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山林——绍兴饭店多功能厅建造实录

蒋兰兰，胡慧峰，章晨帆

1 源起

绍兴饭店源起“凌霄阁”，最早为明代韩御史别墅，后因韩氏快婿诸公旦在此读书而称“快园”，张岱的《快园道古》就在此问世。清代为道观，清末民初，热心人士在此创办凌霄社，为无钱就医的百姓就诊，现“渡世津梁”石桥就是当年原物。现在的凌霄阁作为绍兴饭店的餐饮功能仍被使用，并成为饭店内重要的文化线索。

自1958 年成立以来，绍兴饭店以古朴典雅的建筑群配以白墙黑瓦、曲径回廊、小桥流水、花木扶疏，具有浓郁的江南民居特点。因其环境幽雅，被称为“闹市怡园”。

2 山水意向与城市起居

建筑无论立意多高，落地何处，终归还是起源于生活。对这片场地最直观的印象是略显嘈杂的街道，混杂着鸟鸣与喇叭，大城市中再熟悉不过的小公园，偶有路人形色匆匆，但更多的是老人闲庭散步、大话家常。日常化的生活场景，世俗的城市微观缩影，大约是日后讨论这座建筑时避不开的点。设计师尝试从更广泛的视角来审视基地的自然与文化属性，绍兴百年的传统建筑，集吴越文化之大成的府山，以及绍兴人深入骨髓的文化底蕴。

由此，设计师的野心和企图开始展露——不满足于塑造一个理性完美的功能盒子，来填充日益扩大的物质需求，而是要在如此局促之地，建造一个立足现在、放眼未来的千人会堂。也拒绝复制城市场景，一味追求现代化甚至标志性的形式主义——当然建筑师是需要坚持审美操守的。设计从最开始就试图规避大刀阔斧的除旧迎新，巧妙地寻求山水意向的融合，在这复杂的城市生活场景外，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造一座恰如其分的城市山林。

1 绍兴饭店改造后鸟瞰

2 多功能厅南立面局部

3 多功能厅结构分解

这种构想，几千年前还不专属于建筑师。从白居易提出的中隐城市的论调，宋人杨万里彷徨的“城市山林难两兼”，到米芾具有思辨意义的“山居两兼”。中国文人的入世出世，已经将中国城市造园的意向提升了好几重境界。山水自然，融入城市的起居生活。设计师追求的也不过是如谭惟则那般“人道我居城市里，我疑身在万山中”的洒脱与豁达。

3 元素与符号——抽象的点，具象的面

然而世俗的山水是具象的、自然的，建筑归根结底是形式构成的物质载体。在设计过程中提炼抽象的山水苑园元素，模拟重塑城市山林的场景。山、石、屋顶、窗、柱，这些自然与传统的元素，被抽离重组为新建筑形态的重要符号。传统大屋顶勾勒出的连续线条，表征连绵的山势，高低前后错落的片墙构成最生动的建筑侧面，重新定义建筑实体与城市景观世俗场景之间的边界。雕花镂空的窗扇与模数化的柱列，则是建筑师致敬传统的建造经验，完成建筑内外、城市与山林之间自然而然的情境切换。

4 观法与体验——静观，游观

设计者应充分考虑观察者对这种情境的感悟与体验，将设计的意图通过特定场景的塑造与路径的设定，从多维度、多角度刺激体验者的观感。

4 多功能厅鸟瞰

5-7 多功能厅室内

8 局部大样

建筑北侧的屋檐解构重组，高低错落的檐口与路对岸大通学堂的灰墙重檐呼应对话，让人产生时空场景的错觉，完成从传统到现代的完美过渡与提升。建筑西侧界面则强调与城市日常生活场景的融合，透过公园疏疏密密的树丛，控制观察者在游走过程中若隐若现的视觉体验。

建筑前后形体差异化处理，线性的屋面交错曲折，遮蔽其下大尺度的会议空间，弱化建筑体量，形成静态的观察背景。高低错落的几组片墙隔离了其内的辅助用房，同时被设计成暗示引导观察路径的重要节点，游走间，切换城市与山林的不同场景，片段化的意向呈现蒙太奇式的独特效果。

南侧是最为正式的建筑形象展示面，强调直接而纯粹的渲染力量。延展的雨篷限定了第一层级空间，柱列、水面与挑檐勾勒出第二层级空间，而建筑内部隐约的光影，似乎暗示更加深远的第三、第四层级空间，或可未知。不同层级的空间如同相机镜框中的景深，丰富了视觉体验的深度与广度，渲染了仪式感与序列感，咫尺之间却有无穷深意。

5 小与大——大中见小，小中窥大

中国园林擅长小中窥大，以一块假石、一小潭水假作山势雄伟、水光潋滟状，由此可见细节的重要与想象的伟大。设计中的留白赋予观察者更多参与和互动的可能性。山墙上看似不经意的洞口设计，提供了无限的遐想，透出来的可能是一株梅花、一片假山、一簇人影，却让人体味日景转换、四季交替之美，感受一座生动的房子。

9.10 多功能厅铜立柱

11 多功能厅首层平面

12 多功能厅二层平面

13 多功能厅三层平面

14 多功能厅屋顶平面

项目名称：绍兴饭店多功能厅

业主：绍兴文旅集团，绍兴饭店

项目地点：浙江绍兴

设计单位：浙江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

主创建筑师：胡慧峰，董丹申

设计团队：章晨帆，蒋兰兰，吕宁，蓝文忠

建筑面积：7978.34m2

设计时间：2018.06-2018.10

竣工时间：2018.10

摄影：赵强，章晨帆

15 多功能厅南立面

17 多功能厅西侧立面雕花镂空窗

同时，建筑师又将这巨大的体量，举重若轻地安放在带有市井气息的小公园中，隐没于绍兴大大小小的传统院落内。曲曲折折，才得见其一角，兜兜转转，方窥其七八，令人意犹未尽。建筑的4 个界面，分正侧、分向背，强调不同的气质与恰到好处的尺度。北侧融入街道巷陌，小尺度的柱子与檐口瓦解了体量，化解了空间局促之感；西侧渗透自然景观，强调屋顶的曲折线条与错落的雅致墙面，弱化了其间的实体形态，与公园中保留的传统尺度亭阁以“一点一线一面”相得益彰。南侧通过对传统屋面的解构与错位重组，强调建筑的纵向景深层次，柱列与水池、光线与倒影，则通过视觉的水平延展性减弱对其体量的实际感知。

设计起源于城市的日常起居，立意于山水情怀，着笔于场景情境，试图创造城市山林的现代化体验与感受。同时，将传统意向与现代情境相互融合，交出了一份专业的答卷。□

18 多功能厅北立面

19 多功能厅南北向剖面

20 多功能厅北立面三重檐

21 多功能厅西立面透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