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手艺故事

2022-09-08 03:21符晖明
银潮 2022年9期
关键词:盐场缝纫手艺人

文 符晖明

“手艺”一词,沉寂半个多世纪后,近几年又时兴起来。这得益于国家对技术人才的重视和培养。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老百姓常将“手艺”挂在嘴边。“荒年饿不死手艺人”,一个家庭中如果有位技术过硬的手艺人,全家温饱基本有了保障。让孩子学一门手艺,是许多家长的首选,我家也不例外。

大概在1968 年初冬,爸爸严肃地对哥哥们说:“你们一个去当兵,一个去学手艺,将来挣口饭吃。”我在一旁插话:“我也要学手艺,我想学裁缝!”10 岁的妹妹也叫唤着,爸爸轻轻拍了她一巴掌:“等你和姐姐长大了再说!”

当年冬天,大哥报名参军,小哥到离家几百里外的灌西盐场学习木工手艺。虽然爸爸没有答应我学手艺,但我悄悄地跟着裁缝铺师傅董八姑学踏缝纫机,不仅能做床单之类长条直缝的活儿,而且能缝纫裤子、童装。

我缠着爸妈买缝纫机,但他们对我用缝纫机做衣服一事存有狐疑,专程去问董八姑。董八姑抖着我做的衣服说:“裁剪缝纫的活儿,她一看就懂,一学就会。你家如果买了缝纫机,就不用天天跑我这儿,我可以每件给她两到三成的加工费!”爸妈忙说:“孩子学手艺,我们事先不知道,还没交拜师费呢!得补上,得补上!”第二天,爸爸专门到街上买了一条猪腿、几条鱼、两条烟、两瓶酒、四样点心送给董八姑,作为拜师礼。

那时在乡镇很难买到新缝纫机,正巧街上另一家开缝纫店的潘老师傅歇业,得知消息后,妈妈以153 元的价格将蝴蝶牌二手缝纫机买回了家。

153 元!那可是爸妈两人一个多月的工资。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裁缝手艺练好!我写信托小哥回家前绕道到连云港市新华书店,买一本上海出版的服装裁剪书,还请妈妈单位的铁匠师傅照着董八姑用的裁剪刀打了一把。剪刀很重,但铮亮锋利,用得时间越久,越觉得称手。

从此以后,缝补旧衣服,我基本上全包了,有人来找我,只需要带一管缝纫机的用线来,我从不收费。逢年过节,董八姑生意忙不过来,我就去拿些服装回来帮忙加工。就这样,我为大家无偿服务到1972 年。那年,母亲工作调动,我们全家搬至新滩盐场。

走到哪儿,我将手艺带到哪儿。这不仅为我们家的口碑增了光添了彩,而且还歪打正着,解决了我第一份工作的吃饭问题和婚姻大事。

1973年,我到淮北盐务局台北盐场当教师,分配到前进工区塔山顶上的学校教初中数学。那时,每周上六天班,我周一至周六中午在食堂吃饭,周六晚上和周日全天的四顿饭要自己解决。

刚开始两周,周六下午,我在招待所里吃住,周一起大早赶往学校。汽车班次少,步行路又远,很不方便。我察觉山上一些人家有缝纫机,但我从未听过使用的声音。我心想:是不会用吗?我的手艺能不能帮到大家?于是,我买了做棉袄的布和棉花,晚上在教师办公室的乒乓球桌子上摆开裁剪。

几位老师见状围拢上来,惊讶地问:“你会裁衣服?会打缝纫机吗?”我笑着说会,几位老师抢着说,现在结婚都要三转一响(缝纫机、自行车、电风扇和收音机),盐场有缝纫机的人家很多,但大多数人不会裁剪、不会缝,摆在家里“做样子”。他们认为我又会裁又会做,请我星期天轮流到各家去帮忙。我爽快地答应了。

从那以后,我被称为“巧手小老师”。每次缝补,热情纯朴的盐场人都会拿出最好的饭菜款待我,我也再不用去住场部招待所啦!值得一提的是,因为这门手艺,我被住在学校附近的未来婆婆看中。她千方百计地让她儿子到学校代课,从而与我相识、相知、相爱。

手艺在我家被打上了深深的时代烙印。我的小哥不仅木工手艺精湛,还兼学电工,在盐场作为技术工种工作到退休。我的小妹高中毕业后如愿学了手艺,车床、刨床、铣床样样精通。上世纪80年代末,成品服装渐渐多了起来,我工作繁忙,裁缝手艺才逐步放下。

进入新时代,手艺已经上升到一个更高层次。在国家的重视和政策的鼓励下,一批批从“手艺人”脱颖而出的“大工匠”如雨后春笋般茁壮成长,正在为祖国日新月异的建设不断奉献精湛的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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