阐释与展示: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公众感知度提升策略的思考

2022-08-18 10:07席岳婷长安大学陕西西安710061
中国文化遗产 2022年4期
关键词:考古遗址公园

席岳婷(长安大学 陕西西安 710061)

引言

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是中国大遗址保护、利用及传承体系的核心组成,是满足公众历史记忆与情感共鸣的重要文化遗产地。2020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作出要做好考古成果的挖掘、整理、阐释工作,用好考古和历史研究成果,更好的发挥以史育人作用等重要指示;2021年3月,国家考古遗址公园被写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后,其运营管理进入发展完善和提升引领新阶段;2021年10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印发 “十四五”文物保护和科技创新规划的通知》(国办发〔2021〕43号),提出完善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管理机制,提升运营服务水平。随后国家文物局印发的《大遗址保护利用“十四五”专项规划》强调要推动国家考古遗址公园高质量发展,为公众提供更多开放共享、底蕴深厚的公共空间;2022年3月,国家文物局公布了《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管理办法》,进一步明确了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是以重要考古遗址及其环境为主体,具有科研、教育、游憩等功能,在考古遗址研究阐释、保护利用和文化传承方面具有全国性示范意义的特定公共文化空间。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对于教育引导公众认知中华文明灿烂成就,实现文化自信和文化认同,具有重要的政治、文化、社会和历史意义。

随着国民休闲时代的到来,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内的大遗址所具备的强大文物IP属性及其产生的吸引力给我们的生活带来无限乐趣,使得遗产旅游成为文化旅游中增长最快的方式,公众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认知度和关注度也与日俱增, “文化遗产与美好生活”“品质、便利、善意、公众享用的文化空间”“危难时刻,公众需要文化”等观念已深入人心。因此,本文思考的目的是强调阐释与展示是引导公众感知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大遗址核心价值的重要技术手段。同时说明不但要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建设方作为“管理者”的逻辑出发探索阐释与展示,还要从公众作为“使用者”的逻辑出发思考如何构建阐释与展示。最后针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在阐释与展示方面存在的不足,探讨提升策略。总之,积极引导公众感知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特有的“考古”“遗址”“真实性”特征是十分必要的。

一、研究回顾与思考

(一)阐释与展示

阐释与展示作为有效引导公众欣赏文化遗产地及其潜在影响的方式,一直受到人们的肯定与关注,《考古遗产保护与管理宪章》《巴拉宪章》《国际文化旅游宪章》等国际文件均强调通过阐释和展示将遗产价值真实完整传递给公众,表达了从“适用于考古发掘”到 “遗产地阐释与展示”的公众感知理念。2008年,ICOMOS颁布的《文化遗产地阐释与展示宪章》是目前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阐释(Interpretation )与展示(Presentation)最相关的国际文件,宪章中阐释与展示两个概念并举,充分表达了公众交流沟通的重要性,前者强调为了提高公众文化遗产地意识和增强文化遗产地理解的所有活动,后者强调为了沟通而运用的所有设施的安排和技术手段。可以看出,阐释与展示本质上是为了给公众更好的感知与文化体验。

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阐释与展示研究,一直都是理论与实践探索的重点内容,通过阐释与展示,不但可以让公众了解大遗址的基本形态以便促进理解与欣赏,还可以增强愉悦感乃至强化责任感。张冬宁认为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核心遗产价值的提炼、阐释和转化是建设的重点并提出阐释构成与转化路径;王刃馀通过分析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核心价值及社会记忆功能来确定阐释与展示的重心定位、规模控制等内容;王璐等总结遗址公园的展示原则,强调要激发遗址在当代生活中的活力;黄琼等总结了大遗址阐释系统的构建,提出阐释系统是公众与文化遗产沟通的重要媒介;王新文等提出保护与展示应加强新技术、新理念的研究应用;丛桂芹提到借助阐释与传播理念与公众共享文化遗产,并内化为公众的价值观;Stoffle R.等以美国拱门、峡谷地等国家公园为例,探讨通过为原住民发放博物馆指南、户外展示、教育培训等阐释与展示活动,提高公众对遗产地的理解,促进遗产地的可持续发展。通过文献回顾可知,早期研究更多是围绕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硬质空间”的阐释和展示,近年来的研究开始涉及公众感知、记忆共鸣、参与享用等“软质环境”,但总体还不够丰富,各类公众对现有阐释和展示使用后的感知、评价与需求如何,还需要引入更多的实证检验。与此同时,国家文物局在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评估检视中也发现存在公众感知错位、展示手段单一、遗产活化效果不佳等问题,因此,国家考古遗址公园重手段、轻研究,重建设、轻体验,重迎合,轻引导的趋势需要引起足够的重视。

(二)公众感知

公众是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各种活动开展的直接体验者,公众感知是反观阐释与展示效果的最佳微观镜像,涉及人的感觉、认知、情感、行为以及环境心理。阐释与展示帮助公众建立了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之间的尺度关系,公众感知的尺度可以理解为公众通过自己的感觉器官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作为公共文化空间知识信息获取的范围。学界已有通过情感评价、具象认知等心理学理论用于实践思考。王京传基于公众认知与感知调查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功能的实现路径,表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公共文化空间定位得到公众的高度赞同,但实际感知程度还不高;何金璐等通过旅游体验量表和文化认同量表测评,揭示公众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情感体验;谢雨婷从公众感知的视角评价博物馆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从可获得性、可接近性、可接受性和可适应性四个相关的维度评价博物馆的公众感知;燕海鸣以“考古遗址谁在看”为主题对公众考古认知与兴趣做过实证调查,显示通过体现公众不同特征,让考古遗址的阐释与展示更具针对性;Gkoltsiou Aikaterini等利用景观特征评估和利益相关者的感知调查,为历史公园景观管理提供指南和方法;Yi Xiaoli等认为真实性、幸福感和记忆性对于公众体验感知至关重要,公众对文化遗产的感知真实性有助于通过存在真实性和幸福感来记忆;Fatmaelzahraa Hussein通过半结构化访谈的方式,归纳了地方感和文化记忆对于增强文化遗产地的场所体验和社会心理健康是不可或缺的因素。这些研究对于掌握影响公众感知的因素,分析提升公众感知策略具有启示作用,未来应进一步关注国家考古遗址公园作为公共文化空间,如何建立友好的公众感知的尺度,确保带给公众一段有价值的经历。

(三)遗产旅游

公众感知的尺度强调了公众在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感知文化空间的机会,这样的机会是公众通过深度接触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遗迹遗址、博物馆、文化活动、教育项目等遗产旅游的方式来进行的。由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处于城市、城郊、乡村、荒野等不同区位,使得遗产旅游具有其他类型的旅游所具有的共同特点,与之相关的旅游有文化旅游、文物旅游、考古旅游、生态旅游、城市旅游等。陶力等基于类型特征研究了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旅游发展路径;肖景义等研究了社区居民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旅游开发的影响感知与态度;Bhowmik Puja通过对遗产旅游文献计量学的综述,强调随着遗产旅游研究视野的不断扩大,使用知识领域的可视化软件等对于遗产可持续发展起到促进作用;Wessels J A.等以克鲁格国家公园为例,探索创意旅游战略作为提升国家公园遗产旅游的潜力。今天我们处于共享经济时代、高速交通时代、创新驱动时代、大数据时代、后疫情时代等,这些时代因素相互作用和叠加,对公众感知国家考古遗址公园遗产旅游的模式、产品、空间形态产生重大影响,值得我们深入思考。

因此,针对不同地域、不同类型、不同利用程度的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应持续创新活化阐释与展示,促进公众获得美好感知。公众的感知度是丈量国家考古遗址公园阐释与展示是否规范的重要标尺。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方法

在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公众感知度已有的研究方法中,较多的研究是通过深度访谈、满意度测评、问卷调查等方法并结合里克特量表、SPSS软件(Statistical Package for the Social Sciences)等分析工具进行,这样的方法或带有主观判断的意味,或有样本量有限的不足,会影响感知度的分析。随着大数据时代的到来,越来越多的公众愿意通过搜索引擎获取信息并留下有关感知、遗产地细节和情感因素等评论,在分众和个性为代表的新时代,来自于搜索引擎的这些直观、真实的点评对研究公众感知具重要的价值。其中由用户生成的真实、客观、数据量大的内容UGC(User Generated Content)可以更多从需求侧反映公众的真实诉求,为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建设提供新思路和新方法。

RostCM(Rost Content Mining)是目前常用的内容分析工具,通过词频统计、语义网络分析、情感分析等获取有参考价值的信息,使得分析的过程、结论及对未来的趋势研判更具科学性和逻辑性。利用RostCM6.0软件将定性的文本内容形成定量、系统、客观的数据分析资料,首先,用该软件进行分词处理所要研究的文本内容;其次,过滤掉与公众感知无关的词汇,目的是为了提高数据分析的客观性和可靠性,提高词频分析的相关性;然后,提取共性词汇,并根据软件的功能性分析得到语义网络。

(二)研究过程

1.案例选取

本次公众感知分析选取的案例是首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国家考古遗址公园虽然已经公布三批,但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现象也比较明显,首批和第二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评估数据均呈现“批次性”差异,运营收入、接待人次、保护建设、资源利用等方面都有明显差异。数据显示,首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社会使用程度与自身成熟程度明显好过第二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这些国家考古遗址公园不但是大遗址保护示范空间,更是高品质的遗产旅游景区,均为4A或5A级景区,其中有6项世界文化遗产,另有2项列入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其依托本身具有的资源优势,已形成主题化、系列化的旅游产品,在带动当地经济增长、打造城市文化地标、引导公众游憩休闲、提升文化旅游体验、助力乡村振兴等方面发挥积极作用。因此,为了降低不同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公众感知差异,保证调查内容和结果的客观性,本次公众感知分析重点围绕首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进行。

2.数据收集

根据Alexa发布的中国旅游应用APP指数排序,携程旅游网因积累大量旅游用户而位居前列。因此,本次研究的数据来源主要是公众访问携程旅游网平台留下的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相关评论。数据的收集主要是利用爬山虎采集器搜集携程旅行网中截至2022年6月1日的评论。鸿山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因暂不开放,没有获得数据。除去部分加密数据,最终获取了首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信息的用户点评共计17, 257条。通过筛选、剔除无关的和重复的评论后整理出15, 021条有效评价,并将其转换成研究的文本内容。为保证代表性和客观性,首先,对原始数据进行真实性识别和筛检,剔除不完整评论及垃圾信息。其次,选取完整性评论内容,并对同一处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多个名称表达的评价内容进行合并,剔除重复评论。最后,将筛选后的点评内容转为txt文本格式,便于软件分析。

三、结果分析及讨论

(一)高频特征词分析

通过RostCM6.0软件对首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共计15, 021条,642, 160个字的有效点评内容进行分析。首先,将点评内容进行分词处理;其次,进行词频分析;最后,进行词频排序并筛除无明显意义的特征词后得出高频特征词,获取公众对首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体验感知。以下为排名前50的高频特征词,见表1。

表1 首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公众感知高频特征词

通过高频词排序,频次最高的两个词条是“博物馆”和“遗址”,说明公众感知到了国家考古遗址公园不同于普通公园或者主题公园属性的本质特征,博物馆是公众感知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最重要的一处景点,已成为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标配,公众对于“博物馆”的认知程度甚至高过“公园”的冠称。但通过评论也发现,大量公众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认知度不够高,在携程网数据统计的时候,还存在以“国家考古遗址公园”作为关键词输入得不到数据的情况。更有大量的评论认为博物馆值得去,但遗址现场不值得去,因为展示效果大同小异,面积大、可观赏的内容少,看不到遗址的沧桑与古朴。由此也说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在阐释与展示体系中,更多是展示利用工程的“硬质”技术,基于记忆、历史知识、大遗址情感等无形价值的内容挖掘不充分。

高频特征词中的形容词主要反映了公众对环境的感知,很多公众用“震撼”“不错”“好玩”“有趣”等词反映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公共文化空间的整体氛围,宏伟的建筑、宜人的环境、花木的清香等对于公众感官冲击很有效,但“考古”作为关键特征词排序靠后,“世界文化遗产地”“真实性”这样的特征词没有被公众体会,甚至许多公众用“仿建”“假”误读大遗址历史信息,影响了核心价值。

高频特征词中的动词主要表示公众在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活动特征。如“参观”“表演”“体验”等体现了公众的游憩行为,其中评论中对看电影、参观文物修复中心、听网红讲解员解说、夜景观赏、模拟考古体验、赏花等活动表现了积极情感。但通过高频词汇的统计发现,在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展开的公众考古活动,如公众考古进校园、考古发掘现场参观、考古夏令营、移动课堂等没有成为高频词,说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核心价值还需进一步传承推广。另外通过对用户点评的国家考古遗址公园进行归类,发现即便是同一批立项的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公众的感知度也不同,其中秦始皇陵兵马俑、金沙、三星堆、大明宫等的评论较多,高句丽、殷墟等的评论不多,结合实地调研和随行记录,发现不少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公众访问量冷热不均。

(二)语义网络分析

通过挖掘高频词之间的隐藏含义,可以进一步了解词条之间深层次的逻辑关系,根据语义网络分析的理论,越靠近中心节点的词与节点的关系越密切。如图1所示,“博物馆”一词位于社会语义网络的中心位置,是最重要的核心连接点,它的语义网络关联度最高,是公众获取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形象感知的重要载体,其中“遗址—博物馆—参观”“文物—博物馆—历史—景点”“景点—历史—遗址—讲解—导游”以及“考古—遗址—文化—文物”等都是重要的关系链。同时,“博物馆和讲解”“历史和文化”“考古和文物”等词条都是和阐释与展示相关的要素,且彼此之间存在紧密关系。“时间”“门票”“知识”“讲解” “历史”“震撼”“值得”也是相关程度高的关键词,更是公众感知的重要指标。此外,“三星堆”“大明宫”等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受公众关注度高,这也和近期三星堆遗址的考古直播有大量微博粉丝关注有关,大明宫的音乐节和马拉松节已成为西安城市休闲的新名片,也引发了公众的关注。其次,“遗址”一词位于社会语义网络的次核心,表明其作为遗产旅游资源区别于其他普通公园属性的主要内容。“讲解”一词也是辐射出来的网络节点,说明解说是引导公众知识获取的重要渠道。因此可知,设置阐释与展示的主题框架,优化博物馆解说,更新遗址园区的公共文化空间,设计适宜的游憩线路,合理规划游览时间等,都是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提升阐释与展示策略需要深入探讨的问题。

图1 首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语义网络分析图

(三)情感形象分析

通过RostCM6.0软件中的情感分析还可以显示出公众对首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情感分布(见表2),主要分为积极情绪、中性情绪和消极情绪,积极情绪倾向占比最大,为82.12%,而消极情绪比例占8.00%,说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对公众具有较高的吸引力,与上述高频特征词表分析结果吻合,公众整体的感知度较好。

表2 首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情感分布结果

相对于积极情绪,公众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情感形象的消极情绪更需要被关注。将情感分析中表达消极情感倾向较强的评论加以归类并与高频特征词结合分析,发现消极情绪主要集中在游憩线路设计不合理、园区面积大没有合理的内部交通工具、门票贵、游览标识不到位等,总体上公众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游览设施的消极情绪大于积极情绪。

节选部分低分评论,例如“实在不想给这么点分,可实在是受不了,简直就是大空地圈了个门,收门票用的。满眼荒凉,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土包,有的连个解说的牌子都没有。甭管看景还是看历史,都没出处,失望了”(高句丽王城、王陵与贵族墓)。“完全是人造的建筑,120元的票价也非常地贵,去这里游览真不如去洛阳博物馆,不建议来洛阳玩的人去这里。”“没有太多的展示连接,可惜了这个遗址,只有一个外壳,天堂的2楼以上更是都像卖场,不符这么高的票价,不值一逛”(隋唐洛阳城遗址)。“风景不错,但是里面大部分都是稻田,略显单调,希望能有更多项目”“面积很大,但可看的不多,没多大意思,看了良渚博物馆后,没必要去了”(良渚古城遗址)。

由此可知,与阐释与展示有关的设施配套、内容挖掘、体验活动、导览设计等代表性问题需要进一步强化,以改变公众的消极情绪。

(四)结果讨论

通过以上数据评论,从公众感知层面看阐释与展示效果,发现公众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属性认知不够,认知度有限;对已设置的阐释与展示主题、内容、信息源接受度不充分;已有的公共文化空间更多是从视觉感官去表现,而对其他感官角度体现遗产地精神和文化内涵表现力不强。由此导致遗产保护与利用和谐共生、阐释展示与公众感知的共识共情、遗址属性与公园属性的文化空间更新协调方面的三大矛盾突出。因此,需要通过阐释与展示的优化缓解矛盾,提升公众感知度。

四、案例启示

国外的国家公园通过阐释与展示提升公众感知的理念和实践手段值得中国启示与借鉴。美国国家公园已有百年的发展历史,在其管理体系的组织结构中有专门负责阐释与展示的解说规划中心,具体负责国家公园的所有有关解说、教育的任务,让公众对国家公园之美有深刻感知。1916年美国的《国家公园局建制法》很清楚地表达了成立国家公园局的根本目的是保留这些风景、自然、历史物件以及那里的野生生命,使人们能欣赏它们,并使它们不受损毁,使后代也能欣赏它们。国家公园系统既强调保护自然和历史的状态,又提供给人民游览和考察的机会,“FOR THE BENEFIT AND ENJOYMENT OF PEOPLE(为了人民的利益和快乐)”这句镌刻在美国黄石国家公园北门的经典语句道出了国家公园服务公众的理念。在美国国家公园系统中,与我国的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相类似的主要有国家历史公园(National Historical Park)、国家历史地(National Historic Site)和国家纪念地(National Memorial),都是阐释与展示的典范之地。其中在国家历史公园,他们将“发现历史”作为国家历史公园的核心使命,通过美国故事、保护地点、教育培训和遗产旅游四方面进行阐释,为不同认知能力的公众提供感知和享用机会。在园区内承担阐释与展示职责的人称为park ranger, 中文翻译为护林员、巡察员、园警等,他们都统一着传统的绿色和灰色制服(图2),有着完善的分工体系,担负着保护自然与历史、文化资源管理及解说、环保、教育、游憩等工作,很多都是由志愿者承担这些工作。美国国家公园除了护林员之外,很多景点都设置了图文并茂的解说牌(图3),介绍景物与环境的关系、相关的人和历史故事,公众驻足解说牌前,对照景物有所心得,带来了美好的公众感知。大部分的美国国家公园都设有游客服务中心(图4),为公众提供咨询服务,帮助公众在园区内游览设计路线。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每个国家公园里风格统一且各具特色的“小小护林员”(Junior Ranger Program)项目(图5),有的将此翻译为青少年护林员、少年游侠等。这个项目最早从1930年开始,是为了培养孩子热爱大自然和了解国家公园的动植物和地理特点而开发设计的,通过各种形式的生动体验,让孩子在自然环境中学会探索、学习、保护(Explore Learn Protect),正是这个项目的宗旨所在。

图2 美国国家公园的解说者(作者自摄)

图3 美国国家公园解说牌提供的知识非常详细(作者自摄)

图4 美国国家公园游客服务中心(作者自摄)

图5 美国国家公园的小小解说员项目(Junior Ranger Program),左为发给孩子们使用的绘图本,小朋友在这本书里完成填图、小游戏等任务;右为项目的教具箱(小小古生物学家的教育套件)(作者自摄)。

澳大利亚对于阐释与展示也有成熟的经验,发布的《遗产地和遗产地阐释指南》堪称文化遗产阐释的教科书和技术手册。乌卢鲁国家公园是澳大利亚享誉全球的世界文化遗产地,在阐释与展示中,公园引入该地区的土著人文化,并让社区参与遗产旅游来提升公众感知,通过园区内的游客服务中心向公众提供解说和教育服务,教公众学习土著人的舞蹈,展示如何制作木雕工艺品,设计多种活动让公众参与,公园晚上也对公众开放,通过LED灯光秀带给公众感官体验(图6),使得乌卢鲁国家公园成为受公众欢迎的世界文化遗产地。日本吉野里历史公园的趣味性和娱乐性导赏活动也值得借鉴,公园允许公众在公园内过夜,还为公众提供生活用具和食物。在繁星满天的夜晚,远离都市的喧嚣,忘却尘世的烦恼,悠然地享受弥生人的田园生活,使得很多公众都流连忘返。德国杜佩遗址公园通过活化历史场景和融入本地生活将遗址变成向公众传达中世纪生活场景之地,通过设置实现了公众对历史的触摸、聆听、体验和参与。这些国外的案例,可以给我们创新活化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阐释与展示带来启发。

图6 澳大利亚乌卢鲁国家公园的灯光秀和夜晚景观(摄影:王思敏)

五、提升策略

基于上述文本分析结果及国外案例的启示借鉴,本文提出如下提升策略。

(一)挖掘文物IP,构建阐释与展示系统

为了让公众识别并获取丰富的大遗址价值信息,应提炼公众感知要素,挖掘文物IP,明确每一处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独有的文脉要素,确立层级分明的主题,充实公众感知内容,从空间展示要素“解”与公众内因阐释“读”的双维视角出发,构建国家考古遗址公园阐释与展示系统(图7),系统分为主体与客体两大部分,主体部分是展示方的解说供给,由空间组织、供给资源、静态解说媒体和动态解说媒体组成,并进一步细分,将阐释与展示的要素全部体现出来。客体部分是指公众方的阅读导赏,由公众分类、效果分层和服务支持组成,也进一步分层,将遗产旅游活动和营销活动等体现出来,强调以最好的方式与最佳的效果接收展示信息,最大限度地提升公众的感知与参与。另外,还应充分发挥实地口语解说的向导式和物化解说的自导式两种方式的作用,融入遗产解说、环境解说、旅游解说三种不同的解说特点,增强和公众沟通互动的效果。

图7 国家考古遗址公园阐释与展示系统

(二)设置多维游憩体系

游憩是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三大基本功能之一,是提升公众感知的重要方式。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是现代生活多元的游憩空间,在游憩公共空间的发展中,历史文化遗产的重要性在逐渐增强,这样的新现象使得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及其周边环境承载的功能越来越丰富。因此要充分使用自然文化资源、步行道路、绿化系统、商业空间,设置多维阐游憩体系,通过游憩活动、游憩资源、游憩服务、游憩支持来提升阐释与展示,其中游憩活动是核心要素,游憩资源是基础,游憩服务是引导,游憩支持是保障。游憩教育是游憩活动的核心环节,包括游憩知识的教育、游憩技巧与能力的养成、游憩意识与价值观教育,应在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空间中积极发挥游憩教育功能,从游憩观念、游憩知识、游憩技能和游憩行为引导公众提升感知,通过开设音乐、戏剧、绘画、体育、游戏、户外消遣等活动,以及开发更多文创产品丰富阐释与展示,同时要调节好游憩功能,使其正面效益充分发挥,抑制负面影响。游憩线路设计是游憩服务的组成部分,要充分按照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空间格局,遵循最佳体验感知和景观感知最优的原则进行游憩线路的优化,充分考虑公众年龄、游览偏好、受教育程度等因素以及出游方式、游览需求、停留时间的差异性,结合公众的心理规律,形成特色鲜明的游憩线路,而且还应注意人性化维度的设计,让公众在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内方便行走、驻足、注视、阅读、观看、聆听、坐下、交谈等。

(三)塑造友好型公共文化空间

针对公众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环境的消极情绪,在阐释与展示的技术环节应更多考虑塑造友好型的公共文化空间,基本立意是建立公众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空间环境的互动,更多考虑公众的差异性以及作为审美主体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空间的需求,通过认知、情感、行动三个维度让公众感知到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空间环境的友好。美国认知心理学家詹姆斯·吉布森(James Jerome Gibson)认为感知是一种主动追求机制,并将感知分为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和方位感知五个系统,詹姆斯·吉布森的感知系统,为我们塑造友好型的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公共文化空间提供了理论依据和价值维度。因此,塑造友好型的公共文化空间是发挥公众的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方位感在遗址公园环境中的作用,调动公众在“五感”方面的积极响应,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空间秩序、质量、色彩、气味等进行交换,设计除视觉之外的其他感官的丰富体验,例如声景、气味风景、感受脚下材质的触觉等,甚至还可以通过引入沉浸式体验项目,虚拟导览,利用“AR、VR、MR+现实”的信息技术手段创新阐释与展示。

(四)制定负责任的推广与营销计划

为了提高公众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知晓度、认知度和满意度,制定负责任的推广和营销计划是一种正当的途径和调控手段,对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而言,营销计划的核心并不仅仅是公众访问量和销售量的最大化,而是把公众的愿望与最恰当的产品与服务联系起来,随时了解公众需求,调控公众访问量。感官营销是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开展营销的新思考,公众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感知不仅仅是定位、历史价值、口碑等抽象概念和繁杂语义,还包括直接的感官感受,例如结合遗产旅游情境,利用感官的独特价值开展营销,将感官作为遗址信息的传播渠道,通过图像、音乐、气味、触感等,赋予国家考古遗址公园一种特别的感官体验,经过不断强化,成为独特的感官印记,使得公众更容易记忆和识别。

六、结语

总之,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阐释与展示能够为公众提供更丰富、更独特的体验和服务。我们应转换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的思路,不仅仅是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公共文化空间属于谁”“是谁在管理”的一般角度,而是要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公共文化空间是为了谁而存在”的角度来分析,从遵从管理者建设逻辑的“物理空间”转换为按照公众作为使用者逻辑创造的“活性空间”,使之充满智慧并不断优化,通过挖掘文物IP,构建阐释与展示、设置多维游憩体系、塑造友好型的公共空间以及负责任的推广和营销计划,将遗址公园空间转化为历史记忆与公众享用的场所,真正让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成为公众可阅读、可参与、可感知的芳菲大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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