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蛇添足背后的持满之道

◎ 赵倡文

现在一说起成语画蛇添足，人们的理解通常为蛇本无脚，可画蛇人偏要硬生生地给蛇添上脚，比喻做事多此一举。然而，当我们细究这个成语的来源时则会发现，它最初讲的却是持满之道，即知止的智慧。

话说战国时期列国纷争、弱肉强食，当时楚国虽居南方蛮荒之地，但经过历代君王的奋斗，已经成为傲视中原的强国。公元前323年，楚国派柱国将军昭阳率军攻打魏国，一下子就拿下了魏国的八座城池，威震一时。

打得魏国俯首帖耳后，昭阳决定乘胜前进，率军攻打齐国。

楚军大兵压境，齐王惊恐万分，慌忙召集群臣商量退敌之策。可此时楚军兵强马壮，又挟连战连胜之锐气，齐国君臣一筹莫展。怎么办？刚好这时在秦国为官的齐国人陈轸代表秦国出使齐国，齐王便赶忙向陈轸请教。

故国有难，陈轸不能不管，便向齐王自告奋勇说，要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去游说昭阳退兵。

陈轸来到楚军大营面见昭阳，在恭贺昭阳取得赫赫军功后，问道：“将军破军杀敌，根据楚国的军功法，像你这样的有功之臣，应该得到什么样的赏赐呢？”

昭阳自豪地答道：“授上柱国将军之职，封上等的爵位，手执圭玉。”

听完昭阳自豪的回答，陈轸又问道：“楚国还有比这更尊贵的赏赐吗？”

昭阳看看陈轸，不解地答道：“有啊！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令尹了。”

听昭阳回答完，陈轸又恭贺道：“现在您已经是令尹了，这是楚国最高的官位。不过，我想给将军讲个小故事，不知将军愿意听否？”接着，陈轸便给昭阳讲了画蛇添足这个千古流传的故事——

有人赠给自己的舍人们一杯酒。舍人们商议道：“几个人喝这杯酒，不够喝的。不妨咱们做个画蛇的游戏，谁先在地上画成一条蛇，谁就喝了这杯酒。”其中一人手快，率先画成了，当他举起酒杯要喝时，不屑地看了看正忙着画蛇的其他人说道：“我不仅能画蛇，而且还能给蛇添上足。”等他逞能为蛇画好足时，后于他画好蛇的人夺过他的酒一饮而尽，说道：“蛇本无足，现在你替它添上足，这就不是蛇了。”就这样第一个画成蛇的人因为自满去给蛇画脚而失去了那杯本已到手的美酒。

陈轸讲完故事，看了看正在听故事的昭阳又说道：“将军你攻打魏国已经立下了不世之功，官也做到了最大。可我听说下一步你准备去攻打齐国，不知将军考虑过没有，你就是打败了齐国也不可能再加官晋爵了；可一旦你被齐国打败了呢，轻则丢爵、重则丧命，而且会使楚国跟着蒙羞。这不就是画蛇添足吗？我看将军你还是适可而止，不如率军返楚，这样一来齐国君臣感激你的恩德，二来也能保住你在楚国的高位，这样两全其美岂不更好？”用司马迁《史记》中的原话是：“今君相楚而攻魏，破军杀将，功莫大焉，冠之上不可以加矣。今又移兵而攻齐，攻齐胜之，官爵不加于此；攻之不胜，身死爵夺，有毁于楚：此为蛇为足之说也。不若引兵而去以德齐，此持满之术也。”

昭阳听完陈轸的一番话恍然大悟，给陈轸深施一礼，毅然率军回师楚国。

听从陈轸建议见好就收的昭阳回到楚国后，果然是显赫一时，楚怀王更是将传国之宝和氏璧赐给他。尤其是当他寿终正寝后，楚烈王竟将周穆王的“八骏”之一“山子”的名字赐给他做谥号，以表彰他的军功。

昭阳用自己一生的荣耀证明了陈轸所讲画蛇添足背后所隐喻的持满之道，但在历史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知止的智慧，战国时魏国的太子申就是其中的一位。

魏国太子申奉命率领大军攻打齐国，当来到外黄这个地方时，隐士徐子求见，并说自己有“百战百胜之术”。太子申一听非常高兴，就请教徐子怎样才能百战百胜。徐子说：“您贵为太子，战胜齐国，你富不过有魏，贵不过为魏王。但您若打败了，则您的后代将永远不可能拥有魏国了。我的百战百胜之术就是赶快罢兵！”

徐子给太子申说的“百战百胜之术”与陈轸讲的画蛇添足背后的持满之道如出一辙，可谓金玉良言，遗憾的是太子申虽然知道徐子说得对，但他最终没能听徐子的话，而是继续带兵攻打齐国，最后在马陵之战中战败被俘，身首异处，真的是“万世无魏矣”。

昭阳的成功与太子申的失败，这正反两个事例告诉我们，知止是人生最大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