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种环境战略生态产生企业高绿色创新绩效?
——基于SSE框架的组态分析

2022-10-17 09:41万骁乐毕力文邱鲁连
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 2022年9期
关键词:组态规制柔性

万骁乐,毕力文,邱鲁连

(1.中国海洋大学管理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0;2.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中国海洋大学海洋发展研究院,山东 青岛 266100;3.南京大学工程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绿色创新不仅是企业获取经济价值的直接手段,也是企业降低产品全生命周期对生态环境的影响来获取环境绩效的有效方法[1],现已成为新时代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驱动力[2]。绿色创新绩效可以衡量企业或地区付出的绿色技术创新努力程度与实际效果,一直是绿色创新领域的研究焦点[3]。现有研究表明,中国绿色创新整体绩效虽不断提升,但各地区间绩效水平存在较大差异,并且呈现出明显的空间集聚特征[4]。新发展理念下,高质量发展目标推动企业环境战略优化转型,使得反应逻辑与前瞻逻辑共同存在于企业的环境战略中并产生互动效应,二者如何有效协同成为绿色创新绩效提升的关键。驱动企业绿色创新高水平绩效的环境战略生态因素究竟是什么?这些驱动因素单独还是要素组合叠加对绿色创新绩效产生影响?产生影响的路径是否会随时间的推移发生演化?这些影响绿色创新绩效的科学问题都亟待进一步突破。

环境战略作为企业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旨在降低或避免企业生产经营活动对环境产生负面效应,其战略逻辑受外部制度环境和内部组织因素共同影响。随着中国进入后工业时代,供应链驱动的新型治理模式成为企业获取战略优势的重要来源,显著增强了核心企业与供应链上下游企业的联结关系[5]。这种由供应链驱动的新型治理模式一方面使得企业对供应链环境压力的反应更加敏感,另一方面也让企业间存在的多种差异愈发凸显,进而衍生出反应逻辑与前瞻逻辑多元混合的环境战略生态,决定企业开展绿色创新实践的主动性,影响绿色创新绩效水平。因此,基于当前中国现实商业情境,该研究借鉴黄伟等[6]对于供应链压力的研究阐述,结合新制度主义理论将环境战略生态的构成要素界定为:企业外部的环境规制、市场和竞争三维供应链压力、企业内部的战略柔性与管理者环境认知。现有研究往往聚焦于单要素对绿色创新绩效的影响作用[7],却忽略了环境战略生态要素间的互动机制与复合效应,同时也忽视了要素在不同时期对绿色创新绩效的影响路径可能存在时序差异性,因此无法有效解释反应与前瞻逻辑相互交织的环境战略生态与绿色创新绩效的复杂动态因果关系,以至于对提升绿色创新绩效的驱动路径研究模糊不清,限制了对于绿色创新绩效背后供应链压力、战略柔性及管理者环境认知等多重因素间动态协同效应的理解。因此,为弥补先前研究的不足,需要对驱动高绿色创新绩效的路径组态进行深入分析,并有效区分影响绿色创新绩效的核心条件与边缘条件,进而解释不同条件的联合组态对绿色创新绩效的复杂影响机理。

组态视角下,异质性因素对绿色创新绩效的影响并不独立,而会通过组合配置产生不同的组合路径对绿色创新施加作用影响。因此,参考杜运周等[8]将NCA(Necessary Condition Analysis)和fsQCA(fuzzy 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相结合的研究方法,分别就必要条件与充分条件来梳理引致高绿色创新绩效的变量背后隐含的逻辑关系,探究企业环境战略生态反应逻辑与前瞻逻辑间的多元混合互动,并尝试解答以下问题:中国企业环境战略生态构成要素间的耦合形成了怎样的环境战略组态?这些战略环境生态构成要素是否并且在多大程度上是引致高绿色创新绩效的必要条件?环境战略生态的逻辑是否以及如何随时间推移而发生演变?何种地区的环境战略组态可以引致高绿色创新绩效?基于以上问题,该研究以供应链复杂网络为基础,结合企业绿色创新活动特征,提出影响企业绿色创新绩效的SSE(Supply chain pressure-Strategic flexibility-Environmental awareness of manager)整合分析框架,并构建绿色创新细胞模型对分析框架进一步优化。同时,结合典型工业经济带长三角及珠三角中的制造企业案例进行分析,探究供应链压力、战略柔性及管理者环境认知共同引致企业绿色创新行为的底层逻辑。可能的贡献包括:首先,结合现有西方环境战略理论在中国情境下的局限性,基于组态视角对中国企业环境战略生态构成要素进行整合,并重新思考中国企业绿色创新绩效提升的有效路径;其次,从战略逻辑角度对环境战略生态进行解构并细分,深入挖掘不同环境战略逻辑对绿色创新的差异化影响;最后,引入动态视角探究环境战略生态对绿色创新作用机理的演化过程,揭示中国企业高绿色创新绩效的多元动态引致路径及其影响机制。综上,该研究将拓宽中国情境下企业绿色创新研究视角,有助于加深对绿色创新驱动路径与影响机制的理解,为企业开展绿色创新提供有效研究工具,也为政府政策引导提供思路建议。

1 现象、理论背景与研究框架

截至2022年6月,第二轮中央生态环境保护督察完成了全覆盖,对生态环境造成损害的问题企业被依法勒令整改或关停。“十四五”规划时期,中国企业需要重新审视并调整环境战略以适应当前环保“督察高压”步入常态化。同时,为应对企业整改或关停压力与风险,供应链各成员企业的环境战略有必要形成一个具有整体性的系统生态,进而发挥战略联动效应。现有研究表明,绿色创新是企业有效应对各类环境问题,降低声誉受损风险,进而改善环境管理绩效的重要手段[9]。事实上,企业既是绿色创新的需求主体也是核心来源,其环境战略的选择和成功与否将直接影响到绿色创新的绩效高低。因此,企业环境战略与绿色创新绩效之间的复杂因果关系亟待进一步深入挖掘与探讨。

1.1 新发展理念下环境战略生态的差异及其影响机制

1.1.1 新发展理念下的企业环境战略逻辑

当前,中国已进入新发展阶段,为保障经济的高质量发展以及“双碳”目标的实现,传统工业产业绿色转型迫在眉睫。环保政策督察力度空前严厉,违反环保政策的企业面临巨大经营风险,而具有绿色优势的企业则获得政策保障,市场竞争力相对提升。因此,中国企业的环境战略选择能否适应新时代情境将成为影响企业创新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Sharma等[10]最先提出了反应型与前瞻型环境战略的概念。其中,反应型环境战略指企业在应对环境政策降低经营风险方面表现积极,而在诸如研发低污染产品、减少废弃物等主动性环保实践方面态度消极;前瞻型环境战略则在企业活动范围相关的各个维度上表现出降低环境影响的主动性,而不仅是为了履行法律规定进而免受制裁。主动开展绿色创新的企业与仅遵守环保法规、被动开展绿色生产的企业相比,其开发生产的新产品在环境友好性方面优势更明显,因而更具有可持续性发展潜力,通常能够产生更高水平的绿色创新绩效。然而,Sharma等[10]的这一研究结论在中国情境下并不能完全适用。值得深思的是,有一部分中国企业采取反应型环境战略反而取得了相对更高的绿色创新绩效。其原因可能在于,中国企业的环保实践及绿色创新主要依赖政府主导与市场调控,企业在环境规制高压下实施反应型环境战略不仅可以在政策方面获得合法性,而且相较前瞻型环境战略而言更加务实。量力而行的绿色创新决策能够有效降低绿色创新失败风险,这使得一部分采用反应型环境战略的企业虽难以产生绿色创新技术飞跃,但技术创新成功率较高,故而表现出相对较高的绿色创新绩效。此外,由于当前中国环境治理体系面临转型,企业在制定环境战略时存在较强的不确定性和主观性,管理者的环境认知水平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其制定的环境战略逻辑,进而影响企业的绿色创新行动。因此,中国企业的环境战略制定不仅要在反应逻辑层面考虑政府与市场的外部压力以及战略的动态适应性,同时还需要在前瞻逻辑层面考虑管理者环境认知水平对于企业绿色创新绩效的重要影响。

然而,现有研究忽视了当前中国情境下企业环境战略逻辑层面的根源差异,也缺少对于环境战略生态体系的深度解构与分析讨论。在当前新发展理念背景下,企业一方面既受到环境规制政策的严格约束,又在政府激励政策的促进作用下产生绿色创新的自发性。另一方面,消费者、合作商以及竞争者的绿色观念日渐加深并且对于绿色环保产品的要求不断提升,企业管理者对于环境的认知与重视程度也在普遍增强,运用柔性战略进行组织协同及资源配置变得尤为重要。这不仅体现出企业在绿色创新方面受到多方压力,也启示企业在制定环境战略时需要避免孤立、片面的思维逻辑。事实上,企业的环境战略并不存在非此即彼的明确边界,而是由反应逻辑与前瞻逻辑混合主导衍生出的环境战略生态组合。由这两种逻辑主导的混合型环境战略生态产生的原因一方面在于企业自身规模、组织特征以及管理者经营思维等方面具有内在差异,另一方面在于企业还面临环境规制政策、市场绿色需求以及竞争者绿色技术创新竞赛等不同类型的外部环境压力组合,进而产生了不同的环境战略逻辑导向。因此,根据中国企业当前环境战略中反应与前瞻的逻辑导向及存在状态,可以将环境战略生态划分为单一、混合、缺失以及违反4类,具体表现为反应逻辑与前瞻逻辑的强弱及正负配置。同时,两种逻辑间还存在非对称关系,如(+,0)、(0,-)分别表示逻辑类型的存在性非对称,(++,+)则表示逻辑类型的强弱性非对称。依据两种逻辑的非对称性将4种环境战略生态可能的组态形式细分为9类(表1)。其中,混合型中的反应主导型、前瞻主导型与双元主导型三类环境战略生态在当前转型期能够对企业绿色创新绩效提升起到主要推动作用。

表1 中国情境下企业环境战略生态的可能组态形式

1.1.2 环境战略生态对企业绿色创新绩效的影响机制

生态视角下,企业的生态位可以理解为在战略环境中占据的多维资源空间,拥有相对更多的资源即获得更宽的生态位。在当前多维资源竞争激烈并且政府环保督察力度空前的情况下,企业作为战略单元有必要通过研发新型绿色技术进而高效利用现有资源,利益相关主体构成的战略群组也会制定与自身利益相符的环境战略,进而维持甚至拓宽自己的生态位,这分别会对企业的绿色创新产生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作用。因此,环境战略生态对企业绿色创新绩效的影响机制可以从战略单元与战略群组两个维度进行分析与思考。

一方面,企业作为环境战略单元,管理者对于环境的认知差异以及战略柔性对绿色创新绩效具有关键作用。企业管理者的绿色环保意识直接影响企业绿色战略的制定和实施。当管理者将自然环境问题视为企业发展的机会时,更容易制定偏向于前瞻型的环境战略,投入更多的资源对绿色技术进行创新研发以追求“清洁生产”。但需要注意的是,绿色技术创新通常需要较长的研发周期并且面临失败风险。为了有效应对绿色创新过程中的风险威胁,战略柔性可以通过资源柔性提升企业对既有资源的选择和调整能力[11],同时通过协同柔性来提升企业内外部协调能力进而有效整合或配置组织内外部资源[12]。

另一方面,利益相关多元主体与企业共同构成环境战略群组,会对企业形成供应链压力进而影响企业绿色创新绩效。环境规制政策和措施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帮助企业避免受到外界环境的强冲击,但也使得企业需要将有限的发展资源再作分配来对环境规制压力作出反应,进而难以向绿色技术研发活动投入充足资源。可见,环境规制压力对于绿色创新具有双重影响。随着消费者对环境问题的关注度逐渐增强,绿色产品的市场需求也在不断增加,绿色产品的消费偏好对企业造成了市场压力。同时,合作商的绿色产品偏好也对企业原材料获取与产品加工的绿色度提出了较高的要求,促使企业提升绿色创新绩效以获取合作商的信任与选择。此外,同行业者开发新型绿色技术或推出绿色产品也会刺激企业关注绿色创新,进而寻求通过绿色技术创新获得有竞争力的环境溢价并树立良好企业形象,提升企业的可持续竞争优势[13]。

制度与经济转型背景下,中国制造业企业的绿色创新实践面临环境规制日趋严格而重污染企业环保态度仍然消极的“双重悖论”[13]。要在根本上提升企业绿色创新绩效,需要从其环境战略层面进行思考。如何在复杂环境战略生态与多元环境战略逻辑当中探寻绿色创新绩效提升的驱动路径,尚有待深入研究与探讨。

1.2 环境战略生态要素及其耦合与绿色创新绩效关系

1.2.1 反应型环境战略生态要素与绿色创新绩效的关系

反应型环境战略生态要素主要包括供应链压力和战略柔性。该研究创新性地将供应链压力解构为环境规制压力、市场压力与竞争压力。

(1)供应链压力与绿色创新。绿色创新是以技术创新为基础,旨在提高资源利用率,可能减少企业对环境的负面影响的一类创新活动[14]。绿色创新具备独特的“双重外部性”,除了与一般创新活动相同的知识溢出效应外,其在扩散阶段仍可通过资源节约、清洁能源替代等方式产生正向溢出[15],由此实现经济效益与环境效益的“双赢”,进而驱动企业针对产品及生产流程进行技术性改造[16],有助于企业在全球化市场中构建自身竞争优势。而在全球化市场经济中,企业竞争实质上是供应链之间的竞争[5]。在绿色发展主题下,除企业自驱外,供应链系统内的供应商、消费者等对于核心企业开展绿色创新均会施加不同程度的压力影响[17],从而促进企业展开绿色技术创新方面的探索。

现有关于供应链压力的定义并没有形成明确一致的解释,Ytterhus等[18]将其定义为以上游供应商、下游消费者为主的可持续性压力。该研究在此基础上结合实际将这一范围扩大化,将供应链压力定义为供应链系统内各利益群体通过供应链向核心企业传导的绿色创新压力。这一定义也与黄伟等[6]认为供应链压力源自链上利益相关者向主导企业提出核心诉求的观点基本契合。具体而言,供应链主要是包含核心企业、上游供应商及下游客户在内的网状功能结构。系统论在管理实践中的应用使供应链生态体系不断完善,外部性和社会监管给供应链带来较强的外部冲击,并且在这种冲击之下,涉事方(包括政府部门、竞争团队等)与供应链内部相关主体构建利益关联[6],因此监管方与同行竞争企业均被纳入该研究供应链系统利益群体范围内。基于这一复杂利益网络,该研究试图从“整体论”的视角出发,构建一个基于新制度主义理论的供应链压力分析框架,并将其解构进而探究各子压力组合对绿色创新的影响机制。

新制度主义理论兴起于20世纪80年代,主要聚焦于组织制度情境方面的研究,认为组织处于复杂价值网络之中,其决策很大程度上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并且在相同环境下企业存在“趋同性”。Dimaggio等[19]指出这种趋同性是市场竞争与制度化共同作用产生的结果,并且这种同质化扩散机制主要可分为三类:强迫性机制、规范性机制以及模仿性机制。该理论避免了单一的理性化经济视角,更加注重外部环境多重因素的影响。从这个角度看,以外部制度环境作为核心要素对企业“趋同”行为展开分析正是该研究的重要目标之一。供应链各方利益相关者对于核心企业所施加不同类型的压力可视为外部制度环境。其中,政府部门通过颁布相关政策形成对核心企业的强制性环境规制压力;供应商与消费者所发出的绿色需求为核心企业提供规范性市场压力;而同行业竞争企业的模仿行为使得核心企业为提升并保持自身竞争力而开展绿色创新,该压力可被归类为模仿性竞争压力。因此,基于新制度主义理论将供应链压力解构为环境规制压力、市场压力与竞争压力。

第一,环境规制压力与绿色创新。环境规制压力对企业绿色创新的影响主要可分为正、负两方面。其中,正向影响聚焦于环境规制的“创新补偿”效应。一方面,当惩戒型环境规制压力较高时,企业需通过绿色创新来提高资源生产效率或寻找替代原材料,来抵消环境规制带来的生产成本[20]。另一方面,激励型环境规制能够通过减免税收、发放补贴等形式引导企业发掘绿色创新活动的潜在价值,消解管理者对绿色创新行为的风险厌恶,提升开展绿色创新的主观能动性[14]。负向影响则主要指企业为避免受到排污处罚而增加治理污染方面的投入,在短期业绩和现金流的压力下被迫放弃高风险、高成本的绿色创新[21]。此外,有学者研究发现在环境规制压力与企业绿色创新活动作用机制的背后其实是异质性环境规制间的相互制衡,例如排污费用对绿色创新的“倒逼”效应与环保补助的“挤出”效应之间的平衡关系[21]。但环境规制的这种正向“倒逼”和负向“挤出”效应并非同时发挥作用,也有学者实证研究发现绿色创新绩效与环境规制强度存在倒U型关系[22],即环境规制强度超出某一阈值时,其对于企业绿色创新的驱动效果将逐渐减弱。因此,只有在适度权衡环境规制的强度及协调异质性环境规制的前提下,环境规制才能够发挥出对企业绿色创新的最优驱动效力,促进企业开展绿色技术的开发与应用,有效提高绿色创新绩效。

第二,市场压力与绿色创新。驱动企业开展绿色创新的市场压力主要源自企业对合法性的追求。根据新制度主义理论,企业对于自身合法性的追求是持续存在的,合法性能够保障企业经济效益的实现。外部环境对于企业合法性的认知大多来自对其环境行为的评价,例如国际市场通行的GRI可持续发展报告指南、ISO14031标准等。在全面综合的考评体系下,企业将绿色创新视为追求合法性的关键窗口,来借助口碑效应对外输出良好的企业理念及品牌形象。随着绿色环保意识的不断加强,消费者对于绿色环保产品的偏好愈发显著,绿色产品偏好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企业对绿色创新高成本支出、收益不确定性的规避心理[23],有助于提升企业绿色创新战略的稳定性。此外,合作商对于绿色环保的要求使其在挑选合作企业时会更加注重企业品牌及资质,并将绿色生产纳入筛选指标内,同时实施“动态淘汰制”,不符合绿色环保要求的企业将被排除出合作名单。迫于双重压力,供应链上的核心企业将更加注重绿色创新,借此获取持续竞争优势。相比于规制压力,市场压力主要针对企业的合法性趋同及趋利的特质,对企业绿色创新形成倒逼效应。

第三,竞争压力与绿色创新。竞争压力是指同行竞争者出于对环保问题的重视而与核心企业构成企业合法性及创新资源的竞争,从而对核心企业施加的模仿性压力[24]。当竞争对手采取绿色创新行为时,企业会有意对行业内标杆企业的绿色实践进行学习和模仿,这一模仿行为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企业获取合法性并规避市场不确定性风险。具体而言,对于环保问题的重视会驱动同行业竞争企业为提升相对合法性展开系列绿色创新活动。合法性更强的企业通常更能够受到市场的青睐,这对于核心企业构成竞争威胁,因此感受到竞争压力的核心企业会实施绿色创新来维持相对较高的企业合法性,以增强并维持自身竞争优势。此外,竞争企业践行绿色创新而形成的知识溢出效应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消减核心企业对于绿色创新不确定性风险的规避心态[25],这是因为知识溢出效应能够促进创新资源的优化配置,为企业开展绿色创新创造有利环境。企业若能够有效利用知识溢出效应往往能提升自身的绿色创新效率与竞争优势。由此可见,由竞争压力驱动的绿色创新活动最终都以获取市场竞争优势为落脚点,并且均对绿色创新绩效表现出较强的正向促进作用。

(2)战略柔性与绿色创新。根据动态能力理论,战略柔性是企业面对环境不确定性所形成的一种动态调节能力,反映了企业在应对环境变化时通过重新配置组织资源、重构流程以及战略调整以增强自身适应性的动态能力[25]。根据Sanchez[26]的研究框架,战略柔性主要分为资源柔性和协调柔性两个维度。其中,资源柔性表现为企业应对环境变化而进行的内部资源与能力的适配,外部环境可涵盖来自环境规制、市场以及竞争者的绿色创新压力[27]。参照索别尔曼模式,在企业资源柔性较高的条件下,其对于外界环境的绿色创新压力感知更灵敏、响应更及时、决策更准确,并且各类资源与能力的转换成本较低,这将有效提升绿色产品的研发速度。协调柔性则反映了企业灵活协调各方、有效运作的能力[28]。对于制造企业而言,其对供应链上下游的供应商、经销商等相关方的高效协调能够实现供、产、需的高度耦合,有效节省压力传导成本。此外,生产企业与竞争者之间的协同,有助于充分发挥竞合战略的强聚合效应,避免不正当竞争的同时,可在共有通用模块基础上开展个性化创新,进而提升绿色创新效率。在成本及效率优化的驱动下,企业将更倾向于探索创新型绿色产品或服务的研发路径[29]。由此,该研究假设战略柔性对企业绿色创新起正向驱动作用。

1.2.2 前瞻型环境战略生态要素与绿色创新绩效的关系

从社会认知角度来看,管理者如何理解企业外部环境变化并制定何种行动战略与其认知框架紧密相关,这种认知框架可以由管理者的环境导向、学习能力和经验、规范力等因素构成。管理者环境认知反映的是管理者对于自然环境、生态的一种态度[24]。高阶理论认为其取决于管理者的价值观、经验及个性[30],而这将直接影响管理者对于生态环境的机会认知,即把绿色创新视作应对政府环保政策的研发成本还是主动获取更高产品价值的有效途径。处于相同供应链压力之下,不同企业会采取不同应对措施,因此拉开了企业间绿色创新绩效水平的差距,而参照“认知-行为-绩效”研究范式,管理者环境认知便是引致此差异的关键因素。相较于内部聚焦的“管理者资源认知”对企业创新行为的直接驱动[31],外部环境聚焦的“管理者环境认知”则更注重于对外部环境机遇与挑战的识别与反馈,从而向内部传导可持续的绿色创新动力。管理者环境认知的强化使其对于外部环境即供应链压力的变化更为敏感。作为企业内部绿色创新的主要推行者,具有高水平环境认知的管理者在高强度环境规制下对于绿色创新不确定性风险的包容度更高,并且更倾向于制定具有前瞻性的环境战略,充分协调内外部资源以开展绿色创新相关活动[32]。因此,将管理者环境认知界定为前瞻型环境战略要素,并且认为其对于企业绿色创新起到正向促进作用。

综上所述,该研究重点关注两类复杂因果关系:①某些环境战略要素是否以及在什么程度上是企业实现绿色创新高绩效的必要条件;②这些战略环境要素怎样耦合进而实现企业绿色创新高绩效。基于组态视角,围绕SSE框架探究在供应链压力、管理者环境认知及战略柔性等多要素复杂作用下企业绿色创新绩效的驱动路径,理论模型如图1所示。

图1 环境战略生态要素对绿色创新绩效的组态效应分析模型

2 研究方法

2.1 NCA与fsQCA混合方法

NCA与fsQCA这类必要与充分相结合的因果解释在管理学界已得到较为广泛的应用[33-34]。其中NCA用以测量单一前因变量对于结果存在状态的必要性程度,而fsQCA则基于布尔代数和集合论的研究方法,试图揭示引致某一特定结果发生的各种共同起作用的条件组合。该研究旨在基于组态视角探究制造企业实现绿色创新的有效路径组合,而现有研究对企业绿色创新驱动因素的量化研究多为面板数据回归分析,但此类传统实证分析在应用上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即样本容量要求高、缺乏因素间交互影响的分析,无法有效规避多重共线性问题[35]。鉴于此,选定更加符合管理实践相互依赖性与因果复杂性的NCA与fsQCA混合方法进行分析。其一,NCA能够验证单一前因变量不构成对于企业绿色创新的必要驱动,前因变量以组态形式构成对绿色创新的协同驱动,突出fsQCA方法的优势。其二,fsQCA方法对非对称因果关系的解释力度更强,能够更好地解释案例间的差异性和条件间相互依赖的组态效应,进而有效解决变量间的内生问题[36]。此外,fsQCA分别就必要条件与充分条件来梳理变量背后隐含的逻辑关系,其中必要条件分析用于判断一个特定结果发生是否需要一个特定前因条件(集合)的存在,充分条件分析用于判断特定前因条件(集合)的存在是否会导致一个特定结果发生,这在揭示供应链压力等复合条件引发的绿色创新的因果复杂机制方面具有重要优势。该研究选取的变量除环境规制受到省份制约外,其他各变量均为连续变量,故采用fsQCA方法能够对各变量变化程度反应更为敏感,因而能够保障最优路径准确性。综上,fsQCA兼具定量与定性分析的优势,既能够合理规避单案例分析方法不易推广的弊端,也有效解决传统大样本实证分析对于定性问题难以充分揭示的不足,适宜结合NCA方法用于该研究问题的探究。

2.2 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该研究将样本案例范围设定为长三角及珠三角工业经济带中的A股上市制造企业。首先,由于全行业样本企业研究缺乏相关详细数据资料的支撑,选择相较于其他行业在绿色创新方面更具代表性和典型性的制造业作为目标行业。其次,选取长江三角洲地区和珠江三角洲地区两大典型工业经济带中的A股上市的制造业企业作为样本,并从中剔除上市时间小于1年的企业与ST或ST*企业。这主要是从研究方法的适用性及后续研究问题的可拓展性考虑:①fsQCA方法并非随机抽样而是遵循理论抽样[35]。在界定结果变量为绿色创新水平后,将研究范围聚焦于工业经济带,可以保证样本案例之间的相似性与可比性。为了使样本案例之间存在较大异质性,便于后续进行充分比较以探究区域差异对于绿色创新路径的影响,将样本范围最终限定到分别以轻重工业为代表的珠江三角洲及长江三角洲地区。②作为跨案例分析方法,fsQCA方法对于样本和条件变量数量之间的匹配存在一定约束。理想情况下条件个数在4~6之间对应的理想样本多为中等样本(15~50)。因此并未选用全样本,仅以区域样本为代表进行研究,并在选择样本企业时以绿色专利数量>5为标准进行样本数据的清洗。而将研究案例年限设定在2017—2019年的原因主要基于两点:①该时段正处于中国践行绿色发展、生态文明建设的热潮阶段,环保创新产品纷纷涌现,能够保障研究问题的时效性。②受到变量指标数据可获得性的限制。由于在度量战略柔性当中需要以T年为基期测量[T-1,T+1]时间窗口内的各项指标,因此在测量2020年度战略柔性需要使用2021年度财务指标数据。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统一选用2016—2020年度数据,分别对2017、2018、2019年样本绿色创新水平进行分析。

绿色专利数据来自国家知识产权局网站,企业研发、销售费用及营业收入等指标来自Wind数据库,地级市污染排放指标及规模以上工业产值均从前瞻数据库中获得。借助巨潮资讯手动收集各企业2017—2019年年报,用于环保词频统计。最后进行数据匹配,剔除指标数据缺失的样本企业,将数据完整的218条样本企业作为研究案例。

2.3 变量测量与校准

2.3.1 结果变量

对于因变量绿色创新的测量,综合参考于飞等[37]和王晓祺等[38]的研究,从绿色创新投入、产出两个方面对企业绿色创新水平进行综合评价。其中,以研发费用在营业收入中所占比例和研发人员比例表征企业在绿色创新方面的投入力度,借助Wind数据库直接检索获得。对于绿色创新产出的度量,选用绿色专利申请量代表企业实际创新能力[39]。绿色专利数据的获取使用Python软件,利用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颁布的《国际专利分类绿色清单》对照样本案例企业名称进行搜索与爬取。使用《国际专利分类绿色清单》中涵盖废物管理类、能源节约类、核能再生类、替代能源类等七大类绿色技术专利分类号(IPC),在爬取的绿色创新专利数据中剔除国外机构申请的专利,并将其与样本企业匹配汇总,获得样本公司的绿色专利申请量数据。在获取投入和产出两个维度的指标后,使用熵权法为指标客观赋权,分别对创新投入与产出进行度量,最终集成至绿色创新总指标用于表征企业绿色创新水平。

2.3.2 前因条件

(1)供应链压力。参照蒋伏心等[40]的研究,收集工业废水排放量、工业二氧化硫排放量以及一般工业固体废物综合利用率三大指标,通过各单项指标线性标准化,并对其进行平均加权处理,从而得到环境规制压力强度。市场压力主要来自消费者及上游供应商,消费者或供应商的绿色偏好越强意味着企业将面临越大的市场压力。事实上,面临更严峻市场压力的企业在利润最大化原则的驱动作用下会选择迎合消费者及供应商的绿色偏好,进而获得更高的利润率。同时,具有更高利润率的企业通常也更加容易受到媒体关注,与其相关的环境报道会促进消费者及供应商对其施加市场压力。因此选用营业利润率这一盈利指标对市场压力进行测量。竞争压力最终表现为行业内同类企业通过追赶或模仿而进行的产品竞争,参考伊志宏等[41]的研究,借助赫芬达尔指数对企业面临的竞争压力进行具体衡量。该指数越小,表明该企业所在细分行业市场份额较为分散,行业集中度低,同等规模实力的企业比例较大,则由绿色活动而带来的竞争压力会相应变大。

(2)战略柔性。分别从短期资产、长期资产、管理资源、销售资源的协调再配置的柔性与财务风险管控柔性五个维度对战略柔性程度进行系统的测量。对应选取存货与营业收入比率、固定资产净值率、销售费用与营业收入比率、非生产性支出比以及财务杠杆系数五大指标,通过计算其在[T-1,T+1]时间范围内的方差,并基于行业平均水平进行标准化处理,绝对值求和即可得出企业的战略柔性水平。其中,基期为对应研究年份,例如在2019年的样本当中,应选用2018—2020年相应指标数据来测算。

(3)管理者环境认知。Kaplan[42]使用文本分析方法对管理者环境认知进行直接测量,是当前较为稳健的直接测量方法。企业文件中某类词语使用频率突出暗示了管理者的认知偏好。上市企业年报为诸多文件中最具战略意义且最易获取的。因此,通过设定绿色词汇表(涵盖“环保”“防治污染”以及“节能减排”等9个词汇)使用Python软件对2017—2019年企业年报进行词频统计,以此来反映管理者对于生态环保认知水平。

2.3.3 变量校准

为保证校准过程的客观准确性,该研究采用直接校准法设置阈值进行模糊集隶属分数的转换。在设置锚点时,市场压力区分度较小且相对较为集中,所以使用25%、50%、75%分位数进行校准。考虑到其他数据非正态分布,且存在一定偏度,将交叉锚点设置为中位数,即50%分位数值,完全不隶属选用50%分位数,完全隶属则选用95%分位数值。环境规制压力因受到区域限制,样本数据并非连续的数集合,调整中间锚点为65%分位数值。

3 研究结果分析

3.1 必要条件分析

以2017—2019年条件变量对绿色创新结果变量的必要性进行考察。采用上限回归与上限包络分析两种方法对必要条件效应量进行估计。以2017年结果为例,环境规制(p=0.109)、市场压力(p=0.208)、竞争压力(p=1.000)、战略柔性(p=0.574)以及管理者环境认知(p=0.645)的检验结果均不显著,且效应量过小,表明这5个要素均不是引致高绿色创新绩效的必要条件。在条件变量的瓶颈分析结果中,当绿色创新绩效GI水平在50%以下时,所有条件变量均为非必要条件;当绩效水平达到60%时,战略柔性最先达到瓶颈,而其他4个环境战略构成要素尚未达到瓶颈水平。随着绿色创新绩效水平的提高,除竞争压力外,管理者环境认知、市场压力及环境规制压力先后达到瓶颈水平。当绩效水平达到100%时,市场压力与环境规制压力的必要程度最高且水平相当,战略柔性与管理者环境认知的必要程度较低,而竞争压力则始终为非必要条件。同样对2018、2019年数据进行上述分析,均得出5个条件变量为绿色创新绩效的非必要条件的结论。

该研究还进一步在fsQCA分析中检验了必要条件(表2)。各前因变量的一致性均未超过0.9,即均未通过一致性检验,可认为任何单个变量并不构成企业绿色创新的必要条件。这一检验结果NCA结果一致,即并非某个单一要素即可驱动企业展开绿色创新活动,而是需要所有前因变量的复合驱动,也进一步证实组态分析的必要性。

表2 fsQCA必要性分析结果

3.2 组态分析

3.2.1 总样本绿色创新组态分析

经fsQCA3.0软件运算,可得出绿色创新路径的复杂解、简约解和中间解。其中中间解仅做了容易的反事实假设分析,相比简约解而言其对于现实情况解释的可靠性更强;相比复杂解而言,其形式更简洁。因此,仅对中间解呈现出的条件组态分析各条件对结果的充分性,输出结果见表3。其中,“●”表示存在,“⊗”表示缺失,空格则表示该变量处于一种模糊的状态(存在或缺失均可);对核心条件与边缘条件的区分分别使用大圆和小圆表示。

(1)总体样本绿色创新组态演化分析。对表3横向观察可知,供应链压力与战略柔性对绿色创新的引致作用呈现出较为明显的减弱趋势,而管理者环境认知对绿色创新的引致作用基本保持不变。这表明中国企业的反应主导型环境战略生态对绿色创新的影响正在缩小,反应逻辑与前瞻逻辑正在达成一种均衡,双元混合主导型环境战略生态可能成为企业绿色创新绩效提升新的有效路径。其原因可能在于,中国近年来加强了环境规制力度,促使原本采用反应主导型环境战略的企业增加绿色技术创新投入以增强自身适应合法性与战略合法性[13]。当其合法性提升至一定程度时,环境规制对于绿色创新绩效提升的作用将会减弱,而此时管理者环境认知以及对于供应链压力的感知则起到关键驱动作用。

表3 总体样本绿色创新组态演化

纵向来看,总体样本中绿色创新绩效的提升路径为10种组态,各年度呈现出较为清晰的绿色创新构型。2017年组态W11—W14呈现出反应主导混合型环境战略生态的类型特征,即各组态中环境规制压力均作为核心条件存在。这表明该年度环境规制强度对绿色创新起到了关键驱动作用,其他反应型环境战略要素也分别在各组态中作为核心条件存在,而前瞻型环境战略要素管理者环境认知仅在一条路径中作为边缘条件存在。由此可见,此时中国企业的环境战略以反应逻辑作为主导,更倾向于对来自供应链的环境压力采取被动反应式行为进行绿色创新。其中,组态W11与W12均反映出高环境规制、高战略柔性作为核心条件提升绿色创新绩效,而竞争压力并无显著驱动作用。不同于组态W12的核心条件增加了市场压力,此时管理者环境认知的作用相对于组态W11从非高核心条件变为了不必要条件。这意味着在强环境规制压力作用下,战略柔性高的企业,即使管理者缺乏环境认知也可以获得绿色创新高绩效。但如果同时还面临强市场压力,那么管理者就需要增加对竞争压力的感知并推动绿色技术的创新,进而才能获取高绿色创新绩效。同理,组态W12和W13的对比则反映出企业在同时面临环境规制与市场双强压力的条件下,是否具有战略柔性都可能产生绿色创新高绩效,这或许是由于外部环境压力过强,留给企业战略调整的空间弹性不足,即使企业不采用柔性战略单纯采取被动反应措施也可能带来绿色创新。值得注意的是,组态W14的一致性0.90,为2017年全组最高,并且与其他三种组态相区别的是出现了竞争压力作为核心条件、管理者环境认知作为边缘条件存在的组态路径,表明企业在同时面临环境规制与竞争双强压力的条件下,管理者感知到来自竞争者环保方面的技术创新压力,有可能会自发推动本企业绿色技术的研发进程,进而提升绿色创新绩效。

2018年绿色创新实现路径缩减至3条。环境规制与市场压力的引致作用保持了2017年的核心条件影响力,竞争压力在三种组态中均存在,而战略柔性对于产生高绿色创新绩效并不必要。组态W22为该年度首次出现供应链系统压力驱动下的绿色创新路径,即ERP×MP×CP×~EAM,其一致性为0.85,唯一覆盖为0.06,原始覆盖率为0.36。表明该路径能够解释当年36%的样本,并且约6%的样本仅能被该条路径所解释。即便管理者环境认知缺失,供应链压力依然可以促使企业进行绿色创新,但此类创新往往是非自发的应变行为。组态W23与W22区别于环境规制不再作为核心条件存在,这可能是由于低战略柔性导致企业专注于应对市场与竞争带来的压力,其付出的绿色创新努力已经超出了环境规制的要求。值得关注的是,在组态W21中管理者环境认知首次作为核心条件出现在绿色创新高绩效的引致条件配置中,形成了前瞻逻辑与反应逻辑近乎均衡的环境战略。

2019年度与前两时期的组态表现均不同,环境规制与市场压力不再作为核心条件存在,其原因可能是因为中国企业进入深化转型期,符合“缺失淘汰型”与“违反取缔型”环境战略的企业已逐渐减少甚至消失,留存下来的企业都能基本符合甚至超出环保法规的要求。此时,由环境规制、市场及竞争形成的供应链压力已无法为企业绿色创新提供足够的驱动力,战略柔性与管理者环境认知正逐步独立于供应链压力成为驱动企业绿色创新绩效提升的关键因素。因此,组态W21—W23、W32—W33均呈现出部分双元主导混合型环境战略生态的类型特征。而组态W31较为特殊,非高环境规制、非高战略柔性为核心条件,互补非高市场压力为边缘条件的环境战略生态可以产生高绿色创新绩效,而竞争压力与管理者环境认知并非必要条件,呈现出较为明显的单一前瞻型环境战略生态的特征。这可能是因为该类型企业采用的是纯前瞻型单一环境战略,以环境保护与绿色创新作为企业愿景,其生产经营行为的绿色度已超出了环保法规的底线要求,因此客户与合作商更易对其产生信任,绿色环保成为其核心竞争能力,进而可能创造更高的绿色创新绩效。但从总体来看,组态W31表明仅有为数不多的企业能够通过实施单纯的前瞻型环境战略获取高水平创新绩效,这并不具有普遍代表性。通过整体组态分析,能够发现中国企业环境战略生态逐步显现出由反应主导型向双元主导混合型演化的整体规律,这也反映出近年来中央环保督察工作在贯彻落实新发展理念、激发企业绿色创新积极性方面的效果逐渐开始显现。

综合来看,表3展现出的演化结果中除了呈现出供应链压力对绿色创新的持续正向驱动,还表现出市场压力与竞争压力(MP×CP)出现的频率不断加大,这揭示出市场压力与竞争压力组合在2018年对绿色创新的驱动作用得到进一步强化的规律性特征。引发该变化的可能原因主要有两方面:其一,构建以市场为导向的策略可增加企业技术创新价值,进而在动态市场中充分发掘用户价值。其二,当绿色创新渗透进入某一行业或领域时,先行者优势致使企业为争夺市场利润加入竞争行列中,自主进行绿色创新。但从整体过程来看,演化结果也清晰地展现出竞争压力在组态中必要性逐渐减弱的过程。这可能是因为开展绿色创新已成为行业内竞争的普遍态势,并且经过多年累积基本的竞争格局已定,新竞争者绿色创新方面的准入门槛相对较高,企业与现有竞争者的绿色技术创新能力基本相当,竞争压力无法对绿色创新产生足够驱动作用。而对比组态W11与W23还能够得到一个有趣的发现,即战略柔性与市场压力及竞争压力存在替代效应,这也就意味着在较强水平的市场压力和竞争压力下,战略柔性的充分性将不断减弱。导致该现象的原因,一方面是前文提及的数字经济时代的主导商业逻辑,即牵住市场需求的牛鼻子;另一方面,战略柔性更倾向于在高不确定性环境下为使组织尽快适应外部环境而及时调整内部架构的一种关键能力。因此,其在2017年绿色创新初行时多以核心变量的状态存在,而伴随着强力规制政策的实施和社会整体对于绿色创新重视程度的不断加深,外部环境确定性相对增强,战略柔性对于绿色创新绩效的引致作用相对减弱。

(2)SSE框架下绿色创新的细胞模型分析。为清晰地揭示组态的异质性,对SSE理论框架以“细胞模型”的形式进一步挖掘,并对供应链压力进行区分。其中,市场压力和竞争压力为供应链中核心利益相关方所带来的压力,称作内核压力;来自环境规制的压力相当于来自链外部监管方的压力,称为外核压力。而战略柔性与管理者环境认知对于绿色创新具有调节作用,对核内外压力进行反应并施加影响,其作用等同于“激素”,由此得到“绿色创新细胞模型”,如图2所示。

图2 SSE框架下绿色创新的细胞模型

在绿色创新的细胞模型中,通过类比各变量充分性与细胞结构和功能,将内核压力视为细胞核,包含竞争压力(核仁)与市场压力(染色质)。环境规制压力作为外核压力视为细胞质,具有调节作用的战略柔性与管理者环境认知可视为“激素”。环境规制作为外核压力,对企业绿色创新的驱动主要通过设定减排标准、明确技术资源优势以及惩治污染越界的方式纠正失灵的环境市场,诱发企业绿色创新行为。一方面,企业出于对合法性的追求,会将政府所颁布相关强制性准则或指标考虑进企业经营及战略架构中,从而保持与环境规制导向的一致性,同时降低违规风险与成本。另一方面,政府发布的相关激励性政策,例如加大扶持及投入力度、设立专项发展基金以及给予土地税收优惠政策等激励型政策充分发挥出对企业绿色创新风险补偿效应,同样能够激发企业参与热情。内核压力主要包含市场与竞争两个维度。其中,市场维度对企业绿色创新的驱动作用主要体现在消费者、合作商的绿色偏好方面。作为驱动企业开展绿色创新的重要规范性压力,绿色偏好需求会从消费者向供应链上游企业逐级传递,而上游企业对供应商的选择通常会以较强的环保绩效作为考量标准进而有选择性地达成合作,以促进企业经济效益及环境绩效的共同提升[43]。竞争维度对绿色创新的驱动作用则主要体现在模仿借鉴与自主创造两个方面:其一,有限的市场空间下当同行业竞争者进行绿色创新节能减排时,出于对实用合法性的追求,企业会模仿竞争者进行绿色创新以争夺市场优势;其二,在市场竞争中,同行业企业之间通常存在知识溢出,即在行业内绿色创新水平较高情况下,企业通过积累创新经验,内化吸收而后自主创造[44]。除此之外,内外核压力需要在激素(战略柔性与管理者环境认知)的调节作用下形成良性交互作用。柔性战略可以通过资源柔性与协同柔性来调整现有资源并对组织内外部资源进行重新整合与配置,管理者环境认知可以对来自供应链直接相关方的市场压力或同行业竞争企业的竞争压力进行感知,通过主动推进绿色创新进程以缓解内核压力进而削弱外核压力过大带来的负效应,从而使企业在绿色创新方面仍有较突出的表现。当出现内外核压力失衡状态时,战略柔性与管理者环境认知会发挥调节作用,通过动态交互作用维持细胞模型的稳态,这也是将二者视为具有调节作用的激素的重要原因。

内外核压力的强度差异将直接影响企业绿色创新主导驱动力类型。依据各作用路径特点以及内外核压力强度将企业绿色创新驱动细分为三类子模型:第一,外核压力大于内核压力的环境规制主导的强制驱动型。即市场及竞争压力相对较弱而环境规制压力较强时,企业通常会优先针对环境规制的标准开展行动,并依据标准检查自身情况,进行小规模绿色技术创新以提高环境指标达成率,其次才会对内核压力进行处理。由于这种绿色创新由政策强制驱动,从环境战略角度来看,企业采用是反应主导型战略。第二,内核压力大于外核压力的市场与竞争主导的自我驱动型。即环境规制压力较弱而市场及竞争压力相对较强时,企业已基本达到环境政策要求,但面临更多绿色技术创新市场压力与竞争压力,此时内核压力成为企业绿色创新的主要驱动力。虽然将市场压力与竞争压力归结为反应型环境战略要素,但在管理者环境认知的作用下,企业不仅会采用柔性战略对两种压力进行反应,而且会根据当前所处环境条件对其变化趋势进行预测并出于逐利目的对绿色创新实施自我驱动。实践中,企业在这种情况下更倾向于采取前瞻主导型环境战略。第三,核内外压力相对均衡的系统驱动型。此时战略柔性与管理者环境认知充分发挥作用,供应链系统内环境规制、市场及竞争共同组成的压力体系达成均衡,企业需要同时注重应对此双重压力:一方面,环境规制的刚性压力促使企业为了符合环境政策的要求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被动进行绿色创新;另一方面,市场压力与竞争压力的高强度又促使企业为了获取更高的经济利益以及竞争优势而主动开展绿色创新。此时,企业倾向于采用反应与前瞻双元主导的混合型环境战略。

3.2.2 高低绩效水平组态对比分析

为揭示不同水平下的绿色创新实现组态在变量配置上的异同,将总样本以50%分位值为高、低绩效水平的分界点拆分为两个子样本,通过fsQCA3.0求解,得到表4。

表4 2017—2019年总体样本不同绿色创新水平下组态

总体来看,各子样本整体的一致性均在0.8以上,整体覆盖度基本维持在50%以上,表明结果呈现出的组态对于结果变量绿色创新具有较强的解释力。各年份低水平绿色创新的实现路径总体上多于高水平,并且多为单变量的排列组合,这表明导致当前中国企业整体绿色创新绩效偏低的原因复杂多样。同时,不论是绿色创新高绩效或低绩效的实现路径,都表现出环境规制压力与竞争压力的引致作用在逐步减弱,而市场压力的引致作用呈现出增强的趋势。战略柔性与管理者环境认知的引致作用则基本持平,这与总体变量分析中得到的反应逻辑减弱而前瞻逻辑相对增强,整体呈现出反应型环境战略向双元混合型环境战略演化态势的基本结论相符。此外,除某些特殊路径外,覆盖率较高的路径多为符合上述绿色创新细胞模型的组态,如路径H11、H22符合自驱动型、路径H12b、H23符合系统驱动型。但与前两种驱动类型不同的是,强制驱动型表现出更容易引致绿色创新低绩效的特征,如路径L12a、L12b、L13以及L33。

细分视角下,2017—2019年,企业绿色创新高低绩效引致组态路径呈现出较为明显的差异特征。2017年,通过对比路径L14和H12a、H12b可以发现,符合环境政策要求且具有高水平管理者环境认知的企业并不一定能达到绿色创新高绩效,而受到高水平环境规制压力的企业采用反应主导型环境战略反而易于达成绿色创新高绩效,这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前文对于中国情境下企业绿色创新的阐述。其原因可能是绿色创新具有较高失败风险性,这使得实施前瞻主导型环境战略而积极推动绿色创新的企业相对更容易遭遇失败,而实施反应主导型环境战略的企业在强环境规制外核压力的作用下进行试探性绿色创新,并且可以总结并借鉴前者的经验甚至从“知识外溢”中获益,因此获得相对于前者更高水平的绿色创新绩效。从路径H23与L22的对比中可以发现,在供应链压力均为核心条件存在的情况下,若战略柔性也作为核心条件存在而管理者环境认知缺失可以实现高绿色创新绩效,反之则为低绩效。由此可见,战略柔性相对于管理者环境认知而言与供应链系统压力的适配性更强,主要原因可能在于战略柔性的两方面性质:其一,资源柔性。面对市场与竞争双重内核压力与环境规制刚性外核压力,资源柔性能够增强企业反应的灵活性,高效配置生产要素。其二,协同柔性。具备较强战略柔性的组织能够形成组织内部协同效应,加强正式及非正式管理效率,这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抵御外部环境不确定性及绿色创新风险,助力企业构建强力的绿色创新机制。事实上,组态H12b与H23更接近中国情境下的典型绿色创新路径,即在供应链系统压力下通过自身战略柔性优化绿色创新活动的战略、资源等要素配置,共同驱动形成更高的绿色创新效率。该模式体现了企业的反应主导型环境战略。

前文通过对绿色创新高低绩效引致路径进行总体分析,发现供应链压力内部结构逐步从环境规制及竞争双重压力主导转变为市场压力单核主导,尤其2019年度高水平路径中市场压力作为唯一核心要素存在。对比2019年绿色创新高低绩效的引致路径,可以发现高水平路径中市场压力作为核心条件存在,战略柔性与管理者环境认知仅作为边缘或模糊条件存在。而低水平路径中情况则相反,如路径L32和L33,市场压力仅作为边缘条件或模糊存在,战略柔性和管理者环境认知则作为核心条件存在。为何相同条件变量的相反存在状态会导致绿色创新绩效的显著差异?其原因可能在于:其一,环境规制压力与竞争压力有所减弱。随着企业不断在生产活动中开展绿色创新从而达到环保政策标准,其面临的环境规制压力便会减弱,加之平台经济使得企业间形成互补共生的价值网络,减弱了彼此间的竞争压力。其二,市场压力不断增强。随着市场消费端绿色偏好需求与支付能力的提升,企业面临更多来自市场的绿色需求,这形成了提升绿色创新绩效的推动力。进一步结合“细胞模型”分析其中原因,可以发现市场压力作为内核压力之一,与企业的经济利益高度相关。一些企业出于趋利性目的往往会紧抓绿色需求“风口”,注重输出产品或服务与市场绿色需求的匹配度,因而表现出内在基因上对市场压力的强依赖性。而战略柔性与管理者环境认知作为调节激素,没有市场压力作为支撑,则仅能对绿色创新绩效产生较低程度的影响。

若仅关注绿色创新低绩效引致路径,也可发现一些有趣的现象,据此可以对企业绿色创新低绩效的复杂原因进行细分。第一,2017—2019年,组态L11、L21及L31的共同特点是仅有内核驱动力,而缺失环境规制的外驱作用力,同时也缺失战略柔性和管理者环境认知。这在一定程度上呈现出“缺失淘汰型”环境战略的类型特征,即基本符合环境政策要求,重视短期经济利益而缺乏切实有效促进绿色创新绩效提升的环境战略。这种企业或许在短时间内可以获利,但从长期来看面临着被淘汰的风险。需要指出的是,2018年高水平路径H22虽然也仅有市场压力这一单独内核作用力,其独特之处在于没有模糊条件存在,相对于上述三种低绩效引致路径而言具有更高的外部环境确定性,因此仅需要满足来自市场方面的绿色创新需求即可获得相对较高的绿色创新绩效。第二,2017年组态L12a、L12b和L13的共同特点是均受到环境规制的外核压力作用并且均表现出较高的管理者环境认知水平,但内核压力和战略柔性的存在状态均为缺失或模糊。此类企业可能因处于环境政策红线附近而受到较强环境规制压力,为了体现本企业对环保的重视程度而在企业年报中高频强调做出的环保努力,这也有可能是表现出较高水平管理者环境认知的原因。内核压力和战略柔性的缺失或模糊可能会导致该类企业为了攫取更高水平的经济利益而做出违反环境政策制度规定的行为,这在一定程度上呈现出“违反取缔型”的环境战略类型特征,可能面临被查处甚至取缔的重大风险。第三,观察2017年的组态L13以及2018年的组态L22和L23可以发现,在管理者环境认知作为核心条件存在、战略柔性作为核心条件缺失的情况下,供应链系统压力将失去对企业绿色创新绩效提升的驱动作用。从“细胞模型”角度分析其原因,管理者环境认知与战略柔性作为影响企业绿色创新的调节激素,在正常状态下应协同发挥对于绿色创新的调控作用。然而,当管理者环境认知处于高水平时,却没有与之相应的高水平战略柔性来对资源、组织进行有效配置与协调,此时便会造成“激素紊乱”,内外核压力由于细胞内环境平衡被打破而无法发挥有效作用,进而导致绿色创新低绩效。

3.2.3 不同地区绿色创新组态分析

基于长江三角洲和珠江三角洲在绿色效率和纯技术效率平均值波动等方面的明显差异[45],进一步将两区域划分为两个子样本,按照与总样本相同的校准方式与一致性阈值设定进行fsQCA分析,得到表5。

通过分析表5,长三角地区绿色创新实现路径呈现出双元主导混合型环境战略生态类型特征。一方面,2017年的组态C1a—C1c共同特点是战略柔性均作为核心条件存在而竞争压力均作为核心条件缺失,其他要素的状态均表现为边缘条件存在或缺失,这体现出在没有竞争压力的情况下具有反应逻辑的战略柔性对于绿色创新绩效提升的重要性。2018年的组态C21指出高环境规制压力、高市场压力、高竞争压力与非高管理者环境认知作为核心条件可以产生高绿色创新绩效,此时战略柔性并非必要条件,表明供应链压力对于长三角地区制造业企业绿色创新绩效的提升具有“系统驱动”作用。因此,上述路径组态在一定程度上呈现出“反应主导混合型”环境战略生态的类型特征。另一方面,从三年绿色创新实现路径整体角度横向来看,环境规制压力对于绿色创新的引致作用逐渐减弱,市场压力逐渐独立于环境规制压力和竞争压力成为单一内核主导的绿色创新驱动力,这表明长三角地区企业绿色创新的自主性不断增强,正由“强制驱动”向“自我驱动”过渡。其原因可能与前期长三角经济带的产业转移有关。上海、江苏、浙江等地的发达城市在环境政策不断加强并完善的情况下,持续将低附加值、污染密集型产业外迁至产业政策宽松的西部地区,保留的均为合规合标且增值潜力大的产业,同时在人才、技术的加持下自主适应政策及市场变化,使得长三角地区的制造业带有先进性的基本属性,因而呈现出部分前瞻主导混合型环境战略生态的类型特征。因此,长三角地区存在“反应逻辑”与“前瞻逻辑”相对均衡的双元主导混合的环境战略生态,而单纯从供应链压力的角度而言,长三角工业经济带中企业绿色创新的内核压力相对于外核压力更能起到有效驱动作用。

表5 长江三角洲及珠江三角洲子样本绿色创新实现路径

珠三角地区7条绿色创新实现路径呈现出反应主导混合型环境战略生态的类型特征。对2017—2019年绿色创新实现路径进行横向观察,可以发现5种前因变量对于结果变量绿色创新的充分性均相对减弱,但“反应逻辑”在一定程度上仍强于“前瞻逻辑”,这最终体现在2019年唯一的绿色创新高绩效实现路径中。该路径指出非高环境规制压力、非高战略柔性和非高管理者环境认知作为核心条件,互补高市场压力作为边缘条件可以产生高绿色创新绩效,此时竞争压力为非必要条件,这再一次体现了来自市场的单一内核压力在绿色创新绩效提升中的重要作用。究其原因,可能在于珠三角工业带自身的发展特点:其一,虽然珠江三角洲也在进行产业转移,但其更倾向于在“泛珠三角”空间范围内进行转移,整体上仍是围绕广州、深圳、珠海、佛山等几大中心城市进行产业生态布局,其重工业的产业布局本质上仍是较为集中并且相互连通的,呈现出较为典型的“核心-边缘”的产业布局特征。其二,自2015年以来,与粤港澳相关的有关政策制定主体从国家部委逐步升级到中央层面,环境规制的约束力越来越强。其三,拥有“世界工厂”之称的珠三角地区凭借自身区位及政策优势,吸引全球资本注入,进一步巩固以主要行政区为核心的工业布局。在此类布局下,政府强制性环境规制成为规范不同资本控制下制造企业行为的关键。例如,广东省政府近年来通过建立重点污染企业动态名录、区域联防联控等工作着力推进企业绿色创新。因此,具有较高开放性与环境规制的珠江三角洲工业经济带中的企业逐渐形成了反应主导型环境战略生态,有效应对环境规制与外部约束,促进绿色创新整体绩效提升。

3.3 稳健性检验

通过调整一致性水平的方法对fsQCA运算结果进行稳健性分析。将一致性阈值提高至0.85,并再次进行组态分析,结果中呈现的各组态与前文结论并无显著差异,具备较高覆盖率与一致性水平的路径均含有内核压力与环境规制压力,并且检验结果的总体一致性与覆盖度与上述结果基本持平。由此可知,结果具备稳健性。

4 结论、贡献与管理启示

习近平总书记对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经济高质量发展念兹在兹。绿色创新是传统产业转型升级的重要路径,也是企业获取核心竞争优势的关键举措。面对复杂的环境战略生态,究竟是立足眼下为了应对供应链压力与环境不确定性而进行可控的、局限的被动绿色创新,形成“安分守己而短于魄力”的持续健康发展阻碍;还是放眼未来主动承担创新风险并增强核心竞争力而使企业具有“高瞻远瞩遂长于见识”的绿色创新动力源泉;再或是既能在压力面前认清自我从容应对,又能在风险挑战中眺望前路砥砺前行,形成“自知自勉以行于远方”的绿色创新良性循环发展格局,是企业应当深入思考的问题。该研究从企业环境战略生态的观点出发,分析探寻绿色创新绩效提升路径,得到主要结论与管理启示。

4.1 主要研究结论

第一,企业环境战略生态存在异构性和中国情境下的独特性,“反应+前瞻”双元逻辑主导的环境战略能够综合单一逻辑主导型环境战略的优势并互补其不足,在符合政策要求与本企业发展规律的情况下,促使企业采取更为积极的绿色创新行动进而获得更高水平的绿色创新绩效。第二,市场压力和竞争压力能够与环境规制压力形成互补效应,对企业绿色创新表现出正向驱动效用。在多条件组态当中,市场压力与竞争压力会与此形成强效互补,即时补偿单一规制压力的挤出效应,促使企业的环境战略从反应型的“被动应战”变为前瞻型的“主动迎战”,进而创造更高的绿色创新绩效。第三,供应链压力中环境规制与竞争压力对绿色创新的驱动作用呈现减弱趋势,以市场压力为主导的单一内核自驱力的有效性正逐步凸显。同时,绿色产业链供应链发展加强了绿色创新要素的流通,市场绿色需求使供应链前端消费者与上下游合作商对企业绿色创新的驱动效力逐渐增强,对企业绿色创新形成强有力的驱动作用。第四,战略柔性与管理者环境认知之间存在协同效应,二者有机匹配后与供应链压力具有替代关系。战略柔性与管理者环境认知可有机适配产生协同效应,能够近似替代外部供应链压力的驱动效果。但如果战略柔性与管理者环境认知出现了不协调甚至冲突的情况,则会抑制企业绿色创新。

4.2 主要贡献

第一,基于组态理论并结合西方环境战略理论在中国情境下的局限性,重新思考中国企业绿色创新绩效提升的有效路径。对环境战略生态结构进行二次细分,整理得到单一、混合、缺失和违反4种形式下的9种环境战略生态类型。第二,基于新制度主义理论提出SSE理论框架,并构建“绿色创新细胞模型”发现,产业转型背景下中国企业绿色创新驱动力的类型呈现出有限多样性的客观现象。第三,将研究对象分为企业单元与区域集群,既保证绿色创新绩效提升路径研究的颗粒度,也避免整体视角缺失而导致客观性与科学性降低。第四,在动态视角下分析时序数据,验证了组态动态演化过程的路径依赖特征,从空间与时间双重维度揭示区域差异与环境战略动态变化会共同形成多维交叉的多象限匹配联结,与企业绿色创新绩效提升之间构成了复杂的动态因果关系。

4.3 管理启示

就企业而言,其一,调整环境战略适应内外部环境,重视内核压力并构建自主驱动的绿色创新机制,是当前平衡经济效益与绿色绩效的有效方式。其二,既要关注环境政策走向,也要在满足政策要求的前提下思考如何主动提升绿色创新绩效,注重“反应”与“前瞻”环境战略逻辑的平衡。现阶段环境规制的强度呈现出逐渐加大的趋势,企业在面临逐渐增强的规制压力时,应具有相对长远的绿色发展视野,不应因贪图短期利益或者节约成本而采取单一反应型环境战略,缺乏主动开展绿色创新实践的内生性缺陷往往会导致企业长期经营可持续性降低。其三,发挥管理者环境认知与战略柔性促进绿色创新的协同效应,避免陷入“激素失调”困境。应提升管理者的环境伦理意识,将其融入环境战略柔性战略中,保证高管理者环境认知能与高水平环境战略柔性相适应,对组织内外部资源进行灵活调控与配置,降低资源配置与组织协调成本,促进绿色创新绩效的提升。

对于政府而言,应结合市场导向的相关政策,努力营造并优化积极主动、公开透明的绿色创新环境。其一,进一步理顺政府与市场间的主导与协同关系,不断优化环境规制政策。在当前传统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持续阵痛期,应坚持环保督察高压力度以确保企业严守环境保护红线并树立环境友好型战略思维,同时应补充并完善多元化市场调控类环境规制政策工具,形成促进企业自发开展绿色创新的长效机制。其二,应进一步优化企业绿色创新资源配置,打造绿色创新技术+融资双元驱动机制。一方面,推动产学研协同的绿色创新平台建设,对绿色创新相关信息、知识及人才进行高效配置,降低绿色创新成本,提升创新成果转化效率;另一方面,可以建立绿色技术协同创新与股权融资双重促进机制,助力企业突破技术与资金瓶颈。其三,持续提升环保行政效能,明确环境监管政策制度,营造公开透明的监管环境。为积极进行绿色技术创新的企业提供政策制度保障,优化各项审批流程。同时,优化绿色创新环境并激励企业积极调整环境战略,变被迫反应为主动创新,发挥促进企业绿色创新绩效提升的整体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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