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微博│池薇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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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着她的抱怨,忽然笑问:“那你想不想谈恋爱?”
“不想。我这学期课很满,要学几个绘图软件,哥哥的游戏有一堆立绘要画,平时还得做饭搞卫生,很忙的。”
“你这不叫不想,只是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有区别吗?”
“当然。”他起身,又俯身朝她伸出手,“当你对一个人动了心,你就会明白。”
叶疏灯第一次见到应煦,是高一开学那天。
穗森高中的新生报到日定在每年八月最后两天。叶疏灯拒绝了妈妈的陪同,独自去学校报到。来到学校附近,她看见一位衣衫褴褛的大婶揪着一位女生,边抹泪边哭诉。大婶说,她家乡在北方,洪水淹了庄稼,颗粒无收,她走了很远的路来到这里,没钱吃饭,问女生能不能给她五块钱吃饭。女生听得动容,拿出钱包要给她钱。大婶见到她钱夹里的钞票,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叶疏灯上前,压住女生拿钱的手,热络地拉着她往前走:“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好一起去报到吗?”
那个女生跟着她迷迷糊糊地走出一段路,才想起问她:“你认识我?”
叶疏灯放开她,好笑地说:“刚才那个人是骗子。”类似的骗局年年有,尤其是在学校周边路段。
女生白嫩的脸颊上浮起两团红晕:“我知道。”
叶疏灯无语了:“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给她钱?”
“我想,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
叶疏灯也上过一次当,之后遇到同样的骗局,她都直接无视。她苦口婆心地劝诫了女生一番。
女生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下次不会了。”她望着叶疏灯,自我介绍道,“我叫穆皎月,肃穆的穆,皎皎如月的皎月。你叫什么名字?”
“叶疏灯。”
交谈几句,叶疏灯得知穆皎月跟她一样,都是新生。更巧的是,她们都被分到九班。
穆皎月忽然惊呼出声:“啊,我把煦哥哥忘了!”说罢,她又给叶疏灯解释,“煦哥哥”是她的竹马。今天他陪她来报到,他们是挤地铁过来的。
走出地铁站,穆皎月不舒服,他便去给她买水。
叶疏灯陪她往回赶,忽见一位白衣少年迎面走来。人海车流如黑白色调的插画,他却像其中一抹鲜亮的色彩,存在感极强,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他目不斜视地盯着穆皎月问:“怎么到处乱跑?”
穆皎月低下头,怯生生地答道:“我遇到同学,就把你给忘了。”
叶疏灯没想到她会实话实说,觉得她很可爱,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少年听见笑声,这才看向她。他的黑眸清亮,令她联想到晴朗的夜空,虽泛着冷意,却深邃通透。
去学校报到的路上,穆皎月说起,她这位竹马也是从穗高毕业的。
哥哥宋言修在实验中学读的高中,对穗高不熟悉,叶疏灯没法向他探听穗高的情况。眼前的少年既然是师兄,肯定对穗高很熟。
她问了他好几个问题,比如学校餐厅有什么好吃的,教室里有没有饮水机,能不能从校外带早餐之类的,他一概置若罔闻。她自讨没趣,又心有不甘,于是故意问穆皎月:“你这位竹马是不是有自闭症呀?”否则他怎么完全不理人。
穆皎月听不出她话中有话,乖乖回答:“没有呀。煦哥哥很厉害的,初一跳级了,还是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进穗高的,只比我们大两岁,他今年刚上大学。”她语气里满满都是对他的崇拜。
这时,走在前头的应煦转过身。
叶疏灯与他视线交汇,听见他没什么感情地说:“没人教你别在背后说人坏话吗?”
他的眼神像是覆了一层薄冰,叶疏灯觉得再跟他对视下去,她就要被冻伤了。
她咧嘴一笑:“我是关心煦哥哥你啊!”
听见她喊“煦哥哥”三个字,少年那黑珍珠般的眼眸中很明显地闪过一丝厌恶。
向来只有男生主动找叶疏灯说话,她第一次主动跟男生说话,却换来对方嫌弃的眼神。
她脸皮子薄,接下来就安静了。
完成报到流程,叶疏灯便准备坐地铁回家。穆皎月今后也是坐地铁上学,要熟悉路线,三人便出发去地铁站。上了地铁后,见穆皎月的脸色泛白,少年问她:“要不,以后还是让文叔开车送你?”
穆皎月摇头:“我可以自己来上学,路线我都记住了。以后我上大学,总不能还让文叔送。”
叶疏灯很快到站,她跟他们挥手告别。
她還没到家,哥哥就打来电话,问她报到完了没。她汇报完情况,随口告诉他,她认识了一个很可爱的新同学。至于新同学的高冷竹马,她直接忽略不提。
开学后,大家自行选择同桌,叶疏灯跟穆皎月坐在了一起。
她跟穆皎月熟稔以后,才知道她家的情况很复杂。穆皎月的妈妈在她四岁时病逝,穆家有一位远房亲戚在应家工作,那位亲戚收养了他们兄妹,让他们住进了应家。
那天陪她来报到的男生叫应煦,是应家的少爷,他们本该算主仆关系,应煦却把他们兄妹当成家人看待。
穆皎月一讲起应煦,崇拜之情就溢于言表。她口中的应煦温文尔雅,和煦如春风,跟叶疏灯印象中那座不可一世的冰山截然不同。
叶疏灯因为长相可爱,从小众星捧月。哥哥比她年长五岁,很宠她。他有一帮经常来家里打游戏的好友,那群男生都对她很好,不仅给她带零食,要是听说哪个男同学欺负她,还会给她出头。或许是习惯了被追捧,第一次遇到应煦这样完全无视她的异性,她的自尊心多少有些受创。
因此,穆皎月再怎么夸他,她都难以把那些赞美跟那座冰山挂钩。
她再见到应冰川,是在军训结束后。
穗森高中的军训从开学第二个星期开始。高一年级分成两批去,第一批是全年级前二十个班级,外加体育班跟音乐班。大家收拾行李,乘坐大巴去市郊的军训基地训练。
军训为期五天,基地设施简陋,车还没停稳,就有人叫苦不迭。
第一天训练完,叶疏灯整个人被晒得发红,她容易晒伤,防晒霜在烈日与暴汗的冲刷下,防晒作用几乎为零。大家又累又困,一回到宿舍,随便擦擦身体后,倒头就睡。毕竟年轻,一觉醒来,大部分学生又变得生龙活虎,并逐渐适应了高强度的训练。一到休息时间,操场就被欢快的氛围笼罩。
穆皎月身体不好,她是跟训,大家训练时,她就在树下乘凉,惹得很多同学羡慕不已。
叶疏灯好几次看见她目不转睛地望向这边,她终是不忍心让她孤单一人,休息时假装喝水,偷跑到树下找她玩。叶疏灯问她:“你刚才在干什么?”
刚才站军姿,他们班面朝这边,她看见穆皎月似乎拿着笔在画什么。
穆皎月闻言,羞怯地拿出一个速写本递给她:“我在画画。”
她画了操场上军训的学生。她的画线条偏柔和,画中的每个人并没有因此看上去显得懒散,反而朝气蓬勃,青春洋溢。叶疏灯能从她的画里感受到一种向往——穆皎月很羡慕在操场上训练的学生,她也想加入他们。
周五晚上,军训结束,大巴载着学生们回到穗高。穗森高中规定,走读生可以不用上晚自习。穆皎月说应煦今晚来接她,她们走到校门口,却不见少年的踪影。
军训基地方圆十公里内荒无人烟,叶疏灯很久没喝奶茶,看见有人喝奶茶,实在馋得慌,就跟穆皎月提议去买奶茶。两人买完奶茶,见路边有位挎着篮子卖花的妇女。
叶疏灯指着篮子里的花环问她多少钱,妇女答五块,叶疏灯拿了一个花环给穆皎月戴上,夸赞道:“你戴着很可爱,送你了。”
叶疏灯又拿了一个花环给自己戴上,穆皎月替她把花环扶正,冲她甜甜一笑:“你戴着也很可爱。”
叶疏灯的零钱刚买了奶茶,身上只有一张一百块的整钞,妇女没有那么多钱给她找零。
她指指便利店:“阿姨你等等,我去换零钱。”
穆皎月留在原地等叶疏灯。叶疏灯换完零钱,就见妇女挎着篮子狂奔,穆皎月也跟着跑。她朝反方向一看,是蓝马甲——城管来了。
虽然校门口路段不允许摆摊,但仍有不少经济拮据的摊贩来摆摊,学校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遇上城管来检查,摊主们都以最快的速度撤离,场面往往兵荒马乱,一片狼藉。
叶疏灯还没给摊主钱,只得飞跑着跟上。
跑到下一个路口,卖花的妇女见城管们没追来,才停下来。叶疏灯把花环的钱给了她,便跟穆皎月打道回府。没走出几步,头顶传来水声,叶疏灯反应极快,一把推开了穆皎月。
有居民从楼上倒水,叶疏灯被水淋湿了右半边肩膀。水有点儿烫,她扯了扯粘在身上的衣服,穆皎月慌忙从包里找出毛巾递给她。
这时,穆皎月的手机响了,她跟电话那头的人讲了她们的遭遇。
挂了电话,她跟叶疏灯说:“煦哥哥让我们等他过来。”
不多时,夜色尽头出现了少年的身影。
路灯昏暗,车辆人流来往,她却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一路跑过来,却没喘一下,直接望向叶疏灯:“你报警了吗?”从楼上倒水属于高空抛物,是违法行为。
叶疏灯摇头,用毛巾裹住湿透的半边肩膀,她穿的白色夏季校服,湿透以后能看见内衣。虽然天色暗,她还是觉得难为情。
应煦又问:“你有看清是几楼倒的水吗?”
“五楼。”叶疏灯记得泼水的是位老太太,她还探头看楼下,嘴里念念有词。
应煦报了警。这几天北方有冷空气,临春市虽然受影响不大,早晚却明显凉多了,一阵冷风吹过,叶疏灯打了个喷嚏。
眼前突然一黑,一件带有草木香气的外套将她兜头盖住。
她拽下外套,把外套扔给她的少年已经转身,轻声问穆皎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应煦今天穿了一件橄榄绿的衬衫,上面印有字母S的不规则纹样,搭配卡其色裤子,休闲又时尚,非常适合街拍。
年底查得严,警察出警速度极快。登记完信息后,警察让他们早点儿回家,说会对乱倒水的住户进行教育。
应煦的视线落在叶疏灯身上,他忽然说:“歪了。”
她一脸茫然,却见他忽然凑过来,抬手将她头上的花环扶正,露出满意的眼神。
叶疏灯郁闷极了。难怪她总感觉他今晚一直在看她,莫非他有强迫症,她头上歪掉的花环让他忍无可忍?
应煦送她们去地铁站。
一路上,两名少女叽叽喳喳地讨论参加社团的事,少年照例沉默。
或許是错觉,叶疏灯觉得他又看了她好几次。
难道她头上的花环又歪了?她就不扶正,硌硬他这个强迫症患者。
天色晚了,穆皎月坚持要送叶疏灯到她家门口。两名女生互相道别后,叶疏灯对应煦说:“谢谢你的外套,我洗干净了再还你。”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哼,她又没有携带病毒,他至于这样吗?
叶疏灯目送少年与穆皎月并肩离去,抬头一看,头顶有一轮新月,泛着清冷光芒,跟少年一样,疏离而遥远。
她朝月亮伸出手,看似触手可及,实则遥不可及。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在仰望月亮,可是,谁都不能停驻在月亮眼中。他眼中亦不会有她。
叶疏灯从有记忆以来,坚持得最久的爱好就是画画。她喜欢画画,课本的空白处经常被她画满小人,教科书里的人物插图也未能幸免,被她画上各种服装和发饰。
她选择报考穗高,是看到招生宣传册上有介绍社团活动。穗高设有美术班,与美术相关的社团有好几个,分别是插画社、美术社和动漫社。
军训结束后,叶疏灯兴致勃勃地拉着穆皎月去插画社面试。面试需要临场发挥画一张插画,以两名少女的实力,自然是轻松通过了面试。
然而,她们待了不到一个月,就退出了社团。
插画社现任的社长和干部都是高二年级的学生,高三年级的学生基本都退出了社团,专注于学业。
新学期的社团招新招了十多名新干事,叶疏灯跟穆皎月入社后参加的第一次社团活动,是周三下午最后一节课的社团活动课。
入社后新干事初次见面,大家做了自我介绍。社长是高二的师兄,姓秦。秦师兄是美术生,长得瘦高白净,深栗色头发,自带艺术生特有的文艺气质。
社团里话语权最大的人,除却秦师兄,就是副社长张师姐和秘书部部长刘师姐。
等刘师姐介绍完社团的历史等基本情况,大家便去学生餐厅聚餐。
叶疏灯和穆皎月参加社团面试时,社长秦师兄负责最终审核。秦师兄似乎对叶疏灯印象深刻,去学生餐厅的路上,他走在叶疏灯旁边,问了她一些问题,比如她画画多久了,初中上的是哪个学校。
叶疏灯一开始以为秦师兄要了解新社员的情况,所以有问必答,直到她感觉有一道针扎般的视线落在背上。她回头,身后是同社团的成员,她判断不出是谁在看她。
她默默地拉开跟秦师兄的距离,转而和穆皎月说话。
周五放学后,应煦要来接穆皎月。
叶疏灯照例陪她等人。午饭时,穆皎月胃不舒服,没怎么吃东西。此时,叶疏灯饿了,两人便去学校超市买了三色饭团。
她们在校门外的树荫下吃饭团,人来人往,却迟迟不见应煦的身影。
叶疏灯的饭团刚吃完,有人停步,问她:“疏灯师妹在等公交车?”
是秦师兄。他身后还有几位同行的男生,从气质判断,应该都是美术生。
两名女生齐声打招呼:“秦师兄好。”
秦师兄笑得温柔,邀请她们道:“我们正要去附近吃饭,不如师妹们一起?晚点儿我送你们回家。”
叶疏灯礼貌地回绝道:“不用了,我们在等人。”
秦师兄的同伴里有一名头发天然卷的男生,他凑上来,朝少女眨眨眼:“吃顿饭而已,赏个脸呗。”
叶疏灯看向秦师兄,他桃花眼含笑,并没有制止。看样子,这顿饭很难推掉。现阶段,叶疏灯还是想待在插画社,跟秦师兄闹僵了不太好。
她想了想,跟他说:“你等等,我哥要来接我,我跟他说一声。”说完,她扭头跟穆皎月说,“我手机没电了,借你的一用。”
穆皎月很信赖她,把手机给她。
叶疏灯点开通讯录,翻到备注“煦哥哥”的号码,拨出去。那头很快接了,不等少年發话,叶疏灯径自说道:“哥哥,你现在到哪里了?”
少年反应很快,他用惯常的冷调子问:“你那边什么情况?”
见应煦这么快就明白了她的处境,叶疏灯如实回答:“我们学校的师兄请吃饭,今晚我不回家吃饭了,你不用来接我,师兄说会送我回家。”
她故意把语速放慢,恨不得一个电话打十分钟。
听筒里传来脚步声,那头的少年说:“我到了。”
叶疏灯抬头,果然看见少年穿过人海,往她们的方向走来。落日在他身后沉入地平线,他今天一身白,气质干净,走在将暗未暗的天空下分外醒目。
看到他,她总算安心了。她朝秦师兄指了指:“我哥来了。”
秦师兄回头,应煦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凭气场判断出他不好惹,秦师兄没有再坚持请吃饭的事。
待他们一行人走远后,叶疏灯把手机还给穆皎月。
应煦的视线在她身上停了一秒:“你还挺机智。”
叶疏灯如实回答:“我哥教我的。初中时偶尔会在校门口遇到隔壁技校的小混混,每次我给我哥打电话,他就会过来修理人。”
应煦冷冷地道:“下次别再叫哥哥,我不是你哥。”难怪她叫得那么顺口。
“不叫哥哥,难道叫爸爸?”叶疏灯撇嘴,“你下次来接人麻烦早点儿,小月每次都要等你到这么晚,不安全。”
少年没解释,倒是穆皎月发话了:“煦哥哥下课后是坐高铁回来的。他从高铁站过来,有点儿远。”
就算他不来接,她跟穆皎月也能结伴回家。不过,她内心其实挺期待应煦来接穆皎月的,因为那样她就能见到他,即使他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每天放学后,插画社的活动室都有人在,考虑到大家的课程不一样,秦师兄便决定在每周三的社团活动课上教大家画插画。
他是美术生,功底扎实,加入插画社的新干事们基本都有绘画基础,但每个人的水平参差不齐。
秦师兄耐心地对每位新生进行指导,他长得帅,说话风趣幽默,给出的建议都一针见血,新干事们都乐意来上插画课。
叶疏灯和穆皎月是走读生,不用上晚自习。几乎每天放学后,她们都会结伴去活动室画半个小时的插画再回家。大多数时候,秦师兄都在,他会耐心地指点她们。
在叶疏灯眼里,她跟秦师兄只是进行单纯的学术交流,但在某些人眼中,事情完全变了样。
由于她和穆皎月每天都去活动室,所以二人干脆把素描本放在了活动室。有一天放学后,叶疏灯走进活动室摊开素描本,旁边的穆皎月发出一声惊叫。
叶疏灯画好的几张插画全被涂上了鲜红的颜料,格外刺眼,让人生出不适感。
显然,有人故意针对她。至于原因,她猜跟秦师兄有关。每次秦师兄指导她,或者站在她旁边看她画画时,叶疏灯总能感觉到一道憎恨的视线。
她加入社团的初衷,是想找到喜欢画画、志同道合的伙伴。她懒得应付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干脆退出了插画社。
穆皎月是陪她加入插画社的,叶疏灯退社,她自然也跟着退出了。
退出插画社后,叶疏灯想起了被她遗忘许久的板绘。
叶疏灯接触到CG插画,是在初二升初三那年。
那年的夏天,宋言修刚考上大学。他报了软件工程专业,将来想从事游戏相关的工作。
做游戏离不开美术设计师,他找了一档介绍CG插画的节目给叶疏灯看,一本正经地引导她:“小桃啊,你不是说将来想做插画师吗?手绘的效率太低,已经快被淘汰了。你应该顺应时代的潮流,去学CG插画,成为CG插画师。”
叶疏灯很喜欢一位叫陆兰庭的插画师画的绘本,她想成为插画师,正是出于对陆老师的崇拜。
哥哥的话言之有理,那档节目很励志,成功激发了她学CG插画的兴趣。就这样,叶疏灯从手绘转而自学数字绘画。她最初接触的绘图软件是SAI,网上有教程,她边看边学。
哥哥给她买的是大号数位板,对女生而言,数位板太大,画着肩膀有点儿累,叶疏灯花了一段时间去适应。
自学虽然自由,但由于没有计划,反而容易迷失方向。
她自学CG插画一段时间后,就像年幼时去兴趣班学画水彩,停在某个阶段,无法再得到提升,自然也就失去了兴趣。加上临近中考,她专心备考,数位板就放在书房吃灰。
如今退出了插画社,她干脆重拾板绘。
白天,她利用课间休息时间画草稿,晚上再用数位板在电脑里画一遍,画好后再上色。一段时间后,她发现,她遇到瓶颈了。无论怎么画,她始终无法更进一步。
她跟穆皎月说了此事。穆皎月的哥哥穆存熙学的建筑专业,会用到各种作图软件,他精通板绘,活跃在一个很有名的插画网站ILLUS上,有超十万名关注者。
穆皎月热情地邀请她:“要不你去我家,我教你。”
“好啊好啊!”
周末到了,叶疏灯按照穆皎月给的地址,来到她家。
穆皎月住的地方很大,一千多平方米的三层别墅,一楼有二十多个房间,俨然富丽堂皇的宫殿,浓浓的土豪气息扑面而来。
叶疏灯暗暗想,在这房子里玩捉迷藏,岂不累死人。
穆皎月平时在一楼南边的小书房学习。小书房是穆氏兄妹专用的,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类书籍,以建筑学相关的资料书为主。展示柜里有奖杯、获奖证书、奖品等,据穆皎月介绍,那些都是她哥哥得的奖。此外,架子上还摆放着搭建好的建筑模型,出自她哥哥穆存熙之手。
架子里还有相册,叶疏灯征得穆皎月的同意,拿来翻看。
相册里的小女孩明眸善睐,美得灵动,小小年纪,五官精致。叶疏灯忍不住赞叹:“你小时候好漂亮啊……当然,现在也很可爱。”穆皎月的皮肤很白很细腻,近看都没有瑕疵,她就像一个陶瓷娃娃。
穆皎月点点头,眼睛亮亮的,如剔透的玻璃珠子:“谢谢你。”
靠窗的小圆桌上摆着一个鱼缸,三尾鲜红的金鱼瞪着圆眼睛,嘴巴一張一合。
这书房的布置太沉闷,终于有点儿可爱的点缀,叶疏灯用手指戳了戳鱼缸:“好可爱。”
穆皎月告诉她,这几条金鱼是有一次她跟应煦路过套金鱼的摊位,他给她套的。本以为会养不活,经过应煦的精心照料,金鱼竟活到了现在。
每次听穆皎月提到应煦的种种琐事,叶疏灯都觉得,她认识的应煦就像住在水族箱里的鱼。他住在冰冷的玻璃箱里,与所有人保持距离,只对自己的同伴温柔。
算了,别去在意他。叶疏灯甩甩头,试图将关于应煦的一切甩出脑海。
今天是来学画画的,她驱散所有杂念,在电脑前坐下。
穆皎月点开之前她提到的插画网站ILLUS,她关注了许多插画师,他们一有新作品发布,她就能收到推送消息。
她的关注列表里,最早关注的是一位叫YX的插画师。叶疏灯对这位插画师的插画作品一见钟情。
这位插画师对光影的运用极为熟练,每一幅插画的故事感都极强,黄昏里相偕而行的老人,夏日海滩边戏水的少年,光影斑驳的树荫下睡觉的猫,水族馆里隔着水族箱壁与鲨鱼握手的少女……每一幅画的色调都截然不同,用色大胆。
YX对光影的把控精准到位,更像是摄影师。画面里的光影非常自然,阳光下海水反射的光芒画得尤其逼真,就好像专业摄影师拍的照片。看着那些画,叶疏灯不禁对这位插画师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她点进这位插画师的主页,他的名字只有字母YX,她把他所有的作品看了个遍,才想起问穆皎月:“这位插画师是谁呀?”
穆皎月羞涩一笑:“就是煦哥哥呀。他初中时跟着哥哥学CG绘画,画了很多练手的画,有很多粉丝呢。”
叶疏灯看了眼画稿最后的更新时间,今年五月份,应煦高考前。
“他现在不画了?”YX的投稿频率是一周两次,异常勤奋。
“不知道呢,可能他上大学后要忙其他事。煦哥哥学的工业设计,将来要设计汽车。”
应煦最后上传的作品中,夕阳没入地平线,将暗未暗的天幕下,少年骑着自行车停在断崖前。天地间最后一抹夕阳落在少年身上,其余风景都沉浸在阴影里,他风尘仆仆,尚未走到世界尽头,天却黑了,路也到了尽头。
心有远方,踌躇满志,却又不得不屈服于现实。
这幅画传递给叶疏灯的,就是这样的感觉。她看到应家的别墅,就觉得他是人生赢家,一生下来就拥有他人终其一生也得不到的东西。
原来,他也会迷茫?这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这是第一次有同学来家里玩,穆皎月做了很多好吃的,其中的百香果柠檬蜂蜜水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叶疏灯喝了好几杯,就想上洗手间。
她按照穆皎月的指示,沿着走廊左拐右拐找到洗手间。解决完后,她往回走,拐了两个弯后发现有点儿不对劲。每个房间的门纹样都不同,眼前这个房间的门,她来的路上并没有见过——换言之,她迷路了。
这座别墅设计得就像迷宫,她这一路走来,也没见到帮佣之类的人可以问路。
叶疏灯翻了翻包包,这才发现,刚才她随手把手机放在书房里了,没法打电话给穆皎月。
她叹了口气,片刻后,眼前这个房间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见是她,应煦挑起左眉:“非法入侵?”
穆皎月说应煦在邻市上大学,周末有时会回家。昨天他没有去学校接穆皎月,她还以为他这个星期没有回家。
少女对他不友善的态度已经有免疫力了,小脑袋一歪,滴溜溜的眼珠子直往房间里瞅:“我来找小月玩,这是你的房间?”他的房间会不会像哥哥的一样,乱得像遭了贼?
应煦眼疾手快地带上门,冷声道:“没有人告诉你,擅自窥探他人隐私很不礼貌?”
她眼力极好,观察力也强,虽然只一瞬,她却看见正对着门的一整面墙都设计成嵌入式的展示架,上面摆放着各种车的模型。
宋言修特别喜欢高达模型,他用零花钱买了一堆,还专门买了展示柜,按系列摆放好。叶疏灯粗略一算,应煦这一整面墙的模型换算下来,能买一辆真正的豪车了。
看来,这个房间就是少年的藏宝屋。他是个守财奴,每天来看他的宝物。
少女腹诽完,笑得甜美:“师兄,我迷路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回小月的书房怎么走?”
她本想学穆皎月叫他“煦哥哥”,但是穆皎月的声音软绵绵的,叫起来很好听,至于她,小黛说她的声线属于少年音,要是感冒了直接就是聒噪公鸭嗓,不适合撒娇,自己听着都别扭。她决定叫他师兄好了。
“不能。”
她往门旁的墙上一靠,摊开手脚,摆成一个“大”字,气鼓鼓地说道:“那我就赖在这里不走。”
应煦拿她没辙,两人僵持片刻,他转过身:“跟上来,小无赖。”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说“小无赖”这三个字时,语气里似乎带了笑。
——不、不,肯定是她幻听了。
以往她跟应煦见面都是在下午或晚上,现在是白天,光线极好,他的模样格外清晰。她发现他跟穆皎月一样,属于难得一见的骨相、皮相都趋于完美的长相。当然,这完美是以她的审美标准来衡量的。
他跟穆皎月应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她却觉得他们长得像。所以,每当穆皎月流露出对应煦的崇拜之情时,叶疏灯都理所当然地归类为妹妹对哥哥的崇拜。
仔细一想,假如她有一个这么帅的竹马,想对他不产生好感简直不可能。
叶疏灯跟上少年,狂拍马屁:“师兄,你收不收徒弟?我看见你画的插画了,光影要怎样画才能显得那么鲜明和真实?你能不能也教教我?”
“不能。”他想都没想就拒绝。
“我可以付学费。”
如果能画出他作品中那样的光影效果,无论花多少钱,她都愿意。她自己学习,没人指导,学到一定程度就再無进步,这让她很焦虑。应煦这样的大神,成功地激发了她的求知欲。
显然,她问错了人。应煦冷冷地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她到底脸皮子薄,接连被他拒绝,只能小声哼哼:“小气鬼。”
走在前头的少年没生气,他反问:“你对谁都是这么自来熟?”
“不是。”
“既然不是,”他说着停步,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你不觉得,你在我面前太放肆了吗?”
他语气不善,眼神里却没有一贯的寒气,反而挂着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
确实,她有点儿过分了。叶疏灯无辜地眨眨眼:“有吗?”希望他看在她挺可爱的分上,别扁她。
“你觉得没有?”
“没有。”她答得理直气壮。
应煦挑眉,没等他发话,身后就传来穆皎月的声音。
“小灯,发生什么事了呀?”
叶疏灯赶紧道:“我迷路了,师兄送我回来。”她说着回头,朝身后的少年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谢谢师兄,改天请你吃东西!”
应煦没理叶疏灯,径自转身离开。
她朝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怎知,他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忽然回头,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叶疏灯“嗖”地溜到穆皎月身后躲起来,又朝他咧开一抹灿烂的笑容。
他的视线落在她红润的唇上,随后移开,转身走了。
下期预告:
与叶疏灯一起吃完章鱼小丸子的应煦肠胃炎发作,叶疏灯惊讶于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居然被路边摊的小吃放倒,从此,应煦在她的心中跌落神坛。周六,她去找应煦,却发现生了病的应煦居然会说长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