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时] 莫里斯·梅特林克
描绘花卉受精的重要系统也许是多余的:如雄蕊和雌蕊的作用,芳香的魅力,和谐的、鲜艳的色彩的诱惑,花蜜的生成等等;花蜜对于花卉毫无用处,仅仅是为了吸引和招惹陌生的客人和爱情的使者,如蜜蜂、熊蜂、苍蝇、蝴蝶、尺蛾,这些使者给花卉送来那静止的、隐秘的远方情人的吻……这个植物世界在我们看来是如此宁静,如此温顺;在这个世界里,仿佛一切都被承受,一切都寂静无声、俯首帖耳、沉思冥想;其实不然,在那儿,同命运的抗争实在是最激烈、最执着的了。植物最重要的器官——营养器官,它的根,把它同土壤紧密相连。
大多数植物具有的这种对行为的要求、对空间的渴望,在花卉和果实身上也同样表现出来。这种要求,在果实身上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说明;不管怎样,它仅仅显示出一种探索,一种并不复杂的深谋远虑。
同动物界发生的情况截然相反,由于绝对静止这一可怕的法则,种子的头一号的而且最恶劣的敌人,就是作为父系的根部。那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双亲在那儿无法越雷池一步,它们知道它们已注定要使自己的后代挨饿、窒息。任何一粒掉落在大树或植物根部的种子,都会失去生命力,或者在悲惨的状态中萌芽。因此,需要做出巨大的努力来摆脱桎梏、赢得空间。于是,就有了我们在森林和平原处处可见的令人赞叹的传播、推进和飞行的方式。我们不妨顺便举出其中几个最奇特的例子:槭树的空中螺旋桨,即它的翅果,椴树的苞片,菊科植物、蒲公英和波罗门参的“滑翔机”,大戟属的如爆鸣型弹簧似的杯状花序,苦瓜表面瘤状突起的梨形的果实,茸毛叶植物的茸毛,以及其他成千上万出乎意料的、令人惊愕的机制,由此可以说,没有一粒种子不是彻底地创造一些属于它自己的手段,以挣逃母亲的阴影。
一旦有机会,请别忘记仔细观察所有草药商那儿都能找到的罂粟的其貌不扬的头部。这颗大脑袋里装着值得大加称颂的谨慎和先见之明。人们知道,它包含着无数粒非常细小的黑色种子。必须极其敏捷并尽可能远地散播这种种子。如果包含种子的球形蒴果裂开、跌落或从底部打开,那么,这些珍贵的黑色火药在茎根部只能形成一堆毫无用处的废物。这些种子只能通过果壳的最上部开口处撒出。蒴果一旦成熟,便斜倚在花梗上,随着微风“频频仰头”,用地道的播种者的手势,把种子撒播于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