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玲玲,于 畅,龚辰炜,梁 铭,陈毅文
童年逆境在普通人群中广泛存在,与平民相比,美国和加拿大的军人报告的不良童年经历数量更多,美国陆军中46%官兵有躯体虐待,同时有躯体虐待和性虐待者占25%。研究发现,有儿童期创伤经历的青少年比没有创伤经历的青少年更易出现抑郁等情绪问题, 国内研究发现,有19.4%~27.5%新兵存在不同程度的抑郁焦虑等症状。不良的童年经历在生理和心理上使个体对后期压力源的过度反应敏感,涉及童年逆境和近端压力因素之间的交互作用,会增加对未来压力经历的脆弱性。愤怒表达是表达愤怒的倾向性,主要有控制对外愤怒、愤怒对外表达、控制向内愤怒和愤怒向内表达四种。愤怒控制或表达的困难往往与不良的童年经历有关。正当愤怒的适当表达可以是有益的,甚至可能会增进愤怒的人与愤怒发泄对象之间的关系,愤怒根本无法得到表达,可能是致病的。愤怒表达在童年创伤对抑郁情绪的影响中起怎样的作用,当前较少有相关的研究。本研究对童年期创伤经历、愤怒表达对抑郁情绪的影响,以及愤怒表达、压力在童年创伤和抑郁情绪之间的作用进行研究。
1.1 研究对象 2021-10对某部新兵进行集体问卷调查,均为男性,所有新兵均知情同意。平均年龄(20.2±1.5)岁 ,平均入伍 (40±7)d。
1.2 主要量表
1.2.1 童年期创伤经历问卷(CTQ-SF) 包括5个因子:情感虐待(emotional abuse,EA)、躯体虐待(physical abuse,PA)、性虐待(sexual abuse,SA)、情感忽视(emotional neglect,EN)和躯体忽视(physical neglect,PN),共28个条目,包括5个因子。采用1~5级评分,其中9个条目反向计分。本次测量的量表总α系数为0.67。
1.2.2 陆军士兵心理压力问卷 包括6个维度:军事训练、工作负荷、军营生活、部队管理和人际冲突,共30个条目,采用1~5级评分,得分越高表明压力越大。本次测量的量表总α系数为0.95。
1.2.3 状态-特质愤怒表达量表(修订版,STAXI-2) 该量表由国内刘惠军等2012年翻译,包括57个条目,分为3个分量表:状态愤怒(15题)、特质愤怒(10题)和愤怒表达(32题)。愤怒表达包括愤怒内部表达、愤怒外部表达、控制内部表达、控制外部表达四个因子,采用1~4级评分。本次测量的愤怒表达分量表4个因子的 α系数分别为0.70、0.64、0.87、0.84。
1.2.4 流调中心用抑郁量表(CES-D) 该量表主要测量抑郁心境和体验,包括20个条目,6个维度,采用1~4级评分。本次测量的量表总α系数为0.88。
1.3 统计学处理 采用SPSS 21.0统计软件对计量资料进行描述性统计和相关分析,采用 SPSS 宏中的Model4(简单的中介模型)进行中介作用分析和Model8(假设中介模型的前半段及直接路径受到调节)进行有调节的中介作用分析。
2.1 一般资料 共发放调查问卷450份,当场收回有效问卷418份,有效回收率92.9%。初中及其以下1名(0.24%),高中(含中专)137名(32.78%),大学(含专科)及其以上280名(66.99%);独生子女112名(26.79%),非独生子女306名(73.21%);父母关系良好376名(89.95%),一般10名(2.39%),离婚或单亲20名(4.78%),再婚12名(2.87%);家庭主要照顾者是父母373名(89.23%),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44名(10.53%),其他亲戚1名(0.24%)。
2.2 各变量相关性分析 各变量描述及相关分析结果表明,童年创伤与士兵压力、愤怒对内、愤怒对外表达和抑郁情绪正相关,与控制愤怒对内和控制愤怒对外负相关;士兵压力与愤怒对内、愤怒对外表达和抑郁情绪正相关,与控制愤怒对内和控制愤怒对外负相关;愤怒对内表达与愤怒对外表达和抑郁情绪正相关;愤怒对外表达与抑郁情绪正相关,与控制愤怒对内和控制愤怒对外负相关;控制愤怒对内与抑郁情绪负相关,与控制愤怒对外正相关;控制愤怒对外与抑郁情绪负相关(表1)。
2.3 童年创伤与抑郁情绪中介模型检验 采用SPSS 宏中的Model4(简单中介模型),在年龄、学历、家庭所在地、是否独生和父母关系的情况下对愤怒表达在童年创伤与抑郁情绪之间关系中的中介效应进行检验(表2)。结果表明,童年创伤对抑郁情绪的预测作用显著(<0.001),且当放入中介变量后,童年创伤对抑郁情绪的直接预测作用依然显著(<0.001)。童年创伤对愤怒对内表达和愤怒对外表达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0.001;<0.001),童年创伤对控制愤怒对内表达和控制愤怒对外表达的负向预测作用显著(<0.001;<0.001),愤怒对内表达和愤怒对外表达对抑郁情绪的正向预测作用显著(<0.001;<0.05),控制愤怒对内表达对抑郁情绪的负向预测作用不显著(>0.05),控制愤怒对外表达对抑郁情绪的负向预测作用也显著(<0.05)。此外,童年创伤对抑郁情绪影响的直接效应及注意控制的中介效应的 bootstrap95% 置信区间的上、下限除了控制对内包含0外,其余均不包含 0(表 3),表明童年创伤不仅能够直接预测抑郁情绪,而且能够通过愤怒表达的中介作用预测抑郁情绪。该直接效应(0.64)和中介效应(0.25)分别占总效应(0.27)的70.37%、28.27%。
采用SPSS宏中的Model8(假设中介模型的前半段及直接路径受到调节), 在控制年龄、学历、家庭所在地、是否独生和父母关系的情况下对有调节的中介模型进行检验。将士兵压力放入模型后,童年创伤与士兵压力的乘积项对愤怒表达的预测作用不显著(对内表达:>0.05;对外表达:>0.05;控制对内:>0.05;控制对外:>0.05),对抑郁情绪的预测作用显著(<0.001),说明士兵压力能够在童年创伤对抑郁情绪的直接预测中起调节作用,但不能够调节童年创伤对愤怒表达的预测作用(表4)。简单斜率表明(图 1),士兵压力水平较低(M-1SD)的被试,童年创伤对抑郁情绪具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0.05);对于士兵压力水平较高(M+1SD)的被试者,童年创伤也会对抑郁情绪产生正向预测作用(<0.001),在士兵压力的三个水平上,上下限均不包括0,由此可知调节效应在3个组均有统计学意义(<0.05),表明随着个体士兵压力水平的提高,童年创伤对抑郁情绪的预测作用呈逐渐上升趋势。
基于以往研究,本研究在压力敏化的理论视角下,以愤怒表达为中介变量、士兵压力为调节变量构建了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模型,研究结果对童年创伤和抑郁情绪的关系研究、引导新兵合理表达情绪为其良好心理社会适应服务具有一定的理论及现实意义。
3.1 愤怒表达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发现,童年创伤能够通过愤怒对内表达、愤怒对外表达和控制愤怒对外表达的中介作用预测抑郁情绪。童年创伤会通过增加愤怒对内和对外表达的程度,减少对愤怒对外的控制能力,从而导致抑郁情绪。这与童年虐待可能导致愤怒表达失调,进而可能导致青少年对自己表达愤怒研究结果一致。基于一般的攻击模型,在童年时期受到虐待的个体更有可能经历性格愤怒,暴力(愤怒对外)和愤怒对内的倾向也可能由于社会信息处理技能的缺陷而发展,这通常存在于具有早期创伤史的个体中,他们偏向于在他人模棱两可的行为和意图中解释敌意,这反过来又会导致更高的愤怒情绪表达。支持这些推测的证据表明,敌对归因偏见与经历过早期创伤的个体的攻击性有关。本研究结果也支持童年创伤的生物心理社会理论,该模型提出早年经历创伤的生理上敏感的个体在调节高强度、低阈值愤怒方面存在缺陷,也就是说他们对创伤事件的强烈反应可能会加剧他们的情绪反应,导致难以调节和应对他们未来的愤怒,使他们很难控制自己的愤怒,可能会以各种适应不良(例如:与人发生冲突等)的方式应对,从而加剧精神问题。也有研究表明早期虐待使人们在未来面临的愤怒表达控制和精神病理学问题的风险更大,例如抑郁症。抑郁症同愤怒的对内表达和对外表达有关,经历过童年虐待的个体的愤怒表达对外和愤怒对内表达与出现的抑郁症状严重程度明显相关。
3.2 士兵压力的调节作用 本研究结果提示,严重的早期创伤和更大的士兵压力与更严重的抑郁情绪有关,目前的研究结果表明,抑郁情绪受到过去童年创伤和当前士兵压力的交互作用的影响。本研究结果支持抑郁症的压力敏化模型,该模型提出第一次抑郁发作使个体更容易在压力源之后出现随后的抑郁发作。童年创伤经历可以增加通过中枢神经系统的敏化,失调的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的过渡激活,从而增加了成人压力性生活事件后个体对抑郁的易感性。根据这种敏化模型,经历过早期创伤的人在经历后期压力时更容易抑郁。一项关于美国士兵的研究表明,绝大多数的抑郁症(90.0%)首次发病年龄早于入伍年龄,可能在有童年创伤的新兵中很多的在入伍之前就有过抑郁情绪发作的经历,入伍之后的压力激活、敏化了神经系统,增加其抑郁的易感性。
通过早期创伤和近期压力源之间的相互作用来预测愤怒表达的结果与过去的研究结果不一致。这个结果可能与士兵入伍前对部队生活有预想,感受的压力也是他们之前所能预想到的,部队紧张、有序的工作、生活节奏让他们感受到压力的同时也感受到了生活的充实和有意义,因此士兵压力没有影响童年创伤对愤怒表达。
3.3 不足 本项研究有几个局限性。(1)由于儿童创伤数据是回顾性收集的,考虑早期儿童经历的回忆偏差的可能性。(2)该研究为横断面调查,无法显示因果关系或压力源相互作用的潜在机制及其对情绪的影响。(3)愤怒与常见精神障碍之间的关系复杂且双向,值得更多关注。
总之,关注暴露于童年创伤经历的新兵,将专注于创伤治疗的重点转移到减少压力反应、管理愤怒情绪表达上可能会更有利于改善心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