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复归到迷失:阿富汗塔利班执政一周年

□李焕宇

6月2233日，在阿富汗帕克提卡省一座受灾村庄，一名孩子（中）情绪激动。新华社

2021年8月15日，阿富汗塔利班和平进入该国首都喀布尔。两天后，塔利班在喀布尔宣布计划组建包容性政府，开始正式掌权，为这个几十年来饱受战乱之苦的国家开启了新的历史篇章。

如今一年过去，面对“考验”，塔利班交出了怎样的答卷？在阿富汗经商21年的余明辉，海外风险管理专家、在阿富汗有公益援助业务的郑刚和一位阿富汗民众A亲自感受了塔利班执政这一年。

安全：塔利班最大的贡献

无论是塔利班自己还是西方媒体，他们都认为一个大体安全的环境是塔利班这一年在阿富汗取得的最大成果。

根据联合国数据，从2021年8月到2022年6月，阿富汗有1400多人受伤，700人死亡，尽管这个数字并不小，但只需同前几年的伤亡数字进行一个简单的对比，便足以看出塔利班这一年给阿富汗的安全带来了多大程度的提升。

塔利班高级别领导人阿纳斯·哈卡尼在今年8月14日接受媒体专访时表示，阿富汗在过去一年里取得了巨大的进步，主要变化发生在安全领域。因为他们实现了国家的独立和自由，摆脱了外国的占领及其不公正、压迫性的统治。

余明辉和A也认可塔利班在安全方面的成就。

余明辉认为，当下来看，一年来，塔利班最大的成绩就是结束了长达40多年的战争，维护了阿富汗基本和平，这对历经战乱之苦的阿富汗人民，是最大的功劳。

A表示，现在的阿富汗可能是近十五六年来最安全的时期，虽然仍有一些爆炸发生，但只是少数。

不过A还表示，尽管如此，要想让阿富汗人民收获久违的安全感并不容易，毕竟阿富汗境内近期仍有爆炸案发生，塔利班政府需要创造一个长期稳定的环境，才能让人们放心。

经济：底子畸形，重夺主权后形势有所改善

除了来自反塔武装的直接威胁，阿富汗严峻的经济形势对该国的长治久安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前阿富汗工业和商业部副部长沙阿曾指出，阿富汗原先的经济系统非常畸形，有75%的公共开支要依赖赠款，导致该国在过去的20年里非常依赖国际社会的援助和捐赠，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被硬拔起来的”。

随着塔利班重新掌权，阿富汗在近40年的时间里首次有了一个可以统辖全国的中央政府。现在，他们正朝着正确的方向做一些事情。比如，利用本国和外国公司开采矿产和自然资源，从而为国家机构的运作提供资金；另外，还收回了关税自主权，保证这些收入能够进入阿富汗国库、中央银行和财政部。

有媒体指出，塔利班试图利用全球煤炭价格上涨的机会，增加煤炭出口。塔利班在2021年9月至12月期间获得了近4亿美元的收入。

另外，在经济如此困难的局面下，塔利班还在打击毒品方面取得了一些成效。

多年来，阿富汗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鸦片来源国。2022年4月，塔利班宣布禁止种植罂粟。

至于塔利班在经济建设上的具体行动，余明辉有着切身体会。

他表示，塔利班政府非常期望中国的投资能够改善该国经济形势，他们延续了前政府的协议，在喀布尔机场为“中国城”设立了位置最佳同时也是唯一一块外企形象展示牌，给中国人良好形象的传播找到了抓手。

在实际工作中，“中国城”得到了塔利班政府的帮助，临时政府代理副总理的巴拉达尔曾亲临现场，主导“中国城”一带一路国际产业园的土地使用权转让手续签约工作。

郑刚则指出，虽然塔利班政府对项目很热情，可考虑到他们的经济和财政状况，塔利班政府真正有能力为项目提供的资金、配套是非常少的，所以他们还是更希望能够得到来自外部的援助。

人道主义危机：不是没得吃，而是吃不起

与严峻的经济形势相伴的是阿富汗严重的人道主义危机。

2022年8月15日，联合国驻阿富汗人道主义协调员阿拉克巴罗夫在喀布尔举行的视频简报会上表示，这一年来阿富汗许多地区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从饥饿到长期贫困，情况在不断恶化。

A工作这些年也切身体会到了本国的人道主义危机。

A表示，贫困在阿富汗是一种非常普遍的现象，很多阿富汗家庭现在一没工作机会，二没收入来源，一些人不得不去行乞，更不用提接受教育、掌握技能了。在他看来，人道主义危机是阿富汗面临的最大问题，如果这种情况长期得不到解决，将会对阿富汗社会产生更严重的一些后果。

在余明辉看来，基本物资能不能供应是一回事，阿富汗人民有没有钱去买是另一回事。现在因为国际机构大部分撤出，一部分平民陷入困境。不过联合国人员正在北方发钱，贫困户每家500美元，粮食也在不断运来，所以还不至于会发生饿死、冻死这样的极端情况。他指出，阿富汗至少在首都和大城市市场上的物资是相对比较充裕的，这个国家真正的问题是缺乏购买力。

治理水平：专业人才不足，包容性有待加强

除了这些外界关注的要点，从“打天下”到“治天下”的转型至今仍困扰着塔利班政府。

余明辉举了一个小例子，称塔利班政府为树立廉洁形象，对项目进行公开竞标。但是，他们没法用科学的勘验手段来研判项目价值，于是就只好先释放一些含金量低的小资产试水，以期积累经验。

可塔利班又怕自己吃亏遭外界笑话或是指责，于是就把价位拉高，但私底下又给出足够的议价空间，于是一场“公正廉洁”的拍卖变成了各方人脉的比拼。

A表示，作为政治组织，塔利班对阿富汗的政府机构有着极强的掌控力，但他们缺乏专业人才，对专业工作的重视度也不够。

另外，现在的塔利班政府基本都是逊尼派普什图人，塔吉克人、乌兹别克人或者哈扎拉人很少，其他民族就更不用说了。

普什图人约占阿富汗人口的40%。在A看来，作为一个全国性的政府，塔利班理应吸收各种专业人才以及其他族裔进入阿富汗政府。

外交：小摩擦不断，同邻国关系不稳

专业人才的匮乏也影响到了塔利班政府对邻国关系的处理上。

自塔利班入主喀布尔以来，阿富汗同伊朗、巴基斯坦等邻国都发生过小摩擦。A认为，塔利班还没有完成从一个“游击队”到“国家政府”的心态转变，对于很多事情非常敏感，当发生意外情况的时候，他们政府内部也缺乏专业人员来操作这类议程，所以就会倾向于用他们最擅长的方式去应对。

另一方面，伊朗、巴基斯坦等邻国在文化习俗上同阿富汗存在诸多相似之处，也使得阿富汗在处理同这类邻国的关系时面临更加复杂的局面。

截至目前，阿富汗仍未获得国际社会的承认。在塔利班政府尚未解决女性权利、政府包容性等问题之前，他们很难被国际社会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