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昌贵 乙常青(江苏省连云港市东海县横沟中学)
诗人妙用一个“丝”字,新奇醒目,让人怦然心动,百般品味而经久难忘。现采撷几例和同学们共赏。
李白之“丝”——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将进酒》)
你难道没有看见,在高堂上面对明镜,深沉悲叹那一头白发?早晨还是黑发到了傍晚却变得如雪一般,这是时间范畴的夸张。悲叹人生苦短,而又不直言,却说“高堂明镜悲白发”,一种搔首顾影、徒呼奈何的神态宛如画出。将人生由青春到老的全过程说成“朝”“暮”之事,把原本就短暂的说得更为短暂,感叹的是人生在时间上流逝的不可逆转。
白居易之“丝”——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杨柳枝词》)
前句写垂柳枝条之盛,舞姿之美。“春风千万枝”,是说春风吹拂,千丝万缕的柳枝随风起舞。一树而千万枝,可见柳之繁茂。次句极写柳枝之秀色夺目,柔嫩多姿。春风和煦,柳枝绽出细叶嫩芽,望去一片嫩黄,细长的柳枝随风飘荡,比丝缕还要轻软。“金色”“丝”,写尽早春新柳又嫩又软之娇态。诗句将垂柳之生机横溢,秀色照人,轻盈袅娜,写得极为生动。
贺知章之“丝”——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咏柳》)
诗句把杨柳化身为美人而出现,这千条万缕的垂丝,也随之而变成了她的裙带。“高”字,衬托出美人婷婷袅袅的风姿;“垂”字,暗示出纤腰在风中款摆。诗中没有“杨柳”和“腰肢”字样,然而这早春的垂柳以及柳树化身的美人,却写活了。诗人深深地抓住了垂柳的特征,在诗人的眼中,它似美女的化身。高高的树干,就像她亭亭玉立的风姿,下垂的柳条,就像她裙摆上的丝带。在这里,柳就是人,人就是柳,两者之间仿佛没有什么截然的分别。而且“碧玉”也有双关的意义。既在字面上与柳树的翠色相合,又指年轻貌美的少女。比拟和比喻新奇贴切,洋溢着人逢早春的欣喜之情。
冯延巳之“丝”——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鹊踏枝·清明》)
写伤春之情。放眼望去尽是落絮纷纷,正当杏花盛开,娇艳无比之际,却下起清明雨。写词人所见:游丝、落絮、红杏花,这些景物的描写,暗示春之将逝。依旧由景开始,但是“满眼”一词已经凸显了人的出现,是从闺中人的视线和心情来看景了。“游丝”和“落絮”都是经典的春愁缭乱、幽思绵绵的意象,“满”和“兼”字更说明了一种无聊、无奈的心情。这是突然降下的一阵清明雨,打得院中杏花零落。
张先之“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多情的心就像那双丝网,中间有千千万万个结。“丝”谐“思”, 谐音双关。在这个情网里,它们是通过千万个结,把彼此牢牢实实地系住,谁想破坏它都是徒然的。
李商隐之“丝”——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无题》)
运用了生动的比喻,借用春蚕到死才停止吐丝,蜡烛烧尽时才停止流泪,来比喻男女之间的爱情至死不渝,成为一曲悲壮的千古绝唱。这里的“丝”和思念的“思”谐音。自己对于对方的思念,如同春蚕吐丝,到死方休。“蜡炬成灰泪始干”是比喻自己为不能相聚而痛苦,无尽无休,仿佛蜡泪直到蜡烛烧成了灰方始流尽一样。思念不止,表现着眷恋之深,但是终其一生都将处于思念中,却又表明相会无期既有失望的悲伤与痛苦,也有缠绵、灼热的执着与追求。
秦观之“丝”——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浣溪沙》)
视线移向了窗外:飞花袅袅,飘忽不定,迷离惝恍;细雨如丝,迷迷蒙蒙,迷漫无际。见飞花之缥缈,不禁忆起残梦之无凭,心中顿时扬起的是细雨蒙蒙般茫无边际的愁绪。透过窗户摄景着笔于远处的飞花细雨,将情感距离故意推远,越发感生出一种缥缈朦胧、若即若离之美,亦景亦情而柔婉曲折。词人将“梦”与“愁”这种抽象的情感编织在“飞花”“丝雨”交织的自然画面之中。 “自在飞花”,无情无思,格外惹人恼恨,而反衬梦之有情有思。它将细微的景物与幽渺的感情极为巧妙而和谐地结合在一起,使难以捕捉的抽象的梦与愁成为可以接触的具体形象。 “飞花”和“梦”, “丝雨”和“愁”,本来不相类似,无从类比,词人却发现了它们之间有“轻”和“细”这两个共同点,就将四样原来毫不相干的东西联成两组,构成了既恰当又新奇的比喻。词人不说梦似飞花,愁如丝雨,而说飞花似梦,丝雨如愁,用语奇绝,特别具有一种音乐美、诗意美和画境美。
蒋捷之“丝”——丝丝杨柳丝丝雨。春在溟濛处。(《虞美人》)
杨柳丝丝,细雨绵绵,柳丝轻拂。烟雨笼罩的远处,一派迷蒙缥缈的景象。词句如一幅精心细琢的工笔画。以“杨柳”“细雨”绘出江南春雨图。“丝丝”逼真地再现了柳枝的柔姿,描画了春雨连绵不断的形象。也喻指丝丝愁绪。重复出现了“丝丝”这一叠词,产生了特定的渲染效果,加强了词的丰富的内涵。读来朗朗上口,增强了词的艺术美感。词句点染景物,写词人凄迷愁苦的心境,使人思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