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身份（外二首）

◇燕小小

这个世界上，我只喊过一个人“爸”

但您却是第二个以父亲身份

爱我多年的人。

我终于相信，一个人的心里

始终住着一尊佛

否则，怎么会毫无分别心？

这些年，我背负着锈迹斑斑的生活

在娑婆的世界里行走。

幸好有一条回家的路

幸好，有您和母亲一起为我守护着一个家。

黄昏，在小区的院子里散步

我想起的除了故去的父亲，还有您。

抬头望望天空

那么多云朵，让我看不出

哪一朵才是父亲。

而，值得我欣慰的是

在朝霞峪，我喊一声“叔”

群山巍峨，也会传来

父亲一样的应答。

我的名字叫美

听红嘴蓝鹊在唱歌，一声、两声、三声……

又有几只鸟加入进来，前所未闻的合唱

从高大的白杨树上婉转而下

仿佛低处的河流，带来了源头的浪花

我给你，一只蜜蜂按捺不住的嗡嗡声

我给你，一朵小波斯菊的金色时光

也给你，朝霞峪里某个晶莹剔透的早晨

我小名叫美

母亲这样叫我

父亲这样叫我，故乡的一草一木

都乐于这样轻轻地叫我

呵，生长于朱庇特头颅上的密涅瓦

我多么爱她

我多么喜欢

听到你薄如薄荷的声音

“美，我的密涅瓦。”

当我老了

泥沙俱下的日子，仿佛都已被时间的筛子过滤

一座小小的院落，两孔嘘寒问暖的窑洞

年迈的归乡人，一颗不安之心终于随遇而安了。

我爱过的事物，依然还爱着

比如：山水、鸟鸣、花朵、诗歌

我不爱的：喧闹、游戏、纷争

我也学会了远离

老了，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啊

像一个摆在书架上的旧物件

从容地放下了过往的岁月。

偶尔，我也会推开那扇年久的木门

走出去。在对面的南山脚下驻足良久

夕阳覆盖着

我的身子，越来越低

越来越小，

像一片落叶

更像一粒尘埃……