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研究进展与展望*

2022-08-23 08:40赵栋祥
情报杂志 2022年8期
关键词:数字信息信息管理数字

赵栋祥

(郑州大学管理工程学院 郑州 450001)

0 引 言

个人信息管理一直是国内外图书情报和信息管理领域重要的研究课题[1-2]。数字时代和大数据环境赋予了个人信息管理新的意义和研究命题[3-4]。数据和信息在我们日常的学习、工作和生活等各种活动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人们每天都要与数据、信息打交道,收发邮件、下载文献、创建文档、编写代码、浏览或收藏网页、手机拍摄照片或视频、添加待办事项到备忘录、刷微博、查询出行线路、用手机点餐或打车、听歌看视频、网络购物、电子游戏等各种活动都会产生数字痕迹[5]。由此,人们获取、创建和存储了大量、多源且异质的数字形态的数据。

被囤积的多源、海量、异质、非结构化的数据构成了我们的“个人大数据”[6],大数据环境下个人如何对存储和积累的数字数据进行有效管理是一个富有挑战但具有现实意义的课题。随着个体囤积数字信息的现象愈加普遍,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开始关注个人的数字囤积(也有学者称之为数据囤积、虚拟囤积)行为[7-9]。但是,目前的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研究主要分布在心理学、新闻传播学、计算机信息系统等学科领域,图书情报和信息管理领域对这一新兴交叉领域关注不足,此外缺少对相关研究的整体回顾和梳理,基本概念和研究框架尚不清晰,制约了相关研究的整合和发展。鉴于此,本文在文献调研的基础上,系统剖析、综合归纳与详尽描述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研究的缘起、概念内涵和主要内容,总结当前研究的特点和不足,并探讨未来研究方向。

1 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研究缘起

笔者对国内外数字囤积相关文献进行了检索和收集。国外研究方面,以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数据库、Google Scholar为数据来源,以“digital hoarding”“data hoarding”“virtual hoarding”为检索词进行检索,得到相关核心文献约30篇,其中最早的一篇学术文献发表在2012年第2期的《Issues in Information Systems》上,主要探讨了数据囤积和信息杂乱的影响,也论及了工作场所环境下员工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9]。国外数字囤积研究发展至今,已逐渐得到心理学、管理信息系统、计算机科学、图书情报和信息管理等多个学科的关注,并积累了一定成果,亟需梳理和总结以推动学科间知识的借鉴融合、数字囤积跨学科多视角研究的深化。国内研究方面,主要以中国知网为数据来源,使用高级检索功能,以篇关摘为检索字段,以“数字囤积”“数据囤积”“虚拟囤积”为检索词进行检索,并在万方和百度学术中进行补充检索,合并去重后得到直接相关文献7篇,其中1篇发表在图书情报学期刊,4篇发表在心理学期刊,还有2篇发表在普通期刊上。比较发现,国内数字囤积研究起步较晚,最早的中文学术文献发表于2020年;文献数量上也落后于国外,有较大的提升空间。为了进一步促进国内数字囤积研究,尤其是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研究发展,扩展图书情报和信息管理学科的研究边界,有必要回顾和梳理已有相关研究。除了上述文献外,数字囤积行为研究还可以追溯到个人信息管理、信息过载等相关研究。本文的研究目的是:梳理国内外相关文献,促进各学科交叉借鉴,推动数字囤积研究深化,扩展图书情报和信息管理研究边界。

梳理相关文献,笔者发现,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的产生和发展主要受到以下三个方面背景因素的影响,包括数字信息环境的演进、数字存储技术的发展、个人数字化记忆的兴起。

1.1 数字信息环境的演进

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产生和发展首先源于数字信息环境的演进[10]。从20世纪40年代以来,人类社会所处的信息环境急剧变化。数字时代、信息时代、移动互联网时代和大数据时代等纷至沓来,并呈现出交叉融合的态势。数字化的快速发展促进了全球数据领域的不断发展。我们每天产生的数据量十分庞大,且数据增长速度在加快。大数据时代的到来加速了信息爆炸。2021年发布的《数据永不停歇》(Data Never Sleeps 9.0)报告显示,在数字时代的今天,TikTok用户每分钟观看约1.67亿条视频,Google每分钟执行了约570万次搜索,Instagram用户每分钟上传约6.5万张照片,Twitter用户每分钟发布约57.5万条推文[11]。数字信息环境的深化和渗透不仅重塑着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也深刻影响着我们每个人,包括个人生活、工作和思维等。

大数据时代也激发了人们的数据意识,重视数据要素、积累数据资源、挖掘数据价值成为大数据时代的新时尚。才短短几十年的时间,人类社会就从一个信息相对匮乏、获取和保存不易的时代快速进入到一个信息极度丰富的时代,对广大中国人来说,两个时代之间过渡的时间更短,变化更剧烈。毫无疑问,大数据已经渗透到个人的学习、工作和生活中。从某种意义上讲,个人保存和积累的这些大量、多源、异质、高频、分散且碎片化的数字信息内容,具有典型的大数据特性。李玉坤等[12]也认为,信息技术的发展使个人数据管理(personal data management)问题日益突出,个人数据管理问题本质上是分布、大规模、异构、复杂数据的管理问题在个人数据管理领域的反映。结合大数据的特性来看,个人保存和积累的数字数据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大数据,即“个人大数据”(personal big data),Gurrin 等[13]也称其为“小的”大数据(little big data)。

1.2 数字存储技术的发展

其次,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产生和发展也缘起于数字存储技术的发展,主要表现为数字存储技术的演化、数字存储能力的提高、数字存储成本的降低、以及其在个人存储中的应用。2017年,一项名为“数字囤积者”(Digital Hoarders)的调查显示,平均每个美国人拥有582张保存的手机图片、近83个书签网站、21个桌面图标、13个未使用的手机应用程序、2部坏掉或不用的手机,以及655GB的外部存储材料[14]。数据存储的最大存储能力在持续提升的同时,存储成本却在不断下降。智能手机、个人电脑等数字设备的存储容量随着每次升级、换新都在增加,再加上个人云存储的成本也非常低,因此保留和累积大量的电子邮件、照片、文档、应用程序和其他各种数字信息内容似乎不是什么问题。数字媒体的可用性、经济实惠的存储选择为个人积累大量数字信息开辟了新途径。

1.3 个人数字化记忆的兴起

最后,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产生和发展同样缘起于个人数字化记忆的兴起。个人数字化记忆指个人使用各种现代信息技术来记录和保存自己的学习、工作、生活和日常活动,形成以个人为主体的数字化记忆(digital memory)。在数字时代之前,个人数字化记忆是奢侈的。以全人类、国家、民族或某个组织机构、某个名人为主体的数字记忆,通常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且需要庞大的技术能力做支撑[15]。随着各种现代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和广泛应用,个人数字化记忆开始兴起。个人有兴趣且有能力记录和保存属于自己的数字化记忆,包括聊天记录、数字照片、视频、录音、电子文档、个人网站、电子邮箱、社交媒体和游戏账号等[16]。但是,大多数时候,我们不是因为信息太少所以“忘记”,而是因为信息太多、更新太快所以“记不住”。大数据之父迈尔-舍恩伯格[17]也指出,大数据时代下数字化记忆隐藏了许多潜在危险,甚至威胁信息隐私和个人发展,他认为我们应当平衡记忆与遗忘的关系,要对数据或信息进行取舍和有效管理。

综上所述,在数字信息环境演进(尤其是泛在信息环境、大数据环境产生和发展)、数字存储技术发展应用和个人数字化记忆兴起的大背景下,“个人大数据”和“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应运而生,个体囤积数字信息内容的现象愈加普遍。近年来,“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作为一个新兴的研究领域,逐渐进入不同国家或地区、多个学科领域的研究视野,并积累了一定研究成果。由是观之,本文研究意义主要有二:一是梳理国外各学科领域研究成果,为国内数字囤积行为、个人信息管理等相关研究提供借鉴;二是引入数字囤积研究,拓展信息管理和图书情报学科研究领域,同时为数字囤积研究注入信息管理和图书情报学科的理论和方法。

2 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概念解析

“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personal digital hoarding behaviors,PDHB),简单来讲就是指个体囤积数字信息内容的行为,图1较为清晰地展示了“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概念的基本内涵。其中,“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的核心是“囤积行为”;行为主体是“个人”,是即囤积行为的发出者;行为客体是“数字”信息内容,是被囤积的对象。

图1 “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概念解析

“数字囤积”作为一个外来词,是从英语词汇“digital hoarding”翻译而来的,有时也被翻译为“数码囤积”,少部分文献也使用virtual hoarding(虚拟囤积)[18]、cyberhoarding(网络囤积)、e-hoarding(电子囤积)[19]等术语,其内涵与数字囤积基本一致,因此统一纳入本研究文献梳理中。

在中文语境中,数字囤积是一个新词,在新闻传媒、大众生活和学术研究中的使用频次都不高。因此,要想真正理解“数字囤积”这一术语,应该回到英语语境去考察“digital hoarding”,同时结合中文语境去探究“数字”和“囤积”,从而全面、深入地理解“数字囤积”的内涵和意义。从单个字词来看,“digital”的意思是“数字信息系统的、数码的、数字式的”“hoard”作动词讲有“收集和保存大量的食物、钱等,尤指秘密地”的意思,“hoarding”的意思是“囤积东西的行为”[20]。在中文语境下,“数字”除了表示计数系统外,也代指特定的数字技术,常见搭配为数字信号、数字相机、数字信息处理等;“囤积”的意思是“储存积聚”[21]“聚积储存物品”[22],常见搭配有囤积粮食、囤积货物、囤积居奇等。由是观之,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与个人信息管理活动、数字信息资源管理等图情档学科传统研究方向密切相关。

需要说明的是,本研究之所以使用“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而不是“个人数字囤积行为”,是为了避免歧义。因为,“个人数字囤积行为”有两种断句方式:a.个人/数字囤积行为;b.个人数字/囤积行为。相应地,“个人数字囤积行为”就有两种理解:a.个人囤积数字信息的行为;b.(某个行为主体,可以是个人,也可以是团队或组织)囤积个人数字信息的行为,个人数字信息可以看作是数字形式的个人信息,其外延比数字信息要小得多,而且提到“个人数据”[23]“个人信息”[24]“个人数字信息”[25],更偏向个人信息保护、数据隐私安全的研究。显然,前者才是本研究要关注和探究的问题。因此,本研究采用“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这一说法。

3 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研究的主要议题

通过对国内外相关文献的检索、梳理和剖析,笔者发现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研究主要包含以下三个议题: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模型构建、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机理分析和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测量评估。这三个议题也基本构成了研究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的整合性研究框架,研究者可以选择该框架中的某个议题、一个要素或关系为研究起点,向下挖掘或向外扩展进行研究。

3.1 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模型构建

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模型构建是指用抽象化的概念、构念及其关联来刻画和描述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这些概念、构念及其关联可能来自已有文献或理论,也可能通过定性研究方法(如扎根理论)归纳提炼而来。

信息系统学者Sedera和Lokuge[26]基于心理学、社会学领域中关于囤积行为的研究成果,构建了一个数字囤积的先验模型,并通过问卷调查收集样本数据、使用结构方程建模方法验证了该模型。该模型将“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概念化为一个形成性的复合构念——数字囤积,由三个子构念组成:数字内容过度获取(excessive acquisition)、数字内容删除困难(difficulty of discarding digital content)和数字杂乱(digital clutter),如图2所示。

图2 Sedera和Lokuge构建的数字囤积先验模型

关于囤积行为最清晰、研究最透彻的模型涉及认知行为方法。心理学者Frost和Hartl[27]基于大量的临床经验和调查研究,初步概述了囤积的认知-行为模型。此后,心理学者Steketee和Frost[28]对其进行了细化和扩展,绘制了囤积行为各因素的影响路径和作用机制模型图。而Sedera和Lokuge构建的数字囤积先验模型,部分借鉴了前述研究成果,但仍存在以下不足:首先,该先验模型是基于已有文献和理论推演得到的,而不是经过田野调查、自下而上建立的,毕竟数字囤积产生和发展于特定的时代背景和信息环境,已有文献和理论的适用性存疑;其次,该先验模型对数字囤积行为的考察不够全面,只关注数字囤积行为本身的特征,却忽视了数字囤积行为的前置因素和后续影响。

3.2 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机理分析

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机理分析是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研究的重要内容,心理学、计算机信息系统、市场营销和图情档学科[29]等不同领域的研究者从各自学科视角探究了个体数字囤积现象的特性、内在规律、关键要素及其之间的关联,大致包括是什么(即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特性和本质)、为什么(即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动机或影响因素)、怎么样(即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结果或影响)等研究内容。

其实,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相关研究由来已久,甚至可以追溯到更早的个人数字信息管理研究,只是彼时尚未明确使用“数字囤积”相关术语。个人数字信息管理,简单来讲就是用来描述个人收集、存储、组织和检索其数字信息(如电子邮件、电子文件等)的方式[30]。以电子邮件为例,电子邮件用户通常会保留其所收邮件总数的一半,回复其中大约三分之一[31]。此外,很少有个体主动整理或清理所存储之信息,一是因为他们不确定信息本身的预期价值,二是因为他们不愿意花时间在似乎没有回报的信息清理活动上[32]。在研究个人的数字信息管理、个人数字存档(personal digital archiving)实践中,图书馆工作者Chen[33]发现: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越来越普遍,他们自称为数字囤积者(digital hoarder),并以此描述他们与数字物品/数字占有(digital possessions)之间的关系。

市场营销学者Schiele和Hughes[34]使用用户访谈、网络民族志和参与式观察,探究了数字时代下图片分享社交应用Pinterest用户的数字囤积现象,研究发现:数字囤积是Pinterest用户的普遍趋势,主要表现为希望保留所有照片、痴迷于数字照片的获取和存储、对收藏的数字照片持有高度的情感依恋、对拥有大量数字信息的无意识、以及删除照片困难等。

心理学者Sweeten等[8]将数字囤积界定为电子邮件、照片、文件和软件等数字材料的过度积聚堆积,并使用开放式问卷调查获取了45位受访者关于其数字囤积行为的定性数据,使用主题分析方法识别出受访者数字囤积行为的潜在动机,包括保存数字资料以备不时之需、将数字资料作为证据保存、懒惰/耗时和数据情感依恋等,并发现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可能对工作效率、心理健康和网络安全产生负面影响。Neave等[35]进一步探讨了数字囤积行为对网络安全的影响,尤其是在工作场所情境下,大量数据可能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被复制或存储,员工的数字囤积行为造成大量数据的累积,可能隐藏着特定的网络安全风险(如黑客攻击等)。需要指出的是,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在工作场所、家庭等不同情境中存在一定差异,研究者在对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进行机理分析时需要注意个体所处环境和行为情境因素的微妙影响。

显然,数字囤积也存在重要的个体差异。例如,对某些个体来说,保存和积累大量的、非结构化的数字文档不是一个问题,但对其他个体来说,积累和囤积大量的数字文档可能是一个困扰。大体来说,个人对待数字数据保存存在两种行为倾向——数字囤积(digital hoarding)和数字简约(digital minimalism)[36]。其中,数字囤积是指个体积累了大量数据,即使这些数据被认为没有什么价值;数字简约是指个体尽可能少地保存数据,并定期清理数据。

与数字囤积相似的,是实物囤积(physical hoarding)。二者的区别在于,囤积对象有所不同,前者是数字信息或数字产品,后者则是书籍、食品和衣服等实体物品(physical items)。那么,数字囤积行为与实物囤积行为具有怎样的关联呢?一项有282位受访者参与的调查研究表明,数字囤积行为与实物囤积行为具有一些相同的特征,参与者报告的数字囤积水平与物理囤积水平呈正相关,而且与实物囤积行为类似,参与者的数字囤积行为同样会产生焦虑、沮丧和犹豫不决等心理痛苦[37]。

对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机理的理解和分析,可以从信息资源管理和个人信息管理的视角来展开。从某种程度上讲,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是个体应对信息过载(information overload)的一种信息处理方式,通常意味着尽可能多地保存数字信息、极少删除或丢弃它们。而且,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与其日常的数字信息组织活动存在一定联系:当人们删除数字资料时,可能不是为了方便进行资料和信息组织而是出于其他原因;同样地,当人们组织数字文件时,也可能出于方便存取之外的目的。这些假设和理论推演有待更多的社会调查、用户实验和实证研究来加以验证。

3.3 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测量评估

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测量评估,指用测量量表、调查问卷等工具来测量和评估个体囤积数字信息的状况,国内相关研究起步较晚,用于测量个体数字囤积行为的问卷大多翻译改编自国外量表,测量评估工具的原创性、本土性和情境性不足。

英国诺森比亚大学囤积研究小组的Neave等[38]开发了一份测量问卷来评估组织和工作场所情境下员工的数字囤积行为。该问卷包含两部分:一是数字囤积问卷(Digital Hoarding Questionnaire,DHQ),如表1所示;二是工作中的数字行为问卷(Digital Behaviours in the Workplace Questionnaire,DBWQ),用于测量工作情境下个人囤积电子邮件的情况。通过问卷预调查和正式调查,实证结果验证了一种新的心理测量方法来评估数字囤积,并表明它可以预测工作情境中的数字囤积行为。该问卷包含十个测量项,采用Likert七级评分,分为删除困难(difficulty deleting)和持续累积(accumulating)两个维度。其中,删除困难维度主要测量个体删除没用的数据文件时所产生的消极的情绪体验;持续累积维度主要评估个体积累数据文件却缺乏有效管理的程度。

表1 诺森比亚大学囤积研究小组的数字囤积问卷

在该数字囤积问卷(DHQ)的基础上,国内心理学研究者将其翻译并修订为中文版数据囤积行为问卷(Chinese version of Digital Hoarding Behaviours Questionnaire, C-DHQ)[39],并以1000余名中国大学生为调查对象,通过探索性因素分析、验证性因素分析、信度分析和效度分析,研究结果表明,中文版数据囤积行为问卷可以作为研究中国文化背景下大学生群体数据囤积行为的科学的测量工具。

除了测量一般的数字囤积行为(即不限定数字信息的具体类型),研究者也开发出了测量具体的数字囤积行为(即针对具体的数字信息类型)的量表。研究发现,电子邮件、照片和视频都是比较常见的数字囤积对象[7-8]。Ibrahim和Ismail[40]编制了数字照片囤积量表(digital photograph hoarding scale, DPHS),旨在专门评估个人的数字照片囤积行为。该量表总计21个题项,包含5个维度:a.不受控制地获取照片所造成的问题;b.照片杂乱所造成的问题;c.无法控制的照片杂乱;d.未能删除照片及相关问题;e.不受控制地拍摄照片,并一直想这样做。通过比较数字照片囤积者和非囤积者的行为习惯,结果发现:相较于非囤积者,数字照片囤积者每天拍摄的照片数量更多,花更多的时间拍照,花更多的时间查看照片,并且在上个月拍摄了更多未被浏览的照片。

为了编制符合中国文化背景的数字囤积行为量表,华中师范大学心理学院的研究者在文献回顾、半结构化访谈、编码的基础上,形成了数字囤积行为的初始问卷;然后,通过语义检查、问卷预测试、题项分析、探索性因素分析,确定了正式问卷及其因素结构、题项构成;最后,通过正式问卷调查检验了该数字囤积行为量表的信效度。研究结果表明,华中师范大学心理学院编制的数字囤积行为量表(Digital Hoarding Behavior Scale,DHBS)适用于测量个体的数字囤积行为[41]。

需要指出的是,上述研究虽然自行编制了数字囤积行为量表,但依然存在以下不足:a.访谈样本数量太少(N=10),性别(女性占比80%)、年龄(平均年龄为23.30岁)、职业(教师、学生为主)背景单一,访谈样本的典型性、独特性不足会降低题项设计质量;b.问卷预测试和正式问卷调查的样本男女比例失衡(女性占比均超过70%),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数据分析的结果;c.题项的语义表述不清,某些题项归属的维度有待商榷,例如,“存储文件会给予我安全感”归属到“情感依恋”维度更合适,“删除某些文件,意味着失去了一个宝贵的机会”归属到“工作需要”维度更合适。

综上所述,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测量评估相关研究主要来自于心理学领域,缺少了信息管理视角的考察探究,且测量评估工具的原创性、本土性和情境性相对不足。未来研究可以借鉴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的相关理论(如信息生命周期理论、个人信息管理理论等),从对个体数字囤积现象本质的考察出发,通过扎根理论等质性研究方法来构建理论,并进一步编制和验证量表。

4 研究述评及研究趋势分析

4.1 研究述评

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与个人信息管理、信息过载以及数字信息资源治理等研究主题密切相关。在数字时代和大数据环境下,探究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对于指导个体的数据管理活动、帮助应对信息过载挑战、促进数字信息资源的效率提升乃至数据要素的价值实现,具有重要意义。通过对国内外、不同学科领域“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研究进行梳理和回顾,笔者发现当前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研究具有以下几个特点:

a.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研究呈现出多学科交叉的发展态势。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包含一系列复杂的行为过程,涵盖行为前因、行为表现和行为后果等多个过程。目前,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研究受到了心理学、管理信息系统、营销学和传播学等多个学科的广泛关注,各学科相互交叉、协同探索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现象。

b.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研究成果丰硕。虽然数字囤积研究大致可以分为三个层面:个体层面、组织机构层面和群体层面,但由于组织机构和群体是由个体组成的,行动的主体和影响的对象最终还是人。因此,在数字囤积研究的兴起阶段,对于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的研究更多,包括概念的提出与界定、行为特征与具体表现、行为原因、潜在影响等,这些为将来的组织机构层面和群体层面的数字囤积研究奠定了基础。

c.对中国情境下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的研究不够。目前,在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研究中,研究者和研究对象基本上都来自于英国、 美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等欧美发达国家和地区。这些国家和地区与我国在国情民情、数字化和信息化发展等方面存在明显差异。在中国,探究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的第一篇学术文献是在对国外英文量表进行翻译汉化的基础上进行的,本土性和原创性不足。后来的中国学者虽然尝试编制基于中国文化背景的数字囤积行为量表,但是在样本分布、调查过程和题项设置等方面都存在一定不足。

4.2 研究趋势分析

综上所述,目前国内外对“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基本形成了较为完善的框架体系。但整体来看,“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相关研究尚存在学科交叉融合不足、研究内容和问题域有待拓宽、理论发展和模型构建较为缺乏等不足。弥补这些不足,是“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相关研究进一步发展的关键。

a.从多学科交叉研究来看,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与个人信息管理活动、数字信息资源管理等图情档学科传统研究方向密切相关。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研究,是图书情报与信息管理迈向学科交叉的一个新兴研究领域,涉及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心理学和管理信息系统等多个学科。在新技术和新文科背景下,我国图情档学科未来的发展应重视交叉融合,推进图情档学科内部的交叉融合、图情档学科与其他哲学社会科学领域的交叉融合、以及图情档学科与计算机、人工智能等技术学科的交叉融合[42]。因此,从学科交叉的视角探究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现象,是图情档学科在新时代、新技术和新文科背景下创新发展的应有之义。图书情报和信息管理学科视角的引入,可以进一步推动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研究创新发展。

b.从研究内容和问题域来看,未来研究可以在“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研究基础上,进行组织机构层面和群体层面的数字囤积研究。组织机构层面的数字囤积,研究对象可以是公司企业、政府机构、律师事务所、证劵交易所等,可以研究的问题有:公共或私人领域信息处理者(如政府、银行、医院、互联网公司等)的数字囤积与个人信息隐私权之争、组织机构的数字囤积与数字信息资源开发与价值挖掘、数字囤积导致的组织信息流问题等。群体层面的数字囤积,研究对象可能是组织机构的下属部门、科研团队、项目组等,研究问题包括:科研团队数字囤积对科研产出的影响、项目小组数字囤积对项目合作的影响等。

c.从理论发展和模型构建来看,未来研究可以尝试遵循先探索性定性研究、再验证性量化研究的研究思路,在深入社会调查和深度访谈基础上,构建和发展出真正扎根于中国文化和本土情境的理论模型(例如使用扎根理论),并使其具有大数据环境、泛在信息环境的时代特征;进而开发适合中国本土情境的个人的数字囤积行为量表,设计调查问卷、进行更大范围的问卷调查,以期更好地了解中国人的数字囤积现状,使用数理统计等实证研究方法对理论模型加以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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