观令她无法接受。

刚才入场时，她本想主动去和对方打个招呼，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才走近，对方就说：“你怎么跟许临这种人混在一起？”

她一时语塞，也打消了和对方重归于好的想法。

众人为班主任买了一个巨大的蜡笔小新公仔，陶陶抱了满怀：“可爱吗？班主任的爱好跟我一样呢！”

许临停在教师公寓楼下，猜测班主任早就忘了他，就不上去了。

陶陶没强求，语气轻快地道：“那你等我一下，我很快下来。”他把看电影的时间挪到了晚上。

她明眸皓齿，走动间带起阵阵馨香而冷冽的风。

要说以前，他真没觉得一中有多好，但在饭桌上看到同学们跟她就过往趣事侃侃而谈、开怀大笑时，他竟也有些羡慕。

他静静地等在晚风中，还没来得及回答她，他现在知道一中有多好了。

06

元宵节刚过，许临又替陶陶买好票，怂恿她一起回学校，说趁这个时间段人少，赶紧把驾照考下来。

动车上，他掏出一本书来看，陶陶很吃惊：“你还会看书呢？”

许临不屑：“又小看我是吧？”他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专业成绩单，“看见了吗，第一名！”

他竟专门将成绩单打印了出来，陶陶扑哧一笑，刚想说他臭显摆，他紧接着道：“等发了奖学金，我给你买蜡笔小新公仔。”

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蜡笔小新公仔？

陶陶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念头，但他语气散漫，似乎只是随口一说，所以那个念头一闪而过了。

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着，翻越过茫茫寒冬，些许树木的枝头开出了新芽。

新的一年开始了。

回学校的人不多，陶陶每天只能跟许临一起吃饭、聊天、练车。

偌大的校园里，晚上空寂得瘆人，宿舍里只有陶陶一人，她躺在床上试探性地问许临一般几点睡，那头笑了一声：“害怕了？你这点胆量，还敢过万圣节呢？”

陶陶果断地挂了电话，不给他机会嘲笑她。

许临又拨了回来，他语气里仍有笑意，却含了安抚的意思：“你睡吧，我比你晚一分钟睡。”

陶陶安心睡下了，在他的电话陪伴下，她也算夜夜好眠。

领驾照那天，两人乘坐地铁过去。

途中，隔壁车厢有人突然晕倒在地，周遭的人手足无措，陶陶四下张望一圈，视线所及的车厢里一个乘务员也没有。

她收回视线时，许临已经走到那人身旁，迅速采取了急救措施。

车厢内一片混乱，好在几分钟后，患者醒了过来。许临扶患者坐好，在手机上为患者导航出最近的医院，直到目送患者下车后才转身。

这一次，陶陶夸赞他的话不带丝毫揶揄的意味：“刚才你就像一尊弥勒佛。”

那个拥有大肚腩的弥勒佛？愣怔一秒后，许临的眉宇皱成了“川”字，见他误会了，陶陶赶紧解释：“佛光啊，佛光，刚才你身上在发光。”

倒也不用比喻得这么形象，他轻嗔她一眼，提起了自己之前的遭遇。

他妈妈是医生，小时候，妈妈带他去外地旅游，遇到路人突然晕倒，妈妈担心他害怕，让他待在原地，自己跑去救助患者。他等了很久没等到妈妈回来，便循着妈妈离开的方向找过去，却没找到。

那一年他八岁，以为自己被妈妈丢弃在了那座陌生的城市。

事后妈妈跟他道了歉，也说了实话，那之后，妈妈经常教他急救方法，并教导他如果遇到突发情况，不要袖手旁观。

他的重点落在“不要袖手旁观”上，陶陶抓住的重点却偏离了方向，她想起了车站里他总问她去干吗。因为曾差点跟妈妈走失，所以他才會一遍一遍地问她，是吗？

地铁刹停得有些急，车厢一晃，陶陶朝前一踉跄，撞到了许临的胸膛。

他啧啧道：“你要把佛撞碎了。”

直到走出地铁站，许临胸口的触感仍萦绕不散，她不是把佛撞碎了，只怕是撞到佛的心里去了。

07

领完驾照回学校时，陶陶碰见了之前那个跟她搭讪的男生，男生看见她时眼睛一亮，看见她身旁的许临后，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陶陶见了，什么话也没说。

她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换作以前，她一定不会拿人当挡箭牌，但现在……这个人是许临哎。

上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让他扶自己起来时，是不是就在潜意识里承认了，如果这个人是许临，那就没关系？

她一时想不出答案。

她偷偷瞥了眼身形挺拔的许临，觉得一经对比，他周身的光芒的确更温暖一些。

许临在车上看书并非作秀，他要参加今年的全国大学生机械创新设计大赛，知识库需要常巩固，常更新。

顺利通过预赛后，他信誓旦旦地告诉陶陶，一旦在决赛中拿了名次，他就给她买两个蜡笔小新公仔。

然而，这话终究成了狂妄的宣言。

他的作品并未能在决赛初步评审中脱颖而出，他在决赛名单上找了好几遍，也没有看见自己的名字。

除却作品落选，他之所以难过还有另一个缘由——他是赌气才去报名的，陶陶不是喜欢有才的人吗，他就让她看看，他也有可圈可点之处。

但照这结果看，她想得没错，他的确是个差生，活该她看不上他。

他把这些告诉陶陶后，她诧异地道：“我什么时候看不上你了？”

“环保大赛后你夸奖别人，我考了专业第一时，你却一点表示都没有。你‘闺蜜说体育好的人都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你没有反驳……”

听他一一细数她的“罪状”，陶陶瞠目结舌，有一部分他还真说对了。

她没有跟任何人提过，她以前给他贴的标签是“长得帅的傻子”。

高一伊始，在一堂语文课上，老师抽他起来朗读《再别康桥》，他深沉地开口：“轻轻的我，走了……”

她一口气没憋出，笑出了声，老师紧接着打断他，说不能这样断句。

她特意回头看是哪个奇才，与他对视的一瞬，她的脸几不可见地红了红，噢，原来这人不仅有点帅，还有点傻。

但另一部分，他确实说错了。

她问：“知道我跟那个女生的关系为什么崩了吗？”

“为什么？”

“因为我不认同她的话。”陶陶道，“她说热爱体育的人都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许临脸上的乌云消散了一些，他饶有兴致地问：“是吗？”

“嗯，你们何止头脑简单，四肢也很简单，并不发达。”

两人坐在图书馆后面的台阶上，离得很近，许临很轻易地握住陶陶的脖子，惩罚似的箍了箍，她的笑声飘荡飞旋，携着他心头的阴霾，一齐融进了垂落天际的晚霞里。

事情因她而起，也因她而解开。

许临跟她笑闹着，他已经明白，她从来没有看不上谁，否则她不会疏远“闺蜜”，而跟“差生”打成一片。

至于贴在他身上的标签，陶陶早就撕下了。他为了打磨作品废寝忘食时，她就相信了他，他不是说笑，无聊的高中生活确实激发了他的学习兴趣。这样的人不该被叫作傻子，哪怕是开玩笑。

08

奖学金发下来之后，许临第一时间履行了他的承诺。

他抱着一个硕大的蜡笔小新公仔走在校园里时，陶陶正在考虑别人的邀请。

去年的环保大赛中，不仅她对第一名印象深刻，对方对她也同样如此。现在对方想开一个网上小店，诚心邀请她加盟，共同打造原创手工品牌。

对方带来了合作协议书和一些手工图纸，还送了她一件手工玩偶，以示诚意。

许临抱着公仔站在拐角处，眼睛瞪得跟蜡笔小新的一样圆。他看见，陶陶接受了那人的礼物，又接受了那人的“情书”——那么厚一沓纸，这人也真能写。

直到陶陶跟对方交换了联系方式，许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事不妙！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走过去就牵住陶陶的手，慌张地道：“快跟我走，出事了！”

陶陶没问什么事，匆匆跟对面的人说了句“再联系”，就跟他走了。

走出一段路，许临的步子慢下来，陶陶这才问他出了什么事，他振振有词：“刚才我心跳乱了，我觉得是你上次把我撞坏了。”

室友们说他对她心怀不轨，也许他们说得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亲近她，仿佛成了一种本能。对别人，他可不会生出强烈的占有欲。

他把公仔塞进陶陶怀里，并拿过她手上的玩偶，打量一番后，道：“这算什么礼物，哪有我的公仔好？那人一看就经常哄骗小姑娘，你不要上当，再联系就没有必要了。”

陶陶哭笑不得，她回绝了对方的合作邀约，过意不去才留了联系方式，答应给对方推荐更合适的人选。

闹了一个乌龙，许临望望天，望望树，话已至此，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虽然我没有在机械创新设计赛中获得名次，但你千万不要以为我这个人除了帅，一无是处。”

陶陶抱着蜡笔小新公仔，曾经浮现的那个念头再次浮现出来，她的语气跟公仔一样柔软：“别酸了，你直说你喜欢我不就行了？”

心思被她一语挑明，许临的心跳又乱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引诱道：“虽然有些话比较肉麻，但这时候你可以学一学。比如，问一问通往我心里的路怎么走。”

他依言问她，她答：“此路不通。”

闻言，许临脸都绿了，作势要夺回公仔，陶陶轻巧地避开，她止住笑，正色道：“好了好了，你再问一遍。”

许临佯装要走，陶陶扯住他的手臂摇了摇，一心池的水都被她搅动了，他垂眸看她：“通往你心里的路怎么走？”

她的小手下移，扣住他的手，眉眼弯成一轮新月：“你已经在里面了。”

或许是他每晚比她晚睡一分钟时偷跑进去的，也或许更早。

（编辑：八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