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文化、社会责任与企业创新
——基于MD&A文本分析

2022-08-23 09:50徐晨张英明
中国注册会计师 2022年8期
关键词:儒家文化儒家责任

| 徐晨 张英明

一、引言

儒家文化蕴含着垂范万世的管理智慧,而创新思想正是其精华所在。“革,去故也,鼎,取新也”(《周易·杂卦》),“革故鼎新”是儒学中极具创新底色的思辨机理,强调管理世界需不断革除、鼎新来破除停滞、僵化的管理认知。儒学十分重视变化,如“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诗经·大雅·文王》),“日新之谓盛德,生生之谓易”(《周易·系辞》),“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礼记·大学》)等富有创新韵味的提法在先秦儒家典籍中屡见不鲜,儒学以“变化日新”为使命,将“日新”奉为盛德,并强调“求新”是一个持续不断的过程。目前已有学者立足于管理学视角探究了儒家文化所蕴含的创新禀赋,形成了一些具有浓厚本土化特色的管理理论。然而,儒家文化作为一种意识形态,其量化方式一直饱受争议,这是桎梏相关实证研究的短板,故早期研究多以理论分析的方式阐释儒家文化中的创新思想,自古志辉(2015)提出基于儒家书院数量的距离模型来度量儒家文化,这为后续学者提供了可借鉴的度量范式。程博和熊婷(2018)最先将儒家文化与企业创新纳入同一个实证研究框架。有鉴于此,徐细雄和李万利(2019)、才国伟和谢佳松(2020)、齐欣和王强(2020)、王文凯(2021)探究了儒家文化与企业创新的内在联系与影响机理,验证了儒家传统文化可以激励当代企业创新。但也有学者提出了不同看法,认为儒家文化中的中庸思想、排资论辈论等会抑制企业创新(潘致宁,2021)。迄今有关儒家文化对企业创新影响的研究成果仍相对有限,且研究结论尚不统一甚至截然相反,认为儒家文化对企业创新起到激励效应、桎梏效应的结论都有,故本文试图对这一问题进一步展开探讨。

本文兼具理论与实践意义,具体体现在:(1)在研究视角方面,将宏观层面的非正式制度儒家文化与微观层面的企业创新相联系,拓展了在东方文化情境下对企业创新影响因素的理解,同时也从微观企业层面深化了对儒家文化经济后果的理论认知。本文藉由研究儒家文化对企业创新的促进效应,揭示了儒家之道对本土化企业管理的实践意义;(2)在研究方法方面,在借鉴现有研究中以研发投入、专利产出等数值型数据来测度企业创新的基础上,本文还引入文本分析法,提取了管理层讨论与分析(MD&A)报告中创新词汇词频来反映企业对创新的重视程度,综合考虑数值型、文本型数据来测度企业创新,丰富了创新指标的度量方式。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儒家文化与企业创新

基于高阶理论和烙印理论,儒家文化蕴含的管理哲学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中国当代企业管理者的价值观,并体现在其日常经营决策中。儒家文化倡导日日生新、永不停息,强调求学、做人要追求与日俱进,其所包涵的及时反省、不断革新的哲理有助于熏陶塑造企业管理者重视创新的认知烙印。儒家文化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具体体现在如下五个方面:

1.刚健有力的人生态度。“天行键,君子以自强不息”(《周易·乾卦》),“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论语·泰伯》),集中体现了儒家先贤刚健有力的人生态度。企业创新需要承担较高的风险和不确定性,受儒家文化的精神激励,秉持自强不息、积极有为的经营态度可以为企业创新提供不竭动力,促使企业勇于创新、敢于试错,自主开发、自求蜕变。

2.居安思危的忧患意识。忧虑是人的本能,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论语·卫灵公》),孟子主张:“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孟子·告子下》),并进一步提出:“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孟子·梁惠王》),这种“忧民之忧”、“忧以天下”的思想已然跨越了自我层面,上升到了忧国、忧民、忧世的家国情怀。“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礼记·中庸》),诚然,企业需居安思危,不耽于安乐,不囿于眼前利益。创新是企业长远发展、社会不断进步的不二法门,儒学蕴含的忧患意识所引发的社会责任感可以抑制管理层短视行为并促进企业创新。

3.孜孜不倦的求知欲望。“学而时习之”(《论语·学而》),“学而不厌”(《论语·述而》),“学不可以已”(《荀子·劝学》),均反映了儒家的求知精神,而创新本质上正是一种不断学习、求知的过程。“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礼记·中庸》),“博学而不穷,笃行而不倦”(《礼记·儒行》),儒家崇尚努力践履所学,而企业开展创新活动正是将对知识、真理的追求落于实践。南宋朱熹主张“格物致知”,他认为事物的理是无穷的,人类的认知能力是无限的,学无止境。正因如此,企业创新也永无止境。儒家孜孜不倦的求知精神对提升企业的创新氛围大有裨益。

4.通权达变的批判精神。儒学历来具有批判性,正因其自身内部充满着批判性从而推动儒学能从古沿用至今。孔子的哲学思想具有强烈的批判性格,如讲究“三省吾身”体现了自我批判精神。孟子具有疑古精神,强调思考、存疑的重要性,并提出“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孟子·尽心下》)。南宋朱熹、明朝王阳明均推崇“学问思辨”,意指做学问必须广泛学习、缜密思考、明晰分辨。积极思考、反复推敲有助于推陈出新,这种批判性思维与存疑精神是企业创新的先导。

5.以义为先的忠信思想。儒学中的“为人谋而不忠乎”(《论语·学而》),“执事敬,与人忠”(《论语·子路》),强调在其位需谋其职,这种忠信价值理念可以缓解企业创新过程中的委托代理问题。此外,“义”被信奉为一种道德修养,孔子主张:“不义而富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指出君子应以义为先,孟子也高度赞扬“舍生取义”的精神。产品模仿、专利剽窃等乱象会严重挫伤企业创新活力,当“以义为先”的义利观渗入现代商业伦理价值体系,就内部而言,有助于遏制创新活动中由委托代理关系招致的道德风险;就外部而言,有助于规范市场竞争,营造良好的商业环境,降低创新成果被模仿或侵权的风险,这客观上激发了企业创新热情。

综上,儒家传统文化蕴含着深沉的创新禀赋,据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儒家文化能促进企业创新。

(二)社会责任的中介效应

儒家文化有助于提升社会责任意识。儒家文化从伦理道德层面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企业的社会责任意识(Zhao & Roper,2011;邹萍,2020;潘爱玲等,2021)。首先,儒学认为“和也者,天下之达道”(《礼记·中庸》),这种中庸之道包涵天人关系、人际关系的和谐,这与企业履行社会责任是相符的;其次,仁爱精神是儒家文化的重要特色,孔孟先儒倡导“仁者爱人”,主张“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论语·学而》),“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孟子·尽心上》),“恻隐之心,仁之端也”(《孟子·公孙丑上》),企业履行社会责任也是“仁”的一种表现形式;再则,儒家文化中“博施济众”的理念指引企业更关注利他、利社会。孔子具有志存天下、明道救世之情怀,他提出“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也”(《论语·宪问》),意指如果贪图安逸而无所用心,就不配以知识分子自居,儒家先贤涌动着“兼济天下”的家国情怀可以延伸为当代的社会责任感。由此可见,儒家的“天人合一”、“仁爱万物”、“博施济众”等思想与现代的社会责任理论高度契合,且基于利益相关者理论,企业在经营过程中很难“独善其身”,应力所能及地承担社会责任,平衡、兼顾利益相关者的合理诉求。

社会责任意识有助于促进企业创新。一方面,履行社会责任能纾解融资约束、改善员工角色内绩效、维系良好的社会关系网络,进而促进企业创新(Zhou et al.,2020;Bahta et al.,2021;张雪和韦鸿,2021);另一方面,履行社会责任作为一种长期战略投资,无疑需要企业付出一定的代价,这或会倒逼其开展创新活动,即通过创新来应对成本上升的压力。根据社会责任理论,富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更可能通过创新来迎合利益相关者的期望,例如:为响应政府的高质量发展理念,企业需要通过创新来降能减耗,打造环境友好型生产模式;为挖掘顾客的隐性需求,企业需要通过创新来推陈出新,研发更优性能的产品服务;为满足投资者的预期收益,企业需要通过创新来降本增效,探寻更高效的经营流程等。概而言之,承担社会责任对企业创新起到了“水到渠成”的作用。

综上,儒家文化能通过提升社会责任意识来促进企业创新,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社会责任在儒家文化与企业创新的关系中扮演了中介角色。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取及数据来源

本文以2009-2020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剔除了金融保险类、ST和ST类、上市不满两年、资产负债率大于1以及数据缺失的公司,共计得到24551条公司-年度的非平衡面板数据。为避免数据异常值的影响,对所有连续变量进行上下1%的缩尾处理。儒家文化、企业创新数据通过手工整理获取,公司基本财务数据来自CSMAR和CNRDS数据库。

(二)变量选取与界定

1.被解释变量。企业创新(Inno),本文采用“创新词汇在MD&A报告总词数的占比”来衡量企业创新氛围,在稳健性检验中使用了研发投入占比、研发人员占比以及专利申请总数等传统衡量企业创新的指标。具体操作过程如下:首先,从CNRDS数据库获取了沪深A股上市公司MD&A报告文本语料;其次,利用Python软件的“Jieba”分词模块,对MD&A报告文本语料进行分词,得到以词语形式呈现的分词结果;再则,对分词结果手工逐一筛选,整理创新词集,并通过阅读创新主题文献进一步校对,最终整理出包括“创新、革新、鼎新、研究、研发、开发、专利、发明、独创、知识产权、更新换代”等400个创新词汇;最后,借助WinGo数据库的词频检索功能,统计各创新词汇在样本公司各年度MD&A报告中出现的词频并汇总,为了避免创新词汇不完整对研究结果的影响,选用WinGo数据库统计的包括拓展词汇的创新词频,如“创新”一词,拓展词频统计会自动将“创新性”“创新力”等计算在内。

2.解释变量。儒家文化(Confucian),孔庙和儒家书院作为儒家文化传播的主要场所,深刻地影响着当地个体的价值观念,参考徐细雄和李万利(2019)、才国伟和谢佳松(2020)的研究,基于儒家书院、孔庙的历史数据来度量儒家文化的影响力。根据古志辉(2015)提出的遵循孔孟先贤传播儒学路径来设定的儒家文化辐射范围,本文采用公司注册地200、300公里半径范围内的孔庙数量作为儒家文化的代理指标,在稳健性检验中还采用了儒家书院数量作为替换指标。具体操作过程如下:首先,主要依据中国孔庙网、《中国书院辞典》等记载,手工整理孔庙、儒家书院的名称,并通过百度地图查询其经纬度坐标,部分无法获取确切位置的,采用所在县级行政中心的经纬度坐标代替,并从CSMAR数据库获取沪深A股上市公司注册地的经纬度坐标;其次,在EXCEL中将孔庙(儒家书院)与上市公司注册地分别整理成二维矩阵形式,并计算各孔庙(儒家书院)与所有上市公司一一对应的空间距离;再则,统计上市公司注册地200、300公里半径范围内孔庙(儒家书院)总数。

3.中介变量。社会责任(Csr),目前学者们多采用第三方评级机构,如润灵环球、和讯网公布的社会责任评分来度量企业社会责任,考虑到润灵环球公布的社会责任评分涵盖的公司数量较少,且官网发布的社会责任评分数据截至研究时点仅更新至2019年,故本文选用和讯网在2010-2020年连续公布的上市公司社会责任总评分来测度社会责任。

(三)模型构建

为检验儒家文化对企业创新的影响以及社会责任的中介效应,本文构建如下模型,其中儒家文化(Confucian)分别以Confu_200、Confu_300测算,Controls表示所选控制变量,控制变量的具体定义与度量方式参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

四、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分析

表2是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分析结果。由表2可知,所选样本公司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儒家文化熏陶,儒家文化(Confu_200、Confu_300)的最大值分别为0.28与0.93,最小值均为0,这些上市公司的注册地多位于边疆地区。企业创新(Inno)的均值为0.0303,中位数为0.0294,样本公司的MD&A报告中平均每100个词中大约会出现3个带有创新色彩的词汇,企业创新的最小值与最大值差距较大,说明样本公司对创新的重视程度差距明显。此外,控制变量的取值范围未见异常,未报告的相关性检验结果表明,需纳入同一模型的各变量间的相关系数绝对值均小于0.5,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

表2 描述性统计分析

(二)回归分析

1.直接效应检验。表3揭示了儒家文化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回归结果调整后的R2均高于0.4,说明模型的拟合程度较优。上市公司注册地200、300公里半径范围内的孔庙分布密度,即儒家文化(Confu_200、Confu_300)与企业创新(Inno)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3563、0.2079,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儒家文化与企业创新正相关,上市公司周围的儒学氛围越浓郁,公司越重视创新,且200公里范围内儒家文化对企业创新的边际影响力更高,验证了本文的假设1。从控制变量来看,企业规模(Size)、企业年龄(Age)、资产负债率(Lev)、固定资产比率(Fix)、机构投资者持股(Inst)、媒体负面舆论(Median)均与企业创新负相关,而产权性质(Soe)、总资产收益率(Roa)、两职分离度(Separ)、分析师关注度(Analyse)、高管研发背景(Ginno)、在职员工人数(Staff)能促进企业创新。

表3 儒家文化与企业创新

2.中介效应检验。由表3可知,儒家文化与企业创新显著正相关,符合中介效应检验的前提条件。表4是对社会责任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由列(1)、列(3)可知,儒家文化(Confu_200、Confu_300)与社会责任(Csr)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1017、0.0552,儒家文化促使上市公司积极履行社会责任,社会责任中介效应的前半段路径成立;由列(2)、列(4)可知,社会责任、儒家文化与企业创新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社会责任能促进企业创新,中介效应的后半段路径成立。未报告的Bootstrap法检验结果表明,中介路径95%的置信区间不含0,故社会责任在儒家文化与企业创新的关系中扮演了中介变量的角色,假设2成立。

表4 儒家文化、社会责任与企业创新

(三)稳健性检验

1.工具变量检验。李文佳和朱玉杰(2021)认为以孔庙的历史数据作为儒家文化的代理指标,可在一定程度上排除反向因果引起的内生性问题,但并不能排除遗漏变量导致的内生性问题。选取上市公司注册地所在省份的牌坊数量作为儒家文化的工具变量,对企业创新进行两阶段检验。第一阶段的回归结果如表5中Panel A列(1)、列(3)所示,牌坊数量(Cma)与儒家文化显著正相关,列(2)、列(4)的第二阶段回归结果表明,受儒学影响越深,企业越重视创新,控制内生性后,本文结论依然成立。

表5 稳健性检验

2.基于CEO籍贯地、出生地的检验。CEO在企业创新决策中占有很大话语权。采用CEO籍贯地、出生地的孔庙数量占该省份总人口的比重(Confu_Ceojg、Confu_Ceocs)作为儒家文化代理指标,表5中Panel A列(5)、列(6)的回归结果表明,CEO籍贯地、出生地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表明上市公司CEO籍贯地、出生地的儒家文化氛围越浓郁,其越重视企业创新,结论与前文保持一致。

3.基于创新精确词频统计的检验。以手工整理的创新词集为基础,利用WinGo数据库的词频搜索功能,统计创新词汇在MD&A报告文本中出现的精确词频占总词频的比重来测量企业创新(Inno_w),表5中Panel B列(1)、列(2)的回归结果表明,儒家文化与企业创新(Inno_w)仍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

4.基于儒家书院数量的检验。本文整理了公司注册地200、300公里半径范围内儒家书院的数量重新测度儒家文化,如表5中Panel B第(3)至(6)列所示,儒家文化的稳健性代理指标Confu_200w、Confu_300w与企业创新(Inno、Inno_w)的相关系数均显著为正,再次验证本文的结论。

5.基于传统创新代理指标的检验。借鉴徐细雄和李万利(2019)、才国伟和谢佳松(2020)的研究,以传统的研发专利数量(Patent)、研发经费投入比例(RD_e)、研发人员投入比例(RD_s)来重新测量企业创新,如表5中Panel C的回归结果所示,儒家文化与企业创新的正相关关系均稳健存在。本文还将公司申请的专利数量进一步区分为发明专利、非发明专利,前文结论依旧成立,篇幅有限,该部分检验结果未列示。

五、拓展性研究

(一)市场化程度

儒家文化作为一种意识形态的非正式制度,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势必会在一定程度上受正式制度的影响,然而这种影响究竟是替代效应还是互补效应?本文采用王小鲁等(2018)编制的中国各省份市场化指数来表征地区正式制度的完善程度,市场化指数排名前1/2的地区市场化水平为高,否则为低。如表6中Panel A所示,在市场化程度较高的地区,儒家文化与企业创新无显著相关性,而在市场化程度较低的地区,儒家文化与企业创新显著正相关,儒家文化对企业创新的促进效应主要在正式制度不完善的地区得以体现,儒家文化作为一种软约束,能有效弥补不完善的正式制度,体现出儒家文化与正式制度对企业创新的替代效应。

表6 异质性检验

(二)对外开放程度

根据文化冲突理论,两种不同文化准则相互接触时,可能会出现竞争或对抗状态。当公司处于对外开放程度较高的地区,其管理者受外来文化影响较深,儒家文化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效果可能会被削弱。本文采用国家发改委编制的《2018年中国区域对外开放指数报告》中的“社会对外开放指数”衡量对外开放程度。按照对外开放指数的中位数将样本公司划分为对外开放程度高、低两组,由表6 的Panel A可知,儒家文化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在对外开放程度高与对外开放程度低的分组回归中存在显著差异,儒家文化对企业创新的促进效应仅在上市公司受外来文化冲击较弱时显著存在。

(三)社会信任程度

地区社会信任度会直接影响上市公司的创新意愿,若所处地区的信任程度较低,上市公司对创新成果被模仿、侵权的顾虑更多,这种地区因素是否会削弱儒家文化对企业创新的促进效应?本文采用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项目中各省份受访者对于“社会上多数人是否值得信任(a33)”这一问题的回答中选择“非常同意”或“比较同意”的人数占总回复人数的比重来衡量各地区社会信任水平。以社会信任的中位数为分界线,将样本公司划分为高、低社会信任两组,表6中Panel B的分组回归结果表明,只有当社会信任水平较高时,儒家文化能促进企业创新,此时,社会信任与儒家文化呈现协同倍增效应,两者形成的合力更有助于提升企业创新意识。

(四)融资约束程度

创新活动需要大量的资金补给,融资约束问题会抑制企业创新,公司面临融资约束严重性是否会影响儒家文化发挥对创新的积极效应?本文借鉴Whited & Wu(2006)的研究,用Ww指数测度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情况,该指数越大反映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情况越严重,具体计算方法见式(4),其中,CF是现金流与总资产的比值,Divpos为股利分红哑变量,Tltd是长期负债比,Size是总资产对数,Igrowth是行业销售收入增长率,Growth是公司销售收入增长率。按照Ww指数的中位数将样本划分为高、低融资约束两组,由表6的Panel B回归结果可知,只有在面临融资约束较轻的上市公司,儒家文化能促进企业创新。

六、结论与启示

为响应管理理论研究需立足管理实践并融入本土特色的业界呼吁,本文从具有中国特色的非正式制度——儒家文化的视角,探讨了公司注册地的儒学氛围是否会影响其对创新的重视程度。研究发现:首先,儒家文化能促进企业创新;其次,儒家文化能通过提升企业社会责任意识的中介路径来促进企业创新;再则,儒家文化对企业创新的促进效应仅在市场化水平较低、受外来文化冲击较小、地区信任度较高、融资约束不严重的上市公司中显著存在。

本文得到如下政策启示:第一,儒学为企业创新提供了肥沃的文化土壤,企业管理者应摒弃短视行为,追求行稳致远,在建设企业文化时应注重吸收儒学中的有益成分,充分发挥儒学独特的浸润引导作用;第二,儒家文化蕴含着丰富的管理哲学,其塑造的伦理价值体系与当代的社会责任理念高度契合,学界应审慎探索这些具有浓厚本土化特色的管理理论;第三,经济高质量发展需要创新持续赋能,而儒家文化有助于提升企业创新氛围,且能弥补正式制度在道德层面的监管缺失,相关政府职能部门应注重对以儒学为核心的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促使儒学焕发时代生机;第四,地区信任程度能增强儒家文化对企业创新的促进效应,而融资约束却会削弱这种促进效应,提升地区信任水平与纾解企业融资约束相辅相成,地方政府应双管齐下,以“组合拳”方式切实改善企业创新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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