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共同富裕引导乡村振兴:时代内涵、关键内容与路径创新

2022-10-11 03:10谢小芹
关键词:共同富裕发展

谢小芹

西南财经大学,四川 成都 61000

引言:乡村振兴的思路转型

2017年10月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了实施乡村振兴的伟大战略。2018年1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对2035年和2050年乡村振兴的主要任务进行了战略安排。2018年9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进一步明确指出,到2035年乡村振兴要取得决定性进展,农业农村现代化要基本实现;到2050年乡村要全面振兴,农业强、农村美、农民富全面实现。系列文件的出台标志着乡村振兴成为继脱贫攻坚后的又一重大国家战略。乡村振兴需要符合新时代的新思路进行有效引领。

2020年10月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提出“在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远景目标时,人民生活更加美好,人的全面发展、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那么,共同富裕能否引领乡村振兴提质增效,圆满完成中国现代化建设任务?答案是肯定的。因为乡村振兴和共同富裕的政策内涵统一,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已经成为缩小城乡差距、促进共同富裕的关键举措。换言之,共同富裕为乡村振兴的思路转型提供了价值导向。那么,如何在扎实推进共同富裕阶段实现高质量的乡村振兴工作,这成为我国当前亟待解决的重大理论问题和实践议题。什么是共同富裕?缘何共同富裕可以成为乡村振兴的新的价值理念?两者存在哪些契合之处?新形势下,这些问题亟需得到及时的理论回应。

学术界关于乡村振兴与共同富裕的关系研究较少,多集中于对乡村振兴和共同富裕的单方面解释,如乡村振兴的内涵[1-3]、功能[4]、与脱贫攻坚的关系[5-7]等,共同富裕的内涵[8]和实践路径[9-10]等。一些零散文献涉及乡村振兴与共同富裕的关系研究,如有学者分析共同富裕路上乡村振兴中出现的问题和挑战,并提出相关建议[11]。但这些研究深度不足,理论解释力不强,实践启发性较少。故本文拟将乡村振兴置于共同富裕背景下加以分析,试图理清新时代共同富裕的新发展观及对乡村振兴的价值导向、乡村振兴的重点内容及关键路径,以期为振兴工作的高质量开展提供启发,亦引导学界开展更多讨论。因此,新时代把“共同富裕”作为引领乡村振兴工作的核心思想,既符合中国传统以来坚持人民政府为人民的宗旨,亦有助于解决现实的乡村问题。

一、共同富裕:历史溯源和现实内涵

共同富裕在中国社会发展过程中具有浓厚的理念传统和制度渊源,其并不仅是一个时髦的政策词汇,更多是一种共建共治共享的新发展观。这同样也预示着乡村振兴工作价值迭代显性变革,共同富裕理念引领的乡村振兴可进一步缩小城乡差距,提升社会整体收入和福祉,助推全域性富裕。

(一)共同富裕内涵的纵深发展:历史溯源

自古以来,中国传统文化中蕴含着十分丰富的共同富裕思想。从《诗经·大雅》“民亦劳止,汔可小康”、《礼记·礼运》“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大同书》描述“至仁”“至治”“至公”社会,到不同历史时期起义者提出“均贫富”口号,再到孙中山先生提出“富民”思想,而后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分别对共同富裕进行了初步探索。如毛泽东同志在1953年从巩固工农联盟角度阐释农民共同富裕问题,首次提出共同富裕概念。这些皆表明共同富裕是人民群众的共同期盼和仁人志士永恒的追求目标。

在改革开放时期,共同富裕指向越来越明晰。历届领导者坚持发扬共同富裕思想并根据时代变革加以创新,从而深化共同富裕思想。1978年12月邓小平同志在中央工作会议上提出“先富论”和“后富论”的观点,“在经济政策上,我认为要允许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企业、一部分工人农民,由于辛勤努力成绩大而收入多一些,生活先好起来”[12],这是邓小平同志对共同富裕愿景的原初表达。而后他强调,“我的一贯主张是,让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大原则是共同富裕。一部分地区发展快一点,带动大部分地区,这是加速发展、达到共同富裕的捷径”[13]。在非常著名的南方谈话中他将社会主义的本质系统地概括为“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13]。江泽民同志继续发扬邓小平同志的共同富裕思想,在阐述正确处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若干重大关系问题时特别指出,“要以邓小平同志关于让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逐步实现共同富裕的战略思想来统一全党的认识。实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根本原则和本质特征绝不能动摇”[14]。他在2001年中央扶贫开发工作会上指出“贫困地区群众与全国人民一起逐步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是贯穿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全过程的历史任务,全党全国上下必须锲而不舍地长期奋斗”[15]。2007年10月胡锦涛同志在党的十七大报告中指出,“要始终把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作为党和国家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走共同富裕道路,促进人的全面发展”[16]。在谈到增强经济发展活力问题时他也特别提出,“引导和帮助农民走共同富裕道路”[17]。

目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已经进入新时代,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把“扎实推进共同富裕”问题提到了突出位置,着重强调必须更加注重共同富裕问题,“朝着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目标稳步迈进”[18]。2021年8月1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召开中央财经委第十次会议时指出,“消除贫困、改善民生逐步实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我们党的重要使命”[9]。9月28日,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发布《中国的全面小康》白皮书指出,中国的全面小康是全体人民共同享有发展成果的小康。可见,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

(二)共同富裕的基本内涵:现实表征

就共同富裕的内涵而言,无论是官方还是学者皆展开了探索。《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支持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的意见》对共同富裕概念下了一个定义,即共同富裕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和中国特色,是全体人民通过辛勤劳动和相互帮助,普遍达到生活富裕富足、精神自信自强、环境宜居宜业、社会和谐和睦、公共服务普及普惠,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全面进步,共享改革发展成果和幸福美好生活①具体参见陈丽君、郁建兴、徐铱娜:《共同富裕指数模型的构建》,《治理研究》,2021年第4期。。郁建兴等人认为通过补偿和矫正制度性因素导致的不平等,让全体人民有机会、有能力均等地参与高质量经济社会发展,并共享经济社会发展的成果②具体参见郁建兴、任杰:《共同富裕的理论内涵与政策议程》,《政治学研究》,2021年第3期。。纵观共同富裕思想的历史流变及结合当下现实,可以清晰归纳其在几个维度上的显著特征。

就其内涵而言,共同富裕是全面富裕,即物质丰裕和精神富足。共同富裕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在高质量发展中促进共同富裕。因此,共同富裕应该是人民群众物质生活富足和精神生活的自信。具体而言,物质层面的共同富裕指人人实现充分就业、收入充足,消除绝对贫困和两极分化。精神层面的共同富裕指精神自信自强、环境宜居宜业、公共服务优质供给、文化活动无障碍参与等,不断增强人民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总之,共同富裕不仅是经济成果共享,还包括政治成果、文化成果和社会成果共享。

就其对象而言,共同富裕是全民富裕。一方面共同富裕是全体人民过上好日子,奔向富裕,而非特定少数人的富裕;另一方面共同富裕要让全体人民共享发展成果,形成“人人共享”的利益分配格局。

就其过程而言,共同富裕是逐步共富。共同富裕不是整齐划一的平均主义,而是分阶段实施共同富裕。郁建兴指出“共同富裕并非一个理想的结果状态,而是一个动态概念,是社会的持续善治过程”[19]。共同富裕要梯次推进,如浙江等基础条件好的区域先行先试,带动中西部基础一般和较差地区。共同富裕不是杀富济贫,而是形成先富带动后富机制,通过先富帮后富,最终实现共同富裕。共同富裕不是均等富裕,不是社会财富的平均分配,而是承认有一定差异。历史实践发展经验充分证明均富思想不可持续,须实现有差别的富裕。意在即使实现共同富裕,社会中仍然存在不同的富裕程度。

总之,共同富裕鼓励社会多元流动机制,让更多人有创造财富的机会,不搞运动式共同富裕,形成“人人有责”的共建氛围。共同富裕努力不让任何一个人掉队,激励企业和社会组织等参与,形成“人人尽责”的共治格局。共同富裕要全民共享,人人可分享经济社会发展成果,形成“人人享有”的分配机制。

(三)共同富裕的价值关照:引领乡村振兴

价值引导对乡村振兴具有决定性影响。当前“以人民为中心的共同富裕”取向理应逐渐成为乡村振兴的核心价值取向。那么,究竟为何要以共同富裕引领乡村振兴,具体可从历史和当代两个角度加以解析。

就历史角度而言,战争年代党领导农民“打土豪分田地”,新中国成立后实行“土改”和发展农村生产力,新时期实施“精准扶贫”和促进乡村振兴与全面小康。关注“三农”问题,推动共同富裕,这是国家关注和民心所向,共同富裕理应成为乡村振兴的新理念。

就当代角度而言,共同富裕新时代内涵更意味着全民共享和城乡共进。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本质要求,不仅要求经济富裕,而且要求城乡区域差距控制在合理范畴。农村农民共同富裕是共同富裕的重要维度,也是共同富裕的攻坚堡垒。因此需要解决社会不平等、分配不合理、发展不均衡和不充分的问题,推动共同富裕和更高水平社会福祉目标实现的功能。当前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发生了重大转变,突出表现为农业农村发展滞后,即我国最大的发展不平衡是城乡发展不平衡,最大的发展不充分是农村发展不充分。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已经给社会经济发展带来负面影响。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显示,目前我国人口总量已达14.1亿人,乡村人口5.1亿人,常住人口城镇化率达到63.89%,流动人口3.76亿人③参见国家统计局:《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公报》(第二号),http://www.gov.cn/xinwen/2021-05/11/content_5605773.htm。。一些学者富有前瞻性地指出农村农民富裕的重要性,如陈锡文认为“即便到了2035年,城镇化率达到70%以后,我国也仍将有4.5亿人在农村生活”[1]。

如果农民问题没解决好,共同富裕的目标也就难以实现。“虽然近年来城乡差距有不断缩小的趋势,但是我国城乡区域间、产业间的发展不平衡现象仍然十分突出,城乡居民收入差距长期处于高位,农村长期落后于城市的发展格局没有明显变化”[19],“截至2020年,我国城乡收入比仍然高达2.56,城乡差距在全球范围内都是较高的”[20]。

二、共同富裕与乡村振兴的有机契合

共同富裕的关键之一是解决区域和城乡间的不平衡不充分问题。乡村振兴着力解决农村问题,实现城乡均衡发展,其结果好坏直接关系到共同富裕目标的实现。因为只有乡村振兴了,共同富裕才会向高质量、可持续的方向迈进。共同富裕作为乡村振兴的价值理念,源于其与乡村振兴存在以下方面的契合之处。

(一)价值理念契合

乡村振兴是通过“产业、人才、文化、生态和组织”的五大振兴实现“产业兴旺、生态宜居、生活富裕,乡风文明和治理有效”,其目标涵盖经济、文化、环境、社会基础以及民生等多个维度,最终是为了满足农民对美好生活的需求,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和农民的共同富裕。

共同富裕不仅要求经济社会水平达到一个较高水准,还要求不同群体、不同区域间的差距缩小并被控制在合理范围。中国长期实施的城乡二元结构导致城乡差异巨大,乡村长期落后于城市发展。共同富裕本意是只有农村和城市皆实现富裕,共同富裕的目标才能真正实现。“从全面小康社会到共同富裕社会的飞跃,要积极探索高质量工业化与城镇化发展道路,构建城乡区域高质量协调发展的新局面,缩小不同群体和区域的收入差距。”[21]共同富裕是包括农村农民富裕和美好生活在内的整体性富裕。“马克思哲学所构想的‘美好生活’,是对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生活状态的总称,是现实的人在生产力充分发展、社会交往普遍建立的基础上,利用自由时间进行自觉劳动,以实现个性的丰富和才能的全面发展,进而达到每个人自由发展的普遍状态,它涉及生产力、社会交往、自由时间、自觉劳动等要素。”[22]乡村振兴在价值理念上体现的关注农民根本利益、尊重农民主体性地位和合法性权力与共同富裕中“以人民为中心”的理念不谋而合,二者终极目标皆为实现人民的美好生活。

(二)主体契合

长期以来城乡二元结构的存在导致乡村成为城市发展的牺牲品,乡村资源被过度抽取,乡村人口大量流失等,这直接导致乡村地区内生动力发展缺乏。而乡村振兴是一项系统性工程,在城乡融合新背景下,振兴工作需要多元主体间的协同,以乡村振兴共同体激发振兴最大能量。共同富裕坚持通过先富带动后富,激发第三次分配等方式来实现全民共富。由此可见,共同富裕不仅十分关注党和政府的作用,还将注意力放到社会组织、企业等其他主体上,着力构建出一套多元主体间的广泛参与和有效协同的机制。乡村振兴要求将各自为战的力量整合为振兴共同体建设与共同富裕要求的多元协同,皆表明“有为政府、有效市场和有机社会的统一”在各自领域中的关键作用,两者在主体上具有高度的契合性。

(三)举措契合

乡村振兴并非一刀切,而是各地根据实际情况因地制宜,结合本村治理资源、传统文化资源、组织资源等走出颇具特色的振兴之路。精准扶贫时代留下诸多治理经验,如党的全方位领导、政府的宏观调配、省市县乡村五级书记负责制、第一书记制度、精准瞄准机制、社会参与机制、对口帮扶制度等,均可为乡村振兴提供借鉴。此外,乡村振兴在具体的产业振兴、人才振兴、教育振兴和组织振兴等方面通过因地制宜发展地方产业、输送培养和实施人才计划、民族地区一村一幼、区域党组织建设等具体手段确保全方面的振兴工作。而共同富裕并非一蹴而就,是通过先富带动后富、先行先试省域示范区域等来分阶段、分步骤实现。还需明确一些具体举措的指导原则,如尽力而为、量力而行、循序渐进等,如乡村振兴要求因地制宜,形成乡村振兴的不同路径。而共同富裕讲求因实际情况而定,走多样化、差异化的发展路径,形成不同模式。言外之意,共同富裕与乡村振兴都需要循序渐进。因此,这些原则皆可成为两者的共同原则。农村农民致富是共同富裕的重要维度。农村农民共同富裕的具体策略顺理成章地成为共同富裕的重要决策。因此,两者在举措上具有高度的契合性。

三、共同富裕重塑乡村振兴:重点内容

(一)延续脱贫攻坚优秀经验

2020年,乡村振兴新时代来临。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并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乡村振兴成为继脱贫攻坚后国家实施的又一大战略。精准扶贫留下大量治理经验和具体方案,乡村振兴如何延续并创新这些经验智慧?这需要辩证来看。

一方面从政策有序衔接的角度来看,乡村振兴应进一步继承、巩固和完善精准扶贫的体制机制和具体制度安排,如对口支援制度、精准瞄准和靶向治疗制度、扶贫扶志相结合策略、社会广泛参与的综合扶贫格局等,这些经验做法理应在乡村振兴中进一步发挥作用。另一方面,2020年我国虽然宣告了绝对贫困时代的结束,然而农村中仍存在大量返贫人口、边缘人口和因自然社会因素导致的贫困,这反映出精准扶贫工作在异地搬迁扶贫、公益性岗位扶贫、产业扶贫等方面存在一些薄弱环节,需要在乡村振兴阶段补齐短板。此外,乡村振兴工作与脱贫攻坚有所不同,前者有一个标准的脱贫线,后者不能以量化标准衡量,应鼓励各地创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就需要地方政府着力本地特色,挖掘出颇具地方色彩的道路。只有两者做到有机统一和谐发展,才能有助于共同富裕目标的实现。

(二)促进生产发展,大力发展农村集体经济

乡村振兴,关键在于产业兴旺。“生产力的巨大发展之所以是必需的实际前提,还因为如果没有这种发展,那就只会有贫穷、极端贫困的普遍化。”[23]乡村全面振兴五大战略中,产业兴旺是前提和关键,是其他振兴的物质基础。

1990年邓小平同志提出经济体制改革中的“两个飞跃理论”中,指出发展农村新型集体经济的重要性,其中,第二个飞跃指出,“适应科学种田和生产社会化的需要,发展适度规模经营,发展集体经济”[24]。党的十九大、十九届四中全会及2020年中央一号文件均强调了发展农村集体经济的重要性。经济发展是乡村振兴的首要任务,也是农村社会发展的根本物质基础。习近平同志在总结改革开放成功经验时更是直接提出,各级党组织“必须坚持以发展为第一要务”“牢牢扭住经济建设这个中心”④习近平关于经济发展中心地位的论述,参见郑超华《论新时代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使命》,中共中央党校2019年博士论文。。农村集体经济是农民生产、生活、治理、组织和利益的共同体,既能够激发农民的财富创造能力,缩小城乡差距,又能够将较为分散的农民组织起来,激发村庄公共性的产生。因此,习近平同志一再强调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乡村振兴道路必须壮大集体经济,建立符合市场经济要求的集体经济运行机制,确保集体资产保值增值⑤中央农村工作会议在北京举行习近平作重要讲话[EB/OL].新华网.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7-12/29/c_1122187 923.htm。。“‘第二个飞跃’思想与习近平同志‘统’的经济思想在空间上和逻辑上具有高度的一致性,‘统’的经济思想是对‘第二个飞跃’思想在理论和实践层面的继承和发展,两个思想对新时代发展壮大集体经济都具有重要指导意义。”[25]习近平同志在《摆脱贫困》中指出,“发展集体经济是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保证,是振兴贫困地区农业发展的必由之路,是促进农村商品经济发展的推动力”[26]。

具体而言,一方面乡村振兴应因地制宜,培育孵化各地优势产业,形成生产、加工、销售、经营完整产业链,形成一村一品的产业特色路径。另一方面产业振兴应实现一二三产业深度融合,走产业融合性振兴之路。产业振兴不再局限于畜牧业、种植业等传统农业,而是通过自营、合作和入股等方式实现农业与旅游、养老、健康等产业融合发展,在城乡融合背景下推动休闲观光、旅游业、特色民宿、农村康养等新业态,以此促进其他四方面振兴,如产业振兴吸引更多优秀人才回流,推进人才振兴;产业振兴促进农民生活水平提高,推动文化振兴和生态振兴;产业振兴要求将党组织建立在产业链上,无形中强化了组织振兴。可见产业振兴可一举四得。同时,寻求经济发展与成果共享的兼容机制,在发展中实现共享,通过共享促进发展。总之,大力发展集体经济,全方面提振乡村经济可以为乡村振兴提供坚实的物质基础。

(三)实现乡村人民群众的生活富裕

乡村振兴的最终目标就是要建设“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美丽乡村。因此,乡村振兴需要坚持改善农村的民生条件,提高农村社会生活水平,让农民享受到高品质、便利化和均等化的公共服务供给,促进人的平等发展机会,为长期的共同富裕目标做好准备。

通过乡村人才振兴工程,倡导农民工和大学生等群体返乡创业、参与乡村产业发展,这既能获取经济收益,又能兼顾家庭,增加农民的获得感和幸福感。通过文化振兴促进生活富裕,挖掘乡村特色文化资源,增强农民的凝聚精神,培育文明乡风、良好家风、淳朴民风,提高乡村社会文明程度,促进农民的安全感和幸福感。通过生态振兴,持续整治人居环境,进而提高农民的幸福指数。通过组织振兴,培育村党组织带头人的能力,推动工作力量向乡村下沉,构建良好的干群关系,从而促进农民的认同感。总之,乡村振兴目标是通过五大振兴促进农业高质高效、乡村宜居宜业、农民富裕富足。

四、未来乡村振兴的路径创新

当前及未来乡村振兴可从以下四条路径入手,走出一条融合性、综合性的发展之路(见图1)。

图1 未来乡村振兴的多元路径

(一)依法振兴

所谓法治化是指运用国家法律法规等规范体系对乡村振兴工作中公共权力使用和公民权利保证的规范,运用法治思维和法治方式做好振兴工作。2021年4月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的《乡村振兴促进法》开启了以法治推进乡村全面振兴新时代,为促进乡村振兴工作提供了一条法治保障路径,同时也从法律层面提出促进乡村振兴的基本方法和方向,最终确保高水平法治建设,促进高质量振兴工作。

一是在乡村振兴的产业振兴、人才振兴、生态振兴、文化振兴和组织振兴方面确立了相关原则和方向。五大振兴需要在法律法规范围内进行,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这体现出法律强制性一面,如在产业发展上,《乡村振兴促进法》第十九条规定,“要求乡村产业应当符合国土空间规划和产业政策、环境保护的要求”。在扶持措施上注重政策引领作用,如第六十条规定“国家按照增加总量、优化存量、提高效能的原则,构建以高质量绿色发展为导向的新型农业补贴政策体系”。同时,该法又具有软法一面,多表现在以鼓励、倡导等词汇强化社会激励和参与,如第十八条规定,“国家鼓励农业机械生产研发和推广应用,推进主要农作物生产全程机械化”。第二十八条规定,“国家鼓励城市人才向乡村流动,建立健全城乡、区域、校地之间人才培养合作与交流机制”。第三十九条规定,“国家对农业投入品实行严格管理,对剧毒、高毒、高残留的农药、兽药采取禁用限用措施”。此外,在促进法约束下,各地可根据实际细化村规民约,同时发挥二者的双重约束,亦可充分激发道德、舆论等软约束。

二是鼓励各村立足实际、依法依规积极开展实践探索。乡村振兴并非要求全国各地乡村整齐划一、搞一刀切,因为各地推动乡村振兴的资源禀赋、初始条件和基础差异巨大,需遵循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因域施策的原则,鼓励各村自主创新,开创多点开花、协同并进的乡村振兴新局面,探索具有中国特色、村域特点、时代特征的乡村振兴模式,推动农业农村现代化和国富安康迈上新台阶。

(二)协同推进

西方的多中心治理理论着重强调治理主体的多元和分散性,将市场、社会组织等非政府力量置于与政府力量等同甚至更加重要的位置,这源于西方强社会的基本特性。然而包括乡村振兴在内的国家大型活动实践表明,我国党和政府的领导力量和主导力量是关键,辅之以社会力量的积极参与,这缘于我国制度设置强调以政权的组织权力为中心、其他多元力量参与的模式。言外之意,这些国家活动将充分发挥党的政治引领作用,把党的领导优势同政府的资源整合优势、企业的市场竞争优势、社会组织的团结互惠优势有机结合,形成问题联治、工作联动、城乡联治的一体化工作模式。这里,笔者称之为“引领协同”振兴模式。该模式融合了政治和行政、国家和社会的优势,既非完全自主治理,又非单一行政指令,彰显出党政统领多元有机融合的特性。

可从以下四方面进行路径构建。一是在横向机制构建上,要充分发挥党委政治领导和主导作用,强化党的核心领导机制,充分发挥政府的资源整合优势,在乡村振兴局、农业农村局等相关部门之间构建起信息共通、资源共享、问题共处的高效协调工作机制,形成部门协作、系统联动的工作体系,有效整合振兴力量,提升振兴的整体实力。二是在纵向机制构建上,进一步理顺上一级党委和政府与下一级党委及政府的权责关系,明确各层级职能,提升纵向一体化的乡村振兴效能。充分激发市场、社会融合各方资源,打造人人有责、人人尽责的乡村振兴共同体,构建富有活力和效率的振兴体系。三是发挥基层群众的自治作用。充分发挥村委会等基层自治组织作用,拓宽农民参与渠道,形成以农民自治组织为主体、社会各方广泛参与的新型振兴体系。完善基层民主管理机制,引导和支持各级企事业单位参与振兴工作,推动企业社会责任落实,激活和发挥各参与要素的优势潜能。优化条块机制和城乡融合机制,推进条块结合、城乡融合,加快形成基层共治共建共享格局。四是发挥社会组织的积极助推作用。创新社会组织培育管理体系,加快推进社会组织培育孵化基地建设,积极培育公益性、互助性、枢纽型社会组织,大力拓宽政府购买公共服务领域,充分激发和严格规范各类社会组织参与乡村振兴。

(三)智能提升

随着云计算、区块链、人工智能、“互联网+”、大数据等信息科学技术的迭代更新和拓展运用,数字技术逐渐成为乡村社会发展的显性驱动力。姜晓萍等认为要“运用智能化手段变革和创新多元主体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打造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兴科技手段相互融合、共创共享的智能治理新模式”[27]。如各地数字乡村建设如火如荼,数字农业、数字治理、智慧医疗、数字教育等发展日新月异。智能提升路径理应是乡村社会主动拥抱现代信息技术的积极调适。“技术向善则寻求最大范围内的共识与解决方案,追求创新与以人为本相统一的目标。”[28]农村农民共同富裕这一较高要求无形中加速了新媒体技术在农村场域中的嵌入,促使乡村振兴在理念、制度、策略、措施等层面被深度重塑。总之,数字化和信息化是乡村振兴高质量发展的加速器,乡村振兴需要凸显出技术的公共价值,从而使技术深度嵌入村民生活系统,增强村民的获得感和满足感。

具体办法如下:一是要理顺智能建设的体制机制。加强顶层设计、系统集成,在省级层面构建统一共享的信息平台建设,加强各省乡村振兴局对下级单位智慧治理、智能治理的指导。二是建立统一的技术标准。探索完整的数字技术图景,科学设置智能平台建设标准、技术标准,提升全省平台有序接入、互联共通水平,尽量避免重复投入、资源浪费。三是建立平台专项资金支持和人才支持机制。建立省级财政专项扶持机制,加大对相对落后村庄乡村振兴的专项财政资金支持,加强财政能力薄弱地区的财力保障。引入和培育一大批物联网、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领域的高科技人才,增强对数据的采集、整理、分析和反馈能力,助力乡村振兴智能治理。四是政府既要通过新技术来提升振兴水平和能力,更要注意制定兜底的备选方案来解决信息障碍、信息贫困等问题。

(四)融合发展

在新形势下,乡村振兴要走融合发展道路,坚持系统化思维谋篇布局,统筹多方要素渐进式整体推进,杜绝“点上好、面上差”“有典型、难复制”等点到为止地的盆景式乡村,坚决不做盆景、不搞面子工程、不盲目砸钱上项目,走“串点成线、连片扩面”振兴之路。

可从微观到宏观的三个层面进行。一是加大产业融合。产业振兴并非搞传统的农业现代化,而是发挥农业的综合功能,推动乡村一二三产业融合。二是城乡融合。早期“城市优先发展、乡村支援城市”带来城乡二元差异,乡村的内生发展动力缺乏。乡村振兴的提出,意即其需要在城乡融合背景下进行,通过要素回流、资源下乡、机制调整,实现城市和乡村的有机融合,形成城乡联动的新发展格局。因此,建立在城乡有机融合基础上的乡村振兴是包括城市和乡村场域在内多元力量的共同参与。三是区域融合。在前两者基础上,乡村振兴还需在区域间形成合作、竞争和互补机制。在微观层面探索模仿激励、相互学习、经验扩散等实践方法,在宏观层面发挥党政统筹协调、资源整合、制度创新等作用。针对经济条件差、人才储备不足、资源供给不足的村庄,建立发展指导、干部交流、定点帮扶机制,建立多主体参与的交流平台。鼓励在资源协调、技术支撑、制度建设等方面拥有独特优势的地区对落后地区加强辅助辅导,寻找符合该村庄实际的创新点、突破点,协助提升相对落后地区的振兴效率和水平。

五、结论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之间的矛盾。社会主要矛盾的历史性变化,为乡村振兴提出了新要求,即要实现农村有变化、群众有感受、社会有认同,增强群众的安全感、获得感和幸福感。这也意味着乡村振兴需要新的价值理念。“马克思深刻地批判了资本主义私有制和共同富裕的悖论,剖析了社会主义制度与共同富裕具有高度的亲和力。”[29]中国历史发展证明确实如此。共同富裕不仅是频繁出现的政策词汇,更是共建共治共享的新发展观。共同富裕与乡村振兴在价值理念、主体和举措方面具有高度的契合性,共同富裕引领乡村振兴工作可以实现对“效率-公平”二分法的超越。共同富裕指导下的乡村振兴重点内容包括延续脱贫攻坚优秀经验、大力发展农村集体经济和实现乡村人民群众的生活富裕三部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之后,乡村振兴尤为关键。共同富裕将城乡可持续发展联系起来,成为引领乡村振兴的新思路。未来乡村振兴需要探索出一条综合性、前瞻性的发展路径,即依法振兴路径、协同推进路径、智能提升路径及融合发展路径。乡村振兴既需要借助信息技术在效率层面提高振兴速度,又需要从体制机制在质量层面提高非经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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