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温柔甜美(三)

2022-08-23 03:27画盏眠
花火彩版A 2022年5期
关键词:老太太

画盏眠

一切迹象表明,沈醉从答应乔皙同行开始就在为此刻——让她在长辈面前替自己做证——做铺垫。从来都是她压榨别人,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当工具。

好,沈醉,很好!她在心里把沈醉骂了无数遍,面上笑得愈发明艳:“是的,奶奶,我可以给沈导做证。”

老太太看到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姑娘好俊。”

她抿嘴笑:“谢谢奶奶。”

老太太又问:“哪个乔?哪个皙?”

她回道:“大乔小乔的乔,白皙的皙。”

“好听,”老太太怕她拘谨,拉了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旁边,“那我以后叫你小乔好不好?”

她柔声道:“好。”

老太太本就对温柔的女孩子没什么抵抗力,乔皙这一声更是宛如糖水般淌进了她的心里。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继续问乔皙“哪一年的”“什么星座”“家住哪里”“父母如何”。

喬皙耐心地回答“1995年的”“摩羯座”“霖城人”“父母离异,爸爸是做生意的”。

老太太想说什么,莫名沦为背景板的沈醉忍不住打断:“人家乔总是我工作时认识的朋友,不是相亲对象,奶奶,您问这么细做什么。”

“我和小乔互相认识一下啊,”老太太理直气壮,“我又没说小乔是你的相亲对象,你急什么。”

沈醉话到嘴边咽了回去。乔皙难得见他吃瘪,差点笑出声,不过她是个素养良好的工具人,忍住了。

沈醉的奶奶是个很时髦的人,玩最火的游戏,追最热的剧,吃最新的瓜。饭桌上,身处娱乐圈一线的“瓜贩子”乔皙和老太太几乎一拍即合。乔皙把自己知道的圈内实锤过的“瓜”讲给老太太,老太太无数次震惊:“真的吗!不会吧!他看着不像那样的人啊!”

乔皙讳莫如深地点点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老太太满脸不可思议。

乔皙又附到奶奶耳边低声说什么,奶奶惊得高血压差点犯了,她笑着拉住奶奶的手。

晚饭结束,黎嘉洲等人有事先撤了,乔皙又陪老太太聊了一会儿,看时间不早了,这才准备搭沈醉的车离开。

老太太把两人送到门口,依依不舍:“小乔下次还来玩啊,”想到什么,她说,“不过我不常在这,我常在市区,反正你来渝市就给我打电话,我派人来接你。”

乔皙笑着应道:“好。”

沈醉提醒老太太:“人家乔总没那么多时间,来渝市基本都是出差。”

老太太明理:“那还是工作要紧。”

乔皙道:“我有空就给您打电话。”

老太太知足:“好。”

回城的路上,沈醉向乔皙抱歉:“我奶奶性格比较直,如果说了什么欠妥的话,乔总不要放在心上。”

乔皙道:“挺可爱的。”她这话是出自真心。

沈醉思忖道:“她是不是加你微信了?”

乔皙道:“让我有‘瓜记得分享给她。”

沈醉道:“可以不用理。”

“没关系的,”乔皙道,“我只是没想到,”她顿了一会儿,笑道,“沈导会这么听老太太的话。”

“倒也不是听话,”他的声线慵懒了些,“老太太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明眼亮。她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只会催我相亲,催我恋爱,但绝对尊重我的意愿,不会逼我什么时候必须脱单或者必须和谁在一起,她偶尔也会说想我和我爸妈,但从来不会要求我们什么时候必须去看她。”他继续道,“老太太陪我的时间比我父母都多,小时候我要什么,她给什么,要去哪,她带去哪。如今我长大了,她老了,很多事情做了,又不会少块肉,顺从点、孝敬点是应该的。孝顺、孝顺,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保姆车后座椅背朝后调了点,沈醉本就颀长的身形被拉得更为舒展,他指节分明的、好看的手散漫地搭在棕木扶手上,棱角利落的俊脸被车厢顶部微微、微暧昧的暖色光源衬得半明半暗。旁人的骄傲是自内而外的炫耀,沈醉的骄傲是自外而内的收敛。

很奇怪,有时候他分明沉默着,却总让人忍不住把视线放在他的身上。乔皙也不例外。

他抬眸遇上乔皙的目光,用眼神询问——乔总怎么了?她大方又坦荡:“沈导好像在发光。”她说完,自己都觉得这马屁拍得相当自然且有氛围感,麻烦沈导内心膨胀一下,最好不小心答应她什么。而他也分外捧场,语气带着科学求知的严谨和惯用的温和:“哪种光?”

她干笑,这话没法接,谢谢。而她的沉默让他的薄唇也勾出点几不可察的弧度来。

半小时至酒店,保姆车停稳,自动门徐徐打开。沈醉探身从后排给乔皙拿了一盒伴手礼:“乔总好好休息,有空联系。”

她当然知道“有空”就是“没空”的意思:“沈导可以等我两分钟吗?”

他礼貌道:“当然。”

她看他一眼,快步下车进入酒店大堂。她和前台交涉时,后面有车过来,沈醉索性下车抽烟,让司机把保姆车停到旁边。

远处天边夜色黑而冷,近处灯光明亮,明暗交界的台阶上,男人站得随便,一只手插在口袋,另一只手夹着烟,男人俊美慵懒的姿态很是好看。

乔皙出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她在心里第无数次感慨沈导不该做导演,应该出道。她敛了敛心神,三步并作两步过去。

沈醉掐灭了烟,乔皙把手中精致的丝绒盒子递过去。沈醉挑眉:“这是?”

乔皙:“看看。”

沈醉依言接过来打开,看到了里面那个花纹繁复、质感厚重的羽毛镯子。这是个手工品牌,分裸镯、钻镯、宝石镯,发小们送沈醉那枚中间嵌的玛瑙,乔皙送的这枚中间嵌的祖母绿。多年前就以六位数的价格起拍的东西,现在价格破七位数很容易。

沈醉没流露出什么情绪,盖上盒子,递还回去:“我和乔总一面之缘,太贵重了。”

她没接盒子:“贵重才能代表诚意。”

他没接话。她不恼,看着他,语气认真又诚恳道:“虽然沈导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我还想再争取一次。见您之前,您之于我而言是二复老师指定要敲的导演,今天接触下来,在我心里,您是能驾驭《见江山》的唯一人选,”她道,“我表达诚意不是要您接这个戏,而是想争取一个给你剧本的机会。不过,我很肯定,您看了一定会接。”

乔皙很会谈判,铺垫承接递进,每一环都恰到好处,给人一种亲近感,而这样的亲近感与感情无关,她只想“近水楼台先得月”。而此刻,楼台上的月亮拉过乔皙的手,把盒子放回她手中。

“不是剧本的问题,而是古装剧拍摄的强度和周期,”他有礼貌道,“虽然家里刚从财富榜第一名掉到第三名,但暂时不需要我赚钱维持,比起暗无天日的工作,我更向往一场浪漫纯粹的爱情。”

她在心里恨不得骑到他头上将他暴揍一顿,笑容却是温柔、甜美:“那就更要收下了。”

他不明白:“嗯?”

她的声音清越:“礼物本来是送给一个才华横溢、潇洒倜傥的乙方,现在,”她顿了顿,“是送给我心向往之的一见钟情。”

沈醉看向乔皙。她不闪不避,眼波潋滟着,给了他最大的暗示和肯定。

优秀的猎手往往以獵物的方式出场。她,一个以猎物方式出场的美女猎手,乔皙。

沈醉愣了片刻,唇间漫出道不可思议的笑声。他身边不缺爱慕者,也不缺谈工作的合作方,但上一秒还在谈工作,下一秒就表白的人,乔皙绝对是第一个。他道:“其实见面之前我就听说过乔总,”迎着她的目光,他继续,“先是星光债务危机,高层丑闻缠身,乔总单枪匹马把存剧打包卖给蓝海卫视,救了星光一命,然后操盘《飞花令》和《问剑》。《飞花令》直接把两个十八线演员捧成一线演员,《问剑》帮沈言曦复出,再夺奖。”

沈醉道:“都说乔总做事干脆,思路和手段非同一般,但我没想到她能洒脱到……”顿了顿,他说,“拿爱情做筹码来谈项目。”

他的态度已经裹在了微冷的声线里。而乔皙听完不觉得羞愧,也不急着辩解,反而温温和和地回道:“其实见面之前我也打听过沈导。”她道,“天才,随性,但凡好好当导演,能在‘豆瓣250出个小合集,但我没想到,”话锋一转,她道,“沈导这样的天才,还这么……”她像他那样顿了顿,“不自信。”

不得不说,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上一秒让人觉得她的言行有失妥当,下一秒却让人觉得没关系。他明明在质疑她动机不纯,她反而捧了他的个人魅力,实在让人难以抗拒。

他看向她,她回看他。两人距离很近,近到他能用视线去描摹她柔润精致的五官线条,从下颌到菱唇,再到小巧的鼻尖。她眉眼漂亮,与他对视的目光大胆且平静。

不远处塔吊上的指示灯闪了一下、两下、三下。沈醉脸上重新浮出笑意:“人在美好的事物面前自卑很正常。”

乔皙疑惑。我吹捧你是有求于你,你吹捧我是要做什么?

她觉得自己挺普通,好吧,她不谦虚了,她是有那么一点美貌,也很会聊天,可也不至于让他上头到说这种放低姿态的话啊。

就在她嘴角上扬,纠结现在提两个人在一起会不会太快,提项目会不会显得太功利的时候,沈醉微哑的嗓音再次响起:“我说的是今晚的月亮。”

她的脸色霎时僵住,难得拿捏不住话题。而他不再斡旋,直截了当:“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乔总都很特别,我欣赏你对待工作的态度,所以不希望你把时间浪费在徒劳无功的事情上。”

她的嘴角弧度缓缓放平,沉默地着看两人在地上的影子。

他看着她:“这么说吧,”他斟酌,“如果乔总你在进行很多种尝试之后,确定了人生的第一目标是自由,而你刚好拥有自由,你会为了财富或者功名去放弃自由吗?”

她攥了攥手里的礼盒:“沈导刚刚拒绝项目时说的是向往爱情。”

他语气平静:“用爱情回绝项目,用自由回绝爱情。”

他的思路很清晰。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其他人只能撤了,可乔皙嘴角努力地朝上扯出个弧度,还想争取:“真的没有那么一点可能吗?如果可以——”

她故意模糊了主语。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想抓住。

而不管主语是项目,还是爱情,他的答案都很坚定。

“抱歉,没有。”

他把冷掉的烟头扔进垃圾桶,嗒,很细微的一声响。

不远处塔吊上的指示灯急急地亮了几秒,蓦地,光火灭在乔皙的眼里。

哪怕沈醉后来说当朋友没问题,哪怕两人作别时是他目送乔皙,回到房间后,她仍被铺天盖地的挫败感席卷了。这种挫败不是刚开始就告诉你不行,而是无数次给你希望,无数次接近成功,最后完全落空,再告诉你之前的希望是幻觉,是你自我感觉良好。

温柔刀,无情刀,刀刀致命。

乔皙有些失神地卸妆、冲澡,直到整个人如烂泥般瘫在床上,她的胸口还是闷闷的,喘不过气来。她给唐素发了一条长微信,讲了前因后果,五分钟后,接到了唐素的电话。

唐素问:“睡得着吗?”

乔皙长长地叹了口气:“真的,从来都是我拿捏别人,就算我老爸,就算前任,都没拿捏过我,今天竟然被拿捏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报应?”

电话那头的唐素大概在哄孩子:“能到搞定沈醉层面的圈里人,谁不是人精,人精都说搞不定的人,你怎么会觉得容易?”

乔皙用腿夹着被子,仰天长啸。唐素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你打算怎么办?明天回去?要不要再努力一下?”

乔皙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怎么努力?再努力,也没结果。”

唐素补刀:“还要加上一条不识好歹的罪名。”

乔皙“哇”的一声,更绝望了。

这天晚上,睡眠一向差的乔皙做了个梦。她梦到自己和沈醉站在酒店门口分别,自己谢谢他的坦率,他谢谢和自己的相遇。

她问他可以做朋友吗,他说没问题,她笑着说“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他忽然变成怪兽,一口吃掉她,吃完还咂巴咂巴嘴,说:“朋友什么的,最好吃了。”

城市另一端,睡眠素来好的沈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不知道原因,辗转良久,还是吃了两片褪黑素才勉强睡去。

第二天早上,乔皙醒来时,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她用床头的电话叫了份早餐,手机插上电,哈欠连天地去浴室冲澡。她出来时,哈欠没了,早餐到了,手机也自动开机了。

她坐到早餐架前,用马克笔在“四季祝乔女士拥有美好一天”的水晶卡板下回了个“谢谢”,这才慢条斯理地边吃早饭边回复微信。

她先和助理对了一下近几天的行程,让助理订了今晚回霖城的高铁票,然后和一个同在渝市、新项目有签约意向的编剧约了中午的饭局,再回复老友乔悦,说下午可以去乔悦的剧组探班,最后点开《晚街》剧本群,看编剧新发来的前六集。

剧本很精彩,恰如窗外大片云朵与朝晖掩映。

乔皙倚在窗边沙发上,脑子里想的却是其他事情——二复不可能改变要沈醉执导的意愿,沈醉不可能来,自己和吴霜的对赌刚开始就被逼到了生死局——她的心态有些崩,转念想,大不了跳槽,大不了出局,大不了东山再起,退路有的是。这么想着,她心里好受了些许。

她看完剧本前六集,已经快中午了,她给编剧发了个简单的反馈,接着预约了酒店提前将行李送去高铁站寄存的VIP服务,然后开始收东西。

沈醉昨晚送的伴手礼和拒收的礼盒都在茶几上,而昨晚还温柔地对沈醉表白一见钟情的乔皙此刻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随手把两个盒子扔进行李箱。

编剧叫五十步,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和乔皙加了三年微信好友,现在才有机会合作。

饭桌上,乔皙大概阐述了一下项目内容,《时代洪荒》,一部讲国企改革的年代剧,难点有二,一是对细节的要求比较高,没有亲身经历,很难写,二是人物群像塑造问题。

刚好,五十步的上部剧是历史群像,他转编剧之前是国企技术员。

乔皙让他报价,他表达了想和她合作的强烈意愿,让她先开,她开的含税八位数刚好是他的预期。五十步豪迈地以茶代酒:“乔总爽快。”

乔皙从不亏待创作者,笑着举起茶杯,和他轻碰:“合作愉快。”

从饭店出来,她打车去了乔悦剧组,乔悦见到她,万分惊喜。两人拥抱完,乔悦把“当红炸子鸡”陶然叫过来给乔皙打招呼,没想到陶然来了就不走了,一口一个“皙姐”,嚷嚷着要和她合作。

她敷衍,忍不住笑:“是不是每来一个探班的制片姐姐,你都这样?”

陶然连连大呼冤枉:“哪有,我只对皙姐这样,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一见如故。”

乔皙故意:“真的假的?”

陶然信誓旦旦:“比真金还真。”

乔悦嫌弃:“就会看人下菜碟。”

乔皙笑。

三人聊了一会儿,陶然被现场导演抓去上戏,乔悦又把其他主演喊过来给乔皙认识。乔皙挨个打了招呼,加了微信,有个刚满十八岁选秀出道的小女生长了双水灵的鹿眼,她忍不住夸了两句,然后买给全剧组的奶茶就到了。

乔悦笑得虚情假意:“又麻烦乔总破费了。”

乔皙轻推乔悦:“你可拉倒。”

乔皙又和乔悦聊了会儿项目的事情,准备离开。

乔悦让自己的保姆车送乔皙,她没和自己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妹客气。

午后阳光暖融融地铺了一地。保姆车上,乔皙收到刚加微信的年轻演员们发来的卖萌表情包。她一一回复,将聊天框再朝下拉,她看到了方雨妍发来的语音消息。

乔皙把手机拿远了些,皱着眉头点开第一条,方雨妍嗲里嗲气的声音响彻车厢。

方雨妍:每次我自己开项目,不是主演改剧本要疯狂出飞页,就是筹备那边搞不定的事情,大大小小一堆事,全都交给我处理,我还是第一次接这种什么都安排好的项目。

乔皙心说,那不叫接,叫抢。

方雨妍:我还跟林程说,刚进组可能会很累,没想到,什么都不用我操心,皙姐就是厉害。

乔皙心说,不是我厉害,纯粹是你垃圾。

方雨妍:不过,这样也不好,要我操点心吧,我愧疚感还能少点,偏偏我什么心都不操,就很过意不去。你知道的,我脸皮很薄。

乔皙心说,自信点,你脸皮很厚。

方雨妍:皙姐,皙姐,下次我手上有好项目,一定还给你。

乔皙槽多无口,忍住想吐的恶心感,一个字一个回复。

乔皙:不用下次,你已经给了《见江山》啊。

方雨妍“说话中”断断续续,然后发来一条六十秒的语音信息。

方雨妍:皙姐,有个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才知道,原来人家沈醉是华视大股东,沈言曦的堂哥,妥妥的资本圈大佬。人家说他拍《弑宴》都是玩票的,更别说其他……

方雨妍故意这么说的。我知道你和吴霜签了对赌协议,但大家都是为公司好,对不对赌没关系……

方雨妍继续:不然,这样,等你这阵忙完回来,我和你一起去见吴霜,我帮你在他那里求求情,他应该会松口……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后退。乔皙一遍遍听着方雨妍的语音,冷笑不止。乔皙和方雨妍之间的恩怨说俗套也俗套,说狗血也狗血。

四年前,乔皙放弃所学的金融专业,投入了影视行业,进了星光传媒唐素团队做发行。半年后,方雨妍也进来了。先入职的乔皙拿后入职的方雨妍当妹妹,对她处处照顾,她却转头就和乔皙交往四年的初恋男友林程搞在了一起。乔皙撞破他们的奸情后,高大帅气的林程跪在她面前哭得声泪俱下、认错挽留,甚至一巴掌一巴掌朝自己脸上扇。她道了句“没必要”,把门一摔,走得头也不回。

半个月后,林程进入星光财务部,一个月后,方雨妍在朋友圈秀恩爱,表示和他在一起了。林程和乔皙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会送她来公司,不少同事知道他是她的男朋友,这厢方雨妍和他在一起,大家多多少少都在议论。方雨妍也不急,只是时不时跟团队走得近的人吐露心声,诸如:林程是和乔皙分手后,才和自己在一起的。乔皙外表看着性格好,其实骨子里冷漠、强势、控制欲强,林程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痛苦、抑郁,自己的出现简直是一道光,拯救了他……

一传十,十传百,流言就換了风向。有人问乔皙要不要跳槽,方雨妍属实硌硬人。乔皙回说:“我为什么要走,错的又不是我。”

有人问乔皙要不要在同事面前揭穿方雨妍和林程的真面目。乔皙回说:“没必要,死者为大。”用经济学里的一句话讲,乔皙从不为打翻的牛奶哭泣。

后来,方雨妍担纲制片的小网剧一会儿有朵水花,一会儿没朵水花,乔皙在所有人说唐素压榨她、劝她离开唐素的声音中跟在唐素总制片后面挂了三部剧的制片人,等到第四部《问剑》,她帮公司渡过难关。唐素作为奖励,亲手给她牵了一线演员的线,自己退居总策划,她任总制片。

正剧,权谋,收视纪录,仅用这一部戏,乔皙就站上了行业头部。眼看她甩开方雨妍一大截,没想到公司重组、唐素辞职,来了个特别“欣赏”方雨妍的副总裁吴霜。

他一路喂资源,硬生生用数量把方雨妍推到和乔皙差不多的位置上,然后有了现在。乔皙做什么发型,方雨妍也去做;乔皙买什么包,方雨妍也去买;乔皙跟了两年的《雨霖铃》,方雨妍光明正大地抢走……

乔皙收回思绪之际,乔悦来了电话。

乔悦道:“有个事,我忘跟你说了,之前蓝海二把手不是想挖你去平台做制片吗,就总在我这打听你。后来有一次有个饭局,吴霜和方雨妍都在,他们跟那二把手说了什么,后来那二把手见我,就再也没提过你。”她压了点声音,“这事儿怎么说呢,就很微妙,你感受感受。”

乔皙眼睫微垂:“谢了。”

乔悦嗐道:“我们之间说这些,有空一起玩啊。”

乔皙和乔悦闲散地聊了两句,乔皙刚挂电话,方雨妍的语音又来了。

方雨妍:皙姐,你在公司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反正《见江山》你吃不下,不然我跟吴霜说,把你的团队并到我的团队来,我们一起做,你覺得怎么样?

乔皙的鼻子里漫出一丝嗤笑,毫不客气。

乔皙:我并到你团队的话,谁是总制片,谁是执行制片?

方雨妍回复:我当然想把总制片的署名让给皙姐,但吴霜肯定不同意。没关系,皙姐,我们可以明降暗升,事情的决定权都给你,我署个名就行。

谁都知道署名最值钱,大家拼死拼活就为了争个署名,方雨妍这话几乎就等于把巴掌朝乔皙的脸上扇,一边扇,还一边说“我就是看不惯你,你能怎么办”。

就在这时,吴霜来了条微信。

吴霜:进度如何?

他掐点掐得像和方雨妍唱红白脸一样。乔皙紧握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脸上却被气出了笑。

她素来是,碰壁,可以,向垃圾低头,不行!你越搞我,我越厉害。

从前因为唐素在,她没走,如今总监层级以下,她手里的股权远多于方雨妍在内的其他制片人,仅少于吴霜。所以,要走也是别人走,绝不可能是她。她笑着取消了回霖城的所有安排,交代助理退了高铁票,然后扫了眼车窗外,客客气气地对前排司机道:“师傅,麻烦靠边停一下。”

司机“啊”了声,迟疑说:“不是去高铁站吗,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司机好心提醒,“而且这里是开发区,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连车都不好打,天气预报还说待会儿有雨。”

乔皙的笑容愈发灿烂:“就是这里。”

傍晚六点,绵绵小雨给城市加了柔光滤镜。晚高峰的车水马龙在城市中央汇成一道道喧嚣的亮线,稍偏的水云间园林别墅则安静得连雨敲瓷砖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沈醉最喜欢这样的天气,自己炒个底料,买一堆新鲜食材。屋外雨越下越大,他一个人在家里边涮火锅,边看电影,滚热的红油咕噜噜冒着泡,鲜香软嫩的虾滑伴着油面恣肆散香。这种时候,别说工作和甲方,就算他沈家祖宗叫他,他也不可能离开他的饭桌分毫。

只是电影刚开场,嗡嗡嗡,手机震动。沈醉拿过手机一看——来电人,乔皙。

沈醉觉得自己昨晚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而乔皙绝对识趣。

那能有什么事呢?他想不出来。出于礼貌,他按下接听键,一秒静默后,一道着急无助的女声裹着风雨传到他的耳朵里。

“沈导,很冒昧地打给你,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醉不确定道:“乔总?”

乔皙似乎不想让自己显得委屈,语气强撑着平稳:“沈导,是这样的,我去高铁站的路上不小心下错了地方,我想重新打车,可是没有打到。”

沈醉沉默。

“我给我助理和朋友打电话,她们都没接,”不管乔皙工作上多雷厉风行,抛开工作,她也不过是个敏感、脆弱的女孩子,“沈导,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醉仍旧沉默。

乔皙察觉他的沉默,想努力平复情绪,可她越平复,压抑的哭腔在风雨中就越是清晰。

“我一个人,找不到路了,手机也快没电了。”她控制不住地哽咽道,“而且,天好黑,雨好大……”

她对自己堪称绝伦的演技非常满意,但她很有上进心,试图稳中求进。于是,她在沈醉的沉默中哽咽着,还如雨夜湿漉漉的白莲般轻颤一下。

“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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