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银发经济刍议

彭希哲 陈 倩

一、问题的提出

人口老龄化是社会发展的重要趋势，是人类文明进步的体现，是国家富裕、教育和技术进步的成果。人口老龄化将是中国未来的社会常态。2021年人口统计数据显示，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26736万人，占全国人口的18.9%，其中65岁及以上人口20056万人，占全国人口的14.2%。①《中华人民共和国2021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国家统计局：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2202/t20220227_1827960.html。65岁及以上人口超过了14%，意味着我国已经进入了中度老龄化社会。根据联合国世界人口展望2022年公布的中方案数据，2035年我国65岁及以上人口规模约为31519万人，约占全国人口的22.5%。2050年我国65岁及以上人口规模约为39497万人，约占全国人口的30.1%（见图1）。②UN, World Population Prospects 2022, https://population.un.org/wpp.人口老龄化给我国经济社会带来诸多挑战的同时，也带来了经济发展和创造就业机会的新机遇。发达国家的实践经验表明，银发经济是老龄化社会中最具活力、最有发展前途的经济形态之一。在中国老年人口数量巨大，老龄化进程异常快速的国情下，大力推动银发经济的发展是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有效举措。

图1 中国65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百分比趋势（1950—2100）

2021年11月24日《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加强新时代老龄工作的意见》发布，提出“积极培育银发经济”。《意见》提出加强规划引导，发展适老产业。《国务院“十四五”国家老龄事业发展和养老服务体系规划》明确提出大力发展银发经济。“十四五”时期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后迈向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关键阶段，是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重要战略机遇期。近年来，我国银发经济呈现市场规模不断扩大、需求持续增长、产业体系逐步完善、关键技术和产品创新速度加快等发展态势，特别是在老年产品市场、养老服务市场、养老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取得较大发展。随着老年人口持续增长和消费水平的提升，银发经济在GDP中所占的比重持续攀升，保证了银发经济在拉动内需和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方面持久、强大的动力。据保守预测，至2035年，银发经济占我国GDP比重为10.9%；2050年将超过15.9%。银发经济成为影响我国未来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变量。大力发展银发经济不仅是应对老龄社会的国家战略选择，也是加快经济发展方式转变，推进产业结构调整的必然要求，同时也是改善民生、提高老年人生活质量的重要途径，对于拉动内需、促进就业具有重要意义。

随着老龄化的进程，以老年人为主要服务对象的产品和服务供给愈来愈加强，以老年人为主要服务对象的经济活动在不同发展阶段有不同的名称。目前我国仍存在“银发经济”定义尚未明确，相关概念未厘清；养老产业政策不足，养老产业持续运营的财力保障机制有待完善；银发经济发展方向不明确等问题。本文通过国内外文献的梳理，呈现了日本、欧盟等先期老龄化国家和地区银发经济的起源、发展脉络及未来发展方向。观察其概念演变与发展的历史经验，结合我国老龄化进程的阶段，在此基础上提出适应于我国现阶段的银发经济定义、特征、主要内容及预测其发展规模，有助于推动形成银发经济发展的“中国方案”，并向世界传播应对人口老龄化的“中国智慧”。

二、先期老龄化国家和地区银发经济的发展过程和经验借鉴

（一）日本银发经济的起源与发展

1.不同老龄化阶段日本银发经济发展的政策措施

银发经济一词起源于20世纪70年代的日本，最初指的是为老年人提供的商品和服务。1970年，日本进入老龄化社会（轻度老龄化社会）。以老年人为主要需求者和消费者的产品和服务在20世纪70年代前后逐渐出现。日本银发经济的发展是以人口老龄化和石油危机为契机，在20世纪70年代到20世纪80年代主要是日本银发服务的发展。在1973年以后的发展重心是住宅相关服务和居家支援相关服务。1989年日本制定了被称作“黄金计划”的《老年人保健福祉推进十年战略》，1994年又制定了《新老年人保健福祉推进十年战略》（新黄金计划）。这些战略规划为引导日本银发经济发展，完善相关配套提供了必要的政策支持。

1995年，日本正式步入老龄社会（中度老龄化社会）。在1995—2004年间，由于政府社会保障制度的不断健全和完善，养老市场对于民间资本的吸引力并不强，养老产品和服务的供给责任主要由政府承担。随着老龄化的不断加剧，日本政府意识到民间部门在养老服务中的价值和作用，因此相继出台措施明确公共部门和民间部门、中央和地方在养老服务和养老产业发展上的分工和责任，并且将养老服务的重点由机构转向了居家，同时完善人才保障等配套措施。1996年4月在日本东京都福祉局设置了与银发经济振兴相关的研究委员会，并提出相应的振兴政策。在此过程中，银发服务概念开始向银发经济概念转变。这一阶段主要是银发产业的发展时期。2000年4月日本《介护保险法》正式实施，为养老机构的健康持续运营提供了充足的资金支持，促进了日本银发经济的快速发展。因为介护保险和民间活动的导入，以介护经济为中心的银发经济再次受到瞩目，银发经济进入快速发展时期。

2005年，日本进入超老龄社会（重度老龄化），人口自然增长率跌至负值，总人口数开始减少。随着日本《介护保险》制度在2006、2010和2015年的逐次修订完善，更多营利性私营企业和非营利性社会组织参与到养老照护产业的发展中，社区照护机构的数量有了明显增加。①高野龙昭：《これならわかる＜スッキリ図解＞介护保险（第2版）》，株式会社翔泳社，2015年，第66-70页。日本养老照护产业成为日本银发经济的重要组织部分，也成为刺激日本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以提供服务为主的银发服务和以生产制造业为主的银发产业成为银发经济市场的两大支柱。

随着日本进入超老龄社会，整个日本的经济和产业都具有银发产业、银发商业的要素或性格，即日本经济呈现银发化。老年人口的比重越来越高，人们开始对老年重新定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大多数的老年人仍然是健康、有活力并且自立的，需要改变对老年人消极灰暗的固定印象。有学者认为在日本经济不景气的时代，老年市场是一个有希望的、巨大的市场。在超老龄社会，银发经济将不再局限于特定的产业领域，即为老年人提供的产品或服务将不再作为特别规格的产品或服务，而是作为普通产品或服务来销售，可将其称之为产业或商业发展的银发化。在日本，未来银发经济的概念将被淡化，转而强调“全时代”，即不分年龄共同努力为社会经济作贡献。

图2 日本银发经济发展的不同阶段（作者归纳整理）

如图2所示，伴随着老龄化的不同阶段，日本银发经济的发展经历了三个主要时期，分别是银发服务时期，银发产业的发展，并与银发服务构成银发经济的主要支柱，以及整个日本的经济和产业呈现银发化这样几个阶段。日本银发经济的发展与其老龄化的进程、经济发展状况以及政府政策法规的支持和保障有着密切的关系。日本的经验对我国以老年人为服务对象的经济活动的定义和概念有一定借鉴意义。

2.日本在发展银发经济过程中可资我国的经验借鉴

首先，日本采取优先发展银发服务，进而带动发展银发产业的发展路径。养老照护产业是刺激银发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我国需要重视协调服务和产业之间的结构平衡。

其次，银发经济市场具有公共产品的特性，政府在制度建设和财政支持方面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日本通过推进护理保险制度营造了一个“混合市场”，吸引民间资本参与银发经济活动，并通过政策性调整价格杠杆刺激市场竞争，促进需求与供给平衡，实现资源合理配置。

最后，如何建构政府、市场、公民三者责任的分担协商机制，为参与银发经济的营利和非营利企业提供良好的竞争环境和盈利空间，亦是我国需要探索的课题。

（二）银发经济在世界范围内的发展

1.发展银发经济的积极意义：人口转变中的经济机会

2002年世界卫生组织（WTO）提出“积极老龄化”理念，①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Active Ageing: A Policy Framework,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2002, pp.12-16.②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Global Age-friendly Cities: A Guide,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2007, pp.3-15.支持建设有利于老年人健康、社会参与和安全的“不分年龄”的社会。②欧盟委员会（EC）亦提出各国需要做出“建设性回应”，以应对人口老龄化带来的挑战。伴随着上述几个理念的提出，2005年欧洲从发布银发经济网络计划的波恩宣言开始关注银发经济；2007年欧盟理事会（CEU）提出鼓励发展“银发经济”，并呼吁欧盟成员国提供更多老年人积极参与社会的机会。“银发经济”概念伴随着老年人对特定商品和服务日益增长的需求应运而生。①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 "Opportunities and Challenges of Demographic Change in Europe," Resolution of the 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 2007, 22(2).在随后的几年里，经合组织OECD（2014）、G20（2015）、世界经济论坛（WEF，2015）和联合国欧洲经济委员会（UNECE，2017）均相继提出了与银发经济有关的立场和政治建议。“银发经济”正带着一种号召性成为新的时尚，寓意着人口老龄化所带来的新的经济机会，老年人正以积极的形象更好地融入“不分年龄”的社会。②Andrzej Klimczuk, "The Silver Economy as a Constructive Response in Public Policy on Aging," in Ivana Barković Bojanić, Aleksandar Erceg (eds.), Strategic Approach to Aging Population: Experiences and Challenges, J.J.Strossmayer University of Osijek, 2021.

图3 银发经济社会投资模型

世界经济论坛在2016年提出长寿可以被视为强大的市场驱动力。报告指出随着人口增长放缓和劳动力市场萎缩，优化年龄友好型环境可以抵消人口老龄化所带来的对社会和经济的不利影响。Gordon提出21世纪银发经济社会投资模型（如图3所示），认为在正确的战略框架下发展银发经济，在文化、政策和投资上做出积极转变，将有助于社会经济的发展并降低老年依赖的成本。发展银发经济包括投资健康系统、建设年龄友好型环境、提供更好的住房、鼓励终身学习、提供长期照护服务等。这些投资可以为经济、社会和文化的发展带来进一步的机会和益处，包括提高个人的健康和福祉，也为经济增长和就业开辟新的领域。发展银发经济有助于新技术的创新，也有利于提高社会凝聚力并促进经济繁荣。③Carole Gordon, A Silver Economy: The Value of Living Longer, SUPA-NZ, 2017, p.7.

世界各地的人口正在日益老龄化。人口老龄化对人类生活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普遍的、持久的深远影响。长期以来，人口老龄化对经济增长、生产力发展的负面作用一直被强调，老年人一直被认为是财政的负担。人口老龄化确实带来了老年照料责任、医疗支出、社会保障（养老金）等压力的增加，而欧盟提出发展银发经济的重要意义在于将消极的人口转变导向为新的产品、服务所带来的积极工作机会和市场机会。在理论和实践上支持银发经济的发展意味着将老年人口视为经济增长的机会，而不是对地方、区域和国家经济发展的威胁。银发经济在消费者市场以及公共市场上均具有巨大的发展潜力。①Ivana Barković Bojanić, Aleksandar Erceg, Silver Economy: Demographic Change and Economic Opportunity,Under the Auspices of the President of the Republic of Croatia, 2017, p.1005.

2.欧盟银发经济的定义和发展趋势

银发经济在不同时期有着不同的内涵和重点。2007年欧盟理事会（CEU）将银发经济广义地定义为：为老年人提供的各种商品和服务，也包括延长工作寿命、促进老年人的志愿工作和积极社会参与。②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 "Opportunities and Challenges of Demographic Change in Europe," Resolution of the Council of the European Union, 2007, 22(2).同年，欧盟委员会（EC）在2007年《欧洲的人口未来》的报告中建议也可将银发经济狭义地理解为商品和服务供应的适当条件与老年消费者不断增长的购买力的结合。③European Commission, Europe's Demographic Future: Facts and Figures on Challenges and Opportunities, Luxembourg, Publications Office of the European Union, 2007, p.94.2014年，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在《培育弹性经济》出版物中将银发经济定义为专注于为老年人生产和提供产品和服务的行业或经济部门。④Organis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 Fostering Resilient Economies: Demographic Transition in Local Labour Markets, http://www.oecd.org/cfe/leed/Fostering-Resilient-Economies_f inal_opt.pdf, 2014, pp.101-110.2015年，欧盟委员会（EC）对银发经济做出正式定义：即“与人口老龄化和超过50岁以上人口有关的公共和消费支出所产生的所有经济活动”。⑤European Commission, Growing the European Silver Economy, European Commission, 2015, p.7.这一定义也是借鉴了2013年《牛津经济学》对长寿经济（Longevity Economy）给出的定义：满足50岁以上人群所需要的所有经济活动的总和，包括他们直接购买的产品和服务，以及这些支出产生的进一步经济活动。⑥Oxford Economics, "The Longevity Economy: Generating Economic Growth and New Opportunities for Business," A Brief ing Paper Prepared for AARP, 2013(10).2018年，欧盟委员会（EC）在关于欧盟银发经济状况的第一份综合报告中再次给出银发经济的解释：将其视为满足50岁及以上人群需求的所有经济活动的总和，包括他们直接购买的产品和服务，以及由这些支出所产生的进一步的活动。⑦European Commission, The Silver Economy: Final Report, Brussels, EC, 2018, p.3.该报告进一步提出，银发经济将带来直接的收益包括工作机会和税收的增加，间接的收益包括地方区域的振兴与发展。欧盟委员会认为银发经济的发展主要得益于教育发展、科学技术的商业化以及弹性灵活的市场。报告同时强调，银发经济的概念不仅仅指银发经济市场，也指来自于许多现有行业的产品和服务的交叉部分，包括信息和通信技术（ICT）、金融、住房、交通、能源、旅游、文化，基础设施和长期护理服务等。

除了官方组织，西方学者们也给出了相关的定义。Varnai等人认为银发经济可以被理解为普通经济的一部分，面向的是50+年龄人群所有直接或间接的经济活动总和。⑧Peter Varnai, et al., The Silver Economy, European Union/European Commission, 2018.p.3.Klimczuk提出银发经济可以从广义上被定义为一个经济体系，面向的是老年人以及目前还年轻但正在老龄化的这一代人，重点在于平衡他们所需要的商品和服务的生产、分销、消费和贸易活动。⑨Andrzej Klimczuk,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National and Regional Models of the Silver Economy in the European Union,"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Ageing and Later Life, 2016, 10(2).Laperche等人提出银发经济是系列的经济和产业活动，有助于提高老年人的社会参与度、提高生活质量和舒适度并延长预期寿命，在此过程中有助于减少他们的自主性丧失感。①Blandine Laperche, et al., "Innovating for Elderly People: the Development of Geront'innovations in the French Silver Economy," Technology Analysis & Strategic Management, 2019, 31(4).在目前的文献中，国际社会对银发经济的定义没有达成完全的共识，对银发经济的研究还在持续加强。

在银发经济的未来发展中，科学技术、人工智能、创新与研发都将发挥重要的作用。政府、企业、非政府组织（NGO）等都应携手推动银发经济的发展。伴随着信息和通信技术（ICT）的发展，未来银发经济的产品和服务会有一些新的潜在增长领域，例如远程医疗、智能家居、自动驾驶汽车、服务型和陪伴型机器人等。②Jorge Felix, "Silver Economy: Opportunities and Challenges to Brazil Adopt the European Union's Strategy," Innovation: The European Journal of Social Science Research, 2016, 29(2).但学者们同时也提醒ICT解决方案中的伦理和道德考虑，包括老年人的知情同意、隐私泄露、网络安全、是否因为过度依赖技术而造成进一步的社会孤立和孤独，缺乏人际沟通等问题。③Sidra Butt, et al., "A Knowledge Map for ICT Integration in the Silver Economy," Procedia Computer Science, 2021,181.学者们同时呼吁技术并不能取代人文关怀，但智能技术可成为一种关怀和关爱的形式，可成为社会创新的工具，促进银发经济发展。

3.银发经济中用户画像的描述

关于银发经济面向人群的讨论中，欧盟委员会（EU）界定了三类银发经济主要的人群，分别是（a）年长的工作人群（50至退休年龄），（b）活跃的已退休人员（65—75/80），以及（c）需要被照顾的年老或脆弱的人群（80+），每类群体都有各自不同的需求。④European Commission, Growing the European Silver Economy, European Commission, 2015, p.8.然而，也有学者提出银发经济的产品或服务设计应当避免年龄歧视，超越年龄的限制，采用“通用设计”“跨代设计”以及“无障碍产品和服务”的理念，以符合全年龄段的虚弱、残障或其他有需要的人群使用。该观点与上述整个日本经济和产业呈现的银发化有异曲同工之意。⑤Andrzej Klimczuk, Economic Foundations for Creative Ageing Policy: Volume I Context and Considerations, Springer,2015, p.232.发展超越年龄的产品设计，可以有效帮助用户更好地参与和融入到社会经济活动中。这也是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应有之义。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大多数公司由于刻板印象，把市场开发重点主要放在年轻的消费群体上。他们认为老年群体是弱势群体，通常也不愿意消费。伴随人口结构的变化，这一看法正在慢慢改变。老年人正成为未来几十年最受欢迎的消费者群体。不同的科学研究均表明，这个时代老年群体的收入和资产高于平均水平。Meiners提出55—65岁的人在不同产品上的花费是25—44岁年轻人的两倍。⑥Norbert Meiners, "Economics of Ageing: Research Area and Perspectives," Indian Journal of Gerontology, 2014, 28(1).Stroud发现，55—65岁年龄组追求更高质量的产品和旅行。⑦Dick Stroud, The 50 Plus Market: Why the Future Is Age-neutral When It Comes to Marketing and Branding Strategies,Kogan Page Publishers, 2007, pp.5-15.Antony等人在研究中同样也证实了这一点，老年人是金融和旅游相关服务的优质消费群体。⑧Suresh Paul Antony, et al., "India: Opportunities and Challenges of Demographic Transition," in Florian Kohlbacher,Cornelius Herstatt (eds.), The Silver Market Phenomenon, Springer, Heidelberg, 2011.

银发经济市场需要提供给老年群体满足他们期望和需求的产品与服务。伴随老年人口受教育程度、健康水平和寿命的提升，“新一代”老年群体的规模、财富和需求与日俱增。他们既有财富实力亦有消费需求。Tempest等人认为老年群体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一代，可成为国民经济不同商业部门发展的推动力。①Sue Tempest, et al., "Grey Power: Developing Older Customer Strategies," in Florian Kohlbacher, Cornelius Herstatt(eds.), The Silver Market Phenomenon, Springer, Heidelberg, 2011.Gordon总结50+这一群体是受过良好教育、有全球意识、品牌意识并熟悉科技和互联网的一代。他们的经济收入更有保障，消费观念也在不断升级。②Carole Gordon, A Silver Economy: The Value of Living Longer, SUPA-NZ, 2017, p.15.综上所述，这一老年群体有更高的生活品质追求，也有能力创造“第二次人口红利”。

激活老年人口在银发经济中的活力，需要社会各界转变观念，把老年人作为经济增长的贡献因素。银发经济涉及的人群，不仅仅是老年人作为消费者的身份，还应当是更广泛的以从业者、志愿者、投资人、企业家等多种形式和身份跻身银发经济活动中的供给参与者。一方面，老年人可以是为社会作出贡献的生产者，他们作为劳动力、人力资本、志愿者等为整个经济和社会提供服务。另一方面，老年人正以消费者群体的身份激发银发经济的市场活力。消费者和生产者的重合是双向的，不仅老年消费者能够扮演经济生产者的角色，每一名生产者也终将成为未来的老年消费者。

4.国际经验对中国的启示

银发经济是一个动态概念。随着人口老龄化和经济结构变化，银发经济的发展会处于相应的发展阶段。如图4所示，1995年，日本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14.297%，正式步入老龄社会（中度老龄化社会），当时人均GDP是3.82万美元；在1995至2004年期间日本提出银发服务概念向银发经济概念转变。这一阶段是日本银发产业的发展时期。欧洲联盟在1994年进入老龄社会，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14.389%。至2005年以后，欧盟提出发展银发经济，当时人均GDP是2.73万美元。③World Bank, data.worldbank.org.cn.中国目前阶段是刚进入中度老龄化时期（2021年65岁及以上人口占全国人口的14.2%）。经济方面，以我国长三角地区为例，多个城市在2021年人均GDP接近3万美元（无锡2.95万美元，苏州2.8万美元，南京2.76万美元，上海2.69万美元，杭州2.3万美元）。在一定程度上，我国目前阶段对应日本发展银发经济的同一时期。而欧盟2005年左右也处于类似的老龄化时期和经济发展阶段。在这一发展阶段，我国可借鉴“银发经济”这一概念。

从欧盟的发展经验看，欧盟从一开始就称之为银发经济。欧盟所提的银发经济涉及跨部门的经济活动，包括公共的和私人的、对老年人有着直接和间接影响的商品与服务的生产、消费和贸易活动。这比较适合中国的场景。总体而言，银发经济不是单一的经济部门，而是众多产业部门的集合。“银发经济”具有社会倡导的积极意义，与“积极老龄化”“年龄友好型社会”“建设性回应人口老龄化”等概念密切相关，具有推动经济发展创新的功能。老龄化带来的不仅是财政的压力，更可以是新的市场机遇，带来产品、服务和工作机会，从而实现经济增长。在老龄化过程中，国际经验向我们展示了发掘银发经济的潜在经济价值，对经济社会发展来说是机会而不是威胁。

图4 中国、日本、欧盟65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的百分比（1960—2021）

人口老龄化不仅仅是人口变化本身，而应是一个全社会结构性的问题。我国经济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在发展银发经济战略的过程中，国家需要支持基础设施建设，通过国家战略与行动促进市场和社会创新，助推产业升级。银发经济的发展要求推动智能化与老龄化的融合发展，赋能工业经济发展。未来机器人技术、ICT、远程医疗、智能产品、新材料、新技术研发都应成为银发经济的开展重地，从而进一步提高人类生命质量，丰富老年群体生活。银发经济表现为一种创新战略，也表现为一种产业政策。从经济和社会角度来看，它不仅满足老年人，也满足所有世代的需求；既促进老年人健康，也创造就业机会和GDP增长。国外文献表明，电信、金融、住房或建筑、交通、旅游、能源、文化、教育、基础设施、健康（医疗保健）、长期护理、化妆品和美容业都将是银发经济最有前景的行业。这些行业的发展取决于不同国家的社会经济特征，也取决于每个国家公共、私营及社会组织之间如何构建合作网络。①Andrzej Klimczuk, "Supporting the Development of Gerontechnology as Part of Silver Economy Building," Journal of Interdisciplinary Research, 2012, 2(2).

通过观察他国经验，随着老龄化进程加深，老年群体的消费趋势将从关注基本需求转向注重生命精彩度和娱乐体验的提升。未来，银发服务和产业的供给侧应将考虑重点多放在了解老年人的真实需求，例如是否需要用新的科技去帮助他们活得更长久、更健康和更快乐，而不仅仅局限于传统的身体和健康需求。同时，亦需要多关注老年人更高层次的社会互动、个人追求、职业抱负以及兴趣爱好等内容。我国应结合老龄化的不同阶段，满足老年人多层次、高品质的健康养老需求，找到符合我国老年人消费需求的银发经济发展之路。

三、国内对银发经济的探讨

（一）对“银发经济”定义的探讨

我国对银发经济的定义，初期是借鉴了国外的一些提法。有的是叫银发经济（Silver Economy），有的是银发产业，有的也称为白发经济（Gray-hair Economy）、长寿经济（Longevity Economy），老龄经济或者乐龄经济等。银发经济目标人群普遍被认为是50岁以上人口。他们的需求在客观上产生和引发了公共支出和个人消费支出，由此带来许多经济机会。杨燕绥将银发经济定义为基于健康长寿和不断升级的消费需求和约束条件，组织生产、分配、流通和消费活动及其供应关系的总称。①杨燕绥等：《人口老龄化与银色经济发展》，《中国国情国力》2017年第4期。胡苏云将银发经济定义为50岁以上人群的消费、围绕消费进行的产品和服务供给，以及与供需相关的分配和流通，并涵盖银发经济相关的公共经济领域。②胡苏云、杨昕：《银发经济概论》，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20年，第2页。金文恺，王嘉婧提出“银发经济”是描述与50岁以上人口相关的经济，是在越来越多的老龄消费者需求日益增长的背景下的一种经济模式的概括。③金文恺、王嘉婧：《互联网惠老建设探析——撬动“银发经济”的内容生产逻辑》，《青年记者》2020年第6期。杨立雄，余舟在分析日本和欧美“银发经济”“介护”和“长期护理”的概念后，提出“银发经济”具有产业属性，是包括了诸多产业的集合。④杨立雄、余舟：《养老服务产业：概念界定与理论构建》，《湖湘论坛》2019年第1期。目前，国内学术界尚未对银发经济形成权威并广泛认可的定义。

（二）银发经济与其他概念的辨析

随着中国老龄化进程的发展，形成了养老服务业、老龄产业、老年产业、老龄事业、养老产业、银色经济、银发经济等诸多概念。每一概念的引入均与政府政策和社会的关注点有关。不同概念的热点分布也反应了中国每一阶段的政策重点和社会的关注热点。中国从发展老年服务业开始，在2000年强调发展老龄事业，进一步形成老龄事业与老龄产业并重发展，到2021年强调健全养老服务体系的同时提出“积极培育银发经济”。背后的演变，一方面是政府从强调硬件建设发展到关注老年人需求的转变，另一方面也体现了不同政策之间的冲突与发展。以下对几个重点概念进行总结。

1997年我国首届老龄产业研讨会提出“老龄产业”的概念是指专为老年人提供产品和服务的产业。关于“老龄产业”，综合陆杰华、吴玉韶、郑志刚等学者的观点认为，“老龄产业”是为老年人口提供产品或劳务、满足老年人口在衣食住行用这些方面需求，而对应的各个行业，包括了生产、经营以及服务三个方面。⑤陆杰华：《我国老龄产业研究评述及展望》，《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1期；吴玉韶：《对老龄产业几个基本问题的认识》，《老龄科学研究》2014年第1期；郑志刚、陆杰华：《中国语境下老龄事业和老龄产业相关概念的关系界定》，《老龄科学研究》2017年第1期。

与“老龄产业”对应的另一个词是“老龄事业”。王青山、杜鹏、田香兰、国家应对人口老龄化战略研究、老龄事业发展指标体系研究课题组，杨立雄等均曾使用。他们先后提出“老龄事业”通常是由政府、社会和家庭为老年人提供的物质帮助、照料服务和精神慰藉等，属于政府行为。学者们普遍认为其提供对象是国家机关和其他社会组织，归属为社会事业、公共服务事业或社会公共管理；老龄事业通常被认为是“非营利性”的。

尹凡、房红等提出“养老产业”是提供养老所需物质产品和服务的相关行业所组成的集群，具有明显的跨经济部门、跨社会领域、多业态融合的特点。①尹凡等：《基于文献计量的养老产业研究热点图谱分析与展望》，《城市发展研究》2019年第4期；房红、张旭辉：《康养产业：概念界定与理论构建》，《四川轻化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4期。国家统计局在2020年发布了《养老产业统计分类（2020）》。其中将“养老产业”定义为“为社会公众提供各种养老及相关产品（货物和服务）的生产活动集合，包括专门为养老或老年人提供产品的活动，以及适合老年人的养老用品和相关产品制造活动”。其统计分类包括12个大类产品和服务，涵盖第二和第三产业中涉及养老产业的全部内容，涉及范畴广泛。②国家统计局：《养老产业统计分类（2020）》（国家统计局令第30号）。关于“养老服务产业”，通常广义上被认为是满足老年人生活需求的产业总称，狭义上指的是向老年人提供的养老照料护理服务的产业总称。

银发经济从供给侧看可以称为“银发产业”，在国内通常被认为是养老产业、老年产业、老龄产业。薛艳杰归纳银发产业是与老年人口物质和文化需求相关的所有产业的统称。③胡苏云、杨昕：《银发经济概论》，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20年，第141页。芮明杰提出银发产业是为老年人口提供高质量的物质产品、公共服务品、精神产品的产业体系。

目前，上述名词混淆使用情况较为普遍。概念界定中存在着“老龄服务”和“养老服务”混用；“事业”和“产业”边界不清晰；养老服务业和养老服务产业界定不清；养老服务产业属性未明确界定等问题。本文在梳理国内外相关概念的基础上，认为涉老经济活动随着老龄化的进程，随着各个国家不同经济结构的变化，它是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我国在当前阶段应统一“银发经济”的概念，将其定义标准化、明确化、可操作化。

（三）我国银发经济的发展趋势与瓶颈

我国拥有世界上最庞大的银发群体，将成为全球银发经济市场潜力最大的国家。目前我国银发经济市场总体仍处于起步阶段，银发市场提供的产品和服务主要集中于医疗和养老方面，对老年群体个性化的需求关注不够，从产品数量到质量均滞后于市场需求。我国银发经济市场存在巨大的探索空间。

1.我国银发经济的发展趋势

银发经济的发展趋势及前景方面，学者们总结银发市场前景巨大，目前银发群体日益增长的消费需求与市场滞后的产品和服务供给仍无法匹配。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养老模式和消费观念的改变，老年人消费逐渐呈现出品质化、多元化、个性化和便利化的趋势。养老消费中以安养和乐活为基本点的“养老质量”开始成为重要的养老议题，催生了更多银发产业的新业态。④孔微巍、郭宇航：《我国养老消费的现状、问题与对策》，《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20年第24期；金文恺、王嘉婧：《互联网惠老建设探析——撬动“银发经济”的内容生产逻辑》，《青年记者》2020年第6期。中国拥有庞大的银发经济消费群体，银发经济在中国潜力巨大，社会各界逐步将目光转向并开始布局银发经济产业。

综合市场调研报告研究发现，未来银发消费热点包括移动互联网、智能设备、医药、老龄化疾病防治、医美等。随着银发人群文化水平和接受新事物能力的提升，移动互联网和智能设备加速向中老年人群渗透，未来智能家居、智能穿戴、智能定位等产品需求会进一步扩大；而随着老龄化程度加深，医药行业的需求亦将得到快速充分释放，尤其是老龄化疾病防治的需求，包括康复医疗、白内障、种植牙、老年慢病药等；结合美国、日本的观察，未来老年医美市场也存在广阔前景。

未来针对老年人的产品和服务需要进一步定位细分人群，提供个性化、定制化的文化产品与服务，拓展新业态。针对银发人群的需要，满足他们在心态调整、爱好发展、经验传承等方面的诉求，发展适老化、普惠化、高品质的银发经济。当前，我国银发产业已经步入市场拉力和政府推力共同促进的重要战略机遇期。随着产业发展和政策环境的不断优化完善，市场潜力的不断释放，市场机制作用力的不断增强，我国银发经济将会步入发展“快车道”，产业规模、效益和能级水平将会不断提升。

2.我国银发经济的发展瓶颈

学者们对我国银发经济发展的瓶颈进行了研究。首先，老年产品有效供给不足，银发商品市场存在供需缺位，银发服务市场薄弱，消费手段传统，受银发经济微利性和福利性特点的影响，我国资本和企业投资参与到银发经济中的意愿仍不够高。①曾红颖、范宪伟：《进一步激发银发消费市场》，《宏观经济管理》2019年第10期。

其次，当前我国银发经济的发展在体系架构、需求与供给、管理与监督、供方各相关利益群体等方面的发展依然不够成熟。王海东指出老龄产业发展不充分，事业和产业发展不平衡。目前，我国老龄产业相关政策碎片化，产业发展缺乏统一的税收、土地、人才、投融资等政策扶持和规划引领。于保平根据自身调研经历归纳了目前银发经济发展中重养老事业轻养老产业、重智慧平台建设轻产品服务功能、重硬件轻软件等特点。

最后，银发经济统计困难。一是因为目前没有专门针对50岁以上老年人消费的统计。二是银发经济具有跨行业的特征，是综合性行业体系，很难将其独立分类。最后，产品和服务亦很少会根据年龄来提供，难以独立收集数据，需要按比例剥离来估算。

通过对已有文献的梳理，目前学界对于银发经济的探讨主要集中于其发展意义、初步定义及发展趋势等方面的探讨，并往往和老龄产业、养老服务、养老事业、养老产业等主题混淆联系在一起进行探讨，鲜有单独对银发经济深入的分析。既有研究对银发经济的概念尚未明确，亟需对银发经济的定义、特征与发展规模进行探讨。

四、中国银发经济的定义、特征及内容

（一）银发经济的定义及特征

结合国际经验及我国老龄化的发展阶段，本文提出，我国的银发经济，主要指围绕衣食住行、文教娱乐、医护康养等为老年人提供各种产品和服务的生产、供给、消费以及衍生的经济活动的总和。

银发经济是一个阶段性概念，目前涵盖了养老产业、养老事业的主要内容，两者共同构成银发经济的基础。我国银发经济主要具有以下几方面特征：

一是综合多样性。银发经济既包括有形的物质生产活动，也包括无形的精神文化服务；既包括传统的老龄产业，也包括现代服务业背景下面向老年人的新产业和新业态；既包括以老年人为主要消费者的产业，也包括以老年人为主要生产者的经济活动等，具有明显的多样化和综合化特征。银发经济是一个横跨第一、二、三次产业的综合产业体系。所包含的经济实体包括隶属于第一产业的老年食品；属于第二产业的老年人日用品等，如医疗器械、药品保健品、健康促进类产品、专用设施设备等；也有第三产业，如养老服务、文体休闲服务、教育培训、老年金融支持服务等。银发经济这个综合性的市场体系中包含多个为老年人服务的子市场。所以，银发经济的市场体系涵盖了经济实体、养老产品市场、养老服务市场等众多领域，既包括传统的老龄产业，也涉及现代的老龄产业，比如金融保险、护理、娱乐、旅游、社区服务业、老龄教育培训等多种行业。

二是年龄指向性。银发经济的主要对象为老年人，老年人的主导需求与年龄阶段存在较明显的关联性。即从年龄阶段上划分，银发经济的目标对象锁定为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口。银发经济产业所提供的产品、服务和就业机会并不排斥非老人群体，但相关产业的经济实体在市场竞争过程中，主要是基于老年人的需求和特征进行设计和运作的。

三是公共经济性。银发经济具有公共产品的性格，兼具市场性和福利性，是一种“混合经济”形态。它在供求与价格等方面与市场经济有所不同，其价格制定和发展规模受到来自政府对老年人公共产品的财政支持和公共政策指向的制约。这种经济形态决定了它的微利性①银发经济的微利性是指从事银发经济的企业在老龄市场的单项产品或单项服务中获得的平均利润率与从事其他产业相比较小。和盈利多样性共存。需要指出两点，首先，老龄产业的微利性指的是产品或服务的平均利润率不高，但由于老龄市场容量巨大，所以与银发经济企业高总利润并不矛盾。第二，银发经济的微利性并不排斥其市场性，也并不就是主张其福利性。这正表明了银发产业在市场中区别于其他产业的特殊性。

四是动态发展性。现代数字经济、虚拟经济、移动通信技术、人工智能技术等的发展，使银发经济处于动态发展变革之中，产业融合化和行业细分化趋势增强，新产业、新业态、新商业模式不断涌现，内涵与外延范围均在不断拓展。特别是新一代老年群体的生活、消费观念正在发生变化，我国老年人的消费意愿和消费能力不断增强，消费内容和方式越来越多元化，消费需求高端化品质化。随着老龄化和经济发展进程，其内涵和外延呈现出逐渐深化的过程。

特别是“银发经济”这一经济概念被用于社会政策领域时则赋予它更多涵义。从广泛意义上解读，银发经济是指由人口老龄化发展所推动的社会经济活动。其目的是满足日益增长的老年群体的需求，实现社会经济创新和发展。作为社会政策概念的“银发经济”，还可以从三个维度对其进行具体分析和解读。第一，从社会倡导和社会动员维度解读，银发经济是指由人口老龄化发展所推动的经济活动。它作为一项与老龄化并行的国家经济发展战略，具有推动经济发展创新的功能。第二，从银发经济的经济构造维度解读，银发经济是基于市场经济组织的基本原则，并通过公共财政对民间组织的经济活动予以补充的混合经济形态，也可解释为它是在公共财政宏观调控下的市场经济形态。第三，从产业构成维度解读，银发经济是指以老年人为主要消费对象的产品生产以及服务、流通、销售、研究和开发等经济活动。①田香兰：《日韩两国发展老龄产业的经验及对我国的启示》，《南开日本研究》2013年第2期。它包括以提供护理照顾、生活援助以及精神文化等为主要内容的银发服务以及以物质性生产为主的银发产业。

总之，银发经济不但会扩大现有的经济机遇，还在创造新的机遇。其意函是不应将人口老龄化作为经济发展的挑战，而是将人口老龄化视为未来的社会常态，从社会经济发展变化中寻找新的发展机遇和创新机会。

（二）银发经济的主要内容

银发经济是以老年人的服务需求为主导的这部分产品与服务，以及为之服务的基础建设，以及衍生的经济活动（如图5所示）。我国的银发经济目前涵盖了养老产业和养老事业的主要内容。银发经济涉及和老人有关的产品和服务几乎是全行业、全产业链的。它的范围很广。从资源供给方看，包括养老事业和养老产业，养老事业的责任主体主要是政府，养老产业的责任主体主要是市场。从产业链看，包括金融、原材料、物流、研发、生产和制造、产品和服务、流通、销售等一系列经济活动。

银发经济的产品，包括老年用品产品、老年服务产品、健康促进类产品等。老年用品产品主要包括衣食住行等生活用品、适老化辅助、生活护理类、休闲陪护类、老年药品保健品类产品。老年服务产品涵盖生活照料类产品和养老服务设施配套等。健康促进类产品包括养老照护类产品、老年医疗器械、康复训练及健康促进辅具、健康监测产品、养老监护装置、智慧健康养老产品等。我国现在没有统一的老年产品目录和标准，上述提及条目为市场涉及的主要产品内容。

银发经济的服务，主要包括老年金融支持服务、老年人力资源服务、老年文体休闲服务，养老科技和智慧养老服务，各类型养老服务机构，老年教育培训、医疗卫生服务等。在老年金融支持服务方面涵盖老年人普惠金融服务、第三支柱养老保险（商业养老保险、健康保险等）、养老理财产品等金融支持。老年文体休闲服务包括文化娱乐、体育健身和文化旅游等。各类型养老服务机构主要指营利性养老服务机构和非营利性养老服务机构。老年教育培训主要指各类老年大学以及线上线下的老年教育等。目前我国尚没有建立养老服务清单，未来新兴业态不断涌现，智能技术升级发展，社会资本也向健康养老领域不断涌入，未来的银发服务行业发展前景广阔。

银发经济基础设施，主要包括公共环境无障碍和适老化改造、数据平台以及网络基础设施等软、硬件建设。这部分主要由政府作为责任主体进行建设。目前，我国无障碍公共设施改造正稳步推进。未来全国的养老数据资源体系、信息数据平台、网络基础设施等软、硬件建设也在提速。这些基础设施的建设与发展均需要国家、企业和社会组织携手努力，养老事业和养老产业才能有效协同，高质量发展。

银发经济衍生的经济活动还包括咨询、设计、研发、金融、法律服务等等，也包括老年人的经济参与所创造的价值等。

图5 银发经济的主要内容（作者归纳整理）

五、中国银发经济发展规模预测

未来银发经济的规模，主要受到人口老龄化和消费水平增长两大因素影响。从我国经济增长前景看，如基于到2035年人均GDP翻一番的规划目标，可将2035年的GDP预测为200万亿，GDP年均增速为4.78%。同时，近年来我国消费增长速度与GDP增长速度之间的差距日益缩小，2019年已基本持平。综上，本研究设定了从2021年到2035年的三种人均消费增长速度，一是中等增长速度（年均增长5%），与GDP基本一致；二是低增长速度（年均增长4%），低于GDP增速；三是高增长速度（年均增长6%），高于GDP增速。参照发达国家在老龄化过程中人均消费增长速度的差异，老年群体的人均消费增长速度高于平均消费增长速度大约0.3个百分点。以2020年为基础，预测2035年和2050年的银发经济总体规模如下：

人均消费水平高增长速度背景下，2035年银发经济规模为21.7万亿，占总消费比重为27.8%，占GDP比重为10.9%；2050年银发经济规模为63.50万亿，占总消费比重为35.0 %，占GDP比重为15.9%。

人均消费水平中等增长速度背景下，2035年银发经济规模为19.1万亿，占总消费比重为27.8%，占GDP比重为9.6%；2050年银发经济规模为49.9万亿，占总消费比重为35.1%，占GDP比重为12.5%。

此外，在人均消费水平中等增长速度背景下，2050年60岁以上人口八大类消费规模分别为：食品烟酒消费15.4万亿，衣着消费2.5万亿，居住消费13.2万亿，生活用品及服务消费2.9万亿，交通通信消费5.7万亿，教育文化娱乐消费2.7万亿，医疗保健消费6.3万亿，其他用品及服务消费1.1万亿。

需要指出的是上述是较为保守的估计，只考虑了老年人口消费部分，未考虑与老龄相关的投资，如养老设施建设投入、养老产业中的研发投入等，也未考虑居民与养老相关的金融、保险服务等市场规模。若按2050年消费对GDP贡献约可达到70%估计，考虑到相关投资以及以提高老年人社会经济参与等所形成的经济溢出效应，银发经济规模可高达GDP的23%或更高。

总体上看，银发经济以其自身蕴藏的巨大市场潜力，在拉动内需、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主要表现在两个上升过程的叠加效应，即消费在GDP中所占的比重不断上升，以及老龄消费市场规模和在全人口消费中的比重不断上升。这两个上升的过程使银发经济在GDP中所占的比重持续攀升，保证了银发经济在拉动内需和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方面持久、强大的动力。

六、促进银发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对策思考

在未来的一二十年，中国每年要增加两千多万老年人，老年消费群体会越来越大，成为中国的主力消费群体。国际经验表明，婴儿潮出生的一代进入老年以后，他们是全世界每一代人中间相对来说是最富裕的一代。中国目前正处于婴儿潮一代陆续进入老年的阶段。随着中国经济的腾飞以及房地产市场的发展，这一代老年人手中有房产和积蓄，而社会保障特别是养老保障体系的发展与完善将进一步激发老年人群的消费潜力。并且，随着中国整体国力的提升，中国人消费模式的转变，以及消费市场的发展，同时也伴随着中国老年人社会经济参与能力的不断提高和完善，银发经济有巨大的发展前景。

在憧憬银发经济发展潜力的同时，我们也必须正视存在的问题。当前中国银发经济的发展存在市场有效供给不足，产业空间布局失衡，专业人才紧缺，资本缺乏投资动力，产业扶持政策缺位等问题。首先，从供给侧看，尚未充分地发展出针对老年人的服务及产品，提供的主要是传统的服务，难以精准匹配低龄、中龄、高龄等不同年龄段老年人的差异化需求，缺乏如康养、旅游、再就业、老年大学和终生学习等服务。其次，从需求侧看，老年人的消费能力尚未得到充分的释放，一方面由于公共养老资源配置不足，养老、医疗和老年长期照护等保障体系亟需加快发展和完善，在提高公共消费的同时释放个人消费潜力。此外也还需要逐步改变老年人群的消费观念、并通过创新的机制将积存在老年人手中的资产转变成可支付的日常消费能力。第三，目前我国对银发经济发展的支持性政策主要集中于土地、税收、金融、人员等方面。对影响老年经济参与和社会参与的年龄歧视和行业歧视现象未受关注，影响了银发经济资源的优化整合和配置效率。第四，市场准入制度尚未健全，产品服务缺乏标准规范、质量良莠不齐，老年金融乱象频发。第五，现阶段我国银发经济产业具有高投资、长周期、低利润的特征，企业、机构容易面临用地难、用工难、融资难、营利难等具体问题。社会资本投资动力不足，无法保持长期投资热情，投资主体多元化的格局尚未形成，成功的运营模式还在探索之中，金融服务的扶持力度也还有很大的改善空间。

银发经济高质量发展离不开上述诸多问题的有效解决。政府和社会应树立并贯彻积极老龄观，形成“金色年华”的社会共识；重新认识老年人作为生产者的角色，重视老年人的主动参与性和创造性，破除现有就业与社会经济参与的年龄歧视，构建不分年龄的社会市场体系；重新认识老年人作为消费者的角色，破解目前金融、保险和旅游康养等行业的年龄歧视，扩大老龄金融保险和旅游市场，重视激发银发经济活力。

推动银发经济的高质量发展，也需要注意发挥政府和公共部门在银发经济发展中的主导作用，为银发经济发展创造良好的制度和法律环境，搭建银发经济发展的基础设施和技术平台，突出规划引领，加强政策扶持和标准建设，强化监督管理，以科技创新促进银发产业升级；大力拓展银发经济发展资源的投入和合理配置，通过长期护理保险制度为银发经济提供长期稳定的资金供给，发挥第三次分配作用以引导企业承担社会责任参与银发经济活动；通过掌控价格调控杠杆和灵活运用市场竞争机制，在保持市场活力的原则下，不断提升涉老服务和产品提供的数量和质量，实现资源有效配置，营造一个具有公共性格的银发经济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