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二题

文 紫箫

清凉伞上

单是为了回忆而说起一件物什，那一份藏在心底的美好与心欢，都如早春骤然绽放的杏花。看，隔着岁岁守约的春风，它竟然是一份清凉。一处处娇盈盈的杏花在晨曦中隔着窗棂与我对望，半个月牙儿已渐渐淡作青白，幽暗的屋里没有散开的霞光，隐隐的花香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越散越远……

举头已觉千山绿。时光是隐藏的女巫，你不认识她，但她一刻不休地从你身上抽丝剥茧，她的可恶深入骨髓。但它给山川、草木的，是慷慨的轮回。人类的生命长河在宇宙中生生不息，是宏大的；草木的生命长河在四季中一岁一枯荣，是长久的。以大之见小、以个体生命之所见，个体的生命轮回在岁月面前又算什么。

每一个细雨微澜的春天我都喜欢走进林子里深呼吸。举过头顶的伞有种期待的感觉，伞之上下隔开了时间与空间，你能听到遥远与迫近的语言，你能感受仰望与俯视的明灭，你能在毫无背景的时光里，任意行走与驻足。在荡起微尘的树干旁，让潮兮兮的风理顺头发。抬头四顾，朦胧的水影闪出大大小小的琼瑶碎珠，有些轻佻有些浮浪，宛若楚辞中的山鬼的眼眸，神秘而寂寞。

春是最具有智慧的女子，她年年都能破解冬的魔咒，雨是她的知音，知道什么时候为她沐浴更衣。需一个夜晚扮一回隐形人潜入广袤的田野，一年风雨就服服帖帖了。可惜人们只喜欢桃李芳菲梨花笑，殊不知那正是春天挥挥衣袖要辞行的时刻。错过如此美好，其实只是一个撑伞的过程，那么，这柄伞撑得住光阴里多少风花雪月？

伞是最有气质的。它有爱的冲动，多少男人梦想拥有这样一把伞，不须访西湖不须过断桥就身不由己沦陷于销魂的爱情。这种爱的传染，不需纸面的材质、不需花哨的图案，只那么一借一递就把俗世里的爱不用兜兜转转利索地揽入怀里。这样的娇俏暧昧、这样的大胆迷离，怕只在中国的爱情里才有。

然而，世界是霸道的。令女人倾心的伞，最初却是源于雄性力量的角逐。黄帝与蚩尤大战正酣时，天边出现五彩云罩住黄帝，人神诧异。为此。帝王出行必擎此伞，曰华盖。青田戒露，绿地生风，入侍辇毂，冠盖如云。这样的伞无疑是最有气魄的伞，障尘蔽日，保护九五之尊的颜面。它脱离了市井变得高贵，色彩变成专一而专横的黄，再加上摹龙绣凤的图案，总觉得那样的伞离历史近，离生活远，离情感表达更远上千万里。

最早接触的一本故事书是《民间故事》，这本书来自我的表姐。我现在都搞不清楚，为什么她的父亲即我的舅父要在众多的儿童读物里年复一年买这样一本书。但是就是在那破土而出的萌芽之春和炎热的夏天午后，我常常在她家的大炕上盘腿坐下，学着大人的样子先抚摸着有神秘图案的封皮，然后一本一本地展开。书里内容全是少数民族的风土人情和传说故事。那些神秘的、带着蜘蛛纹样的面具，那些带着古铜色绿的虬龙杖柄，那些跳起来还依然燃烧着的火焰，那些哼哧哼哧地夯着土地的踏歌，还有那些鲜艳的头饰和欢快的舞蹈以及原始的爱与恨，形成了令我惊骇的另一种审美意识。

记忆在纸缝间寻觅，黄了的只能是岁月。因那些神秘早已存在，所以，意外之喜只须等待、相逢。

早年间浮光掠影地看过一些壮族的古老传说，山上的村寨、水边的艄公、美丽娇俏的姑娘唱着山歌撑着好看的伞，通过山水清清澈澈地传送自己的情愫，那脆生生的歌声像河水一样淙淙地流淌进对面小伙子的心里，于是，他们的眼神儿在交汇的一刹那，一把达情识意的小伞替姑娘遮挡住了那火辣辣的眼神儿，令对面的男子想入非非。我想，那些伞一定长久地活在命里了，否则，山那么清水那么秀，为什么我无数次在成年之后依然想着念着？那堆了半炕的一本一本的民间故事，在岁月的尘埃中渐渐散失，后来它们飘向了哪里？

我看过侗族的一个舞蹈。那是一个神秘的表现祭祀的舞蹈，祭师们穿着绘有神秘花纹图案的毯服，头上插着羽毛，赤着脚，嘴里喃喃吟着咒语。祭师高举垂羽挂铃的彩花伞旋转，然后，一群女子跳着出来，手里也举着彩色伞。那伞是神也是头顶的天，这些少女踏地甩发，热情又忘情，既祭五谷的神，又用闪电般的跃动击活自己心中萌动的种子，那一刻，似乎一朵朵桃花在春天都能破胸而出，接纳她们早已燃烧的爱情之焰。木鼓和原始的乐器蓄势齐发，那些伞都旋转起来，令人目不暇接。我睁大眼睛忘记了呼吸，眼晴不停穿梭在一把伞和一把伞之间，仿佛看到了有一股不可阻遏的力量从黑暗混沌中遁入春天深处，去追寻更原始的一种畅快。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五彩花伞竟然在观众眼皮子底下都变成了青色的、浮动着的云彩，这可能就叫绚烂之极归于平淡吧。鼓乐戛然而止，皂紫、赤绿又呈现在眼前。那速度、那激情、那色彩、那不可遏制的滔滔炫目，让我顿觉生命无以讴歌地伟大！

巫傩的故事里，伞是神灵下达旨意的工具；爱情故事里，伞是有情人寄语情愫的道具。罗马人用伞遮挡地中海地区的阳光，恒河流域的巴拉比丘举着伞在鹿明苑诵经。这些伞形态各异、质地不同，在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时代，像一座座角楼披着历史的烁烁之光静静地伫立，它们不会取悦见证者，也不会让每一个造访者失望。

民国的伞是最浪漫的。这把伞在一个古镇、一个雨巷、被一个结着丁香一样芬芳的女子撑着缓缓走过之后，就再也没有走出历史大众的视线，那刷着红桐油的纸伞一开一合惊艳了江南雨，那一款高领清白底子的丝绸旗袍缓缓起步，掐身得体的华丽、古典、清幽、温婉全都弥漫在芳华易碎的怜惜中了。幸好这一顶油纸伞，让这刻骨铭心的历史沉香没有及时散去。

时下，许多纤纤淑女着一身汉服，明眸皓齿，眼神若有所思，顶着一顶油纸伞，仿佛清风朗月，举步流光逸转。那一顶小伞，沉静而有魅惑、古典又隐含性感，若隐若现中衣袂飘举，仿佛品不尽的一杯香茗，令人赏心悦目、口齿留香。这些淡雅的伞穿行于繁华闹市，真是极致的大俗、极致的大雅。

我收藏的几柄油纸伞中，有两柄尺寸仅至半个手掌大小，一个樱粉、一个青绿；伞面是韧性极强的皮纸，伞骨及伞杆是多年生紫罗汉竹削制而成，结实劲道收放自如，做工极为精致。小伞的天布、木耳花、伞笠、伞珠尾一应俱全，实在是爱不够的掌上明珠。

现在的油纸伞仍在民间坊上有制作，工序达七十多道，全靠师徒之间言传身教。当你在蒙蒙细雨中撑着这样一柄伞，想到这伞骨来自海拔千米的深山，从五年以上的老竹上刨青、劈剐而成，经过煮晒、开槽、拉孔及至严丝合缝地开合自如，你是否感觉到手里握住了深山竹林的一段记忆？那凝聚天地的精灵之气，全蕴藏在竹节之中与你同呼吸共命运，那头顶的阴霾，在你的一握一擎中也无风雨也无晴。这和古茶树的前世今生是不是相仿呢？它们也身在深山，需勇敢的人、需一段沉淀的岁月，彼此才有缘相见。

那一柄柄油纸伞从古老的青石板上走回来，在春风中荡漾，它们与水、与墨、与色彩一起流动，遮住了低过屋檐的光阴，仍讲述着灯火黄昏。

七碗风

有一个朋友曾经开了一个茶社，名为：七碗风。最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只以为他是一个爱好武侠，有古道热肠、侠客之风的“文青”，借此名开一个以茶论诗、以茶会友的小众聚会地。朋友对这个茶社精心打理，从布局上看，着实是下了一番功夫。当我们受邀进去之后，丝毫没有发现与江湖侠客相关的任何东西，反而是一缕古朴之风迎面扑来，拙朴典雅。清流潺潺、熏香微微，点缀的绿植在古筝清越的音乐中娉婷静立，颇有竹林七贤之雅韵。

朋友对于来茶社的茶客有很奇怪的要求，即不准喝酒、不能吸烟、只能品茶，谈古论今，以书为会客之友。他的茶社果然有很多的书，有一面墙装修成整个书架，密密匝匝放满了文史典籍。完全一股清流呀，我们打心眼里惊奇和佩服。

人们的追求时常多元而喧嚣。夜幕降临，当疲惫的人们会聚某处，尤其男士，豪情纵放以发泄心中压抑之感和豪放之气，因此，聚友之怀往往不是浅斟低吟，而是以酒来消解平生惆怅，在酒精的怂恿下称兄道弟；以足吸香烟来高谈阔论，在烟雾缭绕中，一个个出神入化，恍然成为悟道参禅之尘外名士，或成惊世骇俗之高人。

而这位朋友的“七碗风”却把这些释放男性豪气的东西都收敛了回去，只许以一茗香茶润肺，静听松壑清风。那么，这茶摆在面前，便多少有些不能尽意。来的人乘兴，却束手束脚，仿佛找不到舒展筋骨的地方，放不开手脚，也无以寻得壮胆之载体，自然大江东去滔滔不绝的能量奔涌不出、排山倒海之势的情感释放不了——这样的茶社能经营久了才是奇怪呢！

很多朋友在这位朋友刚开茶社之时已经看出了端倪，有些人委婉地劝他，但是，这位朋友却始终坚守初心不为所动。后来惨淡经营，他也乐得其所，甚至自己的一帮朋友常常在这里谈天说地，他欢快地以茶待客，乐得自在。但是，不到一年，这个茶社在朋友中就不再被谈起，似乎已如一缕茶香，淡淡地飘进了朋友们的心肺间，偶尔有口鼻之香沁出、偶尔谈起偶尔喟叹、偶尔赞扬偶尔唏嘘。

这位朋友是我大学同学的丈夫。我的这位同学在大学时也是一位妙龄女子，爱诗歌、爱美食、爱幻想，有许多天真、美好的想法。那时，她淡白的皮肤、红润的嘴唇，轻言时脸上挂一弯笑，灵动时明眸善睐，眼睛总是能深入到人的内心，很多人都愿与她交往。这是一位爱生活的女子，她不仅把自己打扮得娇俏艳丽，也用她的美丽影响着大家。我曾经看到她从包里一下子倒出十来只口红，然后教着我们用不同的口红叠加颜色来显示出更为美丽的色彩。正是由于她的这份浪漫，使她的父辈们之间说成了一对好姻缘。于是，父辈们彼此看好，从好朋友变成了儿女亲家。

两人也曾经度过了一段神仙眷侣般的生活。他性格放旷、向往自由，喜欢写诗、旅游、摄影，常常骑着单车满世界跑，她也跟着跑。他们拍摄了很多户外照片，穷游了很多的地方。

她常常在聚会时给我们朗诵她丈夫写的诗歌，每每念的时候，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眼睛炯炯有神，对每一行诗歌都充满着热爱与热情，仿佛那每一个字都是她丈夫对她说的情话。我们从中看到了她的那份喜爱和满足。

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从天上回到了红尘中，做起了柴米夫妻，住到了烟火世界；后来，不再从她的口中听到她丈夫旅游、摄影、写诗的事了，更多的是听到她嫌丈夫不务正业、不求上进、不谋取一官半职的怨言。

大学毕业的时候，同学们各自忙各自的，成家、立业、照顾孩子；等孩子会打酱油了，我们才仿佛蛰居的野兽从各自的窝里爬出来，仿佛冬眠的动物一声呼喊、抖落身上的尘埃，才发现春天已经来了，才想起该关注一下外面的世界，才又忆及大学时的美好时光，才想起那一帮子无所不谈的纯洁生活。于是开始联系，互相询问，互相串联，有电话问询的，有小范围聚会的，有呼朋引伴的，直至变成了某某周年聚会；后来，偶尔不间断地有小范围的聚会。我们又联系了起来，彼此仿佛重生，由大学的纯洁同学变成一种无话不谈的亲密友人，再后来就变成了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种关系。虽然不常联系，但是如同不会忘记的远亲，彼此间自然到有事吱一声的简约发声状态。

直到最近，看了明朝宁王朱权的《茶谱》这本书，书里面谈到了唐代诗人卢仝写的《七碗茶歌》之吟，才知道最为脍炙人口的饮茶当为“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四碗发轻汗，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此时才恍然大悟，若干年之前，朋友所开的茶社原来早就走在我们的意识之前了。这已经迟了好多年，好多年之后我才理解了其中“七碗风”赋予主人的心灵风标。才理解了在当时的世风中，那一缕绝尘于世、高标凌立为人所不理解的含义了。

现在，这样的纯茶社也越来越多，人们仿佛已经习惯并接纳了它的存在。寻找一种雅致，静一静心，把自己的心灵放逐一个晚上或者一个午后是多么自然的事啊！想到此不禁喟叹，那位朋友现在不知道在干什么？他还在品茶吗？会不会记得他的七碗风呢？他的心还像风一样自由吗？

因为生活中的林林总总，我的同学渐渐不愿意回到“天上”，她只觉得烟火的人间更适合她，于是她做起了售卖保险的工作。她的保险工作做得风生水起，非常成功地成了公司的业绩名人，数次接受了人物专访、登上省级报刊，而且她的口才在成年累月的工作中练得炉火纯青，甚至不夸张地说，在地摊上买一次水果，地摊上的小贩都会被她说得主动去买她的保险；而她的丈夫却依然保持着那种仙风道骨。于是乎，他们渐走渐远。

记得还是在那首次登临“七碗风”茶社时，我的同学带了我们一行七八个人来为开业捧场，一进门她的丈夫拱手作揖，开怀大笑地迎接我们。我的同学像一个富态的贵夫人，回身指着我们班几个当时已经在社会上很有头脸的男生，挨个跟她的丈夫炫耀似的说，这是我的同学某某某，在市政府某某处当处长；这是某某某，在人事局当什么领导；这是……她还没有说完，她的丈夫手臂往起一挥、胳膊一甩，脸上现出不耐烦的神情说：“少扯！来这喝茶的都是兄弟！”一句话干脆利索地把她的话挡了回去，丝毫不给妻子留情面，尴尬得她直翻白眼。我们都暗暗惊讶她丈夫的这种直率，但是也暗暗佩服这种真性情。

现在，“七碗风”茶社已杳不知处，我同学的婚姻也画上了遗憾的句号。最初提出离婚的是我的同学，她以赌气的方式激将自己的丈夫，没想到激将成功。法律关系解除后，她丈夫自己搬出家门，一无所取，把她和孩子及宽敞的复式楼留给了回忆。

没过多久，我的朋友忽然在寂寞与反省中了悟到了先前他对她的好，于是拼命想挽回这一段婚姻。她托了她的亲戚、朋友，托了我们的同学，她又亲自使出一切手法，恩威并施，但是，她的丈夫好像是大彻大悟，无论什么人物、什么身份、什么职位的人去劝说，他都不为所动。

现在，听别人说这位朋友仍然爱茶。忽然想起王安石的诗句“金谷看花莫漫煎”、想起红尘中的日子，觉得应该是沏茶者和煎茶者都有心灵相通才好。饮茶最忌讳的就是和不相通之人相伴，各有所想、各有所思，茶只是一个摆设、一个支撑不至于让场面尴尬的道具，否则的话，再好的一杯茶下到各自的肚子里，却不能起到心领神会的作用。

茶能助诗性，现在，我的这位同学已不作诗、已不读诗。那么，她那喜欢茶的前夫呢？他依然在喝着他心中的“七碗风”吗？也许，对影成三人，于孤灯、月影下，他与这个社会仍然格格不入；也许，他又有了更为相投的，在茶香中能共赏一轮明月的新朋友；也许，他更喜欢以这种方式举杯迎客。甚至我能想象出来，在饮数杯茶之后，他取出笔墨砚台，时而击节而歌，时而疾行于物外。我想，这样的生活，也是钟情所致。

我的同学是一朵花，她习惯于在花团锦簇中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儿；而喜欢饮茶的朋友，最忌讳的就是聚花而饮茶了。饮茶需要水、需要草本之香，甚至需要心中的一轮明月，而万万不可与娇艳之花聚凑在一起，赏花、饮茶，那反而是不雅，甚至于俗了。

由此想到他们的婚姻，两情相悦意气相投不能仅仅在最开始，而是要从始到终。这样一杯茶，才可以从最初的甄选、沏茶，到饮啜，从开始到最后，不言不语，仅仅对视足矣；甚至，茶凉了，随时起身离开，平静而无波澜，不说意外，也无一点点遗憾。

茶与花的性情不同，选择也不同。所以，茶终究是清淡的，固守在一方土地，做乔木、做灌木，任高大、任矮小，不拘一格。千万年的古茶树于无人知的悬崖边孤高自傲，也在开着别人不明白的花朵。

世界时而喧嚣时而寂寞，所以，生而为人、生而为夫妻，要么同为清淡之茶，要么通为富贵之花，否则，多少过往，都是有缘无分的罪孽。

人生有七苦，一茶之中，吸纳过往云烟、平息江湖恩怨，绿水无忧，因风皱面；青山不老，为雪白头。

一碗一碗品，浮生得闲，心中无事，每一碗都开出菩提圣莲，每一碗都天地清明。

喝茶，如此；爱情，如此；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天地有大美，结一善缘，于云水中体悟守本的心，看清自己、烹好清茶。我们，都在水中烹着自己的茶，其味如何，浓淡自知。

愿更多的“七碗风”还在，每一碗都汲日月精华，都在山魂、水魄中还原初心。坐下来，用一碗茶的工夫洗去心灵之垢，在纷扰的万象中，甄选一枚，含于唇齿。不悔去日，不惮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