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扎根理论的湘中乡村住宅满意度影响因素研究

夏胜，徐峰，赵子豪，蒋毅

0 引言

我国先后出台了“新农村建设” “美丽乡村建设” “乡村振兴战略”等一系列政策，旨在全面提升乡村的人居环境。住宅是乡村人居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村民对住宅的满意程度是体现乡村人居环境水平的重要标志之一。同时乡村住宅与村民的生活、生产息息相关，村民对住宅的满意度体现了村民最迫切的需求和愿望。因而在调研基础上分析乡村住宅的满意度影响因素，可以为乡村住宅设计提供科学的参考，明确乡村人居环境改良的需求变化。

与住宅满意度影响因素相关的研究多以城市住宅为研究对象。在早期研究中，年龄[1]、收入水平[2]、性别[3]等个人因素被证实与住宅满意度相关。住宅的外观[4]、空间和设施[5]等物质属性被关注，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居住满意度影响因素模型[6–8]，探讨各因素与满意度之间的因果关系、各因素之间的相关性、各因素对满意度的影响程度等内容（图 1）。近期对住宅满意度影响因素的研究进一步细分：在住宅物质属性方面，进一步实证厨房面积、客厅品质、设施布局、卧室朝向、房型设计[9]等因素与满意度相关，以房价间接表达满意度，研究住宅的起居空间面积、卫生间数量和满意度之间的关联[10]；在个人因素方面，特别关注老年人的满意度[11]，探讨个人因素与居住空间的关联性[12]或住宅选择的心理模式[13]；在满意度影响因素模型构建方面，借鉴前人的模型研究装配式住宅[14]，或采用层次分析法[15]、回归分析[16]等方法构建新的模型进行量化研究。

1 满意度影响因素模型，夏胜根据参考文献[6]-[8]中关于模型简图改绘

目前对于住宅满意度影响因素的研究虽然深入而系统，但对建筑设计属性的研究占比较少，构建的模型过多地从社会学视角进行讨论，且研究对象为城市住宅，与乡村住宅相关的研究较为匮乏。通过城市住宅满意度影响因素相关研究可知，城市居民关注空间的功能性、实用性和使用效率，对住宅有着多样化和精细化的需求。而乡村居民对住宅的关注点一直被忽略，对住宅的需求一直未能有明确的解答。城乡住宅存在着本质的区别[17]，因而已有城市住宅满意度的影响因素和模型不能适用于乡村住宅的研究，乡村住宅的满意度与哪些因素相关，各因素与满意度之间有着怎样的联系，如何通过满意度影响因素研究指导乡村住宅设计等问题值得深入探讨。

本研究调研湘中地区典型村庄，采用扎根理论研究方法，通过对村民访谈内容的编码分析，归纳总结乡村住宅满意度的影响因素，构建理论模型。进行二次调研，发放结构问卷，运用数理统计方法（结构方程模型）对构建的理论模型进行检验和数据分析，探讨各因素与满意度之间的关联。通过满意度影响因素研究明确村民对乡村住宅的关注重点，提出利于满意度提升的乡村住宅优化策略，为乡村住宅设计提供参考。

1 理论模型构建

扎根理论是由格拉泽（Barney G.Glaser）和施特劳斯（Anselm L.Strauss）共同提出的一种自下而上的理论形成方法。要求研究者不带任何先入为主的理论，对原始访谈资料进行比较和分析。首先赋予短语或句子能反映资料意义的名称，即“概念”。然后将已经赋予的名称进一步归纳为同一属性，即“范畴”。最后构建“概念”和“范畴”之间的联系，形成相关理论[18]，整个分析的过程称为编码。

1.1 访谈数据来源及整理

采用一对一访谈获取数据，访谈时间控制在1h～1.5h 之间，半结构式访谈提纲如表 1 所示。通过对湘中地区的3 个典型乡村（邵阳市隆回县石托村、益阳市安化县高城村、娄底市双峰县双建村）30 户的访谈录音进行整理和转录，最终形成约50,000 字的文档。从中随机抽取2/3 的访谈文档用于编码建立模型，剩余1/3 的文档留作理论饱和度检验。

表1 访谈提纲，赵子豪绘制

1.2 理论模型构建过程

1.2.1 概念和范畴的挖掘（开放式编码）

开放式编码是对原始资料进行逐字逐句分析，标记与满意度相关的短语或句子，从而形成概念，并进一步归纳出满意度影响因素的范畴。具体包括“贴标签”和“概念化—范畴化”两步（图2）。

2 开放式编码流程

（1）贴标签。受访者的表达通常冗长，包含与主题无关的内容。根据上下文含义和研究目的，从中提取代表性语句作为标签。如：原始语句中对家里亲戚拜访的描述，凝练为标签“房子小，亲戚拜访不方便”。

（2）概念化和范畴化。对标签内容进行抽象提取，使其概念化。以标签“厨房不能同时烹饪多种食材”和“没有厨房，做饭不方便”为例，将他们抽象为概念“多种烹饪功能”和“面积缺失”，再将其归纳成同一个范畴并命名为“厨房面积”。通过对访谈记录的编码，将近似的概念按属性进一步汇集，最终获得19 个范畴。

1.2.2 主范畴的确定（主轴编码）

主轴编码是对不同概念和范畴的类属进行比较，寻找类属之间的关联，进而发展出主范畴的过程。采用“因果条件→现象→脉络→中介条件→行动或互动→结果”的典型范式，对各范畴进行归纳，发展得到“生活功能特征”“生产功能特征”“美观特征”3 类主范畴（表2）。

表2 主轴编码过程举例，夏胜绘制

1.2.3 理论模型成型及满意度影响因素阐释（选择性编码）

选择性编码的目的是进一步探索分析各主范畴相互间、主范畴和乡村住宅满意度之间的关系，进而形成理论模型。本研究形成以“乡村住宅满意度”为核心，以“生活功能特征”“生产功能特征”“美观特征”3类主范畴作为影响因素，19 个范畴作为影响因子（F1–F3）的理论模型（图3）。

3 乡村住宅满意度影响因素理论模型

“生活功能特征”影响因素是乡村住宅满足居住生活的前提和基础条件，包括层数、建筑面积、厨房面积、卫生间面积、卫生间数量、卫生间位置、客厅面积、卧室数量8 个因子。充裕的建筑面积和适当的层数是满足乡村生活需求的前提。厨房和卫生间是乡村住宅的辅助空间，其面积的大小决定了炊事、洗漱功能的完整程度。卫生间的数量和位置是否符合村民的心理预期是决定乡村住宅品质的前置条件。客厅面积的大小制约了乡村家庭邻里交往、宴席、娱乐等活动的开展，卧室数量决定了乡村住宅所能容纳的人数，两者共同决定了乡村家庭的生活模式。多数受访者提到卧室数量不够或过多、厨房面积不充裕、卫生间使用不方便、客厅不够摆宴席等住宅与生活模式不相符合的问题。因此，生活功能特征是乡村住宅满意度的基础影响因素。

“生产功能特征”影响因素是乡村住宅的特有属性，包括生产空间面积、生产空间位置、农具储藏面积3 个因子。生产活动是一类特殊的活动类型，在乡村住宅中广泛存在。生产空间是生产活动的前置条件，其面积的大小限制了生产的规模。生产空间位置决定了生产活动进行的便利程度，农具储藏是乡村周期性生产和生产类型改变的必要条件。生产空间位置和农具储藏面积共同决定了生产活动对居住生活的干扰程度。所有受访者均提到了在堂屋或客厅进行生产时灰尘多、农具储藏空间不足等问题。因此，生产功能特征是乡村住宅满意度的特殊影响因素。

“美观特征”影响因素是乡村住宅的外立面和室内装饰的美学属性，包括外立面材质、门窗形式、屋顶形式、外立面装饰构件、地面铺装、顶棚装饰、地面装饰、家具布置这8 个因子。其中，外立面材质、门窗形式、屋顶形式、外立面装饰构件这4 个因子指向乡村住宅的外立面装饰，地面铺装、顶棚装饰、墙面装饰、家具布置这4 个因子指向乡村住宅的室内装饰。乡村住宅的美观程度建立在外立面和室内装饰是否符合村民的审美偏好之上，大部分受访者表达了对室内外墙面材质、装饰风格、家具布置等方面的不同喜好。因此，美观特征代表着村民的审美偏好，是乡村住宅满意度的美学偏好影响因素。

1.3 理论饱和度检验

将之前保留的1/3 样本进行编码，以检验当前理论的饱和程度。结果表明，当前理论模型中除了已经产生的范畴之外，并无新的范畴和关系产生，所构建的乡村住宅满意度影响因素模型较为完善，无需再进行编码分析。

2 模型的检验与分析

结构方程模型是探讨各因素相互关系的多元数据分析方法，主要用于各种模型的辨识、估计和验证[19]。将理论模型所包含的3 类影响因素及19 个因子分别作为潜在变量和观测变量进行分析。问卷在所选的3个典型村及周边村庄发放以扩大样本量，当天或隔天回收，实发300 份，收回有效问卷267 份，有效回收率为89%。

2.1 结构方程模型检验

表3 模型拟合度修正前后参数，夏胜绘制

2.2 结构方程模型分析

路径系数代表因素的重要程度（被关注程度），因子负荷代表因子的重要程度（被关注程度），由图 4 可知：

4 修正后的乡村住宅满意度影响因素结构方程模型

各因素按路径系数的大小排序为美观特征（路径系数为0.56）、生活功能特征（路径系数为0.25）、生产功能特征（路径系数为0.21）。其中，美观特征最为重要，生活功能特征和生产功能特征的重要程度较为接近。这表明，在3 类影响因素中，村民最关注住宅的美观程度，对住宅的生活功能和生产功能的关注程度较为接近。

在生活功能特征影响因素中，各因子的因子负荷在0.69～0.86 之间。其中，卫生间面积（0.86）、卫生间数量（0.86）、客厅面积（0.85）、卧室数量（0.85）、卫生间位置（0.82）和建筑面积（0.81）这6 个因子的因子负荷较大，厨房面积（0.71）和层数（0.69）这两个因子的因子负荷相对较小。这表明，相对于住宅的厨房面积和层数，村民更加关注住宅卫生间的面积和数量、卫生间的位置、客厅面积、卧室数量、建筑面积。

在生产功能特征影响因素中，各因子的因子负荷在0.43～0.93 之间，差别明显。其中，生产空间位置因子（0.93）的因子负荷明显大于生产空间面积因子（0.49）和农具储藏面积因子（0.43）的因子负荷。这表明，村民最关注生产空间在住宅中的位置，对住宅中生产空间的面积和农具储藏面积的关注程度较为接近。

在美观特征影响因素中，各因子的因子负荷在0.79～0.90 之间。其中，外立面装饰构件因子（0.90）的因子负荷最大，家具布置（0.88）、顶棚装饰（0.86）、墙面装饰（0.86）、地面铺装（0.84）、外立面材质（0.82）、门窗形式（0.82）这6 个因子的因子负荷较大，屋顶形式（0.79）因子的因子负荷相对较小。除外立面装饰构件因子（0.90）之外，与室内装饰相关因子的因子负荷略微大于与外立面装饰相关因子的因子负荷。这表明，村民最关注住宅外立面的装饰构件，其次对室内装饰的关注程度相对略高。

2.3 思考小结

乡村居民重视住宅中生活空间的面积和数量，关注单体空间的功能性，而忽视各空间之间的连接关系（相关因子多为面积和数量）；生产活动对居住生活产生较大的干扰，将生产空间放于何处是村民较为关心的问题；乡村居民对住宅外立面的美观十分重视，然而只考虑了外立面局部的美观程度，忽视了外立面各要素之间的相互关系（相关因子只提及了立面构成要素）；乡村居民重视住宅室内的美观程度，关注家具布置和室内装饰，然而未明确在何处布置家具、布置何种类型的家具、如何使用不同的装饰材料（相关因子未能提及）。

3 利于满意度提升的乡村住宅优化策略

除前文深入访谈的30 户之外，另随机从3 村中选择60 户进行走访，得到90 户的家庭结构占比概况。对各住宅因住户过分关注或忽视的内容、未明确的方面所造成的问题进行归纳。从中挑选2 户作为典型案例，从空间和美观两方面提出优化策略（图5）。

5 居住现状及典型案例

3.1 空间优化步骤：位置交换—尺寸变化—流线调整

依据生活、生产功能特征影响因素中因子的相对重要性及村民忽视的空间连接关系，结合2 户实际情况，从数量、面积和位置3 个方面对户型中各要素的可操作性进行归纳，以此为基础进行优化（图6）。

培养基：MRS培养基,广东环凯微生物科技有限公司；MC培养基,北京陆桥技术股份有限公司；氯化钠,广州化学试剂厂。

首先对功能在住宅中所处的位置进行交换：对于老年人来说上下楼比较困难，因此在首层南侧设置卧室，将卫生间邻近卧室布置，方便老年人的生活起居；生产活动进行时存在着噪音、尘土等污染，因此将生产用房设置为面向后院，并紧邻楼梯间，通过辅助空间的隔离降低生产活动对居住生活的干扰。

其次对各空间的尺寸进行变化：增大卫生间的面积以提高适老性；对面积过大的卧室进行适当的调整，对短期居住人员的卧室面积进行缩减，可以考虑增加生活储藏空间，解决储藏面积不足的问题；在保证客厅（或堂屋）面积基本不变的前提下，可以考虑适当增加厨房或餐厅的面积。此外，可以利用楼梯间下部的闲置空间储藏农具，解决农具随意摆放和使用不方便的问题。

最后对流线进行调整：厨房、餐厅、楼梯间和堂屋之间的环形流线，厨房、楼梯间、餐厅和堂屋之间或客厅、卧室和阳台之间的走廊，都有助于解决空间连接关系的不适，提升村民对乡村住宅的满意程度。

3.2 美观优化策略

美观特征是影响乡村住宅满意度的最重要因素，在满足居住生活和生产活动的前提下，应尽可能改良乡村住宅的美观程度。

3.2.1 外立面的改良

在相关因子中，外立面装饰构件因子最为重要。因此，从装饰构件出发，对乡村住宅外立面整体的比例和尺度进行调整（图7）。

7 外立面改良示意

应设置立柱、栏杆、雨蓬等构件对外立面进行装饰。通过立柱、栏杆和栏板在数量、位置上的差异，与阳台或入户大门形成多种组合关系，丰富乡村住宅的外立面细节。此外，增设阳台或增加阳台的长度能够与装饰构件进一步形成更具层次感的组合方式。

可以按楼层变化门、窗的形式，打破原本外立面较为单调的现象。选用窗樘尺寸较小或窗樘数量较少的窗户样式，增加门的“亮樘子”面积，局部新增窗户，以提升乡村住宅外立面的吸引力，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强室内的采光。可以对外立面的材质设置较为明显的分割线，与门窗形成对应关系，通过材质分割线增强外立面的趣味性。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考虑更改乡村住宅的屋顶形式。调整屋顶的坡度，采用双坡、四坡或复合屋顶的形式在增强外立面尺度感的同时与立柱、栏杆等装饰构件相协调。

3.2.2 室内装饰侧重点：家具布置和地面铺装

村民更加关注家具布置，对地面铺装的关注程度相对略低。因此，可以考虑通过布置家具，放宽对地面铺装的要求，增加室内的整齐、干净程度（图8）。

8 室内装饰示意

通过在餐厅或堂屋布置大容量的储藏柜，在客厅摆放多功能柜，在厨房布置吊柜，在阳台上空安装晾晒杆等方式高效利用室内空间，解决物品随意摆放影响室内美观的问题。此外，针对村民有在堂屋和生产用房进行高强度生产活动的现象，采用水磨石、水泥等耐磨、耐脏的材质铺设堂屋和生产用房的地面，放宽对地面材质尺寸和图案的要求，是解决美观和生产污染相矛盾的有效途径。

4 结语

本研究以湘中地区为例，从乡村居民视角入手，运用扎根理论构建了3 个因素19 因子的乡村住宅满意度影响因素理论模型，验证了模型的有效性，并对各因素及因子的重要性进行了分析。所构建的理论模型为乡村住宅的满意度研究奠定了基础。

通过对乡村住宅满意度影响因素和因子的探寻明确了：乡村居民对住宅的美观程度有较高的需求，村民对住宅外立面的审美存在“以偏概全”的缺陷，关注局部的美观程度，忽视了整体的比例和尺度；乡村居民注重室内的美观，而对如何布置家具和使用装饰材料没有明确的思考；乡村居民对住宅的生活、生产空间存在“重量不重质”的认知误区，忽视了住宅的整体性能，片面追求各功能空间的面积大和数量多。基于村民的关注点和忽视内容，尝试在尽量不降低村民对各因子的满意程度前提下，提出相关策略，为乡村住宅设计提供探讨的新方向。

研究数据来源于湘中地区乡村村民的访谈资料和结构问卷，住宅设计相关属性的重要程度及提供的优化策略是否适用于湖南省其他地区或其他省份，尚待进一步讨论。未来可考虑进一步对个人因素与乡村住宅满意度之间的关联进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