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

/倪匡

什么是悲剧？

“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渊。”这，不是悲剧。因为当事者根本不知道有危险，就算掉进深渊去了，那也只是一项意外。而且，只要一旁有人大喝一声，或是出手拉住了马，这意外都可以避免。

悲剧不是这样的。悲剧是：

“明人骑骏马，白日临深渊。”

骑马的人不盲，马也是好马，大白天，谁都可以看得见前面有一个深渊。可是为了种种原因，根本无法回头，明知前面是一个深渊，一掉下去就完，还是非向前走不可，于是，悲剧产生，无可挽回。不论当时旁边有多少人在喝阻，也不管当时旁边有多少人，用多少方法出手救助，都没有法子。明知会发生而又绝不能避免的必然会产生的不想发生的事，这才叫悲剧。（这个悲剧的定义，一句二十五字，读起来好像很拗口，但绝对合乎文法。）

世上有很多悲剧，每天都有发生，旁观者或者会感叹：何以会这样子，这样都看不到！其实，当事人怎会看不到，早已看得一清二楚，但是硬是非这样做不可，又有什么办法？

在旁人眼中看来是傻事，局中人明知是悲剧，但既然命运这样安排了，悲剧就悲剧吧，世界上每一件事总不能全是喜剧收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