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相,李 巍,漆建武
(西北师范大学a.地理与环境科学学院;b.城市规划与旅游景观设计研究院,甘肃 兰州 730070)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土地、经济、文化等体制发生了显著变化,制度变迁与国家战略发展推动乡村不断适应演化[1]。2018 年12 月,文旅部等17 部门联合印发《关于促进乡村旅游可持续发展的指导意见》,指出作为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力量,实施乡村旅游开发已成为我国乡村转型发展的突破口之一,在加快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城乡融合发展、贫困乡村脱贫攻坚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2]。乡村旅游地旅游业成为乡村发展的重要动力,乡村旅游对促进农户生计境况改善、提升乡村风貌、传承乡村文化等方面具有积极作用[3]。乡村振兴背景下,乡村旅游地旅游资源的开发利用不仅能满足公众的旅游消费需求,还与旅游地周边农户的生计状况、生存发展密切相关。旅游要素已成为影响乡村旅游地农户生计资本积累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在乡村旅游的发展过程中深刻影响着当地的社会经济发展,并进一步成为农户生计改善的重要资本。然而,当前的研究缺乏旅游资本介入下乡村旅游地农户生计资本测度及空间分异特征的相关研究,致使对乡村旅游地农户生计状况未能客观表征,更无从谈起对乡村旅游地农户现实生计状况的精准改观。因此,迫切需要引入旅游资本视角对乡村旅游地农户生计及空间分异状况进行综合分析与评价,以期尝试解答乡村旅游地农户的生计资本结构和旅游资本在乡村旅游地农户生计中的作用及空间分异等问题。
生计策略、结果和资产、组织结构等要素共同组成生计系统[4]。其中,资本是人们用来构建生计的资源和权利基础[5],同时也是农户抵御外在生计脆弱性风险和增强可持续生计能力的重要保障[6-8]。准确量化农户生计资本,精准刻画其组合与配置状况是对农户所处发展阶段及未来发展态势进行识别和判断的基础[9]。国内外农户生计资本主要围绕以下几个方面展开研究:①农户生计资本量化评估及空间分异研究。研究基于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对5类生计资本进行量化测度,结果显示:生计资本存在显著的空间分异[8],且与经济发展水平、海拔高度、人口分布、交通状况等因素有较强的耦合性;在空间上存在海拔越低而生计资产越高的趋势[10],反之亦然。②农户生计与周边环境的耦合机制研究。农户生计状况与周边自然、人文等环境的关系问题已成为当今人文地理的研究热点之一[11],发展中国家的农户生计状况普遍与自然环境具有较强的相关性[12]。为了更好地解构生计与环境间的相互作用关系,Biggs等[13]将水—能源—粮食关系框架纳入生计研究,建立了环境生计安全框架;Sherbinin等[14]研究了环境与人口等要素间的生计路径关系,有效证明了环境因素对农户生计决策的影响。③生计脆弱性评价研究。全球竞争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和压力,大量国家和地区的生计脆弱性开始显现[15]。生计脆弱性评价研究对于世界各国的可持续发展影响深远,学术界已建构出利益相关者评价等多种生计脆弱性评价方法[16]。④乡村旅游与农户生计研究。乡村旅游已成为我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增长点[17]。已有研究发现,乡村旅游对乡村的产业经济、社会关系、文化创新等领域产生了较大影响,引发区域农户生计变革[18],引导农户能源消费选择改变[19],推动农户生产生活现代化[20],并补充民族地区农户的生计方式[21]。乡村旅游发展对农户生计的影响逐渐扩大,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被应用于乡村旅游地农户生计研究中。学者们在农户生计资本量化评估的基础上,对比分析了旅游开发前后农户生计资本的变化[22-24],部分学者探讨了旅游地社区农户生计类型划分等问题[25,26]。
综上,虽然国内外学者关于农户生计资本的研究已较为深入,但是基本都将生计资本评价指标限定在自然、物质、金融、人力和社会资本5 个方面[27]。旅游地农户生计资本文中继续沿用以往研究框架,必然会导致旅游地农户生计研究中的旅游资本缺失、旅游资本对农户生计贡献表征不足和农户真实生计水平判断失实等问题。在旅游资本对旅游地发展影响不断加深的背景下,本文以甘肃省敦煌市莫高镇为研究区,将旅游资本指标纳入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中,采用探索性空间分析法对乡村旅游地农户生计资本进行量化评估,探讨案例地农户生计资本的空间分异特征,分析旅游资本对案例地农户可持续生计及空间格局构成中的重要性,为丰富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提升乡村旅游地农户生计水平提供理论指导。
本文以甘肃省敦煌市莫高镇下辖三危村、新墩村、新店台村等8 个行政村为研究范围,以区域农户生计资本为研究对象(图1)。
图1 敦煌市莫高镇位置Figure 1 Location of Dunhuang Mogao Town
莫高镇位于敦煌市东郊,毗邻敦煌莫高窟、悬泉置等世界著名文化遗产,交通便利、文旅底蕴深厚,是展示敦煌文化风貌和联动敦煌城乡发展的重要承载地,也是敦煌国际旅游文化名城建设的重要支撑。莫高镇依托优质旅游资源,联合农户以闲置房屋、用地等折资入股,实现集体资金撬动农户闲散资源向旅游服务等多元主体聚集。经过多年发展,莫高镇农户生计方式已由传统的种植业和畜牧业为主、外出务工为辅转型为如今的旅游商品售卖、餐饮配套经营等旅游服务为主、务工务农为辅。截至2021 年初,镇域1.4 万人口中超过85%的农户直接或间接参与乡村旅游服务,户均年收入由2010 年的不足1万元提高至2020 年的1.65 万元,旅游业成为农户重要生计来源,农户生计水平得到显著提升。莫高镇作为依托优质旅游资源的典型区域,能明显且完整地反映出乡村旅游发展对农户生计的影响程度,因此针对该地区的农户生计资本测度及空间分异特征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与现实意义。
为全面表征研究区乡村旅游地农户生计资本测度及空间分异特征,本文在DFID 构建的可持续生计分析框架基础上,参照以往旅游地农户生计资本测算研究成果的指标选取与量化赋值[28],结合研究区农户生计资本特征,构建旅游地农户生计资本测算指标体系(表1)。
表1 乡村旅游地农户生计资本评价指标体系Table 1 Evaluation index system of rural tourism farmers′ livelihood capital
乡村旅游地农户旅游资本是指在乡村旅游发展中,农户用于创造旅游商品和提供旅游服务的物质旅游资源和非物质旅游要素的总称,主要通过5 种形式进行表征:①通过历史积淀传承下的旅游资源,如农户个体传承的种植、雕塑、纺织等手工技艺和节庆、礼仪等传统习俗;②历史发展中留存至今的旅游资源,如历史建筑、遗迹、民居等;③各级政府政策、文件认定的旅游资源,如各地区的“历史文化名城”“中国传统村落”等;④围绕主体旅游地提供配套服务的旅游资本,如旅游商品、餐饮住宿等的服务提供;⑤优质旅游资源衍生的旅游地及品牌知名度。基于此,本文采用旅游地农户所具有的旅游服务能力、品牌知名度两个指标来衡量农户旅游资本,客观化的旅游资本则通过旅游资源的种类、旅游经营性房屋、旅游经营性固定资产等能服务于乡村旅游地发展的指标进行测度。
此外,自然资本是农户生存发展的基础资源,主要由人均耕地面积、林地面积和水域面积3 个指标来反映;物质资本是农户用以维持生计的基础条件,主要由家庭固定资产、家庭住房、宅基地、牲畜养殖数量4 个指标来反应;人力资本是指农户具备的个人技能、知识、健康状况等,主要以农户的家庭人口规模、家庭劳动能力、家庭成员健康状况、受教育程度4 个指标来反应;社会资本是农户获得社会团体、政府等资本支持,实现生计目标的资源条件,具体由社会福利、社会联结度、技能培训机会、社会支持度和区位优势度5 个指标来反应;金融资本是农户可支配于生产生活的的资金水平和可获得的信贷机会,主要由农户的信贷机会、家庭人均年收入和家庭收入的多样性3 个指标来衡量。
为避免德尔菲法、AHP 层次分析法等专家打分赋权测度的主观性,保证乡村旅游地农户资本测度的客观性,采用熵值法确定各类指标权重。熵值法是根据指标值表征的信息量大小来确定权重的赋权方法,其指标权重越高,说明该指标对旅游地农户生计水平的影响越大;指标权重越低,说明该指标对旅游地农户生计水平的影响越小。指标权重确定及旅游地农户生计资本测算的具体过程如下:
第一步,对各指标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
式中:Xj为第j 项指标的综合评价得分;Nj为求得的指标权重。
对上述6 类农户生计资本指标进行熵值运算,确定各类农户生计资本的权重,然后根据上述第一步至第六步的步骤运算农户生计资本的总指数值。农户生计资本总指数值的运算结果介于0—1 之间,指数值越大,代表农户生计水平越高,反之亦然。
当一些变量在同一个分布区域内的观测数据之间存在潜在的相互依赖性时,可以使用空间自相关方法对其进行空间分析[29]。研究构建空间自相关模型分析莫高镇农户生计资本的空间聚集特征,主要包括以下两个方面:
全局空间自相关分析:全局空间自相关用以描述某种现象的整体分布情况,并判断该现象是否有空间聚集特征,常用Moran′s I 指数、Getis G 等。全局空间自相关是用来检验邻近的区域是否存在相关性的方法,为描述案例地农户资本在空间上的整体集聚分布情况,选用Moran′s I 指数进行分析[30]。计算公式为:
依托敦煌莫高窟的优质文化和旅游资源,莫高镇近年的发展能比较明显且完整地反映出旅游资本介入对乡村旅游地农户生计的影响,具有较好的典型性与代表性,因此本文选取敦煌市莫高镇为案例地。通过参与式农村评估法对莫高镇农户进行问卷调查与结构性访谈,以获取案例地研究分析数据。
2020年8 月至2021 年8 月,研究团队前后共计3次在案例地进行了实地调研。剔除常年外出但户籍仍在该地的农户和部分无效问卷,根据案例地8个行政村的实际人口现状,共发放调查问卷1550份,最终回收1257 份有效问卷,有效问卷占总问卷量的81.1%。接受问卷调查的主要对象为对生计资本关注度较高的群体,即农户家庭成年劳动力。问卷调查和访谈主要包含3 个部分内容:一是农户生计整体基本情况,包含6 类24 项详细内容,农户生计的基本统计信息如表1 所示;二是旅游地资本介入对农户生计的影响情况,包括旅游资源、旅游服务能力、拥有的旅游经营性房屋等;三是农户家庭的基本情况,包括家庭结构、劳动力数量、健康状况、受教育程度等。此外,研究团队还于2021 年9 月两次前往案例地进行补充调研,对部分具有代表性的农户进行回访,以进一步完善案例地旅游地资本介入农户生计的相关数据资料。
本文使用的数据主要包括莫高镇农户生计资本调研数据、社会经济发展数据和资源环境数据。其中,莫高镇农户生计资本调研数据由研究团队调研整理获取,莫高镇社会经济发展数据主要包括获取于案例地统计年鉴的人口数据、GDP数据等,资源环境数据主要包括土地利用数据等。
农户生计量化测度结果显示(表2),莫高镇农户的平均生计资本值为0.42。以理想化的生计指数值1 为基准,说明莫高镇农户日常生活水平略低于中间层次。案例地调查农户中,旅游收入占家庭总收入一半以上的农户占比高达57.4%,旅游收入占比不足10%的农户占比仅为16.7%,乡村旅游已成为莫高镇农户生计的主要来源。从表2 可见:①人力资本指数值最高,为0.81。人口是重要生产力,农户家庭是否有足够的劳动力,关乎农户长远的生计发展。近年来,受旅游地良好政策和优质市场发展前景的吸引,莫高镇劳动力出现回流趋向,返乡劳动力大多围绕旅游业提供相关产品和服务。②社会资本指数值为0.79,仅次于人力资本。莫高镇农户的社会支持度和区位优势度相对较高,农户可得到政策、人力、技术、信息等社会资源的支持,政府、企业和社会团体针对农户组织职业培训,以提高劳动者的文化和职业技术水平,案例地农户旅游经营能力得到较快提升。③金融资本指数值为0.65,排名第三位。近年来,受敦煌旅游市场增长的影响,围绕敦煌市区的城郊乡村旅游成为敦煌区域旅游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案例地农户旅游分红从2010 年的300 元/人增长至2020 年的1750 元/人,农户人均年收入也从乡村旅游发展前的不足5000 元/人增加到2020 年的1.55 万元/人。乡村旅游的发展冲击了农户原有的生计方式,农户通过提供旅游商品、劳动力、房屋折资入股等方式参与旅游经营,增加了农户家庭收入的多样性,提高了农户的家庭收入。地方政府企业的产业扶持项目也带来了大量资金投入,增加了案例地农户的信贷机会,促进了农户金融资本的积累与扩充。④旅游资本指数值为0.50,排名第四位。莫高镇临近敦煌莫高窟、月牙泉、悬泉置等世界著名文化遗产,且地处多民族文化交汇融合的核心区域,具有发展旅游产业的先天优势,是敦煌国际旅游文化名城建设的重要支撑。在乡村旅游发展背景下,农户依托当地优质的文化和旅游资源,充分发掘文旅价值,提供乡村旅游服务,围绕优质旅游资源逐步形成配套产业链。近年案例地以“敦煌艺术”为主题,在莫高镇布局建设工匠艺术、文创、艺术写生、微视频创作等文旅艺术园区。引入各类艺术工作者,构建艺术家创作基地和文化艺术创意集聚的敦煌艺术区,打造以“大漠敦煌”为主题的文化产业、文博会展、文化遗产展示、研学培训等优质旅游品牌。农户对案例地的认识不断加深,地域认同感和文化自豪感不断提升,富有地域特色的饮食、音乐、民俗、手工技艺等非物质文化遗产得以有效保留与传承。同时,农户用于旅游经营性的房屋面积不断增加,以服务于不断扩大的旅游市场。⑤物质资本指数为0.43。近年莫高镇开展宅基地及住房整治工作,农户生产生活环境得到了极大改善,生活水平也得到了显著提升。日趋发展的乡村旅游带来了农户家庭固定资产的不断累积和升值,各类旅游服务设施和家庭固定资产种类日趋丰富。2020 年,莫高镇农户人均住房面积达到46m2,农户以闲置房屋、用地等折资入股的户均旅游经营性房屋面积为45m2。⑥自然资本指数值最低,仅为0.22。案例地地处典型的戈壁绿洲地区,农户的人均耕地面积仅为0.19hm2,林地面积为0.05hm2,自然基底环境较差,自然资本相对匮乏。在乡村旅游开发与区域环境保护的背景下,农户拥有的自然资本加剧流失与闲置,自然资本的开发进一步受到限制。一方面,案例地政府为实现区域乡村旅游的良性发展,对农户大量土地资源进行了征收,用以建设配套旅游产业发展的基础设施;另一方面,区域环境的保护限制农户对耕地、林地等荒漠稀缺自然资本进行开发,而案例地农户生计方式的变化降低了其对自然资本的依赖性,导致部分土地资源荒废。仅2020 年,莫高镇就征用了大量土地资源用以旅游产业开发,其中:三危村高端民宿建设征收农户土地面积1.67hm2,苏家堡村房车营地建设征收农户土地面积4.35hm2;甘家堡村建设商业服务中心征收土地面积2.32hm2;新敦村建设休闲文化长廊占用农户土地面积0.48hm2,建设停车场征收土地面积1.18hm2。
表2 莫高镇农户生计资本指标权重Table 2 Weight table of farmers′ livelihood capital index in Mogao Town
从表2 可见,案例地农户生计状况受到各类生计资本影响不一,其影响程度依次为:社会资本>金融资本>人力资本>旅游资本>物质资本>自然资本。
社会资本对案例地农户生计的贡献率高至23.27%,表明莫高镇农户生计资本主要来源于围绕旅游地所形成的充足社会资源。由于案例地社会资源丰富,农户不仅可以享受到各类社会福利,获取各类市场信息,还能获得政府、企业等社会团体提供的培训机会,从而增进了农户对乡村旅游政策和市场的了解,促进了农户旅游经营能力的提升,实现了农户生计资本的有效积累。金融资本对案例地农户生计的贡献率为22.86%,影响作用仅次于社会资本。农户的日常投资消费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拥有更多信贷机会和家庭年收入更高的农户,在乡村旅游经营中的投入能力更强、经营规模更大,产生的收益更高。人力资本对案例地农户生计的贡献率为20.13%,是影响案例地农户生计状况的重要因素之一。受教育程度高的农户有能力充分理解旅游地的各项政策,研判市场走向。有充足劳动力和优秀劳动能力的农户可以将其转化为旅游服务能力,提供市场所需要的产品,为农户家庭带来更多的资本收益。旅游资本对案例地农户生计的贡献率为15.81%,莫高镇农户旅游资本的积累不仅取决于其对旅游资源的拥有程度,还来源于案例地农户对区域旅游资源价值的认知,旅游品牌知名度的构建和旅游经营性房屋、固定资产等方面的运营,并体现于农户提供各类旅游服务的过程中对旅游资源的有效利用。可见,旅游资源在乡村旅游发展中开发利用的本质是旅游资源向旅游资本的转化。旅游资本的形成不仅能够促进农户各类资本的积累,还成为农户生计的重要组成部分。物质资本对案例地农户生计的贡献率为11.95%,物质资本是农户生存发展的基础,在一定水平下保证了农户的基本生活。一定规模的宅基地可供农户开发为提供旅游商品及服务的生产用地,如农家乐、商品加工基地等。家庭固定资产保证了农户生产生活的稳定性,其中,旅游经营性房屋面积和固定资产是农户参与旅游发展的关键性物质资本。自然资本对案例地农户生计的贡献率最低,仅为5.98%,相较以农业和牧业为主的传统村镇,莫高镇由于优越的地理位置和优质的文旅资源,自然资本对莫高镇农户生计资本的影响作用明显较小,已不再是其主要的生计来源。
本文综合莫高镇各行政村农户资本现状,通过K- means聚类法将莫高镇8 个行政村的农户生计评价结果分类为好、较好、中等、较差等4 个等级(图2)。判定农户生计资本低值区对于精准识别旅游地农户生计状况,制订旅游地可持续发展路径具有重要意义。评价结果中的“较差”等级,意味着农户某种资本较为匮乏。从图2 可知,莫高镇各行政村存在旅游、社会、金融、物质、人力和自然6 类生计资本匮乏类型。莫高镇西部地区的三危村、窦家墩村和泾桥村为敦煌市城郊区,临近大量优质文旅资源,旅游资源和社会资源丰富,整体评价结果较好,但过度的用地开发导致该地区自然资本较为匮乏;莫高镇中部地区的苏家堡村和新墩村作为案例地旅游区转向农牧区的过渡地区,其物质资本较为匮乏;而莫高镇东部地区的五墩村、新店台村由于远离敦煌市区,农户以传统的种植业和畜牧业为生,旅游资本和社会资本较为匮乏,整体评价结果较差。莫高镇农户生计资本分类结果见表3。
图2 莫高镇农户生计资本评价结果Figure 2 Evaluation results of farmers′ livelihood capital in Mogao Town
采用公式(7)和ArcGIS10.7 软件中的全局自相关模型,得到莫高镇农户生计资本全局Moran′s I 值(表4),探究案例地不同类型农户生计资本的分布情况。结果发现,自然资本、物质资本、金融资本和旅游资本的农户生计Moran′s I 值均大于0。其中,自然资本和金融资本Moran′s I 值的正态统计量Z值和显著性水平检验值均大于0.05 置信水平下的临界Z 值(1.96),表明研究区金融资本和自然资本等类型的生计资本在全局呈显著的正空间自相关特征,即分布具有显著的空间依赖性,具有明显的集聚特征。
表4 莫高镇农户生计资本全局Moran′s ITable 4 Moran′s Iof farmers′ livelihood capital in Mogao Town
案例地农户生计资本在空间上表现为3 种集聚类型,即以自然资本和金融资本为主导的强集聚,以旅游资本主导的一般集聚,以物质资本为主的弱集聚。金融资本的Moran′s I 值为0.535471,自然资本的Moran′s I 值为0.403181,显著高于其他资本类型,表明金融资本、自然资本在农户生计的集聚特征高于其他类型的农户生计资本,是主导案例地农户生计的重要的资本类型;旅游资本的Moran′s I 值为0.303545,表明旅游资本在案例地空间内表现为显著的空间集聚特征,旅游资本在空间上具有相似的集聚特征。物质资本的Moran′s I 值为0.278967,表明物质资本在案例地空间上呈现出不显著集聚,在空间上较为分散,物质资本空间呈现出向离散分布演变的趋势。根据莫高镇农户生计资本测度结果(表5),可知莫高镇各行政村农户生计资本与其地理区位具有较强的耦合性。
表5 莫高镇农户生计资本测度综合排序Table 5 Comprehensive ranking table of farmers′ livelihood capital measurement in Mogao Town
综合来看,莫高镇农户生计资本水平整体表现出“西高东低”的态势。莫高镇西部的三危村、窦家墩村作为莫高镇的城郊区域,临近敦煌莫高窟等优质文旅资源,农户生计资本水平较高,而位于莫高镇东部的五墩村、新店台村因距离莫高镇核心旅游地较远,农户生计资本水平较低。由于显著性水平指标在Moran散点图表征不清,因此通过计算LISA 值来进一步探究案例地不同资本类型的农户生计资本局部变化特征。利用Geoda软件计算得到每个单元的局部Moran′s I 值及与之对应的显著性水平,采用公式(8)和公式(9),得出莫高镇农户生计资本的局部LISA(图3)。从局部变化特征看,农户生计资本表现为稳定的高低值双向集聚,即高值与高值(H- H),低值与低值(L- L)集聚,高低空间差异明显。H- H、L- L集聚表示农户生计资本高值区、低值区与其相邻的区域空间上存在相类似的演变特征,区域与区域之间关系表现为显著的层级扩散结构。研究表明,案例地农户生计资本在空间上不但呈现出高低值双向集聚的特征,而且形成了以不同农户生计类型为主导的空间集聚格局。其中,金融资本和自然资本主导高值集聚,旅游资本和物质资本主导低值集聚。金融资本主要集中分布于莫高镇西部区域的三危村、甘家堡村和泾桥村,区域邻近敦煌市区,经济条件较好;自然资本主要分布于莫高镇东部区域的新店台村和五墩村,远离敦煌市区,农户生计方式以传统的种植业和畜牧业为主,区域自然生态环境较好;旅游资本、物质资本则主要集中于三危村、窦家墩村和甘家堡村,区域优质的文旅资源带来了农户生计方式的变化,农户物质资本得到累积。莫高镇空间自相关的分析结果与农户生计资本的评价结果基本一致,证明其农户生计资本存在着一定的空间聚集性。
图3 莫高镇农户生计资本LISA显著性分布Figure 3 Distribution of livelihood capital LISA in Mogao Town
本文通过构建纳入旅游资本的乡村旅游地农户生计资本评价指标体系,以甘肃省敦煌市莫高镇1550 份农户调查访谈数据,从自然资本、物质资本、金融资本、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和旅游资本6 个维度对农户生计资本进行了量化评估,并采用K- means聚类、探索性空间分析法刻画了案例地农户生计资本的空间格局特征。
主要结论如下:①将旅游资本纳入农户生计资本评估与测度分析中,是对可持续生计理论研究的延伸,也是对当前我国乡村旅游发展现状下旅游地农户生计资本结构变化的客观表征。乡村旅游的快速发展,增强了旅游地农户从事旅游服务的信心,旅游地优质旅游资源逐渐转化为农户旅游资本,旅游资本已事实上成为农户生计的重要组成部分。②莫高镇农户生计资本结构变化显著,社会资本0.79 和金融资本0.65 的测度值说明它们在农户生计结构中占据主导地位,社会资本和金融资本以23.27%和22.86%的贡献最高,自然资本的贡献度最低,仅为5.98%,物质资本、旅游资本和人力资本存量显著增加。乡村旅游市场的扩大冲击了农户原有的生计方式,农户生计逐渐从传统的种植业和畜牧业向旅游型生计转变,农户对自然资本的依赖性和地域限制影响降低;社会资本和金融资本存量显著增加,对农户生计的影响作用日益凸显,成为影响农户生计资本积累的主要因素,农户整体生计水平得到有效提升。③莫高镇各行政村农户生计资本和地理区位显示出较强的耦合性。探索性空间分析表明,研究区农户生计资本存在显著的空间关联性与依赖性,具有明显的集聚特征。莫高镇西部的农户生计资本较为富足,东部的农户生计资本较为匮乏,整体表现出“西高东低”的现象。区域局部表现为稳定的高低值区双向集聚,高低值差异明显,金融资本和自然资本主导高值集聚,旅游资本和物质资本主导低值集聚。
作为区域农户生计发展的重要资本,旅游资本通过尝试挖掘区域农户的生计资本存量,丰富生计策略选择,从而改善农户的生计状况,实现乡村旅游地和农户生计水平的共同发展。综合来看,旅游资本因其独特的经济、社会、文化等复合优势,已实际成为促进区域乡村经济可持续发展,缩小城乡差距,实现乡村振兴,最终达到共同富裕的有效路径。现有研究虽然已认识并承认旅游资源对农户可持续生计发展的重要性[31-34],但是未能深入揭示乡村旅游对农户生计的影响过程与影响机理,也未能深入解析乡村旅游地农户旅游资本的具体表征、测度及空间分异状况。本文在大量实地调查和社会经济统计数据支撑下,以乡村旅游逐步发展的敦煌莫高镇为典型案例,对可持续生计理论研究做了进一步延伸。结合案例地乡村旅游发展实际,研究确定了旅游资本的基础测度指标,构建了旅游资本介入下的乡村旅游地农户生计资本评价指标体系,论证了乡村旅游资源的产业化发展促进旅游地农户生计资本的积累,乡村旅游资源逐渐转变为农户旅游资本的事实,并进一步讨论了农户生计资本在敦煌莫高镇这一典型旅游地的空间分异现状及特征。这将有助于全面表征乡村旅游地农户生计水平现状,尝试解答乡村旅游地农户生计资本结构和旅游资本在乡村旅游地农户生计中的作用及空间分异等问题,深化人们对旅游资本与其他类型生计资本相互作用关系的认识与理解,同时也为进一步探讨乡村旅游地农户旅游资本的具体形成过程与机制奠定相应的研究基础。
但本文研究仍然存在着以下方面的不足:①未能深入探讨旅游资本与金融资本、物资资本、人力资本、旅游资本和自然资本等不同生计资本之间的复杂结构关系。未来,需要以不同的研究方法尝试探讨该类问题。②选取乡村旅游发展中的敦煌莫高镇为案例地,该地虽然出现旅游资本发展的初步现象,但是仍难以表征所有乡村旅游地旅游资本发展状况及空间分异规律。未来,应基于乡村旅游地旅游资本发展事实,肯定乡村旅游资源通过市场化应用转化为农户旅游资本的同时,尝试从旅游资本对乡村旅游地农户生计的重要性、旅游资本改善农户生计方式等视角,深入探讨如何在乡村旅游发展中充分发掘区域优质文旅资源价值与内涵,以促进乡村文旅融合、产业振兴,引领乡村社会经济与农户生计的健康与可持续发展。
乡村旅游是我国农村转型发展的重要驱动力,同时也是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引领力量[35]。莫高镇作为我国乡村旅游发展的代表案例地,近年乡村旅游的迅猛发展已对该地产业结构、农户生计方式选择等方面产生了重要影响。其农户生计资本水平具有一定的代表意义,对其进行研究可以为乡村旅游的可持续发展提供理论借鉴与实践指导。随着乡村旅游的进一步发展,旅游地农户应随之调整现有生计结构,从以自然资本、人力资本为主转向以社会资本、金融资本和旅游资本为主。对不同类型旅游地农户生计资本的具体状况还需要在以后的研究中细化,以期更加客观和精准地表征旅游地农户生计状况,促进区域可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