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先生写过《北平的秋》,画面祥和,丰富多彩,生动怡人。北京的秋天瓜果市场更丰富,但北京的秋色也单调了。高楼林立,立交桥纵横,少了祥和的味道。
立秋后的一天,我从家出来,猛然发现小区外有一片荒地,这真是新鲜事。
这是一大片芦苇地。芦苇已经枯黄,秋天的阳光里,芦苇是金黄色。芦苇地里横生着不知名的蔓条,湿漉漉的还挂着晶莹露珠。黄灿灿的菊花遍地开满,昂着头,怒放着,迎着上午的太阳,朝气蓬勃。还有紫蓝色喇叭花,一串串的挂在芦苇上,有的攀上垂下的柳树。黄色和紫色是一对补色,这两种颜色在一起最和谐。在秋天的寂寥中浓艳热烈,如梵高图画般张扬。
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树上,挂着像杨梅一样的鲜红的果,这果子恰是杨梅般大小,只是果子表皮上长了密密长长的触。鸟儿和蜂在欢快的吃,看着让人眼馋。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果子,忍住了不敢去摘。
回来查找,这棵树叫构树,别名楮(chǔ)桃,也作楮树、穀树。在日本叫七枚梶树。桑科落叶乔木。果子确实叫做野杨梅。初夏开绿色小花,雌雄异株,雄柔荑花序下垂,宛如一颗颗长满软刺的毛毛虫;雌花序球形,橘红色,甜美多汁,口感类似草莓或桑椹。构树的英文名:Paper Mulberry,直译为纸桑树,桑取其桑科之意,纸则直指其用途。在我国古代典籍中“,楮”被用作“纸”的同义字。古时为纸的代称。
放眼这一大片荒地,孤零零的几颗构树,肯定不是刻意种植的。那是哪里来的呢,倒是有可能是鸟的所为了,看着高大和粗壮,也有一些年头。
再一天,我摘了一些构树的果子“野杨梅”。做了“野杨梅”的马爹利鸡尾酒和“野杨梅”的慕斯蛋糕。野杨梅味道酸酸甜甜的,味道不输真杨梅,却更有一些秋的滋味。这滋味厚朴浓郁,掺杂一些野味。
我喜欢构树,不止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甜酸的果实,而且在这些荒废的大地上,能茂盛生长。据说当下构树是被贬为“恶木”的,就因为构树生长力顽强,有坚韧的品性,只要撒下种子,无需特别关照,甚至在石缝或干苛砺垣都可旺盛茁壮成长。构树如愚公一般,朴实地隐于山野草莽间,用初心描绘秋天瑰丽的景色。
忽然想给北京人定个味道。
北京人是啥样呢?怕是问一百个人,有一百个答案。简单一点,北京出生的人,气质是啥样子。小说里,骆驼祥子和虎妞儿算是。老舍也算吧。葛优和王朔算吗?写得一笔好字的徐静蕾应该是。
皇城根人,有一种油渍麻花的爷腔,骂起人来不吐核儿。我喜欢王朔的作品,也学他的腔调,可惜学不会。又有胡同生活,闲适惬意,大夏天光着膀子乘凉,盛产“膀爷”。家住二环以内的,开发商拆不动。大伙跟吃了凉柿子一样,踏实着呢。我认识的美女,有几个是北京人。比如唱歌的叶蓓,还有尹伊,还有一个徒弟媳妇,都长的漂亮,一个个性格直爽,不端着不摆着,能说能笑能喝酒。徐静蕾是北京的茉莉花香,许晴是北京秋天熟透的柿子,柿子里的小舌头充满甜蜜的诱惑。王朔说,这些女生味儿,不可言传。
有一道,原汁原味儿是北京菜——芥末鸭掌。世界上叫芥末的有三种;辣根,山葵,黄芥末。只说黄芥末,原产中国山东。山东人把芥末味道带到北京。北京从有烤鸭就开始剥鸭掌,全聚德、便宜坊剥鸭掌有几百年了。两厢合一起,就有了“芥末鸭掌”。
芥末鸭掌好吃不好做。纯正好芥末,市场上不好找。北京当年,有一个“34号”是特供商店,大饭庄子都从那里进货。2000年前后,“34号”撤销,搬走。知道他家芥末地道的,还千方百计找上门去。发芥末要控制好温度,夏天泡,不要开水。冬天把沏好的芥末,放在热地方,暖气上或火炉边。
芥末发好了,调芥末汁。用米醋泄开,加水,滤掉泥沙。加北京金狮酱油、香油、味精、料酒、盐,把味儿调正。
鸭掌要现剥现吃,鲜鸭掌是黄色的,这样的鸭掌有油香。剥鸭掌是手艺,一般都是大姐干,时间长了,她们一边聊天一边剥,眼睛是不看的,但剥下来的鸭掌个个整齐。
吃芥末鸭掌有个技巧,不能鼻子、嘴都张着,那样芥末直来直去冲鼻子,眼泪一下就下来。要用嘴喘气,肯定没事。芥末汁很辣,一不留神,上了脑门,就是醍醐灌顶了。
会吃的人上瘾,稍微呛一下,打个喷嚏,像鼻烟。过瘾,爽。
烤鸭店的师傅,还带我们吃烤鸭蘸芥末,与烤鸭蘸酱裹葱相比,是另一个味道。
秋冬,北京人吃芥末白菜,还有芥末肚丝。芥末,北京人戒不了。
我吃过法国的第戎芥末。波尔多,有专卖烤牛肉配芥末汁。芥末汁用奶油和柠檬调过,温和有奶油味,和法国人的性格差不多——不如北京芥末有劲儿。菜有酸甜苦辣咸,人分生旦净末丑。一个芥末,就能五味杂陈,配上五脊六兽,吃出眉眼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